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做了他!”东方青红着眼睛道。
“盟主!你什么时候当盟主了?”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奇怪地盯着血满江道。
观慧大师思了,薛摇红死了,自己下山后,武林正道中的事情都由观智大师暂且处理,何时让血满江出任盟主了?
“哼哼!”血无天不由冷笑道:“现在天下武林大乱,你们在嵩山立盟,难道就不许咱们在衡阳结义?告诉你吧!我爹已是‘正道盟’的盟主了!”
“正道盟?”何天香不由苦笑,低声自语道:“黑的愈是厉害,却越是拼命说自己白,这世上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也真是太多了!”
“不管是羊头还是狗肉,反正你今天是死定了!谁让你倒霉,一个人在这里呢?”血满江阴阴道,一挥手:“大家别浪费时间,一起上!”
何天香不由叹气,一个人到底有几两重,那是一定的,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提高了就会有大的改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无怪如此!
百里宽首先冲了上来,怒叫道:“何天香,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就把慕容山庄、沉香亭还有京城的帐一起算了吧!”
“看你们这架式,我不算能行吗!”何天香笑道,却猛地斜一拨马就往外冲。
猛虎难敌群狼,现在敌众我寡,何天香又不是傻瓜,怎会留在这里死撑等死?死有好多种,无意义的死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一着!”血无天冷笑道,不知何时已挡在何天香面前,出剑,血影剑!
何天香惯性的伸手去拔剑,销魂剑!
但剑已不在,剑在嵩山,早已被左执法震成了碎片!
何天香只有闪,但就在这一瞬间,百里宽的长棍已一扫而至,将何天香的四根马腿一起扫断!
何天香的身子冲天而起,东方灯、南宫柳、万雷兰也同时跟起,剑光如雪,直刺何天香。
当!东方灯的长剑砍在南宫柳的长剑上,火星四冒,万雷兰也被人一脚踹出。
何天香缓缓落地,轻轻道:“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我是病猫!”
何天香突然出掌,“寒风推云掌!”
掌风猎猎,逍遥身法之下,何天香周旋在众人之间,竟丝毫不落下风,反倒逼得众人手足无措。
血满江不由愈看愈怒,突然出剑!直刺何天香的后心!
何天香连忙让开,却笑道:“正道盟的盟主原来也如此擅于打群架,不如就叫‘群殴盟’的盟主算了!”
血满江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长剑全力施展开来,一剑一剑地向何天香压来。
何天香立觉压力剧增,身法都也不再那么灵活。
嗤!何天香的左肩已挨了血无天一剑,划出一道血槽。
“好!他快顶不住了,大家加把劲!”南宫剑不由喜叫道,众人不由一拥而上,拼力抢攻。
何天香心中不由一凉,暗道:“不好!若再不脱身,今天只怕要把命送在这里!”
正想着,稍一疏神,右腿又中了庞姥姥一剑。
“又中了!又中了!”百里宽不由哈哈大笑道。
砰!百里宽尚未笑完,就突觉一道闪电扑来,一记重拳已狠狠地打在胸膛之上,百里宽练的是“童子混无一全功”能受得起千钧重击,但这一击的力道竟大的出奇,直打的百里宽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一个倒栽葱狠狠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九伤神拳!好猛的九伤神拳!
何天香便在一阵惊呼声中一声长笑,风一般冲出包围圈,钻入了一片苇丛之中。
“快追!”血满江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
苇丛、苇丛、还是苇丛!
何天香捂着腿上的伤口,也不知奔了多久,也不知到底奔到了哪里,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砰地一声四仰八叉摔倒在一片苇丛之中,仰观满天星!
方才的心情还是那么的沉重,但经过这一场恶架之后,何天香的心情竟突然感到一阵无比的轻松。
晚风轻轻,星烟朦胧,何天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恍已入梦!
突然,何天香睡意朦胧中似听到有人语的声响。
“怎么,他们这么快便追到这儿来了?”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一跃而起,趴过了身子。
就在离何天香不远处,立了一黄一黑两条人影。黑的人影,全身一片漆黑,却黑的有种让人亲近之感,但他的眉毛是那样的白,那样的亮,竟几乎已夺去了夜空中明月的光。
剑帝!竟是剑帝仇九秋!
另一人一身黄衫,全身金碧辉煌,正与剑帝对面而立。
如果说剑帝身上有一种柔和之气的话,那么他身上有的却只有霸气!狂霸之气,摧天毁地!就连何天香身边的苇子也在这股霸气面前悄悄的颤栗,不敢出一口大气!
左执法的功力已是天下有数,齐过佛的功力也已不可思议,但在他们身上,何天香却只能体会到一种杀气,一种邪气,而不是霸气,王者的狂霸之气!
他是谁!
霸气不断地透来竟吹的何天香目中欲泪。当今之世,能与剑帝并驾齐驱的,只有刀皇、音神毒王和桃花仙子,但音神毒王和桃花仙子都已仙逝,那么唯余的就只有刀皇!不,还有魔尊!魔尊!
但眼前这个到底是刀皇还是魔尊,何天香不知道。
“你在找我?”黄衫人突然冷冷问道。
“段兄,想当年咱们是兄弟……。”剑帝轻轻叹道。
“当年是当年,今日是今日,又怎能混在一起?”黄衫人冷冷打断道:“仇九秋,那天嵩山少林寺,你不该坏我的事的!”
“没想到,二十年了,你还没有放弃!可为什么二十年前我能劝得了你,现在就不能了?”仇九秋不由轻叹道。
黄衫人却笑了:“那只是因为,当年我没有确保能击败你的实力,谁都知道当年咱们排名虽在一起,但你的功力却是咱们四人都难以匹敌的,我不能太大意!”
魔尊!原来他就是魔尊!刀皇段清堂就是魔尊,魔尊就是段清堂,怨不得二十年前魔尊突然没了动静,原来竟是剑帝为武林现身而求了一次情,但现在,魔尊似已不再惧怕剑帝什么。何天香心中不由长叹:刀皇剑帝,雷神毒王,他们不管是在前代还是在当代都已成了一种传奇,人生至颠,当也不过如此!可为什么却总有些人的欲望是这么的强烈,登山而望无极,人的贪欲,又何处是顶点?更何况人生芳秽有千栽,世上荣枯无百年,即便权倾天下,为世人所唾骂,一时的满足,又有什么意义?
“轻思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剑帝却突然问道。
“她现在很好,对我很温柔,很体贴,三十年前你争不过我,三十年后,你也一样争不过我!”魔尊却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诧异。
“段清堂,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剑帝的脸色突然变了。
“也没有什么!只是《鬼王御魔录》上的东西,你也该听说过一些吧!”魔尊笑道。
“拆脑补髓大清洗!”剑帝的脸色不由骇人大变:“她对你那么痴情,你却对她使用那种东西?”
魔尊的脸色也不由有些黯然:“你知道的,女人有时候总会爱发发脾气;可她又是那样的美丽,我又怎得忍心让她那么轻易的离开我!你不知道,为了让她‘更好’的复活,她用了我多少的血!”魔尊突然又有些得意起来。
“你这个魔鬼,我真后悔二十年前为什么要放过你!”剑帝不由暴怒道。
魔尊却笑了:“仇九秋,这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会你吗?”
“为什么?”剑帝不由一愣。
“怎么?你忘了,三十年前,就是在这里,你欺骗了轻思,所以她才会离我而去!”魔尊恨恨地道。
“三十年前的事,我都已经忘了,你却还记得这么清晰。可是,当年我说的是事实!!”剑帝不由叹道。
“可是,有些事却是永远不能说出真实来的,永远不能!”魔尊摇头冷笑道。
剑帝不由无语,静立,但身上却有一股无尽的柔和之气,缓缓漫起。
因为霸气,魔尊身上源源不断压过来的霸气!
何天香的嘴唇,本已被那狂重的霸气压的发紫,但这股柔和之气一透来,何天香不觉之中已轻松不少。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我在这里,只是不说而已!”何天香不由暗暗惊骇道:“否则,他们其中一个人轻轻动一下小指头,我就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知道,我已再也劝不动你。你有内伤在身,我本该让你三招的!”剑帝突然缓缓道:“但今日一战,事关武林存亡之大事,我输不起,你可要小心了!”
“哈哈哈……。”魔尊突然仰天狂笑,每一根苇子都在痛苦中战栗,何天香的身子也在扭曲,如同抽筋扒皮,汗如雨下。
“仇九秋,这话若是在二十年前,我也许还会感激你,可是现在……。”魔尊不由哼哼两声:“不错,我确是岔了真气,可我既敢来,就有十足的把握赢你!我倒要看看,二十年不见,你的九秋破天剑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无我无你,唯有天地!我只有一击,你准备了!”剑帝缓缓地道,轻轻地撤剑,漆黑如墨的长剑——九秋破天剑!
魔尊却冷笑,身形一直,傲然负手而立。
霸气!好凶猛的霸气!但霸气陡地转向邪恶,似撒了盐的冰片雪鳞一般挤向剑帝,铺天盖地!
天地在喘气,无数的苇子被削起,就连远在数丈外的何天香也似觉得被活刮生撕!
这难道就是《魔王御魔录》?
这难道就是《佛骨魔笈》?!
魔尊手中并无刀,但天地之间却都是刀的影子!
呼——呼——苇子一层一层地被刀风削落在地,又被吹散到空中,遮没了剑帝的影子。
嗤——一片黑色的东西不知何时飘到何天香的身前,竟是剑帝的袖子!
何天香的脸色不由变了。
苇子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地冲向剑帝,竟似已透过了剑帝的身子。
但剑帝还在,何天香知道,因为漫天霜邪之气中,还有一团柔和的正气在,而且依旧那样的充溢!
“出手吧!要不然,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魔尊突然道。
剑帝仍不语,但手中的破天剑却已在轻颤,发出轻轻的微鸣声。
“你还不出手?!”魔尊突然怒喝道。
呼——!!就听一声风啸,何天香就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仿佛已被无穷的黑暗所吞噬,不见了魔尊,不见了剑帝,也同样不见了星月,不见了自己!何天香突然发现自己正被吸入了一处无底的黑洞中去,纵再大的挣扎也无用处,唯有在痛苦与无助的恐惧中等待着漫长的死去!
嗤——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有一道白光奇异地闪过,豁开一大片黑幕,那白光亮的刺眼,将黑暗照淡,何天香在那一片白光中似又重新看到了明月和远处的山!
但光明仅在一瞬间,无穷的黑暗又重新纠缠,竟将那片光明缓缓地吞噬,再复染成漆黑漆黑的一片!
唰——同样有迅急的刀风从何天香的头顶刮过,一缕长发便缓缓地从何天香的头上飘落,似鸿毛一般,轻轻地在黑暗中飞向黑暗,终于完全溶入了那一片黑暗,刀风!魔尊在出刀!剑帝怎么样了?但眼前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软绵绵的黑暗,沉重而又无声,恐怖而又狰狞!
何天香终于看到了剑帝,他的身子依旧挺立,但眉间却有一条隐隐的红线在逐渐的发亮,亮的发红,亮的灿烂!
嗤——遍地的苇子都已红遍,剑帝便在漫天血雨中向外分成两片!
又是这一刀!又是这一刀!桃花仙子死在这一刀下,没想到剑帝也同样死在这一刀下!
何天香的心突然开始战栗,一片两片,一刀两片!桃花仙子与剑帝尚且如此,若是换了别人,那又当如何?何天香突然闭了眼,不愿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想!
噗!魔尊突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立时变得灰败不堪!
魔尊也不是神仙,他虽一刀杀了剑帝,但也同样被剑帝把真气震的有些涣散。
“臭小子,你现在可以出来了!”魔尊缓缓盘膝坐下道。
何天香缓缓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魔尊,却是一脸的坦然。
魔尊!这个让何天香咬牙痛恨却又毛骨悚然的人物,此时真正出现在了何天香面前,何天香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就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谁?”魔尊见何天香脸上竟无一丝惧色不由奇道。
“魔尊!昔年的刀皇,今日的魔尊!”何天香静静地道。
“你不怕我?”魔尊不由冷冷地道。
何天香却笑了:“以前我曾怕过,每个人都怕,但现在我却不怕了!”
“为什么?”魔尊不由奇道。
“因为你也是人!有头有脚的人!”何天香笑道:“并不比别人多了两个脚三个脑袋!”
“你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不怕我杀了你?!”魔尊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你今日若不杀我,他日我一定杀你!”何天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杀我?!”魔尊一愣,突然仰天大笑:“就凭你这点功力也想杀我?你这辈子别想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何天香!”
“何天香?”魔尊的笑容突然凝滞在脸上:“你就是那个何天香?”
“天下只有一个何天香!”何天香凛凛道。
魔尊却不语,良久方问道:“轻思的墓碑是你写的?”
“她是薛姑娘的祖姑姑!”
“好!今天本尊不杀你,但你以后就替本尊做事吧!”魔尊略一沉吟,突然道:“不知怎么回事,老夫的神功始终无法达成,许多事情还要人手处理!”
何天香却笑了:“如果你现在自杀,在下很乐意替你收尸,至于别的,那就算了吧!”
“什么?!”魔尊不由暴怒,五指隔空倏地一握:“你再说一遍!”
“唔!”何天香竟被他凌空提了起来,脖子上似缠了无数道的绳子,几乎无法透气,却犹自挣扎着道:“你是我的仇人,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决不会替你做半件事的!”
“哼!本尊就是不杀你,你又能奈本尊如何?你要死,本尊偏不要你死!本尊要你亲眼看到本尊称皇之时,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杀死,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你怎么办,哈哈哈……”魔尊突然又哈哈狂笑道,五指一松,何天香便狠狠跌了一个大跟头。
“我不会感激你的!”何天香抚着被捏的咽喉道。
“天下恨本尊的有的是,可感激的却一个也没有,本尊不也照样活着?”魔尊冷冷道,说着伸手来提剑帝的尸体。
“你干什么?”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同时想起了剑帝曾说过的“拆脑补髓大清洗!”
“你不是很自负吗?你既然那么有实力,又何必非要仇老前辈的尸体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呢?”何天香不由冷冷讥道:“看来,真正忠于你的人已没有几个了!”
“放屁!”魔尊不由无名火起,骂道:“本尊说一个字,两大执法,五个弟子,哪个敢多说一句话?”
“那你何必又一定要用仇老前辈的尸体?”何天香冷笑道。
魔尊不由一愣,干脆将剑帝的尸体扔给何天香怒道:“本尊不跟你这小子胡扯,你要就拿去,用不着刺激本尊,本尊走了!以后你小心一下自己,最好别再惹本尊发脾气!”
“我还是不会感激你的!”何天香在后面叫道。
“放屁!”远远的,魔尊真想再回来把何天香掐死。
虽然魔尊是何天香的仇人,但何天香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激的,因为,毕竟何天香还活着,地下也还有剑帝的尸体,并没有去被魔尊拿来“大清洗”,成为魔尊的一个奴隶。何天香保全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尸体,而还有他一生的荣誉!
月已渐沉,何天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埋葬的不仅仅是剑帝,埋葬的更有何天香原本无休无止的斗志。
何天香先前尚还嘴硬,但现在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意,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万念俱寂。剑帝在魔尊面前都尚且不堪一击,又更何况是别人?实力的对比,悬殊之至!
何天香突然无由地响起了张秋远的“故园小筑”,那里应该只有该住的人住,那里应该只有一片的柔情蜜意,不必担心外来的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