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以至于被粉碎的那一刻,让文森觉得自己只是陷入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中。
追赶着他和乔治的陌生轿车,然后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翻倒的乔治那还在贷款期的新车子——看来,得好好向乔治道歉才行。
文森这么想着,从昏迷中醒来,然后,从此便陷入了另一场梦境中……
“汉斯?”睁开眼,有着和自己相似五官的兄长,正喝着红酒,坐在他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可不像是医院啊?”文森开着玩笑,但是却无法抑制般的颤抖着身体。铁皮制的屋子四周居然布满了冰霜,呼出的气幻成了有形的气体,在他的四周飘散着。
“终于醒了吗?我亲爱的弟弟?”汉斯低沉的笑声在这间屋子里格外的刺耳。
“乔治呢?”文森戒备的盯着他,“他应该和我一辆车子内,你把他怎么样了?”
成熟稳重的五官似乎碰到了什么开心事般,不顾形象的扭曲着,“我会把他怎么样?我亲爱的弟弟,你不觉得你该担心的是自己吗?不过看在你们如此的‘深情’的份上,或许在处理了你之后,我便会料理他,让他下地狱一起陪陪你,你看如何?”
“……我马上就会离开美国,带着我的母亲。”文森冷静的看着自己的兄长,有着一半血缘的至亲,“我对父亲的另一种身份完全不感兴趣,你可以放心。”
摇了摇头,汉斯为这小弟弟的天真而悲哀,“即使你现在不想,也不代表你以后。而且,”打断了文森反驳的话,“而且就算你没有这想法,并不代表别人没有……”
低下头,轻捏着文森那还稍嫌稚嫩的脸颊,手中的红酒灌入他的口中,看着他被呛住剧烈的咳嗽,轻吻着他的额头,“我亲爱的弟弟,只要你有着‘科洛博’的血统,那你就不可能有着平凡的人生……”
“不要用你恶心的手碰我!”文森怒吼着,猛的推开了汉斯,恶心的把口中的酒给吐了出来,“你们都是群怪物!被那以鲜血铺就的权势给俘虏的怪物!”文森绝不想承认自己体内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摊着手,汉斯对于这样的指责没有丝毫不快,恰恰相反,一股异样的兴奋流窜在他的血管内。嗜血,残暴,这才是他们家族的真面目。
“真是可惜,我亲爱的弟弟,”幸灾乐祸的表情,“要知道这可是你这一生最后品尝的美酒啊!”说完,男子便离开了这间铁屋,关上了厚重的门。
文森有着不安,不过他相信乔治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一定会!而他也发过誓一定会保护母亲到最后一刻,所以,绝不能失去求生的意志!绝不能!
咒语般的呜咽着,文森抱紧自己的身体,抵御着越来越剧烈的寒冷——此刻,他明白了,汉斯,自己的亲哥哥,把他丢进了一个冰窑之中……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没有阳光看不到外界,使得文森对于时间几乎没有概念,而唯一的手表也早就被夺去了。
这是想让我绝望吗?文森想着,暗咬着,一个很成功的心理战术,自己曾在一个心理讲座上听到过。时间的模糊使得人的逻辑渐渐的失去惯性,没有常理,然后严重影响了一人的心志。
我绝不会输的!文森强调着,只要我撑了下去,一定就会等到救援的!一定会!
于是,文森便在这寒冷的房间内,不断的翻滚着,企图让自己温暖而不睡去,他一定要撑到乔治的到来!一定!
只是,很快的,文森发现自己完全不用担忧自己会睡着冻死——因为文森开始给他注射一种毒品,一种兴奋剂,它能让脑部神经亢奋无法睡去。
然后,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他做了什么?”威尔抓着文森的手渐渐的使劲,顺着文森的双眼,他似乎正经历着他口中所说着的事。
“他什么也没做。”文森平静的笑着,然后双眼渐渐的暗了下来,“他只是在享受,享受着我陷入绝望,失去生命的每一刻而已。
那时文森就知道汉斯一定在某处观察着他,欣赏着他最后的丑态。
但,他要看就让他看去吧!文森拼命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低下头舔食着冰面,汲取着它的水份。人类可以不吃东西,但是一定要喝水。即使这冰冷的水让自己的胃部抽痛着。可是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最大机率的活下去!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更久?每天汉斯会派人给自己注射毒品,不让他睡去。饥饿,干渴,还有寒冷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
要活下去!我不想死!文森开始祈求,此刻,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痛苦了,却还在挣扎,是为了母亲吗?不……是为了自己。文森明白汉斯成功的脱去了自己的虚伪!他想活下去,单纯的只是因为人类的本能!他不想死!
“你还坚持着什么?”某一天,空旷的铁屋内又响起了汉斯带着困惑的声音,“你让我的游戏拖了很久,这不好。”声音透着无奈,“要知道,再拖下去的话,如果你被乔治找到了,那游戏就是我输了。”
而输了游戏的话,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继承权。
于是,汉斯决定下个狠药,他给文森看了一组照片——他的母亲,被活活淹死在一个水槽中的照片。
“……”文森的手颤抖着,完全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看,”汉斯冷酷的声音继续响着,“你的母亲都放弃了,你还有什么好坚持的?文森,我会给你办一个隆重的葬礼的,把你们母子葬在父亲的身边,你看如何?”
“不!!”一切的希望,瞬间消失,绝望吞没了文森!他用人类的血肉撞击着那覆满冰层的铁墙,直至碎冰扎入肉中,流淌在地面的血液化成了冰。
“求求你……不要杀我……”滑倒在冰面上,文森哭泣着,“求求你,哥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渐渐无力的声音,文森感到自己的血液渐渐的被冻结住了,刺痛着自己的血这,肉体更是像石头般,随时准备着破碎。
“这才是我亲爱的弟弟。”汉斯看着那无力的匍倒在地上的身影,看着他那充满了乞求的双眼,叹息着,“放弃希望吧,永久陷入黑暗之中,我亲爱的弟弟,愿主保佑你……”
说完,汉斯把制冷器的功率调到了最大,瞬间,白雾便遮住了监视器……
我要死了吗?文森无力的倒在地面上,过去的记忆迅速的回转着,我,真的要死了吗?
……不!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带着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答应过乔治要去当个生物学家,赢得诺贝尔奖!我不能失约……我还不想死!
可是,死亡的阴影随着那白色的雾气,牢牢的罩住了文森,再也无法挣脱……
文森感到四肢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知觉,不断的刺痛开始围绕着自己的上半身,渐渐的,范围越缩越小,压迫感越来越重。渐渐的,文森似乎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我不想死……”绝望的泪水,滑下了文森的脸颊,瞬间便结成了冰……
(强烈的祈求,你真的不愿死吗?)突然,一个男性浑厚的声音窜入了文森的脑海之中,调笑般的,(真是有趣的生命,如果我有能力让你活下去,你用什么报答我呢?)
或许是幻听吧?文森自嘲的笑着,“任何要求,只要你想得到,我都愿答应你,我不想死……”
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心的大笑着,(哈哈,真不错!那么契约成立!我将赐予你死而复生的能力!)
真是狂妄的令人不喜欢的声音……文森这么想着,然后他感到自己闭紧了呼吸,陷入了黑暗之中。
“然后,当我从垃圾山上醒来,杰米便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文森指着小蝙蝠,“或许,‘杰米’就是与我签订契约的恶魔,你认为呢?”
挑高眉,威尔看着那倒挂在文森的肩膀上,开始打着呼的小家伙,“……很冷的笑话。”如此总结着。
“呵呵,”文森笑着,抱住了威尔,并且把自己的颈部呈现在对方的面前,“亲爱的,你脸色又差了,是不是饿了?”
威尔勾起唇角,回抱着刚才还在自己的怀中挣扎的坚韧腰部,尖利的牙磨着那光滑的肌肤,“这算是听故事时免费提供的饮品吗?”
“这是我的荣幸。”文森低语着,能遇见你,或许我把这一生的幸运都花光了。
“我会陪在你的身边的,”威尔回应着对方,牙齿厮磨着对方光滑的后颈,第一次,他对有着永恒的生命而庆幸万分……
两具身体紧紧的相拥着,驱逐着从自身内部所散发出的寒冷以及……浓重的不安。
那个“恶魔”,究竟想得到什么?文森不安的想着,而自己,又能活多久呢?我答应过乔治那平凡的普通人的生活,真的能来临吗?
未来,究竟会如何呢?
叹息着,文森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威尔,或许我真的猜到了汉斯会把那女孩藏在哪里。”
金发的青年没有回应,只是贪婪的拥紧了怀中的身体——他在为文森而心疼吗?或许吧……陌生无措的感觉,这是威尔三百年来都不再感受到的心情。
如果未来无法掌握的话,那么,至少尽自己所能的,不再让任何生命消逝!
成为“希望”
漆黑的铁皮屋,没有丝毫的光亮。艾莉努力的调整呼吸使得自己不至于太焦燥,这也顺便掩去了心中的恐惧,“没事的,艾莉,你不会有事的!”少女低声重复着,“父亲和维尔叔叔一定会找到你的,而你所要做的便是撑到最后一刻,这很简单吧?”
汉斯透过红外线监视器抚着下颚,盯着眼前的少女。
很勇敢而且聪明,比起当初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不知强了多少倍。
只是,这是一场歌剧啊,一场复仇的歌剧,每个人都应该按着剧本演下去,不是吗?这么想着,翘起唇角,汉斯控制着铁屋里的气体。
比八年前先进多了,毒品气化混在了空气中缓缓的注入。然后,汉斯挑着眉,一脸兴奋的把冰室中的温度再次的调低。
接下来,就看这16岁的女孩能坚持多久了——希望在自己那傻弟弟赶来前,这女孩还有求救的力气。
汉斯低笑着,像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般,如此幸福的笑容。
没有让他失望,很快手下带着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起入了这暗室。“文森·科洛博来了,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金发的青年。”
“啪”的一声,汉斯用手杖狠狠的甩了对方一巴掌,“科洛博这姓氏是你这肮脏的嘴里吐出来的嘛!”嘶哑的声音低吼着,“离我远点,你这浑身都散发着毒品恶臭脏东西!”
无法抑制的厌恶使得汉斯像一个淅澌底里的疯子般大叫着!“那些东西原本都应该属于我!而不是那个天真的蠢货!”
来者擦去了嘴角的血水,没有回复。
“哼,”丢过去一包白粉,看着对方像个狗般趴仆在地上,汉斯发出冷笑,“告诉他,如果想让这女孩活着出去的话,就独自一人进来!”
点了点头,手下拿起白粉,恭敬的走出的房间。
终于,要了结了吗?“呵呵,哈哈!”阴沉的如同藏在不见日光的地底般,残喘的怪物,汉斯发出了压抑了八年多的笑声,在这黑暗的屋内,如恶魔的诅咒。
“我大概猜出了汉斯在哪。”几小时前,文森打了电话给乔治,这么说着。
红发的青年抽搐着嘴角,抚着突突跳起的太阳穴,“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
“当然,”文森看了一眼威尔,明朗的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乔治,我不会逃避。尘归尘,土归土,这是早该了结的事情。无论汉斯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我会再次把他送入地狱的。”
“……他是你的哥哥。”乔治低声陈述着。
“我知道,”文森安慰着对方,“可是他却从未把我当成弟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治在另一头想着,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根本就不记得八年前当你杀光自己血亲时是背负了多么沉重的负疚感。这种感觉甚至使得你一整年都在噩梦中度过!
可最终,乔治什么也没说,单纯的,说了句,“请小心,还有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依靠威尔吧?千万不要一人逞强。”
挑着眉,文森没想到乔治会说出这种话,“乔治,我看上去如此脆弱吗?”
摇了摇头,乔治用那不符合他气质的忧郁口吻说着,“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坚强的,没有一个!”
文森挂断了电话,只是眼中有着极为浓重的不安,这使得他那招牌式的温柔眼神都覆上了阴影,“威尔,乔治怎么了?”
金发青年耸耸肩,“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然后让他看看你坚强的样子!这可是活了三百年的老不死的劝诫。”
另一端,乔治看着一旁躺在加护病房里的安妮。平时充满了活力的庞大身躯此刻却插满了管子,虚弱的瘫倒在白色的床单上,单薄的生命全靠着一堆机器而维系。
静静的,泪水划下了乔治的眼眶,安妮对于文森和自己而言,就像是母亲般的存在,她的身躯就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可现在,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
“乔治先生。”
身后的门被打开,乔治连忙抹去了泪水,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什么事?”
丹尼尔静默了片刻,然后提起了手中的披萨盒,“我买了点吃的,你休息一下吧?如果连你都倒下了,那么……”青年噤了声,没有说下去。
是啊,如果我都倒下了,那么文森即使成功的回来了看到消失的“科洛博”会有什么反应呢?这恐怕是自己和安妮都不愿看到的吧?
这么想着,乔治接过了盒子,掀开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丹尼尔看着眼前只是机械的吞咽着食物的青年,莫名的,感到了以脏处传来一阵抽痛。自己怎么了?抚着自己的心脏,黑发青年那异色的瞳中闪过困惑与迷茫。
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而已,丹尼尔想着,他们雇佣我了,那我也就尽自己的所能做好事……可是,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
“吱……”=3=
一旁的托尼似乎也没什么精神,它偷偷的从丹尼尔的后帽中钻出身影,飞到了老安妮的身边,伸出牙齿,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但,与它预料中完全不一样,即使出了血,老安妮也依旧没有醒来,更没有笑着说它是乖孩子并且塞给它苹果。
“吱……”T_T
托尼的眼中和他的主人一样,充满了疑惑。
“查查最近有没有人雇佣劳工改造自己的屋子?然后再查一查有没有人以私人的名义向制冷厂订购一些设施。”文森把自己的所知道的告诉了那个混血儿的心理医生。
对方看着他的双眼片刻,便拨通了电话,把这所有的情况告诉了阿贝特。
“我知道你和那个叫汉斯的家伙的关系,所以,我不会感激你。”李这么说着。
文森眨眨眼,“不,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我想汉斯那家伙会直接杀了那个女孩的。”
李冷笑着,反问,“那么,折磨她至死或是干脆的杀死她,有区别吗?”
“当然有!”文森褐色的双眼直视着对方的冰蓝色的双眸,“因为她还活着,所以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得到拯救。”文森想,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宁愿乞求恶魔,也想活下去的原因吧……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李没有说什么,慢慢的闭上了眼。然后当他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感觉却变了。冰层渐渐融化,甚至透着暖洋才有的温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