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崇韬谦虚道:“大王谬赞了,听闻李昇这厮已将敬翔掳入其军中,唉,敬翔此番明珠暗投了,此人可是朱温的首席谋士。朱温能有今天此人功不可没。”
李存勖哈哈一笑,道:“敬翔,就算他再厉害又如何,能胜我十万精兵否?”
郭崇韬见李存勖不以为意,忙劝道:“李昇据有燕幽之地,两年来更是励精图治。且原先燕幽猛将精兵尽归其麾下,更有数万虎狼之骑。如假以时日,任其发展,为祸甚矣,大王深思啊!”
李存勖挥了挥手道:“安时不比过滤,对于李昇我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将他看作一个劲敌,不过,如今虽然知道李昇地意图。我们该如何应对?”
郭崇韬不答。反而问李存勖道:“若主公是李昇,如果欲取镇、定。会不会直接派兵攻击?”
李存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不会,镇定二镇容守难攻,且驻有重兵,强行攻击只会自残兵力。”
“所以……”郭崇韬说此一顿,凝声道:“崇韬以为,李昇必然只是试探,引我大军出击,而我动杨师厚必然随之而动,李昇再于一旁观战,坐享渔翁之利。”
“如此……”李嗣源目露惊疑不定之色,反问郭崇韬道,“镇、易二镇乃军事重地,犹如咽喉之地,性命所系,利益悠关,如果李昇这厮真的是搏命全力攻取这里,恐怕会真有所差池……”
“当然不能任之不管!”郭崇韬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地微笑,接过话道:“不如就将计就计,引其上钩!”
李存勖惊喜道:“如何引李昇上钩?”
郭崇韬微微一笑,凑上前对着李存勖如此如此耳语一番,李存勖听完后眼中一亮,击节大喝道:“好计,好计!”
……
魏州 邺王府
屹立于夕阳照射的窗台之下,杨师厚的身形依旧巍然如山,然而较之两年前却是苍老了不少,两鬓边的白发已经蔓延到了额头,先前标枪般的身躯已经不再挺拔,然而百战沙场的气势却依旧让人不敢逼视。
在李存勖接到幽州兵力调动的消息之时,杨师厚同样接到了线报,这些年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再也不能够亲自上战场征战杀伐了,这对于一身戎马的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门前小校小心的说道:“都督,众位将军已经到齐了,就等您了!”
“嗯,知道了!”
杨师厚转身大步走出门外,步伐稍显缓慢,胸中的闷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强忍下疼痛,将脸色恢复平常,缓步来到议事厅中,一众将领早已正危襟坐等待着他的到来。
一扫众将厅中气氛顿时为之一变,道:“在座诸位更随我也多年了,随没有发过大财也没有遭过大罪。”杨师厚语意中透着一丝苍凉。
轻叹一声接着道:“我老了,原以为能够报得这一方平安,顺便能够为众位谋个好前程也就得了,然天雄(节镇)地处边界,你要安宁别人却不予你安宁,为了诸位今后老夫要打这最后一战!”杨师厚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身上亦回复那种巍然的气势。
“都督,打这最后一战是何意思,您要何处去?”众人显然被杨师厚地这番话给惊呆了。
杨师厚没有回答,望着张彦道:“李昇这个人怎么样,张彦你说说看!”
张彦凝神半晌,轻叹一声缓缓道:“此人可谓枭雄!”
孙璋亦点了点头道:“此人心狠手辣,观其练兵可见一斑,不过听闻其对待下属又颇为优厚。军事上胆大妄为,不拘泥于常规,幽州之战虎口夺食硬生生的从李存勖口中夺得幽州,非一般人能够成功。而其性格又善于隐忍,我祸乱沧州却不见其有丝毫反应,反而连年进贡,与之三国奸相曹操曹孟德何其相似!”
杨师厚沉吟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再继续剽掠沧州的原因!”
孙璋道:“都督,就算李昇如此了得,我们也不需怕他吧,我军十万精兵他李昇见我们只有躲的份!”
杨师厚瞟了他一眼,自顾道:“当初刘守光据守的幽州及河北地区尽管形势雄要,物阜财丰,军队也颇为强悍,却还是被出师千里的河东晋军打败地原因?”
孙璋摇了摇头。
“究其原因有数点,第一,晋军训练有素,而燕军多为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刘守光骄矜自大,不顾别人劝阻,未能认清形势,贸然出兵引火烧身。
第二,李存勖审时度势,采取了正确的击南灭北的军事策略,表面上集中兵力南下攻梁,实则暗渡陈仓,北上灭燕,扫除后方大患。
第三,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的残暴统治使得幽州军民对其唾弃万分,待晋攻燕时,许多将士官员纷纷倒戈投降,众多城池不攻自破。
第四,晋军兵分两路,坚持围城打援、伺机进攻的策略。周德威专攻刘守光,李存审屯兵赵州阻截我军北上,切断燕、梁联系。周德威将幽州城围而不打,攻占其周边州县,刘守光城内无援,不得不困守城池。“
孙璋不解,问道:“这……这与李昇又有何关系!”杨师厚嗤然一笑,道:“你看如今的李昇可再有刘守光的漏洞?”
众人恍然大悟,不由的重新审视起李昇来,意识到如今的李昇早已不是从前地李昇,得到卢龙节镇之后李昇已从一个只有数千兵马地“流寇”一跃成为独霸一方的豪雄了。
“如今地李昇可是小瞧不得了!”杨师厚长叹一声,他这声感叹中仿佛藏着些许的沧桑。
张彦眼中精光一闪,道:“都督,你的意思是怕李昇与李存勖联合?”
杨师厚摇了摇头,在地图上指了一指,道:“他的意图是在镇、定二镇!”
众人齐齐的吸了口气,镇定二镇地处燕、晋、梁三方境地之交,军事位置十分重要,那方据有了这两个节镇就相当于占据了河北的心脏,进可攻退可守,上可兵临幽州城下,下可直入中原腹地。
“这厮好大的胃口,即便是我们也不曾将这二镇攻下。”
杨师厚冷笑一声,道:“如果两军合力,有什么不可能。”
孙璋摇了摇头道:“都督,这似乎对我们并没有坏处啊!不如索性联合李昇将镇定二镇攻下便可,倒是李昇的定州,我得镇州,岂不是两全其美?”
杨师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地图上,脸色露出了一丝寒冷的笑容。
第198章 大张旗鼓
义武节镇,唐时期朝廷为了隔断卢龙节度使和成德节度使之间的关系就在他们中间安设了一个义武军节度使,节制易、定、祁三州,王处直就是这个义武军节度使。
成德节镇,节制镇、赵、深、冀四州,节度使为王镕,成德节度使王庭凑的五世孙,后为赵王。
二镇相邻且地势险要,东北为燕地,西为晋,南为梁地,位于梁、晋、燕交界之中心地带,易守难攻,可谓咽喉之地,自梁晋野河大战以来两节镇依次投靠晋王李存勖,晋军能够屡次占得先机与这两个节镇有非常重要的关系,随着战事愈演愈烈,与李存勖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如今更是完全归附于晋军。
而眼下两个节镇却成了三方势力的角逐场地,得这两方节镇着将夺得无比巨大的战略优势。
面对着蠢蠢欲动的李昇军及杨师厚军,晋军在两方节镇集结了数万大军,除了留下必需兵力之外,大部分士兵也都被调往这两节镇,加上王处直、王镕的原有兵马将近十万大军,枕戈以待,一刻也不敢放松。
此时李存勖亲镇易州,坐在房中暗自摇头,虽说父亲留下的三箭誓言已全部完成,却没想到是如今这种局面,说来这一切都是那个人造成的,李存勖的视线望向了东北方向。
“大王何必烦恼,可是那梁贼那又有异动不成?”夫人刘玉娘是李存勖最为宠爱的妻妾,貌美艳丽。李存勖甚喜之,甚至连出征都带着她。(刘玉娘自幼生活艰困,曾随父亲在市井中拍鼓卖唱维生,之后为将领袁建丰战乱途中掳得,因貌美艳丽,因而被袁建丰献给晋王李存勖,承蒙贞简太后地教导。学会了吹笙歌舞等技艺,成年之后越落的容貌出众。晋王李存勖见了之后大感欢喜,后被册封为皇后,但却十分贪财,以致后来军队叛乱连军饷都舍不得出。)
李存勖拍了拍妻子红酥酥的手,轻轻叹了声:“梁贼虽众,但却不放在我心上。只有那燕地李昇,实在是我心腹大患啊!”
刘夫人沉吟良久。眉宇间也露出忧色,缓缓怜惜道:“妾身为女流,不知国事之轻重。只知照顾好大王,大王平安就是妾身最大的欣喜?”
李存勖苦笑着将刘夫人年轻的躯体揽入怀中,从她娇柔的身躯中可以感觉此时她的心中地那一股柔情,道:“放心吧,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得什么好处。”
刘夫人闭上眼,在李存勖的怀里她可以感受到山一般地坚定与可靠。觉得所有的烦恼,大王都一定可以解决。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如此如是,何为憾也。
李存勖忽然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依依不舍地从董成怀中起身,将略有些散乱的青丝整了整。这时听得侍卫在房外低声道:“禀大王,有探马来报。”
“何事?”李存勖来到公堂之上,虎目炯炯望着那探马。
“梁军有异动,各部人马都在集结,莫州、瀛洲似有屡有兵马进驻,小人不敢殆慢,因此来报。”
“杨师厚这只老狐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李存勖在心中自语,嘴里却道:“下去领赏,接着再探!”
“哼,这次看看到底是谁的刀更利。不但要让你无功而获。还要让你将莫州与瀛洲给吐出来?”李存勖紧皱眉头,眼眸中闪现出一丝阴狠的神色。大声喝道:“来人,召集众将领!”
……
“真的不要我同你一起去吗,我的女兵营不比你地人差?”卓娜颇有些不满地摇着头,黑亮的长发随着她头的摇摆而飞舞,她身后的铮亮大刀与她娇小的身躯相比,显得极为沉重,但她仍轻盈自若地站在李均面前,这两年来李昇倒有些喜欢上了这个丫头,开朗洒脱的性格,不拘一格的作风很有些后世女强人的风采。
“不必了,此战你们尽避放心。”李昇按捺住去抚摸她秀发地冲动,看了英姿勃发的卓娜一眼,论起来卓娜若是随自己出战,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男人的自尊让他否决了这个决定,他还没有让女人上战场的地步。
“你二人要好好照看孩子。”不知为何,李昇此时变得儿女情长起来,对紫儿和暇儿二人交待得显得有些绵长。
暇儿与紫儿对视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出征了!”
李昇深吸一口气,一挥披风大步的走了出去,忍住再回头看看地欲望一步不停的走向大道而去。
紫儿与暇儿两人站在当中,一股酸酸辣辣的感觉自鼻梁处升起,眼圈不由得有些红了,男人出征,女人持家,这本是天经地义,但在这一刻却是显得那么的不堪……
大军的开拔并非轻易之事,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幽州不仅府库充盈财力雄厚,而且久经训练的兵马也已有八万之众。
幽州物产丰富,且身家丰厚,铁矿、煤矿、露天油田应有尽有,在李昇的授意之下郑浑带了大量的人勘探,幽州的军工产业飞速地发展起来,兵刃、铠甲、车辆,箭簇等,比起原先地沧州可谓是天壤之别。
李昇将三万人留下与各城乡兵一起镇守,而带着二万轻骑、五千铁骑与五千重甲步军、二万轻甲步兵出征,不唯规模上较之以前多过数倍,军士的装备也甚为整齐,完全按照标准地军队建制来配置,甚至连井阑、冲车、投石车等大型的攻城器械都配有。
军队的规模越大,也就意味着后勤补济的难度越大,李昇令韩延徽、韩光嗣负责此事。韩氏一族为幽州世家,加上二人却是不可多得的内政人才,历史上韩延徽是耶律阿保机建国的重要基石,曾经独立主持过契丹东楼龙化城的建立,内政能力可比三国之诸葛孔明。
韩延徽叛乱中虽略有犹疑,但最终还是站在李昇这一方,而且牵制住了等的兵力,为人又颇为谨慎,因此李昇这次委之以重任。他也果然不负李昇所望,粮草调度,井井有条。不唯如此,他尚且向李昇进言,却也容易损耗拖延。初期攻打易州尚可无虑,但如果突入了腹地,这漫长的补济就必需另寻他法了。
“明公,涿州与易州相邻,为交战前沿,与幽州相距不远,属下意已涿州为补给前沿,可行乎?”韩延徽如是进言,正与李昇、敬翔的战略意图相合,李昇大为宽心,笑道:“吃饭之事,有藏明在,我李昇便高枕无忧了。”
临行之前,李昇没有再回望一眼,虽然心中也觉得极为不舍,没有再望那两双殷切的眼睛。但若不怀有不胜则亡的信念,只是一昧沉寂在这平逸享乐之中,那就意味着十成输了九成。
对士兵与幽州百姓,习惯了安宁的生活早已忘却了血腥与凄惨,两年的时间足够磨灭一个人的奋勇之心,一头凶猛的狼是要时刻保持新鲜血液的刺激,两年的时间是该出击的时候了……
王处直,字允明,京兆万年人也。父宗,善殖财货,富拟王侯,为唐神策军吏,官至金吾大将军,领兴元节度使,子处存、处直。处存以父任为骁卫将军、定州已来制置内闲厩宫苑等使。乾符六年,即拜义武军节度使。黄巢陷长安,处存感愤流涕,率镇兵入关讨贼。巢败第功,而收城击贼,李克用为第一;勤王倡义,处存为第一。乾宁二年,处存卒于镇,三军以河朔故事,推处存子郜为留后,即拜节度使,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处直为后院中军都知兵马使。
王镕(-921),祖先为回纥人,唐朝割据军阀-成德节度使王庭凑的五世孙,后称赵王。
远祖没诺干,在唐朝至德年间,曾在镇州节度使王武俊手下为骑将,被收为养子,便以王为姓,数代后传至王庭凑,在镇州节度使王承宗麾下为牙将。唐穆宗时,以原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为成德军节度使,代守镇州。不久,王庭凑杀田弘正,自称留后,朝廷无法控制,只好承认事实。王庭凑死后,其后代世袭为成德节度使,形成惯例,中和二年时,王景崇死,由年仅十岁的儿子王镕继位。
第199章 角逐
大军一路不停的向前进发,数万大军齐齐聚集在涿州,涿州紧临易州,可谓前沿阵地,李存勖屡次攻燕都是攻破涿州之后长驱直入,直上幽州。
李昇站在城头之上,眺望着易州方向,敬翔、王处存紧随身后,李昇指着这茫茫平原感叹道:“这可真是一片好土地啊,土地肥沃,只要随便洒下种子,来年就可丰盈满库!”
敬翔微笑道:“此番明公可是志在必得啊!”
李昇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没那么简单,李存勖吃过一次亏,不会再次第二次,此次出兵也就是能图个温饱我就满足了!”
说完李昇望了一眼王处存,却面有异色,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王处存一直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说给自己,他也从来没点破,历史上的王处存正是义武节度使,王处直的哥哥,但明显年岁上不符,身份更是差的太多,难道是有所隐情?然而眼下正是要图谋义武节镇之时,会不会有影响?
最直接的办法是直接斩了,但他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从来没有出什么差错,且一直忠心耿耿,如何决断让李昇心中起伏不定。
王处存此时仿佛也感觉到了李昇的杀气,身子一抖索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