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阻止他,要不然他会走火入魔的!”郭强不由大惊。
“不要动他!”突然一声轻叱,身后凝凤楼的火光中冲过来了薛沉香,接着是王雁云,慕容兰娟,周遗梦,叶留痕,李凝雪,韦笑河,慧香,向歌吟,纪小秋,江城月与李梦连,云七,锦儿,喜僧,怒道,病候,赫天南,田尺儿等人,却独独不见了许俦霜。
“婷儿-”
“郡主-”田尺儿和慧香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哑着嗓子大哭道。
“谁都不许叫!”薛沉香也凤目含泪却朝周遗梦道:“周姑娘,你快一点儿,要不然何公子就要走火入魔而自焚了!”
周遗梦点点头,抱琴而坐,缓缓平琴,轻轻弹出一支曲子,竟是何天香和郭强唱过的《大江南北》。
叮叮叮叮咚……
琴声铿锵悠扬,在夜暮里显得格外的清亮,悠远地传向四方。
舒缓的琴音中,何天香的情绪缓缓地趋于稳定,忍不住随着琴音轻轻念道!“江湖有多娇,儿女有多俏,刀光剑影谁在笑。
月寂寥,红烛摇,情愁爱恨谁分晓。
苍天老,风起涛,大江南北,谁哭谁笑。
红尘多少事,何必太计较,沧海一去知多少。
伤虎啸,怒龙恼,千古正气谁记牢。
烟花消,极目遥,大江南北,迢迢正道……“
轻吟中,何天香缓缓地起身,抱着婷儿转身一步一步地向众人走来,轻轻地道:“婷儿,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我今生最爱的人,最爱的人………”
见时但愿眉头近,别时但愿心头印,此生已算襟周分,密约除非,梦里寻芳信。
满湖都是鲜花,满眼都是鲜花,一朵朵,一串串,一片片,连成花的海,花的天!
婷儿便祥静地躺在花的海洋里,静静地向花海的那一边飘去。
繁花似帛如锦,辉映天地,但却依然夺不去婷儿的那份圣洁的美丽!
婷儿便在那漫天花里轻轻地飘远,终于与花水天连成了一片,再也看不见。
她的出现是那样的让人圣洁无邪,她的死竟也同样的是那样的绚丽无比!
她虽死了,但却永远地留在了每个人的心底,那份圣洁,那份美丽!正如何天香所说的:“她是那样清纯的来,我只能让她如此圣洁地去,我不能让她沾到一点儿泥土的气息,我们固然不能陪她死,但我们却永远无法将她忘记,永远……”
繁花满天中,有琴响起,是周遗梦的琴,但琴音中,天水相接处却有一艘船轻轻荡来,荡进了花海深处,又静静地荡了出去,来无声也无息。但何天香却突然似听到了笛子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遥远,似有却又无,依稀是《梁祝》。
风又起,繁花已开始渐沉,残阳如火又是黄昏,远处有灯火次第亮起,又次第地逐渐熄灭,空中已无月,星也稀薄,一切的一切都凝入了无限的漆黑之中,黑暗中,却有暴雨狂泻!
咔――一道闪电划过漆黑如墨的天空,慕容兰娟焦灼地敲开了薛沉香的房间:“薛姐姐,何公子不见了!”
狂风呼啸,乱雨飘摇,一条人影便在风雨飘摇中提着一个大酒坛一边喝着酒一边一步一跤地向前走,他已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更不知道现在又要走到哪里去。
他不停地摔倒,但暴雨也不停地将他身上的污泥冲刷掉。风是那样的猛,雨是那样的重,竟将他的衣衫凝成了一块一块冰凉透骨的铁板。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岂在朝朝暮暮?………”
何天香在风雨中痛苦地轻念着与婷儿相识的那首词,猛记起了碧云楼中的婷儿,那双悲痛欲绝,痛酸苦楚的双眼,她似乎就站在面前,就那样幽怨空洞地盯着自己,盯着自己……
“婷儿――?”何天香不由大惊,连忙伸手想拉住她的衣角,却又一跤跌在泥水中。
何天香缓缓抬头,眼前依旧是空,有的依旧是那无限的黑暗,狂暴的风雨,肆虐的风!
梦!梦!依旧还是梦!!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不能复生?为什么?!
人为什么要有生,人为什么要有死?又为什么要有情?!!!
何天香只觉一股莫大的悲痛袭来,忍不住仰天狂呼道:“风潇潇兮骤雨寒,酒不尽时泪不断,血幡身有我血染,梦里嫦娥又何干?!又何干?!!又何干――???!!!”
声嘶力竭,悲壮惨烈,惊天动地,风为之停,雨为之凝,何天香仰首问苍天,声泪俱下。
咔――又是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将天地间映得惨白一片!
何天香手中的酒坛便在这狂雷怒电中猛地狂飞入天,终至不见。
半空中,酒水掺和在雨水中酒下,顺着何天香冰冷的脸滑下,却早已分不清是泪水,雨水还是酒水!
“呀――”
狂啸声中,何天香猛地冲天而起,出拳!
啪!
酒坛在风雨中碎成一片片,片片飞散,每一片上却都有血珠在蔓延。
叭!何天香的身子狠狠地趴在了泥水之中,一边痛苦地鸣咽,一边用拳头狠狠地擂着地,泥水飞溅,但何天香手上也早已是血泥一片!
风依旧大,雨更加狂,何天香竟在那泥水之中已睡熟,纵再雨浇风侵也无知!
暴雨越下越大,狂风肆虐地撕扯着雨线,在空中散成一团又一团的雾烟,雨柱激射在地上,同样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两团水雾渐渐地连接在一起,终于包融了整个天地!
但就在这时,水雾迷离中,一把洁白的伞,白的发亮的伞突然从那团凝重的黑暗中冉冉飘来,轻轻地走向何天香。伞下,是一个全身着白的姑娘,她的人,就如同她的伞一样的亮,通体散发朦胧柔和的光……
雨停云散,艳阳天。
叶留痕打开何天香的房间,房内依旧猊香衾暖,但何天香的人却已不见,只在桌上留下一张便函。
叶留痕打开一看,不由面色大变!
“什么?何公子孤身一人去了何天弃的长沙总舵?他疯了!”大堂中,薛沉香忍不住惊叫道,众人脸上也是齐齐变色。
长沙,正道盟总舵,夜已深,近子时!
砰!
一名正道盟弟子刚看见一个面目森冷的年轻人出现在大门口,人已被一股绝大的气劲挤压地倒飞起。
砰!砰!
又是两名!
砰!砰!砰!砰!砰!……
何天香就负着手这么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无数的正道盟弟子还隔着老远便被一股超绝的气势摧枯拉朽般地压飞。
“何天香,你来干什么!”二门外,匆匆现出了一脸惊惶的陈长清。东方青东方飞,万雷兰三大高手,在何天香一啸之间连楼一同灰飞烟灭,他又如何不惊。
何天香抬头。
陈长清低头。
“叫何天弃出来!”何天香冷漠地道。
“盟主不在!”陈长清一边慌张地答道,一边不住地回头往里面看。
何天香不再说话,大踏步地往里走。
“你不能进去!”陈长清出掌!唐门的毒掌!
何天香连看也不看,依旧往前走。
砰!陈长清又觉一股超绝的压力排空挤来,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已一下子便给压飞,咔!胳膊撞在墙上,立时寸寸折断,不由仰天一声惨叫;何天香却已沉着脸迈进了大门。
院子好大,但人更多!经何天弃精心栽培的一百零八名铁血侍卫已然到齐。
长剑如雪,血衣如火,唯有何天香一身青衣!
剑雪血火之中,唯有一条半尺宽的路直通大殿。
大殿中,篝火熊熊,何天弃就坐在火堆旁,缓缓地品着一杯酒-一杯血酒!
何天香的脚往路上踏下,第一个血衣人出剑,但剑已到了何天香手里。
唰!第一个血衣的倒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血衣人不说话,何天香也同样不说话,空中唯有长剑划破夜色一连串的唰唰声,那唰刷声连了起来,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动听。
何天香第一次知道原来杀人竟也会是如此地写意!
血衣人不断地扑上来,然后倒下,何天香便在一片柔和的唰唰声中笔直的前行。
吱呀――最后一名血衣人倒下,倚开了大漆黑沉重的却虚掩着的木门。
何天香篝火辉映下的脸缓缓出现在门口。
“你终于来了?”何天弃缓缓地放下酒杯。
“你在等我?”何天香的眸光犀利如刀!
何天弃却闭了眼睛,轻轻地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两个人眼前的篝火却越燃越烈!
“天弃!我无数次地放过你,你却还是杀了她,为什么?”良久,何天香方突然问道。
何天弃却笑,凄然地笑,伸手又取过了酒杯“这就是江湖,江湖是强者的江湖,你不杀我,我就杀你。没有为什么!你当我是兄弟,但江湖中没兄,也没有弟,没有!”何天弃苦笑着,却又是一口鲜血吐进了酒杯之中,酒水更红,篝火更浓!
何天香却突然转身:“你身上有伤,我今天不动你,但一个月之后,八月十五,夜半子时,泰山之巅,我等你!”
篝火熊熊中,只留下何天香漆黑的背影。
“一个月?”何天弃看着何天香渐远的背影却冷冷地笑了:“一个月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很多……”说着,他竟将酒杯中的鲜血一饮而尽!
“盟主,要我替你做些什么?”陈长清抬着胳膊小心地从后门里贴过来道。
何天弃却冷笑着出掌。啪!陈长清的顶门已给何天弃一掌拍的粉碎,“你什么都不用做了,就帮我练成神功吧!”
门外,已再无何天香的影踪,但篝火依旧熊熊,熊熊……
何天香刚刚迈出大门,十几匹骏马便狂风一般在眼前卷过。
马上跳下薛沉香等人,紧张地问何天香道:“何公子,你怎么样了?”
“八月十五,泰山之巅!”何天香冷冷地上了一匹马往回驰去。
“八月十五,泰山之巅!什么意思?”韦笑河不由摸摸脑袋不解地道。
“不要管什么意思,大家先回去再说!”薛沉香看了何天香冰冷的后背一眼,大家复又齐齐上马,跟在何天香身后往回驰去。
一路之上,何天香一句话也不说,冷若冰山,薛沉香看了他数眼,几次想要跟他搭话,都不敢轻言,只好黯然地退了下来。
“薛姐姐,何大哥到底怎么样了?”王雁云连忙问道。
“虽说不上万念俱灰,但也一如一潭死水,现在大家最好谁都不要轻易去招惹他!”薛沉香不由叹道。
“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冯黯凝不由问道。
“三足鼎立之下,终于有两派要真正意义上的交锋了,你说严不严重?”薛沉香苦笑道。
“你是说正道盟跟咱们?没这么快吧?”郭强不由大吃一惊道:“鄱阳湖一役,他们已元气大伤,又怎肯这么大胆地接受何师弟的挑战?更何况还有魔尊在旁虎视眈眈,不论谁负谁胜,都不是一件好事,得益的只有魔尊而已!”
“不错,事情本不至于如此的,但婷儿一死,事情就完全变了!”薛沉香不由摇摇头,颔首朝前面的何天香一示意,众人立时明了。
何天香的身子不由一震,在马背上扭头朝众人冷冷道:“这只是我跟何天弃之间的私人恩怨,你们大可以不必参加!驾-”说着,双腿突然一夹马腹,马匹腾起,自顾向前绝尘而去。
“唉,这人!”薛沉香不由黯然长叹!“你太天真了,你认为这仅仅就只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吗?你想得太简单了,太简单了……”
“唉,看来‘女人祸水’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郭强也不由叹道。
“你说什么?”墨青不由冷冷地问道,慕容兰娟,叶留痕,柳含烟,李凝雪,周遗梦,王雁云,冯黯凝,纪小秋,傅清竹,慧香,李梦莲,锦儿,田尺儿不由一齐冷冷盯住了他!
郭强一句话出口,立即大觉不妙,但已经晚了,只得朝余问天,韦笑河,向歌吟,江城月,赫天南,云七和武林三怪看了看,希望能在这女性人数绝对占优的组合里,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最可怜的道义援助。
但听男人都叹气——谁还有心在这节骨眼上跟着他插科打诨?!余问天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赫天南不由叹道:“好了,何大侠已走得远了,咱们也该快一些了!”
何天香正飞驰间,突见前面一前一后飞来两条黑影,后面的是一个头发胡子都半白半黑的老头儿,一脸阴狠,前面的竟是发散衣乱早已精神失常嘻嘻傻笑着的王子芹!
两人一追一逃,一晃眼间已来到了何天香的马前。
“咦?嘻嘻,是你!我正找你!”王子芹突然在何天香面前停了下来,傻嘻嘻地朝着何天香伸出一只手笑道:“影儿不见了,我到处找她不到,那她一定是跑到你这儿藏起来了,快把她交出来!有了你,她连师父都不要了!嘻嘻……”
没想到,卢卧秋的死竟对她一击至此,由此可见,她当时固然恨死了卢卧秋,但她同时岂不也在深深地爱着他?何天香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铰心的难受,轻轻地道:“对不起,王前辈,疏影并不在我这里!”
“什么?!”王子芹突然脸色大变,眼光突又恢复了往日的凶残,轻过身来朝着身后的那老者厉声道:“右执法,你们这些不讲信用的东西,你们不但杀了卢卧秋,竟然连影儿也杀,我跟你们拼了!”叫着,一掌已拍了过来。
那老者竟就是魔尊座下左右执法之一的右执法!众人不由齐齐脸上变色!
右执法架开王子芹的一掌道:“王左使,你胡说些什么?你近来越来越失常了,再不回魔山,只怕上面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王子芹一听,脸上立露惊恐之色,连忙尖叫道:“我不回魔山,我死也不回那鬼地方去!”
说着,人已闪电般地冲过何天香等人向后冲去。
“这可由不得你!”右执法晃身便追。
啪!
一声轻微的声响,何天香在马背上微微一晃,右执法也倒退半步,惊愕地盯着马上的何天香轻轻地问道:“何天香?”
“我是谁已不重要,但王前辈说过了,她不回魔山!”何天香淡淡地道。
右执法全身的骨骼突然开始格格作响,冷冷地道:“何天香,别认为你伤了左执法,就一定可以挡得住我,你太小瞧咱们魔山的实力了,要不是上尊早有严令,我现在就可以毁了你!”
“神魔同焚大轮回?”何天香不由冷笑,却仰首向天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不过,八月十五之前,我还不想杀人,你走吧!”右执法的脸色不由惨变,伸出的双手也慢慢地垂了下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何天香尚未出手,已将他的斗志摧垮!
右执法突然发现,何天香才是唯一真正可以与魔尊一争天下的人,何天弃固然也有这个实力,但他太自私,仅仅就这一点已决定他不可能成就大事!
右执法一句话都不说,扭头便走。
“啊?怎么是你?我不想见到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突然身后的王子芹如同撞了邪一般抱着头从后面疯子一般又冲了回来,尖叫着往前狂奔!
何天香回头,便看见了一个浑身桃红色裙子的女子,薛沉香在,但薛沉香没有她那份妩媚,叶留痕在,但叶留痕没有她那份柔腻,周遗梦在,但周遗梦没有她那份绚丽,慕容兰娟在,但慕容兰娟没有她那份慵意。
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抵不住她一分的美丽,慧香已呆住,田尺儿已呆住,冯黯凝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郭强,江城月,向歌吟,韦笑河,赫天南,余问天,云七更是感到一阵阵的意乱情迷。
不管是薛沉香,叶留痕,周遗梦,慕容兰娟,还是傅清竹,墨青,纪小秋,冯黯凝,王雁云,柳含烟,田尺儿,都已是人间一奇,但世间竟还有人比她们加起来还要美丽!
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桃花的气息,虽有些奇怪却依旧甜腻绚丽的桃花气息!
韩轻思!早已死去的桃花仙子韩轻思!
“姑姑!”薛沉香不由失声惊叫,何天香却冷笑。
“姑姑?”韩轻思突然在薛沉香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媚笑道:“你是谁?谁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