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同样问道:“谁倒的鱼?”
二号说道:“问一问鱼儿,它准知道。”
一号扬起勺子有炒人的冲动,但脸上的和气花团锦簇,不会同二号去打架。
鞋带不吭声了,脸蛋儿晕出浅浅的红。一号和二号唇枪舌剑,田扬专心观战。一号怀疑二号倒下去的鱼。原因是二号为什么让一号问鱼儿,谁倒它下去的。因为二号知道,鱼儿哪里会说话,鱼儿说不了话,告诉不了一号任何消息。好比杀人灭口,而且不用承担罪责。二号说一号诬赖好人。一号问二号,那鱼儿怎么跑到锅里了。二号说:“鱼儿可能把油当成了水,下去游一游。”一号道:“是吗?”二号道:“那你问一问鱼儿?”一号仿佛受了内伤,一口鲜血要喷出来。二号不慌不忙,冤枉田扬,说有可能是田扬。田扬道:“不是我。”二号道:“我只是说可能。”田扬道:“不可能。”
“是我啦。”
三个男生猛然一愣,一齐望向鞋带,问道:“把鱼儿倒到锅里干什么?”
鞋带不说什么,三个男生也不问为什么。
一号掂勺翻了翻鱼儿,说道:“可怜的鱼啊。”
二号拿腔捏调道:“可怜的鱼儿啊!”
田扬张口,但鞋带说道:“当时情况太乱,我也没看清楚那是鱼,顺手倒下去了。”
三个男生佩服鞋带顺手灭了火。只是一号相当苦恼,说道:“我拿我的鱼儿怎么办呢。”
二号道:“跟去了一趟非洲似的。”
一号气愤道:“鱼儿能去非洲吗?”
二号道:“鱼儿为什么不能去非洲。鱼儿想去哪里,它就能游到哪里去。游啊——,游啊——!”二号仿佛变成了鱼儿,张开手臂,游啊,游啊,游。鱼儿从不张开手臂游泳,那样子游不到想要去的地方。
鞋带看了看一号、二号、田扬,说道:“做鱼香肉丝怎么样。”
“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
一号说道:“鱼香肉丝跟鱼有关系吗?除了姓相同之外。”
鞋带说道:“鱼香肉丝,‘鱼’香肉丝,有区别吗?管它呢。”
四个人阳光灿烂,互相鼓励,喊道:橙队加油,加油!四个人摆出胜利的手势。
其余各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如红队,场面红火。锅里的辣椒红彤彤的,堪比红尘中的往事,不堪回首。漂亮的主持人尝了一口,立马张嘴吐舌,呼啦啦的,像一只小哈巴狗儿。主持人扔掉筷子,再不尝了,调侃说,红队不为比赛来的,而与评委有仇,寻仇来的。但红队把红当成特色,说愈红愈好。相比红队的红火,黄队尽管低调许多。但是同样特色鲜明,也不知道黄队把蛋黄怎么搞的,搞出来的东西看了有种与“吐下去“完全相反的冲动。而且有模有样的像那——,哎——,不说了,不说了。主持人尝一口的胃口也没了。
专业评委席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见场上的情况,大发今不如昔之感慨。当场拂袖而去。临走前,念念叨叨,什么乱来、乱了。但那么多人,那温文尔雅的话语,仿佛秋收的作物,石碾子无情地碾过,散落满地。譬如难耐的夜里,寡妇掷落的铜币。
主持人不敢再冒然品尝了。当她拂住长发,弯下腰,闻一闻特色菜的味儿,站直了,不知讲什么。突然望见满天乌云,棉被似的盖下来。她慌里慌张地准备告诉大家,但是麦克风搁哪里去了?她慌慌张张地东翻西找,从黄瓜堆里找出来。主持人作了天气预报。
现场的同学跑了一大半,其中的大多数,因为主持人的慌张吓跑的。专业评委中的一位,早上洗了铺盖晾在外边,也回去了。而大众评委,一个不少。因为大众评委早成为参赛者。正忙来忙去,没空呢!
大赛组织的成员们看见变了天,几经商量,从计划里再勾去几个项目。大赛仿佛参加了魔鬼训练,瘦成一句话,相似老苏的境界,横看成条,竖成串。主持人宣布时间到,请大家停下来。大家从慌忙之中停下来。各队由一名上得了场面的队员,端上各队上不了场面的菜。排列成一排,五颜六色的,请评委们品尝。评委中不乏见过场面的人,有模有样地,闻其香——皱鼻蹙眉;观其色——惨不忍睹。而绝不轻易尝其味,倒不是怕中毒。试验地的大爷担保蔬菜绿色健康。因此蓝队的凉拌黄瓜,备受青睐。
评委们举手表决,蓝队当仁不让的荣获本次厨艺大赛一等奖。其余各队分获二、三等奖。主持人俏皮地啃一根黄瓜,尚且未讲那些客套话。大家一哄而散,剩下锅碗瓢盆,满地狼藉。
因为,雨下来了。
第一章(2)
田扬同样慌慌张张,如同鸟兽一样,若飞似奔地跑回宿舍。校园的路上,照例树多如发,而且如时尚的小姐一样,呵护有加。树叶子茂盛的犹如雨伞,或者一顶帽子——绿色的!田扬刚刚享受到大树荫庇的恩惠,立即变本加厉的淋了雨。因为那雨愈下愈密,筛子筛米似的。树叶担负不住,雨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田扬无奈地望了望大树,到底怪它,不怪它呢?大树同样无奈。田扬不管了,朝前跑去。碰见了鞋带,鞋带照样冒雨回跑。田扬跑上去,招呼道,同学,快跑啊!大雨来了,小心淋成落汤鸡。
鞋带看见田扬,**的,好像刚浇过水的花。而她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一朵水仙花。但是鞋带把厨艺大赛二等奖证书,顶到头上,勉为其难地挡一下。鞋带幸灾乐祸田扬淋成了落汤鸡。语气里的盛气凌人仿佛那张证书变成了奢华的华盖,神情里的恣意,宛若**者与哪怕挂块遮羞布的天壤之别。田扬找遍全身不见什么挡雨的东西。哪怕一块尿布,他也不嫌弃。只不过那玩意儿,田扬多年不用,随身不携带。鞋带成为胜利者,气宇非凡。顶不顶那张证书,那张证书能不能挡雨,全无关系。关键看见田扬生气的样子,阴沉沉的,仿佛下雨的天空,鞋带非常开心。田扬看见鞋带气焰嚣张,恨不能将鞋带当成一根鞋带系到树丫上。好在到了女生宿舍楼前,鞋带逃过一劫。临别前,鞋带捣怪地请田扬到宿舍躲一躲。大雨来了,小心淋成落汤鸡。田扬半撅嘴,说不出的愤慨。因为宿舍楼前偌大的一块牌子写道:女生宿舍,男生止步。鞋带愈加开心,有恃无恐地笑,跟田扬说了再见,朝宿舍楼下跑去。田扬急迫地,诶——!鞋带停下来,田扬说道:“回去吧,别淋感冒了,再见!”鞋带嫣然一笑,跑到宿舍楼下。
田扬继续前跑,再过一会儿,到男生宿舍院子。田扬一个人,迈开了脚步。衣服、裤子淋湿完了,下再大的雨又能怎样呢?田扬仿佛要把刚才从鞋带那里受的委屈朝天空发泄。但刚才哪里受什么委屈了,田扬不禁好笑,脚步愈轻盈。譬如童话里的那个姑娘,春天到了,姑娘出发了,翻过一座山,山路崎岖难行,扭伤了姑娘的脚。姑娘不怕痛,来到一条河边,河水清澈,鱼儿戏闹。姑娘捧一捧水,抹了脸,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林子,林子里荆棘丛生,拉破了姑娘的衣裳。但是透过丛林,姑娘看见美丽的田野。姑娘欣喜若狂,向前奔跑,路过之处,开满鲜花。田扬望见了宿舍楼,仿佛那个姑娘望见了田野。田扬向前奔跑,踏过积水的路面,脚下溅起水花。那些花儿,哪怕稍纵即逝,但览之,甚美。
雷雨疯狂之前,田扬疯狂地跑到了宿舍楼底下。从大门进去,有三级台阶,前面一堵墙,左右对称的两间客厅,三间宿舍。其中的两间宿舍位于客厅前面,一间位于侧面。客厅外面的阳台,用作洗衣、洗脸、刷牙。从阳台过去,一间厕所和淋浴室,供两边的人共用。田扬住一楼,他推开右边的门。客厅不大,中间掉了一个沙袋,凡从宿舍出来的人,无不对其拳脚相加,仿佛出气、解恨。但到冬天,大家心平气和,沙袋冬眠了。一个非常大的木柜子,贴墙竖立,柜子分成了十八小阁。剩下的地方,自行车、画板、桶、盆子、刷子、鞋子、袜子……,乱七八糟地摆满了。田扬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吵醒了里面的几条懒虫。他们伸出脖子来瞧一瞧,仿佛叶子底下的毛毛虫,未见危险情况,继续睡大觉。
田扬脱掉衣服裤子,爬到床上去找干的来换。他睡上铺,每天爬上爬下的非常麻烦。而且那床的榫子,瘦骨嶙峋,仿佛耶路撒冷的奴隶,吃了鞭子。咯吱咯吱,咿呀咿呀,痛苦不堪。下铺的快子,软绵绵道:“田扬,轻点。”那几条懒虫闻之**蚀骨的声音,想入非非,催化了早晨的原始现象。罗卜大吼道:“快子,干嘛呢!大早上的,浪什么?”求白附和道:“不守妇道。”快子虽然习以为常,但罗卜歪解他的意思,求白扭曲他的性别,纯粹挑衅。快子哪里能忍,不管古书里的用兵之法,什么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因为快子知己知彼,驳击道:“谁浪了,守什么妇道啊!以为似你们嘛!洪湖里的水,浪呀嘛咦咯儿浪。一浪几十年,再浪几百年,怕也浪不干。”继而解释道:“我让田扬上去的时候轻点。”罗卜、求白愕然相对,添油加醋道:“田扬,别管他,用力!”快子无奈地感慨道:“什么人啊!”大冲懒洋洋地,似问非问道:“什么人?!”
罗卜糊涂道:“什么什么人?”
大冲不声不响,呼呼地出气,似乎从未醒过。宿舍里一时阒然无声,好比一块墓地。其实宿舍与墓地有何区别呢?尤其大学里的宿舍。成天睡着活不过来,死不去,形同鞋底师傅烤出来的人,麻木地仿佛行尸走肉,而那床板与棺材板相去无几。如果说墓地埋葬了人生,那么大学宿舍葬送的无疑是青春。其恐怖似乎胜过墓地,只不过宿舍里的人,尚且呼吸一口气,有了人气儿,不及墓地那么阴森罢了。
罗卜怀疑大冲刚才说的是梦话,他大喊一声,喊大冲来打牌。大冲没回答他。罗卜断定大冲装睡,因为装睡的人无法喊醒。
田扬找出衣服裤子,到下面去穿。快子大呼小叫,田扬床塌了,压死人了!田扬说道:“床塌不了,塌了也压不死你,顶多压烂你的嘴巴,让你当不成饭瓢——大家根据现实情况为快子取的外号。”因为快子喜欢从外边捎回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仿佛外边的人捎回家里的东西。快子一番演绎,以假乱真,引人上当。
田扬爬到半中央,快子抓住田扬的一只脚,报复道:“让你轻点不轻点,不轻点也罢了,胆敢骂人。”田扬忙道:“快子,干什么。待会儿掉下去了,放手,莫开玩笑。”快子哪能那么容易放了田扬。田扬喊道:“快子,放不放,不放手,一脚踢死你。”快子道:“哟、哟、哟,哈时候变成的马、骡子,还是大蠢驴,有了蹄子会踢人了。”快子更用力抓住田扬的脚,怕他踢他。同时说道:“踢呀,踢啊!”仿佛挑衅,田扬无可奈何,上不去,下不来,仿佛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老鼠。田扬当真想一脚踢死快子,不过踢不到,只能任快子嚣张。罗卜倒替田扬捉急,说道:“田扬,快踢呀,踢!用你那威武不屈的蹄子把快子踢成蜂窝煤。”田扬把罗卜当成支援,原来唯恐天下不乱。田扬说道:“罗卜,借你的蹄子用一用。”同时拼尽力气挣脱了快子的魔爪。
罗卜看见田扬只穿一个裤衩,当即要开染坊,伸出那双肮脏的爪子,摸一摸田扬的小屁屁。田扬拿上衣服裤子逃到厕所。不料正中罗卜下怀,罗卜追到厕所。厕所里传来稀奇古怪的声音。求白大吼一声,提醒同志们,节操莫掉坑里了。
田扬淋个冷水澡,换上衣服裤子,回到宿舍。罗卜、求白、大冲摆好桌子。桌子中间一个橘子,三个人傻乎乎的,猫盯鱼似的不眨眼睛。田扬认出那个橘子来,是他参加厨艺大赛领的小礼物。田扬摁住橙子,问道:“对我的橘子有何想法吗?别打歪主意,它可是我辛苦换来的。”田扬仿佛父亲心疼女儿,或者男人痛心情人。也许两者根本相同,因为据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田扬害怕橘子落入歹人之手。罗卜无辜道:“我们猜它几瓣。”求白道:“看一下怎么分。”大冲一拍求白,意思求白说漏嘴。田扬明白道:“还说没想法,都计划好怎么分了。怎么分呀,是不是学习西方列强刮分我神州大地,准备强取豪夺我的橘子,是不是?”罗卜道:“严重了,严重了。”从田扬手里抢过橘子,扔到求白那儿。求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开,田扬抢救不急,不甚痛惜。一股橘子皮的味道侵入鼻子里,田扬心酸泪流,如同父亲看见女儿吃苦,而只能痛苦的把女儿当作泼出去的水。求白剥完橘子,把橘子转圈数数道:“1、2、3、4、5、6、7、8、9、10、11、12、13——,数错了,重来过。”罗卜一把抢过来,说道:“蠢。”罗卜仔细数完,一共九瓣,再数宿舍里的人,一共五人。罗卜用乘法口诀计算道:“一五——,二五一十。九,五九——!难啊!”大冲不屑地说道:“用什么乘法?”求白道:“用除法。”大冲冷眼一瞧求白,作减法道:“九减五等于四,四减五不够,差一。”大冲叹息作的是一位数的减法,不能像两位数的减法那样个位不够找十位借。田扬见情况不妙,抢过橘子来,分了两瓣,道:“我不当那个一。”罗卜、求白、大冲乱嚷乱抢,也不要当那个一。快子倒霉地吃到剩下的一瓣橘子。
罗卜找出扑克牌,准备打牌,那桌子本来也是为赌博准备。田扬毫不诧异,罗卜、求白、大冲三个人的牌瘾仿佛大风吹开的门窗,关也关不上。经常赌博忘记吃喝,憋不住了,上趟厕所,急急忙忙地,好像男生赴女生的约。偶尔牌瘾犯了,哪怕上课到一半,逃课回来,甚至为了赌博不去上课。田扬非常苦恼,因为宿舍里闹,看不了书,晚上关灯晚,睡不了觉。田扬尽量习惯,偶尔恶作剧地学习隔壁宿舍的张大炮,对谁不满意对谁开炮。不过罗卜们仿佛淋过粪的罗卜们,抵御住洋枪洋炮。田扬时常跑到外面看书去。而好管闲事的快子,大胆猜测田扬外出的原因,以为跟青虫似的成天不回宿舍,找哪个女的去了。天大的新闻啊!快子秉承新闻记者,或者苍蝇追求新鲜的精神,跟田扬到图书馆去。田扬当快子闲来无事,忽生看书之心。于是秉承诲人不倦的精神,领上快子四处转悠,介绍图书馆的情况,推荐书籍。快子心不在焉,让田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管他。田扬找书去了,回来不见快子,不知快子跑到哪里去了。但田扬不担心快子丢了,回到宿舍,见快子热闹地讨论田扬去图书馆的情况。原来快子哪里看书去的?田扬几天不理快子。
大冲到底怎么起床的,仿佛一个谜一样,田扬搞明白。从外观上看,像被拉起来的,但又仿佛情愿让人拉起来。因为,尽管大冲眼角上挂了一坨眼屎,仿佛施肥时淋的粪,营养了睫毛、眉毛。可是大冲一双眼睛灌注,毫不含糊。田扬观众似的看三个人打牌,他刚把衣服裤子浸泡上,再过一会儿去洗。洗完晾上,正好到吃午饭的时间。吃了饭,睡会儿觉。下午吗!田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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