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掩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掌抖了抖,对上帝辛、竹筝齐齐看过来的视线,轻垂下头:“下臣府上还算清静,陛下如若同意,下臣自当扫榻相迎。”
“全凭仙长意愿。”竹筝是不是住宫中,帝辛实则并不在意,只要将他留下,他目的就达到了,“上一回武成王轩辕坟石洞除妖,幸得仙长出手相助,才得以将妖物一网打尽,孤还需谢过仙长仗义。”
“此是小事,陛下不必挂心。”本是他寻个由头接触黄飞虎,再得到拜访帝辛的机会罢了。
“于仙长是举手之劳,于孤却是助益极大。”帝辛再三向竹筝道谢,接着又问道,“孤听闻修行悟道之人,到极处可与天地同寿,神通可移山填海、扭转乾坤、改天换命,不知是否属实?”
竹筝轻轻扫了闻仲一眼:“天机莫测,万事皆有可能。”
“人皇为天降之子,受百灵庇佑,诛邪不可近身?”
“陛下只需立正己身,心坚意固,自可得道多助,化险为夷。”
帝辛顿了顿,忽而问道:“孤若亦想入道门,那道门可愿收?”
“陛下享人间富贵,却是不可入门修道。除非……陛下能放下这万里锦绣江山,方有一线机缘。”
“谢仙长指点。”帝辛站起身来,对着竹筝恭敬一礼,还待再拜。
竹筝坦然受了一礼,在帝辛再拜时将其托起:“陛下无需如此。竹灵何德何能,受得陛下这般大礼。”
帝辛顺势站起身,也不强求:“孤欲拜仙长为国师,时时聆听仙长教诲,未知仙长可愿屈就?”
竹筝怎可能同意?当下摇头婉拒:“竹灵山野之人,自由散漫惯了,怕是要辜负陛下信任。”
“倒是孤妄想了。”帝辛心下失望,不觉对着竹筝更看重了几分。
紧接着,帝辛又向竹筝询问了几个问题,竹筝一一答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显德殿里已有宫人点上了烛火,外面早早暮色四合,夜色渐浓。
忽而殿外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三两声呼喝惨叫之后,显德殿门被大力踹开,冲进来几名作宫中侍卫装扮之人,簇拥着当中一人身高丈四,手执宝剑,行如虎狼,大喝一声,一剑向着帝辛刺来:“昏君无道!宠信妖女苏氏,荒|淫酒色,今吾奉主母之命刺杀昏君,扶幼主上位,方可保成汤天下无恙!”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来此刺君!”闻仲愤怒而起,也不做那等花俏招数,一步跨至那刺客身前,平平地一拳直击。
“嘭!”
闻仲肉拳与剑面相撞,发出金戈相击的脆响。闻仲拳面丝毫未伤,那寒光濯濯的宝剑自中央断裂,“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那刺客呆了一呆,闻仲却是不理,再是一拳直击,正取刺客面门。
“嘭!”一拳到肉。
刺客一声痛哼,鼻子整个塌陷下去,鲜血飞溅。他往后退了十几步,手捂着口鼻,鲜红血液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滴落下来。
闻仲还待追击,殿外侍卫已将叛乱之人尽数控制,执枪冲进显德殿来,将刺客团团围住,又有一部分分立帝辛面前,做拱卫之势。
刺客被闻仲两拳击伤,失了武器如断了一臂,侍卫们人多势众,很快将刺客捆缚,拿近前来,按倒跪在地上。
帝辛紧紧盯着刺客,面沉如水:“你是何人?为何行刺于孤?”
这一个商宫之中,居然藏着如此心思叵测之人!
刺君谋反?凭着这几个装扮成侍卫的刺客?帝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信!
刺客怒视着帝辛,张嘴吐出一口血痰,梗着脖子扭过头去。
帝辛冷笑了一声:“左右,将他们拉下去分开关押,好生看守!”
众侍卫领命,将几个刺客押了下去。
帝辛叫过一旁随侍官,让他宣召武成王黄飞虎、亚相比干进宫,接着转向竹筝:“宫中发生这等事,让仙长看了笑话,孤心生愧。”
竹筝眸底闪过隐约的兴味,摇头道:“无妨,陛下还请自便。”
帝辛停顿了片刻:“仙长喜静,莫如与太师一道先行离开?”
“不必。我也正想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有此行径。”
帝辛自是点头应了:“还请仙长与孤一同等候。”
不片刻,武成王黄飞虎、亚相比干连夜赶进宫,至显德殿来拜见帝辛。
一时拜毕,帝辛瞧着静立下首的左膀右臂,出声道:“星夜召两位爱卿进宫,却是有异事发生。早先竟有三五刺客做侍卫装扮,闯进显德殿来,执着宝剑欲要刺孤,所幸有太师相护,孤才得安然无恙。”
黄飞虎、比干皆是又惊又怒,尤其是比干,直接逼视着黄飞虎道:“武成王掌宫中兵事,不应该给出个交代?”
“下臣失职,请陛下责罚!”黄飞虎拜伏在地,忙忙向着帝辛请罪。
“武成王既知失职,便将刺客尽快审问清楚,皇叔亦一道前去,孤在此等候。”
“下臣遵旨!”
帝辛唤过宫人,领着黄飞虎、比干往刺客关押之地,他则跟着闻仲、竹筝一道静心等待结果。
一个时辰不到,黄飞虎、比干再次进得大殿,向帝辛复旨。
“武成王、皇叔,刺客可曾招供?”
比干与黄飞虎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望陛下屏退左右,下臣才敢回旨。”
帝辛依言将随侍宫人挥退:“皇叔可将实情奏来,太师与仙长均非外人。”
比干微微皱着眉,扫了竹筝一言,还是奏道:“下臣与武成王将五名幸存刺客分开一一审问,初时皆不肯言说,待到用了刑,这才松口招来,已是对过口供一般无二。”
“为首的刺客姓姜名环,实是东伯侯姜桓楚家将,奉中宫姜皇后懿旨行刺陛下,意在夺取天位,拥立……大殿下为天子,姜桓楚摄政。幸宗社有灵,陛下洪福齐天,谋逆败露被擒,请陛下早朝升殿,召集九卿文武相议,再做定夺!”
帝辛听罢半晌不语,忽而道:“姜后乃孤原配,素来贤良淑德,克勤克俭,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况现今长子、次子皆为中宫所出,其他宫妃并无子嗣,待孤百年之后,还不是由……皇叔、武成王,两位可曾都查问清楚了?”
黄飞虎动了动嘴巴,最终未有出声。中宫参与谋反,这涉及到宫闱秘事了,外臣实在不好多言。再加上西宫妃黄氏是黄飞虎亲妹,他更是需要避讳一二。
帝辛不提还好,一提倒是让比干愈发怒不可遏:“下臣思及姜娘娘往日表现,亦是怕冤枉了她,特特再三拷问,奈何那姜环却硬是不改口。下臣曾以东伯侯姜桓楚较私密之事相试,姜环皆能说得一丝不差——下臣以为,这姜环定当与东伯侯有些关系!”
比干不得不怀疑,姜桓楚镇守东鲁,坐拥百万雄兵,再得了摄政之位,有姜后相助,殷郊、殷洪两位殿下又年幼,说不定这成汤天下真要改姓姜。
“这么说姜后确实有疑……”帝辛思索了片刻,“便让西宫黄妃、昭阳宫瑞妃一道问询,再来回孤。”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错误,本来以为白天有时间码字,结果……什么都不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章,有应该也很晚了,建议不要等了。
125 天庭介入 纷纷上榜
夜色更深。
正值初冬时节;自大开殿门吹刮进来寒风,便是那烛火上皆有薄纱罩子挡风,仍是不可避免地摇曳不定。
帝辛着西宫黄妃、昭阳宫瑞妃问询姜后;命令随侍官带了旨意前往,显德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帝辛沉着脸漠然不语;闻仲、黄飞虎、比干立在下首,都是面色凝重,最轻松当属竹筝,坐于帝辛斜对面冷眼旁观;一脸平静。
等待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忽而有宫人来报:“启陛下:首相商容、大夫费仲、尤浑等大臣请见,此时正于宫门外静候。”
帝辛也不觉得意外;心知他连夜相召黄飞虎、比干;定是惊动了一应朝臣。帝君遇刺实是大事,显德殿这边发生变故,帝辛并未刻意下令封口,总有些风声传了出去。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只需首相商容、大夫费仲、尤浑几个一动,其他文武百官想不动都不行,这才有了此刻百官请见之事。
既来了,便让他们都候着,待得明儿早朝再来议一议。”帝辛微眯着眼,语声有些阴沉,忽而又道,“宣首相商容,大夫费仲、尤浑进来!”
暂时接替了随侍官位置宫人狠狠抖了抖,忙不迭地应声去传旨。
不过片刻,以首相商容为首,费仲、尤浑三人先后进了殿,行礼拜毕,商容上前道:“下臣听闻,陛下于显德殿中险受刺杀,幸得闻太师在场相护,陛下无惊无险,实是社稷之幸。宫中混入如此强人,下臣每每思及,便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万望陛下速速查清原委,将涉案之人尽数诛灭!但要下臣出力,陛下尽管吩咐,下臣定当竭尽全能,分陛下忧!”
“商丞相忠心可鉴,孤一直知晓。”帝辛视线一一扫过群臣,在费仲、尤浑身上略略停顿了片刻,语声平平地道,“孤已令武成王与皇叔一同审问刺客,刺客熬刑不过,竟是尽数招供。”
“啊!”费仲浑身一僵,失声低呼。
帝辛目光如电:“费大夫有何意见?”
“不、不……没有!”费仲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陛下洪福齐天,刺客……刺客竟全招……下臣这是高兴!对!下臣高兴!敢问陛下,不知刺客招供了什么,可有招出……主谋?”
帝辛唇角微弯,神色微妙地紧紧盯着费仲,“主谋?费大夫以为武成王与孤之皇叔手段如何?”
“武成王、丞相手段比之下臣,自是高明百倍不止。”费仲愈发伏低了身子。
“倒有些自知之明。”帝辛轻笑了一声,将那莫名沉重气息一扫而空,“依费卿看,孤捉住了那主谋,该如何惩戒他?”
“陛下饶命!”费仲浑身一软,面上冷汗涔涔,抖动如筛子。
“费卿这是作甚?”帝辛语带疑惑,“费卿何错之有,还要孤来饶性命?莫非此次孤遇刺之事,费卿亦参与其中?”
“下臣……冤枉!下臣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行此天人共愤之事!”费仲抖抖索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下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表,请陛下明鉴……”
“行了!费卿忠心……孤能感受得到。刺客主谋另有其人,孤已着人问询,想来不久便有结果,诸卿与孤一道静待便是。”
“陛下……”商容正要出声,却见得帝辛身侧随侍官急急进殿来,跪倒奏道,“启陛下:西宫黄妃娘娘、昭阳宫瑞妃娘娘奉陛下旨意,已严词问询皇后娘娘,现正在殿外候旨。”
“宣黄妃、瑞妃进殿!”
“遵陛下旨!”随侍官起身,高声唱诺,“宣黄妃娘娘、瑞妃娘娘进殿!”
及至黄妃、瑞妃一前一后进来,对着帝辛下拜行礼,尚不知情商容这才明了,这显德殿行刺一案,竟还涉及到中宫姜皇后。震惊不信之后,便是疑窦丛生,思及方才帝辛言行,心底千回百转,却是不曾出声,只静静旁观。
帝辛叫起黄妃、苏合欢,径直问道:“姜后可曾招供?”
苏合欢低垂着头不语,黄妃上前奏道:“妾身与合欢妹妹奉旨严问,有随侍官在旁,并无半点徇私。陛下,姜娘娘乃陛下原配,侍君多年,蒙陛下恩宠,育有两位殿下,皆为本事非凡,陛下万岁之后,姜娘娘即为太后,有何不足,造此灭族之祸?”
“况姜桓楚位居东伯侯,更是皇亲,诸侯朝拜皆称千岁,已位极人臣,怎敢使人行刺?姜娘娘实有贞静贤能之德,现今含冤未白,望陛下明察秋毫,不使姜娘娘受诬。姜娘娘身为中宫皇后多年,素来明白礼教道德为何,两位殿下又皆为她所出,实不用急不可耐行刺陛下,扶幼子上位,遭天下人诟病!”
帝辛淡淡应了一声:“姜后喊冤?”
“陛下!”商容上前一步,“下臣启陛下:姜娘娘行刺陛下一事,实在荒唐之极!姜桓楚镇守东鲁,坐拥百万雄兵,如若真有反叛之心,内有姜娘娘呼应,怎可能只派些许刺客,扮作侍卫行刺,且还不顾及闻太师在场!”
商容位列首相,自是极端聪慧之人,秉性耿直先不说他,能力本事自是样样不缺。凭着黄妃奏对之言,再结合先前听到风声,已将事情拼凑得七七八八。黄飞虎、比干他们能想到
东西,他也能想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姜后含冤可能性更大些。
黄妃面上急切,盈盈下拜道:“陛下,姜娘娘之言已甚是明白,果无此事,其中必有原委,望陛下下旨赦之,为妾身之幸,姜娘娘举家之幸!”
商容紧跟着求情:“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黄妃亦是忙忙出声,附议商容。
黄飞虎、比干对视了一眼,思及姜桓楚确实未有动作,倒是迟疑起来,险些将早先猜测推翻,眼瞧着太师闻仲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入静了一般,自始自终不曾言语半句,当下微垂着眼帘,肃着脸学闻仲模样静立一旁。
帝辛沉吟着,半晌没有言语。
“陛下!姜后已是招了!”
正僵持间,殿外一柔媚语声传来,响彻了整个显德殿。文武百官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昏昏欲醉,苏妲己面上带着点点冷意,一步一步向着帝辛走近,俯身下拜,“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爱妃快快起身!”帝辛见着苏妲己,瞬间喜形于色,语声柔和下来,“爱妃身体抱恙,该留在寿仙宫静养才是,怎跑来此地?”
“妾身为陛下宫妃,陛下遭遇小人刺杀,妾身怎还坐得住?”苏妲己语声轻轻柔柔,面上冷意尽数敛起,露出含羞微笑,“幸得上天庇佑,陛下安然无恙,否则倒叫妾身怎么办?”
帝辛眸光发亮:“爱妃有心了。孤瞧着爱妃气色,当是已无大碍——爱妃方才言道姜后招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爱妃去寻了姜后?”
苏妲己再度下拜:“妾身自作主张,还请陛下责罚!”
“爱妃何错之有?”帝辛摆了摆手,“初时黄妃、瑞妃奉旨查问,姜后都不曾招供,爱妃有何法子,竟让她说出实情来?”
“黄妃姐姐、瑞妃妹妹皆被姜后迷惑了。从来做事之人,都是好自己宣扬,坏推给别人,更何况是谋逆这等重大之事,她如何肯轻易招认?且姜环为姜后父亲所用之人,既供出主使,证据确凿,如何抵赖?后宫四宫后妃,为何单指姜后,而不攀扯旁人?”
“法者为天下而立,姜后虽为天下国母,犯法自与旁人无异,何来尊亲贵贱之分?然妾身自知身份,倒绝不敢对姜后加以重刑——妾身只言语相胁,言道她若是不招,便剜去她一目。她惧怕剜目之痛,自然招认。”
“苏妃久未现身,深居寿仙宫中,竟对此事这般清楚,倒让好生佩服!”黄妃冷冷一笑,语带讥讽,“陛下派随侍官传旨之时,这其中并未有苏妃,却是自何处得知此刻名姓,得知他为姜娘娘之父姜桓楚手下?”
“黄姐姐,小妹入宫多时,自然身边有几个可用之人。”苏妲己轻笑着,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小妹心系陛下,整颗心都在陛□上,着人关注一二不很正常?黄姐姐现今说出这番话来,莫非暗指小妹指使刺客行刺陛下,嫁祸于姜娘娘?”
黄妃恨恨瞪了苏妲己一眼,哼道:“这话是自己说,可不关事!”
“黄姐姐忘了一件事。黄姐姐指小妹行刺陛下,嫁祸姜娘娘,不知可有证据?姜娘娘因不满陛下宠爱小妹与苏妹妹,勾结其父姜桓楚,使门客姜环行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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