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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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虎斗-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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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不同。可是论起福分来,就不好说了。你想,甲州、信州,还有骏河、远江、三河,都到手了,可吃的仍是麦饭。我听头儿大久保彦左卫门说,现在天下所有的大名,没有一个不前来取悦主公的。”
  “取悦主公……”
  “当然。就说北条氏直吧,表面上看是讲和,却与投降差不多。还有越前的柴田胜家,不久前还派使者来祝贺主公平定了甲州,送了不少礼品,有三十卷绸缎,一百捆棉,五条鳕鱼。这不是取悦主公,想投靠咱们吗?”
  “有理。这么说来,尾张的织田信雄、岐阜的织田信孝也不断地派人前来,简直都让人烦了。”
  “就是。羽柴筑前守也不断派使者来甲府……都是来取悦主公的。”
  两个人正在议论,又有一个猎童一边驱赶着猎物,一边靠了过来。
  “你们说怪不怪,不知怎么了,今天主公不放鹰了,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
  “是不是在寻找女人?这可是大久保大人猜的。”
  “女人?”
  “不知。这些事情谁知道!只是,听说在甲州时,鸟居元忠大人抢在主公之前,把马场美浓守的女儿给抢走了。从那以后,主公就频频物色女人。”
  一听这话,其中一个猎童张开嘴笑了,“你这个家伙,居然把自己的事说成是主公的事。战斗最激烈时都不忘寻找女人的,不正是你吗?”
  “等等,等一下。”另一个叫道,“人们常说,英雄爱美人。我在甲州亲耳听说,鸟居大人横刀夺爱,把主公看上的马场美浓守的女儿抢走了。”
  “就连你也……”先前的猎童听了,不禁咂舌,“如你胡说,可就是诋毁主公。到时候不让你切腹才怪呢。”
  “哦,这么热闹……”正说着,一个衣着华丽的武士抱着胳膊走了过来。“哦,是大久保彦左卫门大人。”
  刚为家康辩护的猎童气不打一处来,“我有一事想问您。”
  “何事?”彦左卫门很神气地松开胳膊。
  “我家主公好色吗?”
  彦左卫门煞有介事道:“是有些好色。我们也没有一个不好色的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么……大久保大人,还有主公,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嗯,没啥区别。我好色,主公也好色。”
  “这么说……咱们主公,在甲州和鸟居大人争夺马场美浓守之女的事是真的了?”
  “是真的,又能怎样?”
  “这样一来,鸟居大人岂不成了不忠之臣?”
  “哈哈哈。”大久保彦左卫门眯起眼睛,得意地笑了,“主公听说马场美浓守有个绝色女儿藏在某个地方,本想立刻接过去,不料早已被元忠弄走了。其实元忠也知道主公好色。可如主公太过分,恐怕会激起民愤,为了维护主公的名誉,元忠就舍却道义,先于主公把美女劫走了。你们不认为鸟居大人是忠义之臣吗?”
  “哦,原来鸟居大人的考虑如此深远啊。”彦左卫门捧腹大笑。“你这个小子真无聊……”
  “我无聊?”
  “是啊。当时,主公一下就火了,把元忠叫去,狠狠地一顿臭骂。”
  “哦。”
  “元忠的回答也很巧妙。”
  “怎么回答的?”
  “他说,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第一个杀人敌阵,这是武将的最高荣誉,而遭受训斥则是最大的耻辱。而他就是第一个杀人敌营的大将。当然,主公也丝毫不比他逊色。主公曾吩咐过,收缴的战利品要好好保管,美人也是战利品,所以他就好好保管他的美人,并问对于他的功劳,主公如何评判。”说着,彦左卫门乐呵呵地坐了下来,“哦,这里不错,吹不着风,挺暖和的。大家都在这里睡个午觉吧。”
  一听这话,三个人面面相觑。“那么,不狩猎了?”
  “嗯,主公的目标好像不是打猎。”
  “您这么说,还是指物色女人?”
  “糊涂,哪有这么简单?即使是打猎,也没人敢说定能打到兔子野鸡。说不定主公正在等待仙鹤出现。主公在想事时,咱们最好是找个地方睡觉。大家都给我躺下!”言罢,彦左卫门在枯草丛中仰面躺下,眯起了眼。
  彦左卫门这一不寻常的举动,让几个猎童面面相觑,大惑不解。虽然彦左卫门的怪异和鲁莽在侍卫当中是早就出了名的,甚至有人在背后说他是本多作左卫门的嫡传弟子。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狩猎的途中睡起觉来。
  “想什么呢?”彦左卫门义微微睁开眼睛,向几个人摆了摆手,“现在主公正在和他钟情的女子相会呢,不要老转来转去的,哼,让主公看见了,要挨骂。”
  “我还想问一问……”
  “何事?”
  “您刚才说主公和喜欢的女子相会……”
  “不错。你们想,甲州、信州的问题解决了,和北条氏也已经议和了,还会有什么事?自然是男儿本性了。”
  “这么说,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藏有主公的女人了?”
  “当然,我方才不是跟你们讲了吗。躺下,舒服哩。”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信将疑地躺了下来。
  “那么,您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家的?”
  “是农民的女儿,已经嫁给骏州金谷的铁匠了。可是,那铁匠去年跟岛田的人争水时,被人装到麻袋里打死了。”
  “她又回了娘家?”
  “一个人在家里守寡。你想,都有三个孩子了……听说还有人不断地怂恿她回娘家呢。还听说这个女子正在向主公诉苦,让主公给丈夫报仇呢。”彦左卫门半睡半醒、含含糊糊道,“主公现在正在一户农夫家里和那个寡妇交谈呢。他也太……”
  “喂!”一直为家康辩护的那个猎童极为不满,“您是说主公正在农夫家里,和那个铁匠寡妇交谈?”
  “那还有错?”
  “胡说,主公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什么样的人?”
  “绝不会有这样的事!”猎童又愤愤道,“主公可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农夫家里和寡妇交谈……他怎会做出那等愚事来?”
  “你这个人真讨厌。少啰嗦,睡觉!”
  “城里又不是没有服侍的女人,还有那么好的西乡夫人……”
  “你这厮这么啰嗦!自己不睡,还搅得别人睡不成!”彦左卫门一骨碌爬了起来,恨恨地朝天打了个呵欠,“在好色这方面,主公和我们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多了些心计。”
  “心计?”
  “当然。主公可不是仅让一个女人生三五个孩子的人。不信你等着瞧,那个女子都已插手政事了,我看恐怕要重蹈筑山夫人覆辙。当然,主公的所作所为都是经道精密计算的。”大久保彦左卫门不屑地说完,等待大家的反应。
  “大久保大人,您说话太过分了。”一个猎童很厌恶地扭过脸去,另一个则颇有兴致地转向彦左卫门,“为什么?不让西乡局生好多孩子,就是主公精于算计?”
  “这里当然有玄机了。你们这样的人哪能弄明白?女人的权力是由孩子的多少决定的。若一个女人生了三个甚至五个孩子,必有佞臣前去巴结逢迎她。主公在世,也许没有什么问题,一旦主公不测,整个家族便要乱作一团了。”
  “可是,主公……”
  “主公可不是这样愚蠢的人,他高明着呢。他的第一个原则,就是不娶上司的女人……这是从筑山夫人那里得来的教训。第二条原则,就是不让一个女人生很多儿子。因此,主公就在这穷乡僻壤寻找好女人了。所以,有时说是出来打猎,实际上并不打猎,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想,西乡局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哦。”刚才愤愤不平的那个猎童不禁呻吟一声。
  “按照大久保大人的说法,主公身边的女人会不断增加?”
  “废话!主公的身体那么健壮。”
  “接下来的女人生完两个儿子之后,又要被主公冷落了?”
  “当然。我的算盘也不比主公差。噼里啪啦这么一拨,不就算出来了吗。”彦左卫门似对风凉话很感兴趣,“这寡妇已生了三个孩子了,还有为亡夫报仇的决心,可见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身份卑微,孩子数量众多,这很合主公的心意。对吧?再让这个女人生两个儿子,如此一来,儿子与母亲,再有同母异父的儿子,自然个个发奋图强,为德川氏尽心尽力。这就是主公和我们不同的地方。你们明白了?”
  “好像明白一些了。”
  “还是不明白吗?就说已故的右府大人吧,他可是个急性子,可是他总是从出身贫寒的人当中寻找人才。”
  “是啊……羽柴筑前守大人不就是其中一个吗?”
  “对呀。我们主公的性子慢多了,但仍然喜欢从穷人中寻找人才。不同的是,主公不会从能用得上的男子中寻找,而是从女人中寻找。”
  “大久保大人,我怎么听不大懂啊……”
  “嘿,似懂非懂吧。哈哈,从女人中寻找人才,再把自己的种子种在她的身体里,让他生长发育。在孩子出生之前,教育好女人,这就是主公的精明之处。怎样,这下该明白了吧?”彦左卫门义咧开大嘴笑了。
  “咱们再仔细地搜搜看吧,有没有主公射落的猎物。”说罢,几个人扒开草丛,慢慢地搜寻起来。
  此时的德川家康,正在筱原村里,在一个叫宇田川与左卫门的农家屋檐下,和那个因争水被打死的铁匠的遗孀阿浅谈话,闲杂人等早已被他支到远处了。当然,剩下的并不只是他和阿浅两个人,屋檐下还有一个,此人就是一副商人打扮的茶屋四郎次郎。
  阿浅这个女人也算有几分姿色,两颊胖乎乎的,珠圆玉润,眼睛细长,皮肤白皙,闪着诱人的光泽。她看起来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因已有了三个孩子,实际年龄应该有二十四五,或是更大。
  家康一边听茶屋四郎次郎说话,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阿浅。“这么说,信孝还没开战,就投降秀吉了?”
  “是。听说一开始似还想打一仗,可怎么也难敌五万大军,家臣中也不断出现私通秀吉者,所以……”
  “秀吉可是一个绝不能掉以轻心的人啊。那么,和秀吉一起出来的大将除了丹羽、筒井、细川、池用,还有谁?”
  “堀秀政、宇喜多秀家,还有黑田孝高、蜂须贺正胜等。”
  “哦。这么多人把城一围,真是插翅难飞。”尽管在和茶屋说话,家康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阿浅。“莫要老想那些不快的事了,高兴一点儿。茶屋都这样说了。过一阵子我准会把你接进城去的。”
  “是……是。”听家康这么一说,阿浅不由得羞涩起来,显得非常拘谨。
  “然后呢……”家康催促茶屋四郎次郎道,“投降的条件完全取决于秀吉,应是非常清楚了。”
  “大人说的是。至于条件,听说就连信孝都感到非常吃惊。第一条,是要遵守清洲会议的决议,交出三法师。第二条,是要交出信孝的生母和一个女儿为人质。第三条,是以向信孝进谗为名,把老臣冈本良胜和高田彦左卫门交出来作为人质。”
  “哦。”家康的视线落在了阿浅的脖颈后面,“这么说,冈本和高田两位老臣都私通秀吉了?”
  “正是。”茶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往前探了探身子,“世间都在传言,说如把两位老臣留下来,肯定会被信孝斩杀,所以秀吉就以人质的名义把他们救了出去。”
  “这样,局势就非常明朗了。虽然秀吉一度退回,可是到了正月中旬或下旬,定会卷土重来。”
  “人的意思是……”
  “先把手脚砍下来,再斩身体。若非如此,双方的伤亡就难以估量。把战争分作两个阶段,秀吉不损失一兵一卒,却可以从敌人内部得到重要人质。秀吉的做法非常人道,只是信孝的命运可就悲惨了。”
  四郎次郎睁大了眼睛,舒了口气。实际上,在把柴田胜家派来的使者前田利家送走之后,秀吉就率领大军,一边压制胜家的老巢北伊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岐阜城。以秀吉的军事优势,击败信孝简直易如反掌,他却接受了非常简单的条件,就退了兵。秀吉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连茶屋四郎次郎都想不通。
  可是,家康竟然不假思索地断言:这不是真正的撤兵。
  茶屋四郎次郎沉思了一会儿,仍是一副大惑不解之态,往家康的面前凑了凑:“若只是为了不损一兵一卒就发动大军,花费也有些太大了吧?”
  家康笑着摇了摇头,“正因为这样,才体现出筑前守战术的高明啊。”
  “大人的意思是,秀吉第二次出兵,还有别的意图?”
  家康简洁地回答:“首先,这是对柴田修理亮的一种威压。修理有了顾虑,自不敢轻易背叛秀吉。其次,是对清洲城的信雄的牵制。第三……”说着,他轻轻地笑了,“就是给我德川家康施加压力。”
  “给大人施压?”
  “正是。下次出兵,无论如何,首先要打击信孝。接下来就是柴田修理亮。把修理的问题解决之后,目标就是我了。这样一来,就连我也不可轻易和秀吉对抗了。秀吉的招术丝毫不乱。”
  “哦。”四郎次郎不禁叫了一声,“如果筑前守前来向大人挑战……那么,他会以何为借口?”
  “他要么会鸡蛋里挑骨头,让我把寄身于长滨城的近卫前久卿交出来,要么就命我前去讨伐小田原,要么会在灭掉信孝之后,在信雄的身上做文章。总之,决不可麻痹大意。”家康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交游甚广,万一我和秀吉产生了摩擦,你认为谁能担当和秀吉谈判的承任?”
  “这……”
  “我手下虽家臣众多,打起仗来谁都不含糊,可一旦到了谈判桌上,都会一筹莫展。以前不正是因此,才被右府钻了空子,眼睁睁地看着信康被赐死?虽不敢奢望有人和秀吉打个平手,可哪怕找出一个能看穿他心思的智者也好……你有没有好主意?”
  茶屋四郎次郎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的确如此,三河武士的勇武决不会输于秀吉,可是在谋略与外交方面,却没有一个智者。刚毅朴素的家风,有时会在外交中起反作用。
  “你想起什么人没有?”
  在家康的一再催促下,四郎次郎终于道:“信孝的老臣就是一个典型的反例,首先,必须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
  “正是。如从我们这边派出去的人,回来后竟成了秀吉一伙,岂不被人耻笑?”
  “大人所言极是。筑前守最擅长施离间计。现在正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前田大人和胜丰都已被秀吉牢牢控制了。”
  “本多作左立场坚定,倒是令人放心,但他会无意间把事情搞砸,引发战事。而井伊直政,我打算让他率领武田的旧臣去镇守东面,平岩亲吉太正直了,酒井忠次又落于陈腐……”
  “依我看……”“?”
  “石川伯耆守数正,怎样?”
  “嗯?”家康听了,低声嘟囔了几句,低下头来。
  “怎么,和大人的想法相差太远吗?”
  “我想让数正担任冈崎的城代……”家康总是这样含糊其辞,没有明确的态度,“那么,咱们回城吧。”
  四郎次郎听了,恭敬地施了一礼。“稍后我把这女子单独送进城里?”
  “不,不必了,和我一起回去吧。”
  “可是,民妇现在这样的身份……”阿浅越来越紧张,头越来越低,声音也怯生生的。
  “没事,就这样罢。”家康若无其事地摆摆手,“人的气质不取决于身份,而发白内心深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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