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感情喜欢换脸皮玩儿么,害得她上回差点以为见了鬼,人吓人,吓死人。
凌云天点点头。
赵扶摇诧异,他也惊讶。
眼前的赵扶摇显然被精心打扮过了,看上去完全没有了后山上挖坑时候的模样,只是雍容雅致之余,眼角眉梢却没当初那么无忧无虑。
“诶?那你岂不是——”赵扶摇忽然反应过来,她救的那个男人,不就是紫焰门的门主么?害她人生大起大落的罪魁祸首!
凌云天一惊,生怕赵扶摇口无遮拦给喊出来,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小丫头一脸不解地望着他,掌心温热的感觉都是赵扶摇的呼吸。
他摇摇头,叮嘱赵扶摇千万别说,说完也是犹豫,想着要拿赵扶摇怎么办。
赵扶摇忿忿地掰下凌云天的手指,胆大包天地伸手戳着凌云天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可不能就这么走,我不管,你、要、给、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不能轻易找人负责啊女侠……
16、同行
凌云天被她戳得哭笑不得,其实他本来就打算去找赵扶摇的,只是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遇,实在是有点天意难测的感觉。
毕竟赵扶摇要是只是被人抓人关了,他把人救出来也就是了,不过如今这个紫焰门的圣女么……
麻烦,麻烦,江湖处处是麻烦啊。
他问:“丫头,你怎么会变成圣女?”
而赵扶摇终于抓到这个正主了,那叫一个委屈啊,什么礼仪训练全都抛到脑后去了,气呼呼地一叉腰,对着凌云天就要大声数落。
别的就算了,这指着鼻子骂人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凌云天见状赶紧再次阻止,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捂嘴捂得更加干脆利落——外面还有姓云的呢,赵扶摇又不会传音入密,这么大动静保管没有好下场。
不能让她说话,有些事却不能不弄明白。
凌云天想了想,按照以往圣女出巡的规矩,这么大的纱轿里应该放了不少东西。
从前的圣女秦思远才情文思都是一流的,沿途见到各种风景就会触景生情,为了随时能吟诗作赋,因此笔墨纸砚是纱轿里必备的东西。
虽然如今坐在这里的人已经不是秦思远,不过准备东西的人应该已经形成习惯了,依然放了才是。
他在纱轿中四处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上好的笔墨纸砚。
时间紧迫,草草磨了墨,将笔递到赵扶摇手里,示意她把这几日的遭遇写下来。
赵扶摇见凌云天在轿子里一通优雅地乱翻,然后竟然拿出了文房四宝来,完全不解的人只能呆愣愣地看着他握着墨条研磨。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深色的墨条格外好看,赵扶摇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呃,上面还有常年挖坑形成的老茧,一年四季见天儿地晒太阳,真是一点都不白,粗粗笨笨的,别说好看了,只怕连句一般也是称不上的。
真让人自惭形秽。
赵扶摇下意识地想着赶紧把手往身后藏起来,对方却已经伸手捉过了她的手腕,把笔放到她手心。
然后是漫长的大眼瞪小眼。
凌云天以为赵扶摇没明白,又解释了一遍,让她赶紧写,一会儿人来了,就来不及了。
赵扶摇依旧呆呆
地看着凌云天,手上紧紧拽着那支笔,沉默中只听到“啪嗒”一声,浓稠未稀释的墨汁落到了雪白的宣纸之上,慢慢氤氲开来。
代表着紫焰门伟大形象的、新任圣女的脸上终于慢慢浮起了不知是羞恼还是羞涩的可疑红晕。
“你该不会……不识字吧?”凌云天总算有点明白了,只觉得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棘手。
赵扶摇偷偷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咽了咽口水,为难地点点头。
她何尝不希望自己是个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才女。
可惜生活在那种环境,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只能认识最基本的几个大字。
就连出来前云纤逼着她背那些套话,也是她拜托云纤念一句她跟着念一句,来来回回好几遍才勉强记着。
大概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越来越恼羞成怒的赵扶摇哼了一声,笨拙地乱起八糟握着毛笔在纸上一通乱画,把整张宣纸都涂黑以后,默默地一下一下戳着。
凌云天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转身要出去。
赵扶摇慌了,一把扯住人家的袖子,“你不许走!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我才——”
咽了咽口水,赵扶摇想起好像是自己笨头笨脑跑出去调虎离山的,现在绝对是骑虎难下,可也不愿意就这么放手,只能一扬下巴,一锤定音,“总之你不许走!”
凌云天叹息回头,摸了摸赵扶摇的头。
“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不会一走了之的。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不过现在我不能待在这儿,不然,你怎么跟人解释?”
“哦……”赵扶摇有点泄气,想想确实是这样,不过男人刚才的动作,好像把她当小朋友哦,她明明已经……嗯……十六了!
“喂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再次准备离去的凌云天第二回被某个小姑娘扯住了袖子,转过头见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慌张。
虽然看上去总是稀里糊涂,其实心里也怕得很吧,虽然赵扶摇不识字,没能告诉他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
不过肯定是她做了什么,才让他没被带走。
“我叫凌云天,对了,好像你也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女侠?”
“凌……云……天?”赵扶摇小声嘀咕了一下,觉得好像是个非常威武霸气的名字,不过
说起来,她自己的名字也很有文化的!
——应该是的吧。
细如蚊讷的声音,“我叫赵扶摇。”
忽然轿帘一动,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圣女大人,您不需要练习自我介绍,应该再温习一下刚才云曦给您讲过的江湖势力。”
凌云天脸色一变,想遁走却忘记赵扶摇还扯着他的袖子,就这么弹指一瞬间的停顿,却已经来不及了。
云纤一手捏着轿帘,咬牙切齿地看着轿子里面多出来的陌生男人——好吧,也不算陌生,就是刚刚被打劫了的倒霉鬼。
她目光灼灼地看看状似睡着了的云曦,又看看圣女大人拉着陌生男人衣袖的动作,最后定格在赵扶摇身上。
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她压抑着怒气问:“圣女大人,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赵扶摇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看云纤,想了想说:“我刚刚觉得紫焰门圣女出巡,身边只有侍女没有随从不好。”
“所以?”云纤狐疑地打量着凌云天。
“所以我看他满顺眼的,就让他来当我的随从。”
“就这样?”
“就这样啊,你看,他长得也不丢紫焰门的脸吧。”赵扶摇伸手捏着凌云天的下巴,装模作样地左转右转给云纤看。
凌云天一脸僵硬。
“那云曦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昨晚没睡好?刚刚睡过去了。”赵扶摇戳了戳还在昏睡的云曦,在她脸上用力捏了一把。
云曦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样坐起来,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云纤:“……”
赵扶摇看着镇定,心里面其实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换了谁都会怀疑吧,更何况,凌云天一定不高兴自己给他按了个随从的身份。
堂堂一门门主降为随从,说出去多丢脸……不过他反正喜欢装死人,装随从好歹是个活的。
如今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坚决不能让他跑掉——虽然人家刚才说不会跑,不过万一只是哄她怎么办!
他不是,嗯,还要去见那个什么秦思远么。
赵扶摇偷偷看了看凌云天,凌云天的表情倒也不像是生气,不过隔了
一层面具,说不定对方的心情她根本就看不出来。
晕晕乎乎的云曦终于清醒了一点儿,“圣女大人,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睡着了。”
正说着她转头看到凌云天,瞬间变脸,“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云纤更加怀疑,不管云曦这么警醒的人怎么会睡着,这个男人怎么爬进了纱轿,总之不能留下。
“不行,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圣女大人若是需要随从,到了江州再通知门里遣人过来就是。”
凌云天看看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赵扶摇,这种情况下,真是走不了了。
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递到云纤面前,然后对着赵扶摇道:“圣女大人,属下是胡长老派来专门教授您武功的。”
赵扶摇睁大了眼睛,她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想到凌云天会跟着她说瞎话。
这是为什么?
云纤不太相信地接过令牌,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递给云芝云曦看,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的确是紫焰门的令牌,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凌云天一敛眸,“胡长老吩咐,顺便考较一下诸位有无勤练功夫,适才云曦姑娘被我轻易点了昏睡穴,可见练习不勤。”
云曦气得面如土色,“那个老家伙又没事干了么,上回塞了个武功也不会什么都不会的来当圣女,这回又扔了个不知道什么的男人过来。”
胡长老正是胖瘦俩老头里面的胖老头,他们倒是一向行事古里古怪的,云纤相信他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她把令牌扔回给凌云天,“既然是胡长老吩咐,那就好好教导圣女大人。”
赵扶摇松了一口气,偷偷笑嘻嘻地去看凌云天。
17、杀机暗藏
凌云天低着头,没有看她。
云纤看了凌云天一眼,冷声道:“还不出去?”
“哈?云纤姐姐,他不是……留下来了吗?”见云纤又要赶人,赵扶摇吓了一跳。
说真的,她宁愿跟这个老爱诈尸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想怎被这三个女人折腾来折腾去教导礼仪了。
果然就听她说:“圣女大人的轿子里有我们就行了,虽然他是长老派来的,也不能待在这儿,在外面跟着就是了。”
“可是——”
赵扶摇还想再争取一下,凌云天倒是很听话地出去了,她顿时颓丧地叹了口气,脑袋不自觉地耷拉下来,满脸幽怨。
“圣女大人,您的坐姿不对……”
又来了!!!欲哭无泪的可怜姑娘默默地坐好,有一眼没一眼地往外面看,生怕凌云天在她看不到的什么时候就给跑了。
这可是她的救命稻,得牢牢抓紧了,此时的赵扶摇从来没有想过,她与凌云天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江湖过客。
她信任凌云天,可对方呢?
经过这一出,云纤云芝和云曦三个人把赵扶摇看得紧紧得,没再让她出什么幺蛾子,云曦抓紧时间,又让赵扶摇把江湖势力给背了一遍。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达江州附近的万花镇,紫焰门出手阔绰,把镇上最好的云烟客栈整个儿包了下来。
当云芝把那一大锭银子扔到掌柜的面前咕噜噜转的时候,赵扶摇听得心都碎了。
败家!败家啊!那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虽然之前在紫焰门里也是珍珠宝石戴着、绫罗绸缎穿着、珍馐佳肴吃着、高床软枕睡着、名贵香料点着。
但是对于赵扶摇来说,那些可能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她眼里并不知价值几何,所以远没有眼前的银子让人肉疼。
凌云天转眼从轿帘缝隙间看到赵扶摇两眼放过咬着嘴唇的表情,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凑近了问:“怎么了?”
赵扶摇不敢从轿子里探出头,云纤嘱咐过,紫焰门的圣女要神秘,不能轻易让市井百姓看到脸的。
她只能隔着帘子小声说:“咱们这么几个人,睡睡通铺就好了,包那么大客栈多浪费,那可是都是钱啊!”
凌云天哑然,“丫头
,你这话别跟那些姓云的说啊,她们奢侈惯了,要听到你让她们睡通铺,保准给你碰钉子。”
赵扶摇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苦恼道:“还是好浪费啊,她们真有钱。”
……不是她们有钱,是紫焰门有钱好么,凌云天看着轿子里的侧影,隔着帘子,倒是有神秘莫测的味道。
但大概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赵扶摇多不适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或者说云纤、长老他们都是了解的,但他们为了紫焰门的利益,不介意牺牲她。
赵扶摇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怜悯着,她忙着心疼白花花的银子,同时想着今天晚上吃什么,肚子饿真是头等大事。
第二等大事么,当然是找个机会跟凌云天暗通款曲——不对,狼狈为奸?呃,也不对,为虎作伥?更离谱了。
赵扶摇放弃了回忆自己听说过的似乎很有文采的词语,总之就是单独见面就对了!
这一点,云纤自然是不知道的,在老板战战兢兢地把客栈里原本的客人们客客气气请出去以后,三个人迅速地客栈清扫了一遍。
客栈掌柜的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好端端的客栈变成了香喷喷的姑娘家闺房,然后这些个无法无天的江湖人士就把轿子里那个大人物给“请”了出来。
掌柜和伙计们伸长了脖子看,可惜赵扶摇已经戴上了面纱,在云纤和云曦看似搀扶实则缠缚的手势下,像架出紫焰门那样架进了客栈,一路扔进房间。
晚饭只有一碗粥……期待已久的某人看着侍女端上来的清汤寡水的粥汤,默默地用勺子搅着。
云纤说了一大通这粥用什么什么珍惜食料做成可以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固本培元,最重要的事,圣女现在要出去见人,吃太多会变圆润!
可惜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对于干力气活的人来说……粥完全不顶饿!
好吧,她是圣女了,她不用干力气活了,她要优雅贵气地把粥喝到剩下大半碗,一副饱了的模样用香帕轻轻拭去嘴角不存在的痕迹,还不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等三位“唠叨老大娘”终于离开以后,赵扶摇一头扑到在床上,捂着肚子扁扁嘴。
还不如回去挖坑呢,哼,至少还能抢包子吃,包子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想来明天就到江州了,她也确实算是“回”去了,只是到时候面
对昔日的同僚,情何以堪啊。
赵扶摇完全没有考虑到,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是去承天派,也不是去见那些挖坑的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整个客栈的灯火都已经熄灭,而万花镇的人们大部分进入梦乡时,赵扶摇房间的窗户被近乎无声地打开了。
凌云天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他刚去云纤她们的房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们“睡得熟了一点儿”,至于轿童们武功不如她们,更住在楼下,就没有动。
意外的是赵扶摇没有睡,在床上埋着头,一副深夜无人独自凄切的模样,月光照进来,影影绰绰洒了满地。
“你在等我?”凌云天诧异地问。
听到声音,赵扶摇抬起头来,一脸不快地看着凌云天,恹恹道:“你怎么来了?”
好吧,凌云天就知道赵扶摇不可能等他等到这么晚。
“你——做圣女很辛苦吧,抱歉,是我不好。”
他想,当初到底是自己考虑不周,终究把这么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丫头扯进来,虽然只是无心,却也难辞其咎。
想必赵扶摇满腹委屈——她确实是满腹委屈,不过跟凌云天的判断略有出入。
赵扶摇捂着肚子不太乐意地说:“睡不着,好饿哦。”
“……”感情这么委屈是因为饿了,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想起第一次看见她,当时他正装死装得千辛万苦,之所以睁开眼睛,一是因为赵扶摇打算把他埋了,二是因为赵扶摇好巧不巧带了几个肉包子在身边。
“我说,你们紫焰门也太小气了,做你们的圣女连饭都吃不饱。”
凌云天想了想,对赵扶摇说:“你等等。”说完又翻着窗子出去了,他完全忘记了,现在很安全,他走正门完全没问题。
第二次从窗户翻进赵扶摇的房间,凌云天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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