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的脸色于是变了,“那么,我们岂非害了墨风?”
二爷道:“我已经害死了杨翔,我又怎么会再去害墨风?难道你们都以为我是真的老糊涂了么?”
乌鸦道:“可是……”
二爷挥了回手,打断了乌鸦的话,“阎罗谷这地方,固然凶险得很,白云固然不能去,一般的江湖人也不能去,墨风却总有一天必须得去,现在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既然如此,二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也应该走了。”
二爷不语,紧闭双眸,仿佛很累,又似若有所思。
乌鸦于是一拱手,而后转身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二爷的双目突然睁开,望着乌鸦离去的方向,犀利的眸子里精光四射,仿若自言自语,喃喃道:“这个江湖,果然已经复杂到连我也无法琢磨,只是,你们最好还是莫要太低估我。”
乌鸦没有回公正山庄,而是去了杨翔的坟冢,白云的小屋。
自从白云失踪以后,这原本清净的地方热闹了不少,聚集着不少江湖人物,或明或暗,目的却只有一个,他们期盼着白云再回到这里,能够一举擒住这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江湖公敌固然可以成就自己的荣耀,再不济,也至少可以目睹一场盛况空前的厮杀,作为茶余饭后可供夸夸其谈的资本。
可是,白云仿佛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两个月始终不见踪影。
每个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
“白云又不是傻子,他既然杀了那么多人,又怎么再回到这里?如果你是白云,你会傻到回来送死么?”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而且确实很说得过去。于是,虽然失望,这些因为同样理由聚集在这里的江湖人总算又可以因为同样的理由陆续离开。
这个地方,于是又恢复了当初的宁静。
乌鸦走到白云的小屋前,驻足四望,又仔细的侧耳倾听,良久,确信四下无人之后,轻盈的闪进了小木屋。小屋里自然没人,也自然没有等,原本就一身漆黑的乌鸦于是显得更黑,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发亮。小屋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墙上还留着老鼠打的洞,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上面还有白云和沈冲喝酒留下的空酒壶,一张破旧的木床,透过稀疏的茅草遮盖的屋顶,依稀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乌鸦于是就躺在床上看星星。
看着看着,乌鸦居然就睡着了。
乌鸦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听到这敲门声,乌鸦的脸上,居然也有了和白云一样的懒洋洋的笑意。
乌鸦道:“你为什么要敲门?墙上不是有一个洞么?你为什么不从洞里钻进来?这岂非要省事得多?”
敲门声还是继续,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为什么要钻进来?我又不是老鼠。”
乌鸦于是跳下床来,打开门,他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蒙着白纱,看不出美丑,甚至也看不出年纪的女人。
这女人虽然看不出美丑,却是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纵然被白纱遮住了脸庞,已足以倾倒众生。
。而且,这女人自始至终都在笑,美丽的大眼睛很漂亮的弯着,荡漾着笑意。
乌鸦不由愕然,道:“你是谁?”
女人道:“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来问。”
乌鸦笑了,道:“你在我的屋外敲门,你居然要问我是谁?”
女人也笑了,道:“你居然半夜在我家的花园起了一间屋子,这屋子除了有门,墙壁上居然还有一个洞。现在,你居然还要问我是谁?”
乌鸦楞了,站在门口四处看,果然四处花团锦簇,雕栏砌玉,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哪有当初守墓草芦的一点影子?
乌鸦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女人咯咯大笑,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有趣的事情,直笑得花枝乱颤,道:“这里就是万花谷,我就是叶二娘,江湖上倾慕我的人虽然很多,接近我的手段也不胜枚举,可是像你这么有趣,直接在我花园里造一所房子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
叶二娘止住笑声,接着叹了口气,又道:“可惜你这人长得却无趣得很,简直就像一只乌鸦。”
乌鸦又愣了,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乌鸦?”
这回叶二娘也愣了,继而又笑,道:“原来你果然就是只乌鸦,这名字倒合适得很。”
乌鸦突然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万花谷,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是叶二娘,如果你是叶二娘,那么我所认识的叶二娘又是谁?”
“你所认识的叶二娘自然就是方竹筠,如假包换的方竹筠。”
“你是说,那个方竹筠根本就不是假的,那个方竹筠本来就是江南第一美人方大小姐?可是,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未婚夫?”
“谁说是方竹筠杀了自己的未婚夫?”
“当然是她自己说的,当时我们几个都在场,莫非我们都听错了?”
“可是她也说自己是叶二娘,你们也都没有听错,你必须明白,有时候,听到的,不一定都是事实。”
“那么,你又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叶二娘又笑了,道:“因为,方竹筠就是我的女儿,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乌鸦道:“那么,你为什么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应该让我知道。”
叶二娘还是在笑,“很多人都不知道你的真正来历,所以你能很容易的在三方周旋,可是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来自何处,而且我不妨告诉你,你要做的,也正是我要做的。所以,你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
叶二娘突然收住笑容,脸上有了虔诚而恭敬的神色,道:“这个人,在我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我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可是我知道,他也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你不仅愿意牺牲自己,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乌鸦的脸上也有了同样的表情,道:“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这样做,或许,我们欠他的,都实在太多。”
第九章 江湖往事
还是白云那间小屋,乌鸦还是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透过屋顶稀疏的茅草看星星,看着看着,乌鸦于是又睡着了。
乌鸦醒来的时候,小木屋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乌鸦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方竹筠。
和方竹筠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怀中有酒,手中有剑,剑无鞘。
这个人,赫然就是“白云”,杀死雷劲的“白云”。
方竹筠看着乌鸦,甜甜的笑了,道:“看来你昨天晚上睡得很好,想必你已经见过我的母亲。”
乌鸦叹道:“我的确已经见过你母亲,江湖传说中要命的叶二娘,你们果然是母女,你们的笑,果然都很要命。”
方竹筠道:“那么,你想必已经完全相信我的话?”
乌鸦苦笑:“我当然已经相信,如果不相信的话,恐怕吃亏的肯定是我。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把白云当做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方竹筠道:“因为很多事情,其他人都不能做到,白云却一定能做到!”
乌鸦道:“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方竹筠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异样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实在就是一个疯子,仿佛普天之下都没有他所在意的东西,有时候,却偏偏又什么事情都要弄个明白,这个人,我实在琢磨不透。可是,你只要看过他的剑法,我相信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一定会相信这个人能做到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
乌鸦的瞳孔突然收缩,脸上有了恐惧而又恭敬的神色,“他的剑法,我也已经看过,这样的剑法,我以前却从未见过。我实在不愿意再碰到这把剑,我只盼望一辈子都莫要和这把剑再交手。”
一旁的“白云”突然叹道:“其实我也实在不愿意这样做,我和白云始终都是很好的朋友。”
方竹筠轻抚着“白云”的胸膛,道:“可是,你必须明白,有很多事情,你必须去做,人在江湖,注定身不由己。”
乌鸦道:“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白云的消息。”
方竹筠笑了,道:“可是,你千万莫要忘了,我们手里有老鼠和大象。”
“白云”道:“所以,我们一定会有白云的消息,为了朋友,他从来就不会顾惜自己的荣誉甚至生命。”
方竹筠道:“那么,他想必已经去了阎罗谷。”
“白云”道:“他既然那么久都没有再出现,那么,他必然是得到了百小声的消息,他一定是去了阎罗谷。”
乌鸦道:“可惜,这回你们都错了。你们留给二爷的信虽然确实到了百小声手中,百小生虽然也确实去了阎罗谷,可是,和他同去的,却不是白云,而是墨风。”
“白云”奇道:“墨风?难道百小声居然会糊涂到把墨风当成白云?”
方竹筠道:“还是,百小声察觉了什么?”
乌鸦道:“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百小声应该并没有发现什么,而且,你们并不知道的是,墨风和百小声居然是朋友。”
“白云”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道:“看来,我们的确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我们似乎应该重新估量我们的对手,更应该重新估量下我们自己。”
方竹筠靠在“白云”的怀里,一双好看的眼睛始终盯在“白云”脸上,道:“连银剑先生苏二爷你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一个小小的墨风难道值得你如此重视?”
“白云”道:“我怕只怕,一个小小的疏忽,会令我们全盘皆输,我绝对不能失败,我实在已经忍耐的太久。”
乌鸦轻咳一声,欲要开口,“白云”突然又笑了,道:“白云虽然没有去阎罗谷,不过,或许墨风去了对我们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方竹筠道:“何以见得?”
“白云”冷笑,道:“因为,白云能做到的事情,墨风或许也能做到。”
乌鸦突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虽然已经不如几个月前热闹,可是,如果呆得太久,总难免会节外生枝。”
“白云”道:“好,我们走,你留下。”
乌鸦道:“我为什么要留下?”
“白云”道:“因为如果我是白云的朋友,如果要得到白云的消息,多少总要来这里来回跑几趟,你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关于白云的一些线索,而我,实在不方便见到他们。”
乌鸦于是道:“好,你们走,我留下。”
“白云”和方竹筠刚走没多久,乌鸦果然就等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居然是冷秋寒,公正山庄庄主,“江湖铁判”冷秋寒。冷秋寒一向严峻的脸上,居然有着暖暖的笑意。
乌鸦道:“本来我昨晚一直在这里等你。”
冷秋寒道:“你不必要解释,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过解释?”
乌鸦于是也很难得的笑了,乌鸦的脸上,居然也有了和白云一样的懒洋洋的笑意。乌鸦道:“可是我总该告诉你昨晚所发生的事,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兴趣知道。”
“你不用告诉我,因为你想要告诉我的,我已经全部知道。”
“原来你早就来到了这里。”
“不算太早,不过我总算看到了你躺在床上看星星,然后被人连着木屋一起抬走。”
乌鸦苦笑,“你知道,江湖上一般的*是迷不倒我的,可是昨天晚上我确实一觉睡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叶二娘果然不愧天下第一用毒高手。”
冷秋寒摇头,道:“你错了,叶二娘固然是当今武林第一用毒高手,昨晚你所中的,却是在江湖上已经整整消失了二十年的‘神仙醉’。”
乌鸦继续苦笑,“看来我倒是幸运得很。”
“我却一点也不幸运,本来,你冒极大的风险叫我来这里,是想趁方竹筠约你碰头的机会让我弄清楚一些东西,可是我现在非但没有弄清楚,却反而更糊涂了。”
乌鸦道:“那么,我们不如继续糊涂下去,或许这样才会有新的发现。”
冷秋寒叹道:“我们似乎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但愿不要出现任何闪失,不然我们就算粉身碎骨,恐怕也难辞其咎。”
乌鸦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公正山庄,你还当你的庄主,我继续做我的乌鸦。”
这时,突然从远处慢慢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却很快走到了乌鸦和冷秋寒跟前。
这看起来实在只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须发都已经花白,苍老黝黑脸上布满了皱纹,甚至一双眸子都已经昏黄浑浊,没有半点神采。
可是,看到这个人,乌鸦和冷秋寒的眸子里立马都充满了尊敬,脸上同时有了激动而欣喜的表情。
“您……”
冷秋寒刚欲开口,却被老人挥手制止了,老人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情想问我,我今天来,却只是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故事?”
“不错,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一段鲜为人知的江湖往事。”老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白云的小屋,乌鸦和冷秋寒自然也只好跟了进去。
“二十年前,江湖上虽然也有烈阳堡和冷月宫,百晓生的《兵器谱》上,烈焰蚀魂刀,冷月追星剑,这一刀,一剑,也依然在《兵器谱》上并列第一。可是在当时,江湖人的心目中,却始终有一个人,凌驾在这一刀一剑之上,这个人,在江湖人的心目中,甚至是神一般的存在。”老人说着,原本黝黑如枯木的脸上突然就焕发出了神采。
乌鸦和冷秋寒的脸上,也突然就有了虔诚而恭敬的神色。
乌鸦道:“这个人我们也知道,这个人在我们心目中也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个人,就是剑神问天。”
冷秋寒道:“百晓生的《兵器谱》上,之所以没有问天的名字,只因为在江湖人心目中,问天已是神,不败的神,剑神!问天的剑,已不是人世间的任何言语所能描述,江湖上一切的荣耀与辉煌,加诸于问天,或许已不仅仅是多余,而是一种亵渎,对神的亵渎。”
老人蓦地摇头,叹道:“可是,你们却并不知道,纵然神一般的问天,也有犯错的时候,而且这错误,简直不可饶恕。想必你们都知道当年的镇南王方顶天?”
冷秋寒道:“我们当然知道,据说,当年方顶天为了百姓安宁,免于战争之苦,不惜背上叛国罪名,忍受满门被斩之痛,孤身潜入敌营十八载,甚至不惜自宫以娱苗王,终于获取苗王信任,并寻机擒住苗王孟飞以成功制约南苗各部,一举平定南疆。”
乌鸦道:“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镇南王果真人如其名,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其赤胆忠心,不得不令我们这些自命侠者的江湖人物汗颜。只可惜,镇南王实在死得太冤,居然在押解苗王返回故国京城的途中被人杀害。实在……”
乌鸦突然不说话了,乌鸦和冷秋寒一起看着老人,老人的脸上,此刻有着很深的痛苦和悲哀,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冷秋寒心里一凛,颤声道:“莫非……”
老人痛苦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杀方顶天的,正是问天,在世人心目中如同神一般存在的剑神问天。”
“可是,问天为什么要杀方顶天?”
“因为方顶天回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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