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前》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亮以前-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那你们爸爸呢?”我忍不住问道,“爸爸会到地铁站来接你们回家吗?”

  “爸比利?”那姐姐皱了皱眉说,“它好端端的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才没有,它在卧室的床上。我把它挪过去的……”妹妹争着说。

  “你们说的是谁?你们的爸爸吗?”我听的有点糊涂了,于是发问。

  “是爸比利,它是一头大胖熊……”姐姐说。“毛茸茸的,是妈妈花了好几块钱在商店里买的。”

  她说的显然是一只玩具抱抱熊,我深感沟通的艰难。

  “不,我说的是你们的爸爸。”我耐心的跟他们说。

  双胞胎女孩互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看来绝对有必要将她们安全送回家中,大概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只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令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情形。

  “你们去了哪里?去找妈妈了吗?”我问。

  “去找鼹鼠。”这次是妹妹抢着说。

  “找鼹鼠?”

  “是的,它们家住在野外很远的地方。”姐姐说。

  “去找鼹鼠做什么?”我问。

  “去做客。”双胞胎齐声说。

  “去鼹鼠的家里做客吗?”我不敢相信这话是我问出来的。

  “是的,那里老有吃不完的芝麻酥和核桃奶。”小姐妹俩仿佛还在回味,“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糊涂掉,望着眼前的双胞胎女孩儿不知说什么好。

  “鼹鼠的一家,有鼹鼠爸爸,鼹鼠妈妈,和鼹鼠弟弟。”那姐姐说,“它们全都是我们的好朋友,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们总是去它们那里玩儿。”

  见鬼的鼹鼠一家,我想。我不知道南方是否有产鼹鼠,总之她们一直再说没头没脑的话令我陷入苦恼之中。

  “妈妈怎么会不见?”我疑惑道。

  “不知道。”双胞胎女孩儿又是齐齐的摇首。

  我和奇怪的双胞胎女孩儿面面相觑,心中塞满了鼹鼠的一家以及她们不见了的妈妈。脑子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够使这个轮廓变得清晰起来。究竟是什么呢,闹得我心烦意乱。

  “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双胞胎中的姐姐,低声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我。

6。
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

  敏君,你还记不记得?我什么时候也问过你好像同样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呢?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好熟悉的一句话,如果我说过的话,应该就是在妈妈死去的那一年。

  只记得无数的叔叔伯伯和阿姨,在那一天来回奔走。妈妈从医院里被推回了我们的家中,脸上蒙着白色的床单。当时年幼的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总之,来回走动的人群中没有了妈妈的身影。她躺在那里也不动,也不说话。

  再后来,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来到了我的面前。就是被我称为父亲的那个人,在我出生七年之后终于和他在妈妈的葬礼上有了第一次的接触。

  好像就在那个时候吧,妈妈死去,和从未谋面的父亲一同生活的时候。你从此常来陪我,多数的时候我们亲密要好的像是同胞的姐妹一样。因为正是在那个时候,我不止一次的问过你: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至于你有没有回答或是回答的什么,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只记得头两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过的并不是很好。晚上都是一个人躺在黑暗暗的一见小房间里,并且多数时候会在黑暗中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能入睡。在此之前,我总是和妈妈睡在家中有着温和灯光的卧室里。而且妈妈总是会在我入睡前给我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像三只小猪、鼹鼠一家的故事……

  等等,是什么?三只小猪、鼹鼠一家的故事,鼹鼠一家的故事……

  我抓住座椅旁边那根突出的杠杆,一瞬间头疼的很厉害。对面的双胞胎女孩儿好奇的看着我,但却没有说话。

  我顾不上再和她们说些什么,用手按住好像快要炸开的额头。脑海中反复的在想一些过往细碎的记忆片段,好像努力想要抓住什么。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三只小猪,鼹鼠一家的故事,鼹鼠一家的故事,鼹鼠一家的故事……

  “从前在草原上住着鼹鼠的一家,高大幽默的鼹鼠爸爸,它的爪子能刨开最坚硬的土层。亲切和蔼的鼹鼠妈妈,她做的美味芝麻酥和上好的核桃奶远近无人可比。聪明伶俐的鼹鼠弟弟最大的本事就是调皮捣蛋,它总是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从前在草原上住着鼹鼠的一家,高大幽默的鼹鼠爸爸,它的爪子能刨开最坚硬的土层。亲切和蔼的鼹鼠妈妈,她做的美味芝麻酥和上好的核桃奶远近无人可比。聪明伶俐的鼹鼠弟弟最大的本事就是调皮捣蛋,它总是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从前在草原上住着鼹鼠的一家,高大幽默的……”

  我抱着头,嘴里反复的念诵着这一段话。剧烈的头痛,使我几乎摔倒在座椅上。我发疯了似的站起来扑到对面双胞胎女孩儿的身边,使劲晃着那双胞胎之中的姐姐的肩膀,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停下!停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7。
突然一声哭喊声响起,我脑子里顿时一阵清醒。在脑筋急速开动之下,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吓着这对双胞胎姐妹了。这时身旁还有一个妇女的声音大声喊:“你这个疯女人,你干什么?!你吓着我的孩子了!”

  我惊慌失措,赶紧撤开身子。等我的意识恢复过来之后,才发现地铁里仅有的几个人都围在我的身旁,并且议论纷纷。眼前两个小孩儿正在高声大哭不止,一个年轻的妇女正自惶急的哄着这两个孩子。小女孩儿手中拿着空空的爆米花筒,爆米花撒了一地。她身旁的小男孩儿口中还有没有咽下的爆米花,也是哭的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

  上帝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我瞪大眼睛头脑中嗡嗡直响。怎么是这两个孩子?那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孩儿呢?去哪里了?刚才还和我说话来着……

  我跌坐在长椅上,感觉整个身体都如同虚脱了一般。见鬼了不成?面前坐的确实是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小男孩儿。四周也没有双胞胎女孩儿的身影。

  大概是我的样子吓坏了那几人,那个年轻的母亲扯着两个孩子和那几人转去别的车厢。看样子大概以为我是疯子,整节车厢顿时只剩下我一个人。

  “姑娘,姑娘,你没什么事儿吧?”一个年轻的地铁工作员走到我的身边,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我惶恐的说。

  “当真没事?”男工作员大概看我的脸色不太正常,所以不太相信我的说话。

  “只是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就好……”

  “要保重身体。”男工作员点了点头。

  这时,正好地铁到站停靠,我赶忙站起身飞也似的逃出了车厢。虽然地铁并没有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但是说实话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在车厢里呆下去了。

  出了地铁站,我踉踉跄跄的奔到一个无人的街角,接着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直到吐得满嘴都是胆汁的苦味,胃部开始抽搐为止。

  人总是会见到各种各样的幻觉,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我历尽辛苦的回到住处之后,脑中还浮现有那对奇怪的双胞胎女孩儿的身影。那一夜我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分钟也不曾合眼。

  敏君,我奇怪自己竟然不记得小时候是怎样的模样,说到底,十五岁之前,我竟然连一张照片也没有。还有妈妈,她的墓碑上只有姓名没有照片。再婚的父亲家里,到处也找不到妈妈的照片,我其实不知道我那不见了的妈妈究竟是什么样子。

  遇见双胞胎女孩儿这件事,令我困扰不堪。阴湿的天空低低的压在头顶,这几乎使我发疯。在豪雨中我离开了这座城市,途中才蓦然想起久远以前,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形。

  灵堂里人来人往,一个小女孩儿坐在灵堂的角落里,另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她的旁边。

  “妈妈不见了。”小女孩儿说。

  “为什么会不见了?”另一个小女孩儿问。

  “那天妈妈和我玩捉迷藏,后来就不见了……”

  “在鼹鼠家吗?”

  “没有,她总是带我一起去的。”

  “真伤脑筋……”

  “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

  “还会有另一个妈妈。”

  “那她也会陪我玩儿捉迷藏吗?”

  “……我陪你玩捉迷藏,成吗?”

  “我叫萨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敏君……”

  
  五月于行进的列车

  SL

1。
敏君:

  说来奇怪,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用手提电话了呢?看着大街上男男女女将各式各样的手提电话或拿在手里、或挂在脖子上、或是拿在耳边接打,我突然有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异类。并不是说手提电话有多么的重要,只是想不起它何时淡出了我的生活,要知道,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没有手提电话那将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记得以前有人在听说我没有手提电话的时候,她竟然惊异的张大了嘴巴。

  “没有手机吗?那别人怎样联系你啊?”她夸张的喊。

  “无所谓的吧?只有带一部手机在身边才可以和人互相联系吗?”

  “可是人人都有手机,而你没有,那别人要联系你岂不是十分的不方便么?”

  “那种事情,无所谓的吧?”

  “怎么说?”她看我像看这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

  “想要联系总归能联系的上,手提电话没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地球一样是绕着太阳公转且自转的啊。”我说。

  “可是大家都有手机,而你没有,总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是吗?”

  “普通人如我一般的鼠辈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好联系。况且人与人的交往本身就是一桩麻烦至极的事情,倘若互不相干,那手机便可以从此省掉。”我认真的说。

  “真是难以理解……”

  常常会因此而招致这样那样的麻烦,但是从此身边少了电话铃声的聒噪,与我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从那以后但凡碰到需要我出示手提电话号码的时候,我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提电话。”于是人们照例惊讶,表情一律夸张的雷同。但是我丝毫不去理会,更不会因此而去为自己重新置办一部手提电话。

  若仔细想想,手提电话开始远离我的生活缘于很多日子之前我接到那通奇怪的电话之后。因为在那之前,我都一直有在使用手提电话,虽然并不常用它来联系旁人,但是至少那时尚无想要摒弃它的打算。

  那是个秋日的午后,我独自坐在家中等豆子打电话来喊我出去。但是左等右等却也不见有电话来,正在我想要给豆子拨个电话过去的时候,手机突然炸了一般的响起了急促的铃声。但拿起来看时,才发现不是男朋友的来电,机屏上显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踌躇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即接下,但是手机的铃声喧闹不止。无奈我只好按下了接听键,但心中却在想:说不定豆子这时候要打电话过来,真是倒霉。

  电话接通之后,我照例说:“你好,是哪位?”

  “奶牛在哪里?”电话那头是一个惶急的女声。

  “什么?你说什么?”我大是奇怪,一时摸不着头脑。

  “奶牛!奶牛,这回可有听清楚了吗?”那女人重复了一遍。

  “什么奶牛?对不起,我想你是打错电话了。”我说。真倒霉,这时候来了一通误事的电话。

  “打错了?怎么会?这难道不是你的号码么?”那女人粗声粗气的将我的手机号码诉说了一边,竟然丝毫无错。

  “你报的号码确实是我的,但是我们认识的吗?”我问。

  “这些并不重要,问题是奶牛不见了?你了解了吗?”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惶急。

  “对不起,实在帮不到你,我不知道什么奶牛……”

  “你当然不知道,但是它不见了。”

  “那又如何?”我大感生气,“可见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不管它在哪里?非要马上找回来才成……”听那女人的声音似乎快要哭出来了,这也是我不忍心直接挂断电话的原因之一。

  我于是叹了口气,暗自怪自己干嘛生什么气吗?也许是这个女人的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反正是时间还早得很,豆子的电话也一直不来,不妨陪她说几句话。只当是听写逸闻趣事好了,听说脑子不正常的人通常只能顺着他们说话,要避免直接或间接的语言刺激。

  我既已经将话筒里的女人定位为精神不正常之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便容易沟通的多了。

2。
“那就是失踪了?”我试探性的发问,“奶牛,对吧?”

  “是的,”她居然迟疑了一下,“不见了,当然可以说失踪。”

  “那个,我在想,”我说,“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告诉附近的警察,让他们来帮助你找到失踪了的奶牛……”

  “是么?警察会知道奶牛的去向吗?”

  “当然,你知道的,有那么多的警察,我想其中定然有谁见到过你家的奶牛。”我说。

  话筒那边沉默了片刻,接着才有声音幽幽传来:“不是我家的奶牛,你为什么总说是我家的奶牛?”

  “哈?”好在我定位准确,因此虽然通话中有偶发状况,但是我也自能应付,“不是你家的奶牛吗?那是谁家的?”

  “不知道,很难知道是谁家的,因为从来没有人过来看它。”

  “对不起,这个……”我说,“您确定您现在在说的是一头奶牛吗?”

  “当然是奶牛,地地道道的奶牛,绝对不是黄牛或是水牛什么的……”那女人一口咬定。

  “四个蹄子,两只犄角,身上全是黑白斑的那种奶牛吗?”话一出口,我又忍不住责备自己。干嘛这么认真,即使确认了它是奶牛又能怎样?

  “没错了,莫非你已见过它了不成?”那女人陡然把声音提高了极度。

  “不不……我只是确认一下,奶牛大致上都是那个样子啦。”我赶忙说。

  “那倒是,今早上我清点的时候,它不见了,可把我吓了一跳……”她自顾自的说下去。

  “等等,您方才不是说不是您家的奶牛吗?”我说,“为什么您来清点?”

  “它不是我家的,但是住在我借给它的房间里。今早上起来,我照例给它送饭,它却不见了。”她说。

  “您借给奶牛房子住?奶牛不应该睡在牛栏里吗?”我问。“谁会让奶牛住在房子里?”

  “奶牛当然会住在房子里,我还有好多房间,住着各式各样的牛啊,羊啊什么的。”

  “难不成你家是一间饲养厂?”我说。

  “饲养场?那是什么?”

  “这个……有好多动物住在你家吗?”我问

  “是的,我给它们分了好多的房间,每人一间跟本不会住的拥挤。像奶牛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尽头,和长胡子山羊和水獭是邻居……”女人娓娓道来。

  我抚着头,真想快点结束这莫名其妙的谈话。

  “你养着它们,那它就是你家的喽。”我说。

  “是吗?那样说来也未尝不可啦……”隔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

  虽然是在话筒里,但是她叹气的声音我到是听的清清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