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为身边的婆子,这院子里可住有别人吗?一个婆子回道:“正房里摆着哥儿和姨娘的灵位,两边厢房倒是住着几个姑子,因这院里不清净,叶姨娘特意从庙里请了来,在家镇着的,老爷也是同意了的。”
黛玉便点了点头,道:“如何姑子们不见出来的?”那婆子又回道:“实在是这院子有问题的,姑子们晚上都是通宵念经消除业咒的,白天还好些,便都在厢房里歇着了。”黛玉因觉得奇怪,难道还真有鬼魅不成,便也不多说话,只迈步进了正屋,却见堂上果然供着“爱子林氏锦儿之位”,旁边又有叶姨娘的灵牌。
两个婆子站在门外伺候着,黛玉拈了香拜了,又让紫鹃焚了香烛纸钱。雪雁却忍不住道:“姑娘,我感觉脖子里有冷风,真是怪吓人的,咱们快回去吧!”旁边颜岚也忙点着头附和:“是啊是啊,姐姐,咱们快回去吧。”黛玉却笑道:“你们怕什么,就是有鬼,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想必姨娘和弟弟都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定是恩怨分明的。”说着便对上祝祷。
等她们出来时,轻罗却已经回来了,因为听说这里邪气,便不敢进去,只在门口等着,及至看到黛玉颜岚出来,忙上来道:“姑娘,果然有问题。”颜岚赶紧问:“什么问题?”黛玉拉了她一把,又看了轻罗一眼,轻罗赶紧把话打住,道:“我就说姑娘最喜欢的那件湖蓝色长裙怎么有了个洞,却原来屋里真有耗子。”
“什么?”颜岚跳了起来,道:“你说咱们屋里有耗子,还不快快找人回了舅舅我最怕耗子了。黛玉好笑地看着她们,道:“罢了,反正你现在也不回自己屋子去住,只住在我哪里,赶明让管事婆子抱只猫来放你屋,管保不出三天,就是耗子精也给抓出来的。”
颜岚便笑道:“姐姐说的很是,从此后我还是跟着姐姐住吧。”黛玉无奈地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啊!”
一回到房中,颜岚便抓住轻罗道:“什么问题,快说快说,那叶姨娘是不是吓的屁滚尿流了?”
轻罗便道:“叶姨娘着实吓的不清,不过她身边的那位婆子才是真正吓破了胆呢!”
原来轻罗跟在叶姨娘一行人身后,藏在必经的假山旁细听,却见那姨娘出了黛玉的院子,竟把随身跟着的几个丫头婆子都遣开了,独独带着一个婆子绕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那轻罗见了,慌忙又跟了过去,轻手轻脚地躲在他们后面的花丛中。却真好听到那婆子噗通跪在叶姨娘跟前道:“姨娘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呢?若是那锦哥儿和你姐姐真的化作厉鬼,我们可是活不到头了。”
叶姨娘啐了她一口道:“你就是这么个兔子胆啊?瞧瞧你那裙子上都湿了。当年既然狠下心做了,这会儿子再害怕又有何用?我那姐姐平时最是懦弱的,就是她来了,我也不怕的。”说着又道:“你还不快站起来,如今这个样子给人看了,还怎么说呢?”说着又道:“你那个外孙子可究竟怎么样呢?如是过继到我这里,以后这林家少不得都是他的,到时候你们也跟着沾光不是?”
却听那婆子慌忙凑上来道:“如今可不读到四书了,也伶俐的紧,老爷不也夸过的吗?只是还请姨奶奶早些和老爷说妥了。”
叶姨娘皱眉道:“一身的臊气,离我远一点儿。”慌得那婆子赶紧退后了两步,叶姨娘才又说道:“我也是和他说了很多遍的,奈何老爷如今总也不松口,我前儿可是听书房上的人说了,老爷如今的病也不过是白拖着罢了。我就不信他还能眼看着林家绝了后的,改日再让你那外孙子进来给老爷看看,没准一高兴就过继来了呢。”那婆子慌忙答应着,又说了些奉承话。想是终究放心不下那鬼魂的事情,依旧道:“虽然说不怕,但还有那锦哥儿的鬼魂的,姨娘也该请个得道的高僧来震一震。倘或他们真来报仇,我们的谋划也功亏一篑了。”
叶姨娘嘴上道:“不怕,若他们真化作厉鬼要来,早就该来了,又哪里会等到现在的?”
“这也说不好,我总觉得大姑娘这次醒过来,和当日有些不一样的,总感觉透着些鬼里鬼气的。姨奶奶想想,素日姑娘可对姨奶奶这么客气过,哪天不是在自己房里,看看书、哭一会儿的,身子也一阵风能吹倒似的……”
那叶姨娘也疑惑道:“说的也是,照理说她昏睡了三天,哪里能昨天刚醒,今天就有力气去上房请安的,而且昨儿她还把太太生前常戴的蝴蝶发簪送了给我,我当时也只是和姐姐说过,我最是喜欢太太那对蝴蝶簪子的,而且她今儿又去拜祭锦哥儿,莫不是……”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婆子正待说话,偏偏这会儿轻罗的腿蹲的麻了,因此一不小心竟坐在地上,带的身边的花木也哗啦一声。那婆子和叶姨娘连是谁都不敢问一声,居然撒丫子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竟都跑走了。轻罗不由地抚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若真被她们发现,还真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呢。于是她也赶紧把地面整理的和原来一样,悄悄地溜了回来。却又听小丫头说两位姑娘去佛堂了,这才洗了手赶到佛堂去。
颜岚听到这里,已经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旁边王嬷嬷一边帮她轻轻揉捏后背,一边道:“陆姑娘也轻着些。哪里真就那么好笑了。”
“嬷嬷还说不好笑,呵呵,想不到居然吓成那样。”颜岚还是止不住。
黛玉白了她一眼道:“这会儿子笑别人,刚刚在佛堂是谁连大气都不敢出,让快回来的?”颜岚好不容易止住笑,转了转眼珠道:“是雪雁!”
“好姑娘,没得又攀扯我,姑娘可是在说你呢。”雪雁在一边辩解道。
“嬷嬷对此可有什么看法?”黛玉放下盖碗,看着兀自出神的王嬷嬷问。
“姑娘,若照此看来,锦哥儿和大叶姨娘的死定是和她们脱不了关系的了,只是那个婆子会是谁呢?老爷再喜欢那个家生子儿的后代,也断不会过继了来的。这事情我想他们应该不是谋划了一日两日了吧,居然早早就想到家产上去了。”王嬷嬷细细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些家生子中有哪家的孩子这会儿正读着四书的。
黛玉便道:“嬷嬷这会儿子也不必想了,只看看这段日子有谁说要进府,叶姨娘又劝爹爹过继谁家孩子的不就清楚了。”
王嬷嬷便道:“姑娘说的很是。只是这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歇歇才是。”黛玉也觉得累了,便听话地躺回床上去歇息了。只是一天中听了这许多故事,又忍不住地推理,又哪里睡的着呢,不过是闭了眼睛养神罢了。
但是恍惚中,鼻翼间忽然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清淡新雅,黛玉忍不住深深嗅了几口,就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云雾缭绕之间,却见一个穿着广袖纱衣、面貌清丽温柔的女子飘飘然地给她下拜。慌得黛玉连忙上前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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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梦绛珠父女议过继
上文说到黛玉闻得一股异香,便昏昏沉沉睡去,却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踏云而来,遥遥对她下拜。慌得黛玉慌忙上前扶起,问道:“这位姐姐,你是什么人?怎地无故拜我?”却见那女子提袖掩嘴微微一笑,端的是清丽婉转,饶是黛玉层从镜中见过自己的容貌,也不禁愣住了。却听那女子娓娓谈起,说:“我又哪里是你的什么姐姐,不过是和你合二为一的一个人罢了?”
“一个人?”黛玉不解,半晌方悟道:“原来你就是绛珠仙子?”忽又跺脚道:“我明白了,许是我占住了你的躯壳,所以你游荡在天地之间。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既然这样,仙子就施展法术,还回去便是了。”
“回去?我可不许。”是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
绛珠再一次掩嘴轻笑道:“凌姑娘听听,有人这么霸道,我可还怎么回去?”
“可是仙子你不是去还泪的吗?如此半途而返,岂不违背初衷?我若一直这样占住你身体,可替你还不得泪了。”黛玉不解地道。
“凌姑娘有所不知,我欠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惠,灵河龙王已经代替我以灵河之水还尽了。他不忍我将来泪尽而返,说那必是大伤元气的,是以便在警幻姐姐前销了我的号,接我归返太虚了,至于你为何能进入那具身体,想必另有缘法,日后且看着吧!我今日此来,是来送贾敏、大叶姨娘以及锦哥儿的魂魄给你的,既然你有心替她们报仇雪冤,让他们有再世为人的机会,我们就不必再拘管他们了。”说着,那绛珠仙子便递过来一个透明羊脂白玉的琉璃瓶来,果然见里面三个小人正在叩首。
黛玉接在手中,方道:“不论如何,我如今总算是借着黛玉的身子返生,也当是替她做些事情吧!只是我想问问仙子,我老公……哦,丈夫江闻天可如何了?”
绛珠仙子还未及答话,却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嗤笑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绛珠,我们且走吧,不必理他!”说话间,果然见绛珠仙子回转身去,窈窕身影渐行渐远,隐于云雾之中。
黛玉无法,也只好回转身另觅出路,忽然耳边却隐隐有急促的呼唤,“姑娘,姑娘,醒一醒!”黛玉便寻了那声音走去。却四周仍旧雾茫茫一片,待得勉强睁开眼来,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有些不明所以,抬起手揉揉眼睛,却原来是紫鹃,便不由得笑了笑,疲乏地问:“紫鹃,什么时辰了?唔,还早呢,我再睡一会儿。”
“姑娘快别睡了,这都要巳时了。还从没见姑娘这般好睡过。”说着,紫鹃便在一边推她。“快起床吧,老爷可是叫人来请姑娘呢!”
“好姐姐,我就在睡一会儿了,就一会儿。”黛玉说着,索性翻身朝里,抱了被子继续睡。紫鹃再旁边看着,真有些哭笑不得,她伺候黛玉也有五六年之久了,姑娘每天能睡三个时辰她就阿弥陀佛了,哪曾想今天居然足足从昨晚戌时只睡到今天巳时,而且这会儿还不想起,要赖床。这怎么行呢?且不说老爷在前面,但是空了这么久的肚子,对身体也不好。于是紫鹃只好再次努力。
“唔,好香,好香!”黛玉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肚子里已经咕噜噜开叫了,赶紧翻身坐起来,却见雪雁和颜岚正在旁边的桌子上摆着饭菜。那颜岚看她坐起来,终于忍不住放下筷箸,大笑起来,道:“怎么样?我就说,姐姐闻到这个味道肯定是要起床的吧,偏偏紫鹃还不相信!”雪雁在一边竖起大拇指道:“是,还是颜岚姑娘最厉害!知道用丫头哄自己起床的方法来哄我们姑娘了。”一句话直说的黛玉笑的滚倒在床上,紫鹃拿着衣服,一笑便合到了黛玉的身上。
颜岚又是羞又是急,脸立刻就绯红了,急道:“雪雁这丫头,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我不把你这小蹄子的嘴撕烂了。”雪雁抬脚便往外跑,便求饶道:“好姑娘,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以后再不敢了。”
趁她们闹着的当儿,黛玉已经穿好衣服,洗漱过了。便喊颜岚过来吃饭,又对紫鹃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你说老爷叫我过去的,可有这事儿。”紫鹃道:“有的,不过是说让姑娘吃饭后过去一趟,说是要见什么人的!”
黛玉答应了一声,便忙忙用了饭,漱了口,便带着丫鬟往上房去,有丫头看见,慌忙掀了帘子道:“姑娘快请进吧,老爷刚才还说让人去请姑娘,堂老爷和小公子都在的。”黛玉便进屋里来,果然看见林如海下首坐着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下面还有一个七八岁扎着丫髻的小男孩儿,这会儿看黛玉进来,慌忙站了起来。
黛玉上前给父亲见了礼,林如海便指着那中年人道:“这个是你长房爷爷的小儿子,你只叫八叔就好,快去见了。”黛玉便也给他福了一福,便坐在林如海右手边,看着那小男孩儿道:“这就是堂叔家的兄弟吧!倒果然机灵呢!”那个堂叔便让叫:“鑫儿,快去拜见姐姐。”那鑫哥儿便上来给黛玉拜了一拜,黛玉因把他拉到身前,拿了果子给他吃。
鑫儿想要伸手去接,但又畏惧地看了一眼父亲,终究没敢伸手,黛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叔叔对鑫儿也太严些了吧,瞧他,连点儿果子都不敢吃的。”那男子便道:“既是姐姐给的,还不拿着。”那鑫哥儿方伸手接了吃起来。
却听得如海道:“你一向在扬州这边做生意,我也未帮过忙,得闲了还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要不一家子反生分了。”那人忙笑着答道:“本应当经常来给兄长请安的,奈何虽只是一间小铺子,但也总有不完的事儿,竟是抽不出身的。再者说兄长身为江南盐政、公务也颇为繁忙,是以不得兄召唤,弟不敢打扰。”
“总也忙不完的事,就是搁一下也不碍的。”林如海说着,又问:“鑫哥儿多大了?可有上学?”等等,那男子便一一答了,又说:“也不是我向兄长夸耀,学堂上的老师也常夸我们鑫哥儿聪明伶俐的。如今,一本《诗经》已经背了大半了。”黛玉便不禁微笑。八岁的年纪一本《诗经》背了大半,父亲如何看的上,像黛玉五岁时就已经把《诗经》背诵如流了。果然见林如海笑了笑,也不考较,只道果然有出息,又让留了饭再走。下面丫头婆子答应了,便请那男子和鑫哥儿去入席。
林如海说换身衣服就过去,黛玉便也落到后面,问父亲:“爹爹,我怎么并不认识这位堂叔的?想来也不常走动的吧?”林如海便笑道:“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又哪里认得他,他素日也很来过几次的,不过我也不常见他,他家的女人倒是常领了这鑫哥儿过来请安,你叶姨娘倒是很喜欢这鑫哥儿,昨个儿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是学完了《四书》《五经》,最是聪明懂事的。也不过如此吗?别说不如我的黛儿,就连你奶嬷嬷家的王承业倒也不如了。”
黛玉哦了一声道:“我也看那鑫哥儿秀气可疼,也怨不得姨娘喜欢,只是凭他怎么出色,爹爹怎么忽然起意见他了。”
林如海看了黛玉一眼,眉眼间多了些歉意,道:“我这一生,只得了你和锦哥儿二人,偏锦哥儿又早去了,如今单剩下你一个女孩儿家,倘我哪一日去了,留你在世上孤苦无依,难撑门户,或被人欺负了,连个帮你出头的人都无,又让爹爹如何能在九泉下安心呢。”黛玉听得不禁红了眼眶,扑进如海怀中,哽咽道:“爹爹说这什么话,如今春秋正盛,又有白神医在此,爹爹这病就此痊愈了也未可知的。”
“罢了。”林如海不愿意看黛玉伤心,便扶了她的脸道:“快别哭了。一会儿让人看见笑话。你姨娘说的也有道理,便是我这病好了,以我这年龄,也是不能再有子嗣了的,倒是不如从族里挑个好点儿的孩子过继了来,将来也好有个人给我扫墓添土,你也不至于太过孤弱了。”
“是姨娘的主意?”黛玉一惊,联系到今天的这个孩子,心里不由地思忖那个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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