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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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前-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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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当我走上天台,

  眺望来时的方向。

  你带着我呼啸而过,

  自由的公路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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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敏君: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希望你会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开心或是好玩的事情。毕竟,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尚算要好的朋友,或许此时的你也正加入了寻找我的大军之中,不要着急,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要离开那个被很多人认识的地方,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一点只有你最明白。

  敏君,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在三月的阳光之下,真实的描述我自身在此刻的状态。我想你定然能够理解,如你所知,原来即使是三月份的风,迎面吹来却也并不能使人感到有一丝的温暖。为了能够长时间的,站立在这令人寒颤的街头,我不得不加厚了自己的衣服。单薄的黑色长筒袜也已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你送我的,那双中筒苏格兰彩色格子呢袜。

  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月之久。镇子很小,小到整座镇子就只有一家小百货商店和一家理发馆。所以,与其说它是个镇子到不如说是个村子来的更能使人信服。

  在我刚来这里的第一天,便照例光顾了这里唯一的一家发馆。并让这家发馆中唯一的一位理发师完全按照我的个人意愿,来将我的头发修剪的尽可能的短。

  理发师是个年轻男人,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待客很热情,满脸堆得都是笑。但是我并不想因此而为他讳言什么,因为在我看来他的一条腿是跛了的。

  发馆很小,被一些有用或是无用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在所有的东西里面,唯一能使我觉得欣慰的,应该就是那架独自在墙角边儿转动不停的电唱机了。不太大,像个古物,总之也就是经久不用的那种。

  碎发在我眼前簌簌不停地落下,在这从头至尾的十五分钟里,我大约听那电唱机吟唱了两首完整的布鲁斯乐曲。

  ";Call and Reponse";式的明显乐曲特式,让人很容易分辨出来这两首曲子是爵士蓝调。因为乐曲的起初无一例外的给人一种紧张、哭诉和无助的感觉,然后接着的乐曲又都像是安慰和抒解受苦的人。早期的蓝调音乐大抵如此,只是我其实无从判断这两首曲子到底是谁的作品,然而,通常来说这一点并不怎么重要,不是吗?

  “在理发馆听着蓝调爵士,莫非真的只有再来杯咖啡,才会显得更加的地道么?”我说。

  年轻的跛足理发师笑了笑,“或者您只是觉得在理发馆这种地方听到这样的音乐,而感到有些滑稽,抑或是不太合理吧?”

  我有些奇怪他的说话。“并不是那样。任谁也没有这样的规定。难道在理发馆里,就只能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三流歌星演唱的奇怪歌曲吗?”我反驳他。

  他显然并没有做好与我争辩下去的准备,因此只是笑了笑便继续摆弄我的头发。

  上帝啊,我多么渴望他能问我从哪里来,来做什么。然而直到理发完毕,他也并没有问我这些预想之中的问题。

  很有些腼腆的一个人,我开始有些理解,也许做一个小镇理发师并不是由于他腿脚不便的原因。敏君,说实话在我付了钱走出发馆的玻璃门时,我觉得在这个跛足年轻理发师的身上似乎有着你的影子。

  “饭馆在哪里?”我问。

  “出了门左拐,一直向着大街走去。走不了多远应该就能看到……”他仍然是一脸的笑。

  “好吧……”我叹了口气。

  我还想等他再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于是便说再见。

  “曲子真是不错……”临出门的时候,我嘴里嘟哝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
三月六日。那天风和日丽,天气竟然出奇的好。当我坐在南行的列车上时,心情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中国的列车无论线路怎样,大约从来都没有空荡荡的时候。即使是在三月初,一样还是有不少的人从乡间返回城市。车上很满,但不至于连过道上都是人。

  列车的车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场所之一,我一直这么认为。像一个漂流的房间,里面聚集了一些形形色色的四处漂泊的人。三月的远行列车,仍然有暖气放送。但是车厢里暖洋洋的沉闷,几乎令我窒息。

  我一整天的塞着耳机,听约翰·丹佛的第一张个人专辑CD,这张专辑最初发行的年份儿,大约是66年或者更早。专辑里的十三首歌曲,老实说都有些普通,而且大部分是约翰·丹佛翻唱的别人的歌曲。然而有一首歌却是例外,那便是由约翰丹佛自己谱曲的“Le*ing On A Jet Plane”,即著名的“乘喷气式飞机离去”。这首歌于次年被有名的彼得、保罗和玛丽三重唱发现并翻唱,并从此开始了约翰·丹佛成为美国乡村音乐代名词的辉煌时代。

  只是如今说起这首曲子,却是带有一点点宿命的味道。97年10月12日,约翰死于加利福利亚州,帕西菲克格罗夫蒙特雷湾,死因是飞机失事。

  据说当时他所驾驶的单引擎双座飞机直直栽落在海湾之中,落水之时发出了一声巨响而且激起了高高的浪花,水鸟因此被吓得四处乱飞,而后这架刚买不久的小型私人飞机的残骸在水上飘得到处都是。

  约翰曾有两次醉酒驾车的记录,但是这次飞机失事之前他并没有喝酒。他以“乘喷气式飞机离去”而成名,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终有一天真的乘喷气式飞机而离去了。

  我紧靠着车窗,呆呆的望着湛蓝的有些夸张的天空。同时费力的在想当年57岁的约翰·丹佛,在飞机失事的那一刹那间究竟在想些什么,当然,我对宿命这种说法并不怎么相信,但是我认为老丹佛以此作为人生的收场,可说并无遗憾。

  “三月应该算是出门远足的好日子,据有关数据显示:每年的三月,是出省游和出境游全年出团量最低的一个月份,各地旅游价格均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还有许多甚至跌至全年最低点,或接近全年最低……”坐在我身旁的中年男子看着我,但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的说,“春节出行,到哪里都觉得人多,五一、十一虽然是旅游的黄金季节但是各处也是人满为患,况且所需的费用也是高的惊人,因此都不是出行的好时机。只有三月份,学校开学、企业复工、广大学生恢复上课,还有出游资本在淡季的整体下调,选在这个时候出来游玩,应该是不会错的。”

  我停止了对天空和云朵的凝望,回过头来看了看他。

  “一个人出来的?去哪里啊?”他微笑了一下说。

  这时,耳机里的歌曲在反复放送了几轮之后,终于又唱到了“Le*ing On A Jet Plane”。

  “All my bags are packed; I'm ready to go   I'm standing here outside your door   I hate to wake you up to say goodbye   But the dawn is breaking; it's early morn'   The taxi's waiting; he's blowing his horn   Already I'm so lonesome I could die   ……”

  当年仍然年轻的约翰·丹佛,嗓音竟是如此的纯净而温暖。这应该就是那个在邻家不停摆弄吉他的大哥哥的声音了吧?我痴痴的猜想。尽管我愿意沉醉在约翰的歌声之中,但是我也并没有将身旁的这个中年男子视如无物。

3。
“你是旅行社的职员不成?”我拉下了左耳中的耳机,但无意对他微笑。

  “不是,我是一个大夫。在北部城市经营一家私人诊疗机构,”他摊了摊手,说道,“但同时也为公立大型医院做一些服务工作。”

  “比如呢?”

  “呃,什么?”他看着我有些疑惑的笑着说。

  “你是私营诊所的大夫,会在公立的医院里做什么工作?”我直愣愣的盯着他。

  “嗯………其实是类似于短期聘用的那些,我拥有医疗行业的一切资格证书,平时会在医院繁忙的时候被请去,比如会诊或是大型的手术之类的。”他边思考,便慢慢的说。

  老实说,这个中年男人并不讨厌,穿着也是干净整洁,但是说起来医生的身上似乎永远带着一股令人不爽的消毒水的味道,他自然也不例外。

  “你是外科大夫?”我之所以不停的问他,并不是对他产生了多大的兴趣,而是旅途之中实在是过于无聊,我猜自己大概只是想要缓解一下这种情绪。

  “不,”他摇了摇头,说,“是精神科,我的诊所其实是一家精神类疾患咨询和诊疗机构。但是我也有外科医师的从业资格证书,所以有时会被请去别的医院帮忙手术。”

  “精神科?那岂不是每天都要和神经病人打交道喽?”

  “这只是个误会,我知道大部分的人都会对此有一种不太清楚的认识。”他看着我笑了笑说。

  “什么?”我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他。

  “一般人,嗯………可能对神经系统疾病和精神类疾病的概念有些混淆了,其实它们是完全不相同的两种范畴内的疾病类型。”他皱了皱眉,好像在研究措辞。“就好比是一台计算机的‘硬件故障’和‘软件故障’,这样说,你应该能更好的理解。”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他所说的话。

  “我们通常所说的神经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部分都是指精神类疾病而言的。比如我们时常会骂别人为神经病,那是因为我们觉得被骂的人精神上有什么不对。但事实上是,我们应该直接骂他是精神病才对。”他看着我,两手做着一些简单的手势。

  “会有不同吗?这种事情……”

  “当然,因为它们是完全不同的。在普通人的眼里,这两种疾病似乎像是同胞兄弟,其实它们连表兄弟也算不上。”他狡黠的牵动了一下嘴角,说,“简单说来,神经病是指神经系统发生的器质性疾病,其意义等同于计算机的‘硬件故障’。而精神类疾病则是指严重的心理障碍疾病而言,通常是由于大脑的丘脑、大脑功能紊乱及病变而发生的,也就是说类似于计算机的‘软件故障’。”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主治精神类疾病,”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颇有些滑稽的笑了笑说,“是负责修复和维护大脑‘软件故障’的。”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当真分不清神经病和精神病到底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有伤大雅的事情。

  “当然,如果你口中的神经病患者是指那些精神类疾病患者而言,很明显,我是每天跟这些人打交道。”

  “你的日常工作应该会不太愉快吧?”我疑惑的问他,因为我总觉得经常和这些不太正常的病患打交道的人,通常也是有些不太正常的。比如在大学里选修心理学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己患有这样或那样的心理障碍。

  他显然停下思考了个几秒钟,接着道:“要说愉快,当然谈不到。不过迄今为止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其实在我的患者当中,有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存在。我总是以天才来称呼他们。”

4。
“天才?用来称呼那些病患吗?”我讶异的问他。

  “是这样的,当然是就某一方面来说,他们甚至必心智健全的人都强得多。”他极为认真的说。

  显然,他见我一副并不太相信的样子,于是又接着说:“我曾经的一位病患,有较为严重的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即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多重人格分裂症’。在他的体内共存着五种不同的人格,而这个病患就是我所见过的所谓天才中的一位。”

  “人格分裂?一个身体之中会有数个不同的人格,这种事情当真存在吗?”

  “在过去,一般认为多重人格患者在人群中的比率是非常之低的,”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嗯,但是根据近几年来国内外的调查数据显示,其实多重人格患者并非那么少见。而且多数是女性患者,其发病率约是男性的三至九倍。”

  “在你的患者之中,患有这种疾病的人多吗?”

  “不多,迄今为止也只有两个而已。”他耸了耸肩说,“她们都是女性,而且还伴随有其他的精神疾患。”

  “你刚才说的那个体内有五种人格的患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格之间都互相认识吗?”我突然对他所说的病例来了兴趣,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患者是个普通的中年主妇,除去她本来的主体人格外,被查出在她体内还存在着至少五个互不相同,各自独立的人格。”

  “那即是说她本人拥有六个人格喽?”

  “也可以这样说,其实,体内有多少种人格并不奇怪。世界上甚至有人的体内存在有多达二十四中人格的,但是奇就奇在这位患者体内的五种人格竟然都是了不起的艺术家。在这五种后继人格之中,其中一个是作家,并且能够写一手很好的现代诗歌。另一外是一名抽象画家,当他主导身体的时候曾创作出了数十幅极有艺术价值的抽象作品。除此之外,另外的三种后继人格的身份则分别是摄影师、交响乐指挥以及一名能做各式家具的木匠。”他自己似乎都难以置信,脸上流露出一种十分滑稽复杂的表情。“当她每次转换人格之后,都会以那个人格的才能和脾气留下一堆的作品。这些作品的我曾经详加研究,都是具有一定水准的。”

  “或者是那个患者本身就具备这些才能呢?也许并没有什么多重人格转换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我对他所说的一切基本持怀疑态度。

  “那位女病患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将近五十岁了而且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最黄金的年华遭遇残酷运动的波及。所以她只有初中学历,至于绘画、写作、音乐以及摄影和木业,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不可能,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世界,比如绘画,她没有学过便不可能知道如何去画……”我摆明不信,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即使是她的一个人格知晓如何绘画,但是也不能够操纵她那个丝毫没有经过训练的双手,在画布之上表达出来。”

  “也许一开始不行,但是随着她人格之间转换越来越频繁,身体也随之在锻炼之中渐渐熟悉,并且能够完全配合当时操纵她躯体的在那个人格。总的来说,她体内的后继人格所掌握到的那些专业的知识,使他的主体人格并不具备的。”

  “听着着实有些玄乎……”

  “是这样的,应该说,一般的这种疾患在表现自己的不同人格的时候,就连写字的笔迹甚至是脑电波都是不相同的。更有甚者在转换人格之后,会变成一个没有色彩辨识能力的色盲,但其实他的主体人格是能够辨别这些色彩的。”

5。
“你这样一说,倒是有点儿天才的意思。那这些病患如果都有这样的遭遇,岂不是因祸得福?许多才能竟然不学就会……”

  “严格说来,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不同的人格代表的即是不同的人,即使是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就好像刚才我所举出的这位患者,她经过了长期的治疗逐渐将体内的数种人格统一整合,最后稳定在主题人格之上找回了自我,那她自己根本不知道体内其他人格的事情,而且也根本不知道那些画作或是木工就是用她那一双手做出来的。但是这些东西或是才能相对于她能够健康的生活来说,那是微不足道的,”他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变了,而且声音也变得有些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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