“獠牙锋锐!”身后八千骑兵一齐举刀过顶,铮亮的刀面让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杀!”
李昇手中长刀向左翼一挥,药元福与身后狂暴的骑兵在李昇刀挥下的那一刻窜了出去,以药元福为箭头滚滚铁流如洪涛般拍岸而去,数千马蹄踏搅碎了满地银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朝契丹人左侧狂突而去;李昇眼眸中冷电一闪,大喝一声:“随我杀!”
双腿一夹马腹部,身下战马突地一下飚了出去,身后四千骑紧紧相随,朝契丹人右翼激射而去,两条怒龙带起一地尘烟迅速对晋军阵形成夹击之势,仿佛远射而来的两条利箭要把他穿透一般;契丹后阵的耶律阿保机脸色更为阴沉,李昇这近万骑带起的惊天威势让他很是吃惊,这支骑兵比起他的亲卫军腹心军来说丝毫不弱,甚至在装备上还要好过腹心军,看来这次真的是有麻烦了;晋军营中李存勖同样脸色沉重如水,尽管李昇表面了态度是站在自己一方,然而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强劲攻击力不得不让他改变一下对待李昇的策略了。
郭崇韬惊叹道:“大王,李昇恐怕真是来者不善啊,凭借如此一支精锐的骑兵,恐怕着实有与我谈判的资本!”
李存勖阴沉着脸,道:“看来这一切他都是计划好的啊!”
秦宝道:“大王,他说要我们放刘守光一马的意思不就是要独霸燕幽么?他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我等拼死拼活打下来如今却要拱手让给他,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要不我等索性先退兵让契丹人先灭他如何!”
“荒谬!”李存勖冷眼一扫,道:“李昇才多少兵马,李昇是狐狸,契丹是狼,李昇最多也只是要点甜头,我们随时可以夺回来,再说了,战场之上如何退!”
秦宝顿时默然,似有不服之意。
李存勖道:“连日大战我军疲惫,只要拖过这两日还怕他翻了天么,眼下幽州不是还在刘守光手里么,我就不相信刘守光肯将幽州拱手相让。传令下去,重步兵向前,钩镰枪上,长矛、弓箭手准备,擂鼓,全军进击!”
“遵令!”
李昇、药元福二千骑兵带着击破天地的威势席卷而来,契丹人不能阻其锋芒,阵中顿时一阵慌乱,随着一阵凄凉的牛角声,各种号令的传达晋军阵营开始发生变化,一队重步兵移动到前竖盾拔起,一支支钢铁长矛从缝隙中穿出,缓缓前进,犹如一架钢铁巨兽吞噬而来,整个战场形势为之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挡我者死!”
锋利的刀锋划过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举刀的契丹骑兵的脖子,风裂的响声急速划过天际,一股赤热的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形成了一朵灿烂的烟花;身后数千骑像一把刀锋挟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重重的撞进了这个小小的缺口中,契丹骑兵在最后的一刻显示出来蛮横本色,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顿时如两股巨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霎那间破碎开来,绽放出璀璨的浪花,躯体抛飞,战马悲鸣,兵刃闪亮的光芒印乱了苍白的天空,殷红的血液染红的黑色的泥土;溃败……
大溃败……
契丹人在李昇骑兵与晋军的夹击之下全军大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苍茫的平原上到处是慌乱的契丹骑兵,再无丝毫章法,晋军骑兵同时发动反击,契丹军顿时溃败千里,尾随着这契丹不断的砍杀,瞬间血流成河,尸体铺满了整个大地。
第188章 燕幽争雄(二十七)
契丹阵中
一名将领跪倒在阿保机的身前,泣声求道:“大汗,撤吧,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了这些契丹勇士,来年我们再卷土重来!”
耶律阿保机阴沉着脸,望着从东南方突如其来的那近万精锐骑兵在己方阵中来回冲撞,疲惫的契丹勇士在这队蓄势已久的精锐骑兵的冲撞之下顿时如玻璃般四分五裂,破碎……破碎……
“大汗!”跪倒在前的契丹将领再次喊了一声,声音里竟是带有一丝哭泣的沙哑,“撤吧!”
耶律阿保机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狠狠的说道:“李昇小儿竟然敢不违抗我大契丹王的指令,定要将你扒皮拆骨,食肉炖汤!”
“大汗!”
身边的契丹将领齐齐拜倒在阿保机的身前,齐声请求阿保机撤退。
耶律阿保机长叹一口气,凝视着不远处的溃散的战场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撤吧!”
众人大喜,牵过耶律阿保机的汗血宝马,“请大汗上马!”
耶律阿保机飞身上马,回望了一眼这片辽阔的大地,眼眸中闪过一道阴狠的之色,凝声道:“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多么美妙的中原大地啊,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
“咴律律……”
“驾!”
……
溃败……
毫无悬念的溃败……
在李昇这八千骑兵这决定性力量地参与之下战局瞬时间倾向晋军,李嗣源率领所有骑兵开始展开全面反冲击。步军也开始在激昂的战鼓声中鼓噪合进,契丹人骑兵四散逃离,再无能力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兵败如山倒,契丹人在李昇骑兵与晋军的夹击之下全军大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苍茫的平原上到处是慌乱的契丹骑兵。再无丝毫章法,李存审又命伏兵自契丹阵后发起攻势。契丹军腹背受敌。
“杀!”
战场上四处是四散慌乱的契丹兵,李昇适时地带着獠牙营八千回到了山岗之上,这个时候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地是看晋军表演的时候了,经过一轮的冲杀之下,獠牙营也损失了两三百人让他很是心痛。
“冲锋!”
晋军骑兵同时发动反击,契丹军顿时溃败千里。尾随着这契丹不断的砍杀,瞬间血流成河,尸体铺满了整个大地。
“嚯……嚯!”
“我们赢了!”
“赢了!”
先是几百名晋军跟着欢呼,然后越来越多的晋军加入欢呼,到最后整个战场之上,所有的晋军都开始欢呼起来,大胜之后巨大喜悦让长久压抑在心中的抑郁感一扫而空,高举手中地兵刃忘乎所以地嘶声嚎叫起来。
狂乱的冷风吹拂之中。李存勖的身形依旧英武,然而眉宇中却隐隐有着一丝忧虑,秦宝脸上带着张狂的欣喜道:“大王,胜了,我们胜了!。”
李存勖眸子里有幽芒一闪而逝,冷幽幽地喃喃自语道:“胜了。是啊,胜了!”神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两道浓眉已经蹙紧,望向东南方山岗之山的李昇一众近万骑,目光变得越发复杂了。
战场中士兵胜利的嚎叫声传遍了整个平原,大胜的喜悦瞬时间传遍了整个平原,然精锐毕竟是精锐,步军在片刻的停顿之后依旧保持着冲锋地阵形朝逃窜的契丹人卷杀而去。
“杀尽蛮贼!”
残阳如血,朔风如刀,李嗣源奋然而起。带着数千骑兵追杀千里。耶律阿保机在亲兵的掩护下仓皇从幽州以北山路逃去。契丹军丢车弃帐,铠甲、兵器、羊马散遍于野外。晋兵追击。斩杀数万契丹军士,土地在这一刻被染成了异样的红色。
然而大胜的场面并没有让李存勖开怀,在李昇率领兵马回到山岗肃立的那一刻他地心沉了下去,暗道这个李昇好沉稳的心机,到手的战利品竟然不要,却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他想干什么?
“大王,看来李昇此时真是不一般那!”
李存勖沉默的点了点头以示应允,眉宇依旧凝结。
“眼下我军虽然大胜,但士卒疲惫不堪,还是要早作防范才是啊!”
李存勖道:“此人看样子是打定了注意要保住幽州啊!”
郭崇韬一愣,随即感悟,道:“大王的意思是……?”
李存勖苦笑道:“是的,他在示威,甚至刚才袭击契丹人那一击也是。”
郭崇韬疾声道:“他不过一万兵马而已,如今已经击溃契丹人,我军拥数万精兵还需怕他么?”
李存勖无力的笑了一声,道:“李昇有一万兵马,是骑兵,全部是骑兵,且李昇精通兵法,以他的隐忍,如果他铁了心的要报幽州,你以为我们还有机会么?”
郭崇韬顿时沉默了下去,李昇骑兵地精锐他刚才也看在眼里,虽说有兵力优势但如果李昇只是袭扰地话,断己方的粮道,溃败地只能是自己,半晌之后诺诺出声道:“那眼下如何是好?”
李存勖叹声道:“走吧,去会会这个老朋友吧,只希望他的胃口不要太大!”
飞身上马连连摇头感叹道:“这真是命数啊,想当初有数次机会将此人擒杀,可惜都被此人逃脱,时过境迁,我拥数万精兵却被此人区区不足一万兵马所困惑,可能在他眼中我们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好不甘心……好不甘心那!”
众人欲劝无言。
李存勖在亲卫及数万步军的掩护下缓缓前进,蓦的一挥手,身后部队嘎然而止,转身道:“你们留在此地,我带几个侍卫前去就行了!”
“大王,不可啊,李昇乃虎狼之辈也!”
李存勖锐利的眼神一扫身后众人,犀利的眼神让每个人都为之心悸,继而淡然一笑道:“没事的,李昇此时我看的很透!”
驱马向前,身旁只有两名侍卫相随。
此时在山岗之上的李昇笑了,此前肃然的气氛荡然无存,大喝道:“马六,随我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咴律律……”
“驾!”
……
朔风烈烈,刮得人脸上生疼,两人不胜唏嘘,李昇心中感慨万千,面前的李存勖还是像当初一般的英武,这几年的征战不止更让他添加了一番成熟、肃杀的味道,然而两鬓间隐隐显出一两个白丝,身在乱世谁都不容易啊!
“晋王!”
“将军!”
起先心中酝酿已久的交锋此时却仿佛一句都说不出来,一阵苍凉的萧瑟蓦然间跃于心头,就是他一生的对手啊,从毫无生命保障的一个小卒到图谋“窃国”的一方节度,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而此时李存勖的亦是满腹萧瑟,眼前之人可谓是他看着“成长”的,曾经的行伍小校此时身上隐隐有股霸气矣,在这几年间他无时不刻的不在“关注”着他,掘起于乱兵之间,两年之间凭借数千降兵纵横南北,如今更是有资格跟自己谈判,真可谓乱世枭雄也。
半晌无言,两人都在默默的打量着对方,无他,英雄惺惺相惜也。
“如有可能,真希望能与君成为知己!”李存勖发自肺腑的说道。
李昇淡然一笑,道:“如果做知己,这世间岂不是少了一个有趣的对手?”
李存勖略一沉思,随即哈哈一笑,道:“你的想法很独特,难怪能够将兵法运用到”势“的这个地步。”
李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着那苍茫的战场道:“你看着场景,多么壮阔,排兵布阵不是很有趣么?”
“不错,是很有趣……”
夕阳在黄昏时,李存勖、李昇两人下马并肩而立、侃侃而谈,不时指点江山放声大笑,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影子在斜阳之下拉的好长……好长……
然而在这两个英豪那不时显现着精光的眼中可以预示到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89章 燕幽争雄(二十八)
萧瑟的战场之下,寒风依旧呼号不止,残阳照射在李存勖一行人身上,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李昇站在山岗之上凝望着李存勖离去的身影眼中充满复杂之色,心中暗叹所谓的知己也不过如此吧!
李存勖驰马返回中军,每过一段距离他的脸色沉下一分,到中军大帐之时脸色已是变得铁青。
郭崇韬等一众将领慌忙迎上前去,见其脸色不对,凑上前去欲言又止,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大王,那李昇……?”
“李昇欲以义昌(沧州节镇)换卢龙(幽州节镇)!”李存勖的声音冷如坚铁。
“什么!”郭崇韬抽着丝丝凉气,他此时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缓缓道:“这……这是如何个换法!”
“大王,他这是在威胁!”
李存勖铁青的脸色显现出一丝无奈,道:“这和先前预料的都差不多,他是在威胁,你又能奈他何?”
“呃……”郭崇韬顿时无言。
秦宝愤然道:“难道就这样将幽州拱手让出?”
“你没见李昇近万铁骑还在山岗之上虎视眈眈么?幽州虽为卢龙之首府,但也未必就那么的重要,只要我控制了顺州、涿州、蓟州等周围数州还怕他飞出手掌心么?”
郭崇韬疑惑道:“大王的意思是?”
“徐而图之!”
“那此先答应地卢龙留后如何是好!”
李存勖摆了摆手道:“只是个虚职罢了,传令下去即刻尽快打扫战场。安抚伤员,今晚大军山涧中扎营,以防贼人偷袭!”
“遵令”
……
“咴律律……”
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从身后响起,将李昇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深吸一口气,一扫这一片凄凉的战场,此时晋军已经开始收缩军阵、打扫战场。契丹军丢弃的车帐,铠甲、兵器、羊马大片大片的散遍于野外。
马六狠狠的吞了口吐沫。道:“将军,这些东西咱都不要了,这里可都有咱的一份啊,要不是咱们最后冲锋他们还赢不了呢!”
李昇淡然一笑,没有作答。
马六急了,忙道:“真不要啊,将军。你看那牛羊多肥啊,还有大批地兵刃、铠甲,收回去多好啊!”
李昇回过头望了一眼马六,淡淡说道:“这些都是小财,我们要发大财!”
大财,马六摸了摸脑袋始终想不明白。
李昇一振身躯拨转马头,朝身后一众侍卫喝道:“走,是到收网的时候了。”
“驾!”
呼喝一声飞驰而去。马六等一众侍卫忙紧随而上,沿路激起一阵尘烟。
……
残阳如血,东南风刮得正紧。
“哒哒哒……”
“轰隆隆……”
数万骑兵蜂拥着仓皇向北山路方向涌去,只见这队骑兵毫无纪律可言,且杂乱无比,甚至连身上铠甲与手上兵刃都不知散落何处。这正是耶律阿保机等契丹残兵。
“吁……”
耶律阿保机猛拽缰绳,身下战马一声悲嘶之下缓步停了下来,身后一名契丹将领擦了把脸上血水抬手指着前方远处隐约突显那座巍峨地关口对耶律阿保机道:“前方就是山口,只要过了山口就是平原了,晋军再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阿保机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一脸落寞,想不到就这样败了,兵败如山,就连卢文进此时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想必是另谋高就了吧。阿保机黯然哭笑。
“呜……呼!”
远远传来一阵嚣张的呼喝之声。正想停下来歇息的耶律阿保机不由大慑,想不到晋军骑兵如此凶狠。一路追杀之下已经杀了近万士兵,竟然还跟的如此紧。
“大汗,蛮子们又追上来了,快走吧!”
耶律阿保机恨恨的一甩马鞭,大喝一声:“驾!”
在阿保机的带领之下契丹人如马蜂般的再次蜂拥而动,不要命地超前方山口涌去,只要涌出这个山口就是他们的天地了。
“轰隆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耶律阿保机那暗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了这些亲兵,来年他照样可以卷土重来。
“大汗,你看那是什么!”
随着侍卫传来的惊恐的声音,耶律阿保机将视线凝聚在了前方山口之中的那黑压压的一片,差点骇得掉下马来。
那犹如钢铁森林般屹立在山口的赫然是一营精锐汉人步军,李存勖竟然还有余力埋伏兵力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