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宾馆别的条件都不行,还好有点网络信号,魏东流登陆了自己的邮箱,发现邮箱几乎都塞满了,很多美国那边同学的邮件,说是他父母在到处打听他的行踪呢,然后,还有女友赵巧慧的一堆邮件,先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痛陈她有多冤枉,再然后试图以柔情来唤他回头,说是以前的事情都算了吧算了吧,重新开始可好,最后,赵巧慧可能是看他一直没回邮件,终于破罐子破摔,在邮件里很骄傲地告知,她有新男友了,是个华人,条件比他好一百倍。
魏东流看得乐了,心想,既然她都找到下家了,那就更好两忘于江湖了,毕竟他还要回美国去拿硕士学位的,将来见面难免尴尬,她能主动放弃不再纠缠,其实对双方都好。
秦月明大约一个小时后才回来,他完全忘记了早上说好的要和魏东流一起吃午饭的事情,和客户吃了饭菜过来的,弄得魏东流心里有些生气,白白等他到两点多,现在简直就是饥肠辘辘。
秦月明道歉说:“对不起,我是真的……忘记了。和客户谈生意谈了一上午,一看正好到了午饭点儿,就请他吃了一顿便饭。对不起啊,要不,我下去给你买点什么上来?”
魏东流说:“不用了,我就吃点饼干吧,也不太饿。”
宾馆的床头柜上摆着供客人吃的零食和方便面之类的,魏东流就拿了一个碗面,无精打采地去冲开水,勉强填饱肚子。
吃完了之后,秦月明倒是很有眼色地抢着帮忙收拾了,将垃圾都收拾了包扎好提溜到卫生间里。
魏东流感觉有些疲惫,属于是心理上的疲惫,也懒得说话或是询问,因为即便是问他,他也总是不肯好好说。
魏东流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在喧闹的综艺节目中想着自己的心事:在这里呆了两三天了,家里都急疯了,是不是还是先回g市一趟,免得父母担心?
正想着事,魏东流忽然察觉背后有温热的人体贴上来,还有热热的气息直扑进耳朵眼里,伴着挑逗的话语:“真生气了?怎么都不理我?”
※※※※※
魏东流其实没多少性致,但是,年轻的身体禁不起挑逗,虽然不是一点就着,可是,对上秦月明变了个人似的水润而多情的眼睛,还有他痴缠的手脚,魏东流怎么做得到把他推开?
临到要提枪上阵了,魏东流拿出昨天提前买好的避孕套,很自然地想要先做防御措施,却被秦月明一把抓过,将那已经拆包的塑胶东西扔在地上,呢喃着缠上来,说:“用这个干什么?我就喜欢你射在我里面。”
这样爱娇而淫邪的话语,自然是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魏东流也不例外。
好一顿冲撞,最后精疲力尽地射出子弹。
魏东流很体贴地想要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掉,却被秦月明拒绝,说:“我歇会儿,等一下再洗。”
魏东流提醒他说:“留在里面容易生病,而且,我怕你会再……”
秦月明挑起半边眉毛,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怕我再给你添一个魏家的继承人?放心吧,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生下来,我也会自己养,不要你费心。”
魏东流不悦地拧眉,说:“你怎么这样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月明就不说了,假装睡了。
魏东流觉得吧,情人之间的这种亲密的事,一定是要先有爱,做起来才有趣味,而现在这样呢?他只感觉到欲,没感觉到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无力的感觉。
到了晚上,秦月明又纠缠他再来一次的时候,魏东流终于暴躁了,气愤地说:“你怎么回事的?那天我给昊昊捐血的时候你也在,医生交代的要我这段时间都要节制房事,你也听到了的,怎么就这么漠不关心?就连你妈妈见了我,都要关心我身体好不好,恢复了没有。倒是你,还要没完没了地纠缠,你到底怎么回事的?你把我当什么啊?真是太叫人伤心了!”
第26章
秦月明怔了,蹙着眉,凝视着魏东流不语,心里千回百转;思潮翻涌。
他说我对他漠不关心?他说我对他没有爱?
要是在六年前听到这样的指责,秦月明会直接一拳揍上去,然后怒吼:“老子就差把心窝子掏给你了,你还敢说我不关心你,不爱你?”
遥想起六年前的自己,秦月明都不知道是怎么捱过来的,身为男子而怀上孩子,父亲暴跳如雷,母亲哭泣哀求,哥哥冷嘲热讽,可是,他还是挣扎求生,生下了昊昊,权做是对逝去的青春的祭奠,对已经放手的爱情的永远的怀念。
所有的爱情中可能的忍耐、退让乃至牺牲和奉献,他都做到了!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么;秦月明不知道什么是爱,爱的意义何在。
可是,现在面对魏东流的质问,秦月明却无话可说。
因为,至少在表象上,秦月明是那么做的。
他要东流一个人就为昊昊捐血八百毫升!他忙得晕头转向,没有好好地照顾和体谅才献血的东流!他不许东流给g市的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不许东流去外面住酒店,蛮不讲理!最后,他为了怀上胎儿,厮磨着东流,一再索要……
这一切都是不可否认的!
可是……情情爱爱那一套,他现在实在是没精力、也没心情去搞。
还有过去发生的事,他和东流之间的牵绊,爱别离,岂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楚?而东流丧失了记忆,更需要长篇累牍的解释说明乃至帮助记忆,就秦月明目前的烦乱心境,根本做不到。
昊昊的病就好比是头顶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时可能掉落下来,把他一劈两半!
还有,厮磨着东流的真实原因是为了怀上胎儿,不对,不是胎儿,是治疗昊昊的一剂“药”!
可是,这个能说吗?
如果可能,秦月明永希望永远不想向东流提及这件事,永远把他蒙在鼓里。
因为,秦月明很清楚地知道,东流在内心深处是很喜欢小孩的,记得初初定情之时,他曾经满怀憧憬地说起,他理想的生活,就是他爱的人也爱他,然后,买一所大房子,收养一个或者几个孩子,不追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浪漫,但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实实在在的幸福。
而现在,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是,东流一定不能接受为了救一个孩子而杀死另一个孩子的做法,他绝对会去寻求两全的办法。
但是,时间不等人。
开始的时候听到朱医生的提议,秦月明的内心还有挣扎,觉得自己太残忍,可是,到了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完全变了。
他刻意地麻痹自己不去想肚子里可能会有的骨肉,摈弃掉一切动摇游离,一心只为昊昊好。
因为,昊昊的这一场漫长而磨人的病痛,不仅折磨着昊昊,也折磨着他,凌迟着他的神经。
“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的话,而是身处其境的人的内心的抉择。
有谁会愿意时时刻刻面对着死亡和病痛的威胁呢?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秦月明宁可抱着昊昊一起死了算了。
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因为心里还有希望。
昊昊会好。
而希望是如此渺茫。
而终止这一场非人的折磨的利器,就是秦月明正在策划产出的胎儿,不对,那不是孩子,也不是人,因为“他”注定生不下来!
秦月明指尖几乎掐入手掌心,身体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虽然谈不上剑拔弩张,却也是暗潮涌动。
魏东流以为自己捅破窗户纸,借着泄愤的时机说出了这一番话,对方至少应该有一两句话的解释,可是,等了很久,什么也没有。
魏东流败下阵来,气馁地说:“我以为,你为我生下昊昊,你应该是爱我的,可是,我真的感觉不到你对我有什么爱意的表现……”
魏东流垂下眼帘,心灰意冷,终究说了出来:“既然这样,我回去了。不过,”他顿了顿,说:“既然昊昊也是我的孩子,我会负起一半的责任,这个你尽管放心。我知道,昊昊的病是肯定需要很多钱的,我现在手头上所有的钱集中起来有一百多万,全部留给你们,嗯,你先用着,以后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无论多少,我都能筹办。此外,我很快会回美国,会在那边寻找适合昊昊移植的骨髓,所以,等会儿你陪我去一趟医院,我想去昊昊的主治医生那里复印下所有的病历,然后在那边设法寻求援助。还有,之后,我预计八月底硕士毕业回国,以后可以每月一次来探望昊昊,勉尽父亲之责。”
秦月明听得点头如鸡啄米,眼中却有不知名的情绪在狂乱,笑着回答说:“安排得真好啊,方方面面都替我们想到了,真是体贴的情人,负责任的好父亲。我秦月明遇上你,还真是三生有幸……”
魏东流听着这话含着讥讽,心里有些不虞,自己跟着跑来这里被他安排做了这样那样的,他还这种态度,真是……魏东流忽然觉得不对劲,秦月明的声音一贯清润好听,怎么现在忽然变得像铁刀磨砂纸一样粗粝难听?
魏东流猛然抬头,看见秦月明正瞪着自己,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唯有眼底的悲怆像旋风中的海浪滔天,汹涌。
可是,就是这一个眼神,就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却勒住了魏东流的心脏一般,一下子将他之前的理智决定彻底推翻,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将秦月明抱在怀里,慌不择言地安慰说:“月明,你别这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魏东流迅速地理了一下思绪,似乎秦月明是因为听到自己要走才变得这么难过的,那么,就暂时不走了吧,先稳住他的情绪。
同时,魏东流似乎也意识到了一点,月明一听见我说要走,就这样难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他其实是爱我的?
秦月明并不抗拒他的拥抱,反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跑了十万米马拉松终于到达终点的人一样脱尽了气力一般,好半天,才幽幽地说:“你觉得我不爱你,是吗?的确,我现在确实是不爱你。不是不爱,是没有精力爱。但是,以前,呵呵,我当然是爱你的,爱得几乎忘记了自己。不过,现在不能了。因为,即便我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昊昊,把他不管不顾。因为,是我选择了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我要负起完全的责任来,所以,我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为爱痴狂,奋不顾身,”他自嘲地一笑,说:“现在呢,反而是索求得更多,我都觉着简直不像我自己了。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魏东流揽着他瘦瘦的腰背,心里五味杂陈;半日后哑声说:“我不喜欢听‘抱歉’,‘对不起’这样的话,我自己也不喜欢那样说。我一般会说,我会尽量去做,我会努力,因为,我觉得说的不如做的。”
秦月明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只能说‘抱歉’。一颗心太小,容不下太多的情情爱爱,对于我和昊昊来说,目前生存问题很紧迫,压倒其他一切。”
魏东流皱眉,说:“我不觉得昊昊的病和我们之间的感情存在什么对立,而且,昊昊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把压力转移一半到我的肩上,然后,你不是就有精力和空间来关注我,爱我了吗?”
秦月明注视着魏东流,目光复杂,魏东流辨别出来其中有着动摇和怀疑,便回之以更加诚挚而坚定的眼神,说:“月明,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不太信任我,你觉得我靠不住,是这样的吗?”
秦月明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最后报之以一声叹息,说:“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这样说。我们……”秦月明觉得嘴里苦苦的,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魏东流疑惑不解,却还是坚定地说:“所以,你告诉我啊。只要是你真心实意说的,我就信。”
秦月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魏东流,说:“过去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要不然,这样吧,你自己去看,去发掘。我卧室的书桌抽屉里有一本蓝皮面的本子,用了好几年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写过一些日记,我们分开了之后,我也断断续续写过一点感想。你看看吧,看了,你大概能知道一些我的想法,当然,现在看起来,当时的我,简直蠢透了,我就不应该离开你。”
第27章
魏东流拿着秦月明给的钥匙,打开了他家的大门。
这是魏东流第二次来这里,上次来的时候天黑了,加之又是和秦妈妈毗邻而住,他并没有仔细留意过秦月明父子俩的居住环境究竟如何。
这会儿正是下午两三点,日照正强的时候,魏东流微微眯起眼,看见春日的阳光透过客厅的印花窗帘照了进来,照在一架小孩儿骑着玩的彩色摇摇马上。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有些凌乱,也没办法不凌乱,到处都是孩子的玩具啊书啊什么的。墙壁上挂着飞镖的圆盘,墙角有个袖珍型塑料篮球架,还有一架雅马哈的电子琴,想来也是给昊昊玩的。茶几上有一个横着放置的电子相册,穿着大红色羽绒衣的昊昊站在一座巨大的冰雕前,比着“v”的手势,笑出嘴里的八颗小白牙,茶几侧边有个杂志袋,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叠杂志,魏东流随手抽出一本,是《幼儿智力世界》。
魏东流把杂志放回原位,辨认了一下,走向秦月明的卧室。
秦月明的卧室设施很简朴,一张书桌和书桌前的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床,此外就是四堵白墙。
由此可见,这个家,基本是向孩子倾斜的,同时也能看得出来,秦月明很爱昊昊,甘愿以孩子为生活的全部中心。
可是,昊昊那孩子,偏偏得了那样的病……魏东流觉得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却也忍不住叹气,心里有些疼痛的感觉。
魏东流在书桌前坐下,按着之前秦月明告诉的话打开抽屉,取出了那一本蓝皮日记。
翻开。
日记本的第一页标注的日期是十年前,秦月明刚刚考入g大。
秦月明的字写得不是太好,却透着一股子男子特有的豪放英气,在日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新生入学的紧张忐忑又骄傲自豪的心情,和刚认识的同学交往的一些琐事,接着是军训的一些趣事,再然后,军训结束,开始了大学生活。
魏东流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说是日记,其实并没有天天都写,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写一段,有时候又是一天好几页地洋洋洒洒,估计写的长短和他的空闲程度以及心情有关。
遥想着十八岁的秦月明懵懵懂懂进入大学,渐次成熟起来的有趣场景,魏东流读得津津有味,唇角不自觉地上翘出一个会心微笑的弧度:没想到现在看起来总是一本正经的秦月明还曾经是个可爱的逗比。
魏东流的名字在日记本的五十几页才出现,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多。
魏东流心想,原来我和他是在大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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