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手下把纸递给了陆淮。
陆淮拿着纸,纸张还残余着热气,手指触及之处,微微发烫。
纸张大部分已经变得焦黑,仅剩下三分之一的部分是完好的。
陆淮眼睛一眯。
这是一张地图。
陆淮再细细看去,眸色深了几分。
这是莫清寒在上海的据点分布图。
陆淮冷笑了一声,收起地图,抬起了头。
窗户拉开了缝隙,窗帘微微起伏,冷风灌入。
陆淮沉眸,那人跳窗逃走了。
陆淮冷声道:“那人还没走远,把他抓回来。”
手下应声离去。
不知何时,天落了雨。雨水席卷而来,在夜色下,显得极为昏暗。
秋夜的雨凉意深深,如同即将到来的凛冬一样严寒。
方才那人离开了房间,离去前他烧了据点地图。
他担心自己被陆三少抓了以后,地图会泄露,就在离开前烧了地图。
这时,身后似有风声掠过,子弹破风而来,直直打入那人的腿。
那人身子往前倾去,一脚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脑后传来坚硬的触感,那是一把冷硬的枪。
陆淮的手下制住了他:“别动。”
这时,他察觉到前方似有一道沉重的阴影覆下。
他抬起头,望了过去。
冰冷雨幕中,一个男人撑着一把黑伞,身形挺拔笔直。
夜风凛冽,倏然掠过鼻间。雨势渐大,直直砸在伞面上。
陆淮走了几步,行至那人面前。
汹涌的雨水袭来,黑伞下隔绝了一片天地。
陆淮踏在雨水里,却似没有被湿意沾染半分。
陆淮垂眸,看向那人,眼底深沉如墨。
“你方才烧的是你们的据点地图?”
那人一惊,抬头看向陆淮。
陆三少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人嘴风极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沉沉的雨夜里,陆淮站在那里,气质冷冽至极。
陆淮冷笑了一声:“告诉我,你们的全部据点。”
那人知道自己必死,讽刺地说了一句:“陆三少怎么不自己去查?”
他尚且不能确定,地图是否落在了陆淮的手中。
但是,他绝不能把据点的事情透露半分。
陆淮漠然开口:“你以为你不说,你主子会留你一命?”
那人沉默不语。
这事如果传到主子耳中,他就是一颗废子。
但那人的亲属都掌握在莫清寒手中,他眼底浮起冷意,正要开口。
陆淮轻呵了一声,掐断了他的话语。
陆淮神色极深极沉:“你不必开口了。”
陆淮漠然举起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那人。
他食指微曲,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彻天空,那人一枪毙命。
陆淮不再看那人,他转身看向手下。
秋夜寂寂,陆淮的声音清晰至极。
陆淮说了几个地名。
那些都是地图上的据点。
然后,陆淮沉沉落下一句。
“把这几个据点给我端了。”
“尽量留活口。”
残余的地图上,有莫清寒在上海的总据点站,还有几个分布的据点。
今晚,他要这几个据点一个不留。
陆淮长身而立,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相信莫清寒很快就会收到他这份礼物。
雨势愈加大了,天空中蓦然掠过雪白的光芒。
陆淮的眼底是沉寂的黑暗,仿若幽邃深潭。
第295章 第295章
莫清寒很快就看到了申报上的新闻。
陆三少剿灭反动分子的据点。
莫清寒知道; 上海滩报刊将此条消息大肆宣扬; 是陆淮对他的警告。
他那晚在北平杀光陆淮的手下,又带着叶嘉柔回了上海。
甚至明目张胆去给叶楚送了一份新婚礼物……
桩桩件件,都会引发陆淮的怒火。
但莫清寒并没有发觉,他的行为似乎越界了。
他回到上海后; 本应该低调行事。
他却在陆淮不在时; 去见了叶楚一面。
莫清寒认为那只是对陆淮的挑衅; 但事实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深秋已至,秋叶开始落了; 只觉得心中空落。
没等莫清寒思索清楚,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莫清寒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贝达纳·雷诺曼。
莫清寒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
因为贝达纳·雷诺曼说的事情; 是那日公董局苏处长来见他。
贝达纳·雷诺曼本在和清会的十二爷讨论凡尔登公寓的生意; 但十二爷却带了苏言处长过来。
莫清寒意识到了危机; 特工罂粟还在监视他。
他并不想知道罂粟如何认识十二爷,那不过是最寻常的美人计罢了。
搁了电话后; 莫清寒目光沉沉。
现在在南京的司令戴士南已经被董鸿昌的人所代替,罂粟竟在继续为他做事。
从这一点,莫清寒能分析出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罂粟奉戴士南之命监视自己; 她现在却没有放弃此项任务,说明她没有认出戴士南是替身。
这个人在真正的戴士南身边潜伏已久,一举一动已经学得极像。
而罂粟始终忠诚,对他说一不二。
第二件事就更为危险了。
分明戴士南已经被董鸿昌所操控,但他仍旧没有取消对自己的监控。
这是罂粟在监视自己; 还是董鸿昌的授意?
莫清寒只能想到,董鸿昌怀疑自己有不轨之心。
他们之间的信任就如此薄弱吗?
窗外风晴日和,暖意随着阳光沁进空气。
莫清寒却觉得寒冷入骨。
莫清寒并不晓得,他已经入了罂粟的圈套。
罂粟以真面目示人,贝达纳·雷诺曼知道她的身份,正是为了借此人的口传进莫清寒耳中。
她的目的是挑起莫清寒和假戴士南的不和。
罂粟和莫清寒都曾在陆宗霆的特工组织中工作很久。
而这个假戴士南来南京的时间不够长,先前,她也未曾听过风声。
按照罂粟的猜测,董鸿昌将此事隐瞒了莫清寒。
他与戴士南定是相识不久的共事关系。
两个不够相熟的人,又同是董鸿昌的手下……
若是他们中间出了一些问题,董鸿昌会信任谁?
换句话说,假戴士南不相信莫清寒,而他又以为罂粟被策反成功,他只会选择看上去更容易掌控的罂粟。
那样,罂粟就有机会见到董鸿昌。
她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
北平。
自从阿越在津州将文件放在秦骁房中后,他离开那里,后来,几经兜转,到了北平。
阿越勉强能生活下来,他恢复一个人的生活。
日子总是寻常的,只是会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阿越像往常那样,在街道上走,经过报刊亭时,他看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看到申报上的一条新闻,是上海那边的相关报道。
陆三少剿灭反动分子的据点。
阿越怔了一怔,他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笑意。
这次他离开上海以来,第二次得到他们的消息。
而上一回,还是两人大婚。
阳光晴好,秋日里的冰冷空气被晒得温暖。
他的眼中闪过失落,他不能亲自到场,但这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阿越的视线下移。
这张报纸的下方还有一条新闻。
版面不大,讲的是上海鸿门头目乔云笙遇刺的事情。
阿越眉头一皱。
上海接二连三出事,不晓得现在情况如何。
阿越往前走,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这条路上的赌场。
前几日,他经过赌场时,听到有人在讲,这间赌场是鸿门的石五爷开的。
据说石五爷离开上海,做了闲云野鹤,不管鸿门事务。
阿越心下思索。
既然鸿门在短时间内出了很多事,为何石五爷迟迟不回上海?
他应该有什么秘密。
阿越细想之下,做了一个决定。
他想要帮姐姐出一份力。
这时,阿越已经走到了那间赌场的外头。
他站在来来往往的赌徒中,四下弥漫着金钱和**的味道,眼神却更为坚定。
阿越简单查探了一下周围地形。
确认了石五爷房间的位置后,他才离开。
到了晚上,阿越去了赌场。
他不过是个孩子,几年来又在江湖上闯荡。
反正向来漂泊,无依无靠。
阿越难得有了牵挂,他不考虑危险,只想为姐姐做些什么。
沉寂夜色,秋风吹散森冷空气。
一股子冷意漫了上来,更为冰寒。
阿越衣衫单薄,站在那里。
已至深夜,夜空泛起微弱星光,赌场已经关门。
阿越打探过了,石五爷今晚不在赌场,去了别处。
他独自从后门进去,穿过寂静的走廊,黑暗的房间。
阿越像往常那样,轻而易举地进了石五爷的屋子。
四下翻找一番。
奇怪的是,阿越并没有找到什么有效信息。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不早,应该离开了。
阿越没有过多逗留,立即走出了赌场。
他却没有发现,在翻身下窗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口袋中掉出。
当阿越已经走到街道上时,他下意识去摸了口袋。
他的手探进里面,却空空荡荡,空无一物。
糟了,姐姐的手链不见了。
阿越眉头一皱,他向来会将手链带在身上。
他知道,自己在房间中约莫待了二十分钟。
阿越抬眼看了夜空,天还没有亮。
他心中想着,石五爷不在那里,在短短二十分钟内也不会回来。
无论如何,那条手链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阿越随即转身,回了那个地方。
循着方才的道路,阿越顺利地走到了石五爷的屋子,极为轻松。
他从窗台进入后,很快就开始寻找。
阿越扫视了一眼。
他发觉那条手链,竟然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阿越心神一紧,他知道,自己落进陷阱了。
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凭着勇气做事。
不问未来,也不管危险,何曾想到自己会失手。
阿越咬了咬牙,仍是抓紧了手链,准备立即逃走。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寒冽空气涌入。
阿越扭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手中举着一把枪。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
阿越察觉到真正的危险来临,森森寒气袭来。
他仿佛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鸟,失了庇护。
离开了那两个曾经倾力保护他的人。
石五爷继续举着枪,指着阿越,走进了房间。
他的面容冰冷:“你是谁?”
阿越默不作声。
“没有想到,方才来我这里偷窃的人……”石五爷说,“竟然是个孩子。”
阿越仍旧沉默着,手却不由得握紧。
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手中握着的是姐姐的东西。
不知怎的,阿越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下一秒,石五爷却收起了枪,语气也没有先前那样冷。
“若是你识趣的话,我倒是可以不杀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越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开口,并未答应,也不曾拒绝。
石五爷却笑了:“小子,不过是让你做一件事罢了。”
这个少年身手敏捷轻巧,他能毫无阻碍地躲避那群手下,到自己的房间拿到东西。
想必他一定擅长偷窃之事。
那么,他或许可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过来。
阿越神情警惕:“什么?”
石五爷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阿越。
阿越接过后,发觉那竟是一张照片。
石五爷的声线骤然降低了温度。
“这个人拿了我的东西,我要你帮我拿回来。”
门忽的关了。
却卷起了一阵风。
房间里幽冷寂静,秋意渐深。
……
石五爷给了阿越那个人的照片。
照片上只有那个人的侧脸,并不清晰。
石五爷还同阿越说了那个人常去的几处地方,之后的事情就由阿越去做了。
阿越没有推延,第二日就去寻了那个人。
几天后,阿越才在其中一处地方等到了他。
那人和照片上一样,同样拄着一根拐杖。
他虽然拄着拐杖,但是他步子如常,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步伐。
阿越想起石五爷的吩咐,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那人从茶馆出来后,走进了一条热闹的街道上。
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烟火气息颇浓。
不远处传来电车的咣当声,电车站就在附近。
人潮穿梭,南来北往。
在这样的场合下,反倒最利于阿越行动。
阿越可以隐在人群之中,借机隐蔽身形,靠近那个人。
那人步子走得不快,始终维持着相同的速度。
阿越一路跟着,伺机而动。
走了一会,那人离电车站越来越近。
这时,电车突然停下,从上面下来不少人。
人群分散开来,有一些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此刻人潮拥挤,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阿越快走几步,立即跟了上去。
阿越身子灵活,在人群中穿梭着,不一会就来到了那人的身后。
那人恍若未觉,依旧往前走去。
阿越假装路过那人的身旁,同他并排走着。
等到四处无人发觉,阿越找准时机,伸出了手。
短短一瞬,那人口袋中的东西就到了阿越的手中。
阿越将东西放进怀中。
任务完成,阿越准备立即离开此地。
在经过那人旁边之时,阿越的余光瞄到了那人的脸。
只见那人眼神木然,所有的光亮都在他的眼底收拢,随即消失。
那人竟是个瞎子。
阿越看到那人的模样,心一紧,脚步有了片刻的迟疑。
阿越赶紧收回了慌乱的情绪,继续往前走去。
下一秒,阿越忽觉手臂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立即转头看去。
他发现方才那个瞎子竟用自己的拐杖勾住了他的手臂。
瞎子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被人取走。
不过,瞎子却察觉到阿越在他的身侧停留过几秒。
他警觉性高,下意识认为事情有异,于是用拐杖拉住了阿越。
阿越猛地抬头,对上瞎子依旧木然的视线。
瞎子虽眼不能视物,但是他的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阿越身上。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越,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瞎子忽的开口,犹如一潭死水。
他的声音落下:“你方才做了什么?”
此时,从电车走下的人已经散了大半。
旁人看到瞎子和阿越这般模样,也不曾靠近。
瞎子手腕一使劲,往后一拉,力道极大。
阿越身子不稳,脚步踉跄,即将往后跌去。
这时,有人快步靠近他们。
阿越感觉到那人扶住了自己的肩膀,阻止了他要跌倒的趋势。
那人一手托住了阿越的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