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黛玉握着嘴巴,目光闪烁,紫鹃哪里肯信,抓了黛玉的衣袖,央求道:“好姑娘,你是不是说原本就要送我的?”
“既然说漏嘴了,”黛玉放下袖子,拉紫鹃坐在自己身旁道,“告诉你也无妨,在几日就到你的生日了,你服侍我一场,在我心里,你就像姐姐一般照顾我,自然要送你件礼物了。这还是雪雁告诉我的呢。”前几天偶然听见雪雁说紫鹃的生日快到了,和几个丫头商量着要送什么给紫鹃呢!她灵机一动,便自己动手,也给紫鹃准备了这件礼物。
怔怔地看了黛玉一会儿,紫鹃的眼里竟然流出泪来,她是贾府的家生丫头,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贾母身边,从来没有人记起过她的生日,而黛玉,是她的主子姑娘,如今却想起给她送礼物,而且还是她亲手做的针线,这让紫鹃如何不感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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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话不投机钗讽宝玉
听说黛玉亲手绣东西为自己过生日,紫鹃感动莫名,眼中竟然不自禁地流下泪来。黛玉自是明白她心里想什么,握了她的手,正欲说话,却眼风一瞥,看到刚刚走进院门的身影,忙笑道:“好了,快别哭了,一会儿让宝姐姐和三看到,还以为我又使小性责骂你呢!还不快去倒茶。”
听黛玉一说,紫鹃也看到了才进门的宝钗和探春,连忙起身,勉强笑道:“宝姑娘、三姑娘来了,快请坐,我去给你们沏茶。”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眼睛,进屋去了。
“这紫鹃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看见紫鹃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探春对着黛玉笑道:“莫不是争桂花糕呢?”
黛玉早已站起身来,请探春、宝钗坐下,笑着说:“瞧瞧探丫头这张嘴,谁还稀罕那一块糕点不成?”
“不过是风迷了眼。”紫鹃已经端上茶来,听探春打趣她们,不禁笑着分辨道。
那宝钗在一旁坐着,早就拿起紫鹃刚放在榻边的针线来看,赞道:“林妹妹好俊的活计,都道是苏绣技法出众,别的再不能及的,但看林妹妹绣的这玉竹望月,就能窥见一二了。看着倒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内的。”
“宝姐姐说笑了,谁不知道宝姐姐最是擅长女红的,每日里陪着姨妈做活要坐到三更呢,再不是我们这样的懒丫头可比的。我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着玩玩罢了,也不是正经事。紫鹃,你且收起来吧,我陪宝姐姐和三妹妹说会儿话。”
紫鹃答应着把针线、小银剪刀等都收进屋子里去了。这里姐妹们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各色花朵。莺儿和侍书守在一旁并不多话。
探春笑道:“林姐姐,这针线花这么大心思,是给二哥哥做的吧,前些日子就听他说要请姐姐做荷包呢!二哥哥生日眼看就到了,我还想着要做两件针线给他做礼物呢,如今看了林姐姐的这个,我可拿不出手了,还是要另想办法了。”
黛玉知道她又拿宝玉和自己取笑,便啐了一口道:“三丫头敢情是魔怔了,怎么就断定我是给二哥哥做的,他那里的丫头个个都是巧手,哪里还用的着我做。你要不说,我还真忘记他的生日了。”黛玉心中暗暗计算,可不是,紫鹃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一,宝玉本来是四月十六,比紫鹃还早着几天呢,怎么自己偏偏给忘记了。
宝钗一眼掠过黛玉的神情,就知道她所言非虚,果真那针线不是给宝玉做的,心下微微有些释然,笑着推探春道:“送什么都是一份心意,想来宝兄弟再不说这个话的,你素日里善书,何必学人家刺绣,不若写一副字,不也很好嘛?”
“果然宝姐姐想的周到!”探春一笑,目光里一丝得意泄露出来。黛玉看的不明所以,但也并不说话,只端起青花白瓷盖碗,低下头,细细地刮开了茶叶沫,轻轻抿了一口。
“我听二哥哥说,这院子的建筑图已经出来了,山石、木料、各色花草也差不多快齐全了,到时候这园子盖出来,只怕是人间仙境一般了。二嫂子还说,东府里的蔷儿下了姑苏去采买小戏子,到时候就养在园子里唱戏呢,真没想到皇恩如此浩荡,竟然真能允准了省亲的。”
“是啊!”说起这个,宝钗也是有几分羡慕的,原以为选了才人、赞善,见了皇上的面,凭自己的才貌得了宠幸,成为后妃的一员,那么此刻自己的家里,是否也在大张旗鼓地修筑园子,迎接自己呢!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失神,眸子里透出些微失望的神色,不过转瞬便被她掩饰过去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想来娘娘在宫里也是不能自主的,虽说皇恩浩荡,能回家省亲,但到底不比平常人家,可以和家人常常相间的。即便身处上位,也是有着太多身不由己啊!”黛玉淡淡地道。自来皇宫多倾轧,元春能够从一个小小的女史走到今天,其间定有诸多辛酸,最终却还死的不明不白,对她,黛玉也是满心可怜。
“林妹妹。”宝钗敛起笑容,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能那么淡然地说出这些话,是因为她如今是皇封的郡主吧!“这话以后可说不得,要是万一传到皇上耳中,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能陪王伴驾,别说是娘娘的荣耀,就是这一大家子,咱们这些亲戚也都觉得荣耀呢,林妹妹怎么说这种话。”
黛玉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一脸严肃,义正词严,不觉暗暗摇头,道:“宝姐姐教训的是,黛玉以后便不说了。”话虽如此,心里对自由,却又多了几分渴盼。
接下来,宝钗、探春再说些什么,黛玉已经不怎么关心,看着头顶凋落的玉兰花,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耳畔,一声带着哭腔的“林妹妹”传来,黛玉蓦然回头,却见宝玉一身素白色锦衣,鬓发如墨,眉目如画,正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扶了疏月轩的大门,眼眸含泪地看着软榻上的女子,不觉起身,过去问道:“怎么了?”
宝钗和探春也俱起身迎了过去,一同将宝玉扶至榻上坐了。那宝玉这方看到探春和宝钗,强子压下心中痛楚,带笑强问道:“宝姐姐和三妹妹都在呢!”
宝钗虽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丝毫不肯带出,微微笑道:“是啊,来看看林妹妹!一起说会儿话,正说元妃娘娘省亲,家中盖园子是大喜的事情呢!”探春也道:“是啊,二哥哥,你不是见了那园子图吗,听说是从东府的会芳园引了一道活水过来,依山傍水,花草树木房舍皆全呢!”
“正是啊,”说起园子景,宝玉略略显得精神了一些,“正等着建好了,咱们去游玩一番的。”
“宝兄弟倒是个爱逛的,殊不知那园子是为了娘娘省亲建的,娘娘还没来看,难道咱们先进去不成,也太不成体统了。”宝钗在一边笑道。
宝玉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话,只对着黛玉道:“林妹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逛逛,我听说那山子野那先生是出了名的园林设计行家,设计的一应亭台楼阁、竹林花树皆是精心设计的。老爷没事倒进去过几趟,虽未大见规模,但也是赞不绝口的。”
“是吗?那倒真该去看看,方不负了那般景致。你最近倒是畅快,二舅舅忙着园子和朝中的事情,倒也无暇管你了,只是还是不该太过懈怠了才是,否则哪天问起来,你反倒手忙脚乱的,到时候难免一场气生。”黛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探春和宝钗,又道:“你前儿要找的书,我已经备下了,一会儿且和我进屋去拿吧。”
“宝兄弟要看书了,可真是长进了呢!将来少不得也是出将入相的,好蟾宫折桂呢!”宝钗话里带着三分取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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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钟死能亡承业接母
上回说到宝玉找借口,说来找黛玉借书,宝钗便取笑他将来蟾宫折桂,其实那神情无疑是在说黛玉这里又有什么你能用的着的,无非是些风花雪月罢了。
宝玉听了,不禁眉头一皱,看宝钗的眼眸中便多了一丝嫌恶,冷声道:“宝姐姐常说我是个无事忙,如今也不过和林妹妹借几本闲书罢了,我可不想做那庸人禄蠹之辈,没得玷污了我。宝姐姐难道没听说,今科的武状元文探花拒绝了皇上封赏,不愿做官,如今竟失踪了吗?可见也并不是人人读书为做官的。不过宝姐姐也别担心,如今倒是听说薛大哥哥是天天去学堂的,只怕要蟾宫折桂呢!宝姐姐且请和薛大哥说这道理吧,我和林妹妹还有几句话要说。”
宝钗登时气怔了,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霎时变了几变,终究笑了笑,讪讪地找了个借口,和探春相约着去了。宝玉看她们远去,这才对黛玉道:“林妹妹,秦钟他……他……”一语未完,眼泪又浮于眼眶。
“怎么?秦相公不行了吗?”想到书中秦钟的结局,黛玉心中冰凉一片,难道真的没有能逃脱那个命运,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
看宝玉点头,黛玉也多了几分伤感,两个人对坐默然,任花瓣落了满身。良久,黛玉低低喃问:“宝玉,你可想……改变命运?”
“如果命运皆是天注定的,又当如何改?”宝玉沉闷地回答,手中默默地捡起一片萎成舍褐色的玉兰花瓣,拿在手里出神,花终归又飘落的那一天,这也是他们的宿命吧!
“那智能儿可有下落?”黛玉轻声问。
“妹妹料的不错,智能儿果然是有了身子,只怕被她师父看出来打死,这才偷偷跑出去去找秦钟,竟然又被秦钟的父亲赶了出去,那样冷的天,她身上也没钱,竟然就……死了,智能儿死了,秦钟也死了。只不知道在那个世界,他们还能不能相逢,能不能在一起?”想起秦钟和智能儿的遭遇,宝玉默默地掉眼泪。黛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了他们的事情,终究也没能挽回!
两人就这样对坐半晌,宝玉方才去了。回头黛玉便听贾母叹息秦钟好个模样,竟然去了的事情,贾母又拿了几十两银子,预备了奠仪,让宝玉去吊唁,尽一下同窗之意。而那惜春听说了智能儿的事情,倒在黛玉处哭了一场,因说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哪里知道竟然是这个结果,当日还曾说要剪了头发去做姑子呢!黛玉便叹道:“何苦呢,做了姑子的想还俗不得。”那惜春便也默默。除此,偌大的贾府,便再也无人提起秦钟之事了。
倒是宝玉前几日提起的那考取了武状元、文探花,深得当今圣上喜爱,欲将最喜欢的瑾月公主许之的盛枫突然失踪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听说皇上震怒,六皇子曾经想跟那盛枫学习武艺呢,这会儿还派人四处寻找呢,而那瑾月公主自从见过盛枫之后,便一心要嫁给他,这会儿听得盛枫失踪,整日和皇上哭闹,惹得皇上烦躁不堪,下令全国定要将盛枫找出来与公主完婚。奈何那盛枫就好像失踪了一样,从其履历上看,那竟是是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的一个人,皇上想利用其亲人逼他出来的计划便也落了空。
听着那沸沸扬扬的传言,黛玉也只是一笑了之。这个盛枫倒是个有意思的人,若说他不愿意出头做官,偏偏又要参加科举考试,参加比武大会,还要拿了一个武状元、文探花的名额,如今皇上要给他封官,甚至还又公主愿意下嫁,这在别人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偏偏又都弃之而去,走的干干脆脆,不留下一丝痕迹。想当初看他从轿子中救下自己的架势,想来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江湖之人也许必得又几分癖性才称之为江湖人吧!
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道:“林姑娘,老太太那边来人请林姑娘和王嬷嬷过去呢,说是有客人来访。”
“什么客人?”黛玉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问。
“这个不太清楚。老太太只让姑娘和王嬷嬷换了衣服过去。”小丫鬟答道。
黛玉点点头,紫鹃便出去:“姑娘知道了,这就换衣服。”说着又对一个小丫头道:“你去后面厢房请了王嬷嬷来。”小丫头答应着去了。这边紫鹃便服侍黛玉换衣,由于孝期未满,黛玉的衣服仍旧多以浅色和素色的为主。这会儿换上的便是一色的上用月蓝色绉锻排扣褙子,下面一条绣着绿萼梅花的缃白百褶裙,白锻织金的绣鞋。整个人便如一枝清丽婉约的风中白荷,淡淡一笑,便是倾国倾城,眼眉一蹙,便能纠结世人的心。
王嬷嬷掀帘子进来时,正好看到紫鹃正在给黛玉插好最后一枝白色珍珠的簪子。黛玉从镜子里看到王嬷嬷出现在身后,便笑道:“想是妈妈大喜了,定是承业哥哥回京述职,来请妈妈回去享福了。”
“姑娘……”王嬷嬷欲言又止,终是下了决心,“姑娘,我也只回去和他们住两天罢了,回头还是要回来照顾姑娘的。”
“妈妈这是什么话,”此时黛玉已经大半停当,听王嬷嬷说还要回来,忙转回身来道:“我们昨天不都是商议好了吗?妈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说起来妈妈照顾黛玉这么多年,本来应该由黛玉好好照顾的,只是妈妈也知道,黛玉如今也不过寄人篱下,这府里又是这样,看妈妈这么大年纪还要被他们当下人般呼来喝去,跟人赔笑脸,黛玉如何过意的去。既然承业哥哥进了京,如今也是朝廷的官员,妈妈很该去享享福,回家里含饴弄孙,岂不比在这里强上百倍。”
“姑娘……”王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黛玉抓住了手道:“好妈妈,黛玉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放心吧,我身边还有紫鹃雪雁,林家的女儿,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的。更何况外面还有平叔和安叔,若这里真住不得了,我想要出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妈妈只管放心吧!”
听黛玉说的井井有条,王嬷嬷知道姑娘这次是铁了心要送自己走了。也是,前些日子周瑞家的竟让她去帮忙送东西,还被自家姑娘看见,当然是容不得了。可是看着自己奶了这么大,照顾了这么久的姑娘,要说离开,她一时真是舍不得。
抬起袖子擦擦眼泪,她跟在黛玉的身后一起到了贾母上房大厅里。
老太太坐在上首,王夫人陪坐在一旁,正和下首做的一个媳妇儿说笑呢,姐妹们也在下面坐着,听她们闲话家常,看见黛玉和王嬷嬷进来,那媳妇儿早站了起来,过来扶住黛玉,行下礼去道:“王何氏给姑娘请安,给婆婆请安。”
黛玉忙扶住了,笑着对王嬷嬷说道:“嬷嬷,这位想必就是嫂子了吧!我还没见过呢,照理说,倒很该我这个做妹子的见过嫂嫂呢,怎么嫂子反给我行起礼来了?”
王嬷嬷在一旁笑道:“再怎么说,姑娘是主子,受她这一礼也是应该的。”那王何氏早在后面搀住了王嬷嬷的胳膊,笑着道:“婆婆说的很是,再怎么样,这主仆的礼节也是不能废了的。”一行说,几人便走到贾母面前来。贾母便笑着让黛玉坐到自己身边去。黛玉过去给贾母请了安,这才过去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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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迎婆母主仆细推心
却说王嬷嬷和其媳妇儿看黛玉在上面坐了,贾母、王夫人等便让王嬷嬷她们坐,早有丫头端了椅子过来,王嬷嬷哪里肯坐,她不肯坐,那王何氏自然更不会坐。
王夫人无奈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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