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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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王"的败落-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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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与刘横波取得联系呢?
  他踱了一阵,然后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陷入了苦思。
  第十六章 弄巧成拙
  张倩怀着复杂的心情从鸡尾酒会的会场回到军统西京站内她的卧室中。她倒在席梦思床上,似乎很疲惫。
  这套居室原是毛人凤住的。毛人凤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这套居室也布置得很考究。但张倩接过来却并不满意,她将居室重新装修,家具也更换一新。虽不能说富丽堂皇,却称得上是气派豪华的安乐窝。只是它在这个军统西京站办公楼的中心二层,包围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之中,实在太不协调了。
  张倩仰望着装饰得极漂亮的木结构吊顶,这吊顶雕花中透出柔和的灯光反映在白底银点的四壁上,增添了一种神秘色彩。往常她总是开上自动唱机,听着优雅的音乐,顿然会有一种温馨的气氛,她会从这种气氛中得到心灵上片刻的宁静或说是净化的享受——她会忘记一切烦恼,也忘记她对信仰所应尽的职责。然而现在浮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刚才在和秦进荣跳舞时,那场微妙的斗争场面。
  在她去参加鸡尾酒会前,她是充满信心的。她认为现在事态已逐渐明朗。秦进荣是个极聪明的人,只要略加点明,他就会敏感到事态已发展到何种程度,他应该或者是急于向她表白,澄清自己的无辜,或者向她暗示,要求一条出路。她已经想好了处理办法:把他带回来,也就是带回她的这间卧室,跟他促膝而谈。她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其他概不追究,既不要他写什么自首书,也不要求交代其组织和同志,只要求从此之后他在她的监护下生活即可。
  她认为,宋洪既然没有招供出秦进荣,她就有权私自处理。把宋洪释放,永远隐瞒这件事的真相;既然胡宗南已擅自处决了许多人,这次的军事泄密案就此不了了之,也不会被追究;秦进荣在她的监护之下,即便真是共产党派遣的特工,也起不了作用,对党国也不会造成危害,她也并没有因私废公。
  这一次戴笠将她派到西京站来,的确是给了她一次事业发展的大好机会,在独当一面的情况下大有可为,所以她还不急于结婚,她想再干几年,做出成绩来。当然,她再强毕竟是女人,个人事业的发展要有限度,当人的妻子,为人的母亲都是女人的必然结果。所以她想再干几年,就可以在盛誉之下逐渐引退,转而做贤妻良母。
  她准备先与秦进荣同居,引导他在别的事业上去发展,既不做官,也不涉政,因为她太了解那其中的奸险了。她希望他能在经商或做学问方面有所发展,将来她可以成为一位富商或学者的夫人,那就足够了。她确信她是有能力促成这一切的。
  她万万没有料到,几乎是刚一接触,就被秦进荣敏锐而又锋利的回击弄得十分狼狈。他竟然拂袖而去,她却丝毫不能控制局面。
  现在她承认过分低估了对手,以至第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一切如意算盘都落了空!
  就在她无计可施时,她接到一个“内线电话”向她报告:刘横波在布置情报处的人全体出动,限期查明宋洪下落!
  这是个不祥之兆!
  她已经得知胡宗南命副官处查找宋洪,对此她置之一笑,因为副官处的人不会有多大能力,最多不过向地方上了解一下,或打着胡宗南旗号向警察局方面施点压力。一个小小勤务兵的走失,不是什么大事,最后“查无下落”,胡宗南也不会因此问罪的。
  但是,情报处出动就不同于副官处了。情报处的便衣活动面很广,与地方上的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所以眼线特别长。再者,胡宗南再一次命情报处查找,也说明对宋洪的失踪很重视,即便这是秦进荣所促成,也说明秦进荣对胡宗南的影响有多么大!如果他要穷追不舍,最终宋洪被秘密逮捕的事会败露。问题是她从宋洪口中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口供,胡宗南问罪,她无以解释。
  她记得戴笠曾再三告诫她不要惹恼了这个“西北王”,也就是说如果她惹恼了胡宗南,不能指望胡宗南会看戴笠的面子对她手软!
  她现在的惟一希望,还是在宋洪身上——只有迫使宋洪招供,她才能理直气壮地回答胡宗南!
  她一跃而起,脱下了晚礼服,换上军装,用电话通知她的下属,她要亲自再次审讯宋洪!
  宋洪自被捕后,已经三次审讯。第一次审讯时,张倩对他并没有使用强硬手段,她希望能利用他的年幼无知,用话套出实情来。所以这次的审讯,并没有在地下审讯室进行,而是在她的办公室里,殷勤款待之下进行的。
  宋洪坐在沙发上,毫无拘束地享受着张倩给他的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张倩观察宋洪满脸稚气,也就增强了信心。她和颜悦色地跟宋洪聊着,谈起过去在服务团里的生活,回忆一些很有趣的事。宋洪开始时并不接碴,因为一提起服务团,就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使他想起在进入服务团的时候,曾受到非难,如果不是秦进荣的帮助,他会被当做小偷一样辱打后抛弃。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情绪容易受感染,经张倩巧舌如簧地一番诱导,也渐渐地兴奋起来,有说有笑了。
  张倩自以为得计,很有耐心地和宋洪说东道西,仿佛她对那一段生活很有感情。她甚至很感叹地说:“我原想带着你们做出些成绩来,对抗战有所贡献,不料胡长官不容,强令解散,弄得好好一个服务团各奔东西。像你这样,能留在司令部胡长官身边,算是遭遇最好的了,将来会有比较好的前途;有一些人不知去向,将来如何,更难预料了。其实他们应该来找我,无论如何,我会给他们安排好在一个训练班受训,一年毕业出来,就有准尉军衔。你年纪还小,十年八年后,至少可以升到上尉或少校,真是前途无量哩。”
  提起来到这儿,宋洪骤然紧张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是戴着手铐进这间办公室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身处何种环境。他对“军统”尚无认识,但最近张倩在司令部的活动,已引起了众多议论,他也有所耳闻,模糊地意识到这是个很可怕的组织,张倩是个可以任意抓人、杀人的官儿。在司令部她就随意抓人、审讯人,那么,现在自己也是被审讯者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要小心谨慎了。
  “团长,”他说道,“我大字不识,也就只能干点跑跑脚、拿拿东西的事,可不敢想当官什么的。”
  张倩一笑:“俗话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意思是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当官的材料。你只要肯努力,我一定培养你。”
  他摇着头说:“我可不想当官,还是当勤务兵自由。”
  张倩抓住这个话茬儿:“看来你在胡长官跟前混得还不错。”
  他答道:“有什么错不错的。胡长官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嗜好。我每天替他打扫办公室,送送开水,也就这点事,图个清闲吧。”
  张倩追问:“那倒是很清闲。闲下来你都干什么呢?”
  他又答道:“说闲也闲不住,参谋处的参谋,副官处的副官们总派我替他们去买点东西什么的,借此机会也逛逛街。”
  张倩点点头:“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秦进荣房里,见你送开水去,你是不是也负责照顾他的生活?”
  他犹豫了一下:“唔……这是胡先生吩咐的——胡先生说别让秦先生下楼,送饭、送水都是我的差事。”
  张倩暗暗高兴,认为通过这阵闲聊,终于很自然地“言归正传”了:“这是胡长官对他的爱护。说起他来,我至今还十分懊恼哩。在服务团时,大家都看得出我喜欢他,他对我也不无感情。原想相处一段时间,感情融洽了,我们也好成个家;服务团一解散,各奔东西,把我们的事也搁下了。当然,今后还有机会的——他既在胡长官身边,我也在司令部有个职务,过去的关系也能接上。过一两年我们结了婚,成了家,你可以到我们家去住,把我们的家当成你的家就是了——我知道他是很喜欢你的。”
  在服务团时,宋洪也曾听到过一些议论,说张倩对秦进荣有些“特殊”。张倩买了什么好吃的,或是让炊事班为她做点好菜,派他给秦进荣送去,也是经常的事,所以他相信她现在说的是实话,而且他对他们结合也毫无成见。至于在服务团时她对他的态度以及服务团中大家对她为人处事的评论,他倒并不在意。
  他随口说:“团长和秦先生倒是蛮好的一对哩!”
  她听了非常高兴:“是吗?是你这么看的,还是听大伙说的?”
  他说了一句违心之言:“啊……大伙都这么说……”
  她兴奋起来:“啊,其实谁都看得出来我跟他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她发现宋洪在傻呵呵地看着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站起来匆匆踱着,强迫自己回到应有的心态中来。但她这一活动,那半套靴的响声,引起宋洪注意到她的一身装束和腰间别的手枪,使他骤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受刑者的惨状就是面前这个人造成的,于是他不免紧张起来。
  她以一种很随便的口吻问他:“小宋,你是不是也经常替秦先生外出办点事?都去过哪些地方?”
  宋洪没有回答。
  张倩注意到宋洪态度的变化,而且那一双盯着自己看的眼睛流露出恐怖神色,马上意识到他是处于戒备状态中了。于是她赶紧过去坐回原位,调整气氛,并对自己的问话作解释:
  “小宋,其实我问这问题不过是想了解他都跟哪些人来往而已。你看我再强也是个女人,女人总不免要防范心爱的男人干些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跟别的女人来往。你也别有顾虑,因为我和他现在还不是夫妻,也没权干涉他的交际应酬,你说了我也不会去跟他吵闹,只不过是做些防范罢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宋洪点点头:“明白了,在村里的时候,常见一些娘们跟爷们吵闹,就因为爷们跟哪个大姑娘、小媳妇说过什么话……”
  “对了!”她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做出极天真的样子,“其实村里、城里女人都一样,谁也防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勾搭。你告诉我吧——说了不白说,我给你买双皮鞋吧……”
  宋洪摇摇头:“我可不穿那玩艺——有一回工参谋给我一双他穿旧的皮鞋,我穿了上街一趟,回来脚上打起了俩大炮!”
  张倩一笑:“那我就奖你点钱,你爱买什么买什么吧。”
  宋洪摇摇头:“赏不赏的倒不要紧。秦先生才来不几天,我也说不好他的事。不过我看秦先生为人挺正派的,不会干那种事。”
  “这样就更好了,我也放心了。只是我也关心他的生活呀,比如,他常派你去办什么事?买什么东西?”
  他似乎想了想才回答:“说也怪,别的当官的都抽烟、喝茶什么的,他只喝白开水,所以他从来没让我去替他买过什么东西……”
  “总让你去替他办过什么事吧?”
  “办事?办啥事?”
  “问你呀!”
  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秦进荣曾让他去修钢笔的事。他正想告诉对方,一抬眼与张倩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碰上了,不禁一惊,因为他觉得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就像黑夜间猫在伺机扑鼠时的眼神差不多,于是赶紧垂下了视线。此时他又想起了秦进荣曾叮咛他“对谁也别说”,尽管当时的理由是“怕人说闲话”,现在他觉得对她也别说为好。
  “没……没有啊……”
  她似乎发现了破绽:“小宋,对我可别隐瞒啊。你也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就算让你办了什么错事,我也决不会对别人说的呀。”
  “真的啥事也没让我办过……”
  她有点沉不住气了,站起来隔桌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腕:“小鬼,对我也不说实话!”
  尽管她的声调还很平稳,但他感到被捏着的手腕挤得生痛:“团长,您要这么说,那您说他派我去干了啥事吧——咋说都行……”
  她放开了他的手,颓然坐下了。
  “小宋,你瞒不了我——一定曾派你去干过什么事,是他叫你对谁也别说,对不对?”
  他暗暗吃惊:“她咋会知道的?”
  “你说——是不是?”
  他见她渐渐露出了凶相,更觉得不能说了:“是不是全叫您说了,我还说啥呀?”
  她心里在冒火了:“小宋,你只要说了实话,我决不告诉任何人。我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花一辈子了,也别当兵了……”
  他抢着说:“可别给多了钱。一是我没个家,二是不会花……再说让坏人惦记上了,小命也没了……”
  “你别瞎扯,到底说不说?”
  他可怜兮兮地说:“你愣要我说,我又不会瞎编,您教我得了……”
  她嚯地站起,很想将宋洪暴打一顿,但是她又忍住了。
  “小宋,实话告诉你,我是看在过去咱们在服务团呆过的面子上,跟你好说好商量。你要咬牙不肯说,那我可没办法,只能公事公办,把你交给别人去处理了。”
  宋洪暗想:“看样子要打我了!这事关系重大,说出来八成素先生要倒霉啦!我怎么能害秦先生呢?”于是他决定:打死也不能说!拿定了主意,他倒坦然了,“您可透着新鲜——干见不得人的事才不能跟人说,秦先生是那种人吗?你干吗非得要编排他呢?还说跟他好,要跟他结婚什么的,我看是成心要谋害他吧。”
  张倩不再说了,伸手按了按电铃。
  侯连元应铃而入。
  她吩咐:“把小宋带下去,让他好好地休息休息。”
  侯连元歪嘴一笑:“明白。小宋,跟我走吧!”
  侯连元将宋洪带到地下审讯室,一声吆喝,打手们便将宋洪吊了起来。
  侯连元冷笑道:“小王八蛋还认识老子吗?当初要不是秦进荣捣乱,老子一脚把你狗日的肚肠也踹出来了,省得老子今天还要费事抽你。到了老子手里,甭管你招不招,老子也饶不了你!”他一挥手,“打!”
  打手们便挥鞭抽打起来。
  宋洪到底尚未成年,经不起打,只一阵鞭子,就晕了过去。
  侯连元命人用冷水将宋洪泼醒。按他的意思,不管宋洪说不说,这儿的刑具都要让宋洪尝一尝,但张倩吩咐过:“他可是胡长官的勤务兵,没有口供打坏了,可不好向胡氏官交代。”所以他才没敢继续用刑。
  宋洪一见到侯连元,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由此他想到,有这种人呆的地方绝不是好地方。侯连元骂的一番话,使他想起了当初在渡口,因为偷了一个馒头,差点被这个家伙打死!后来二次又被这家伙抓住,险些送了命。若不是秦进荣把他留下,就是不被这家伙打死,也会饿死、冻死!秦进荣的为人,是他最崇敬的,他怎么能让秦进荣也落到这种人手里呢?他把心一横:“死就死吧,可不能害了秦先生!”所以用过刑后,侯连元用手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威胁说:“再不说老子崩了你!”他倔强地说:“啥也不知道!”
  侯连元报告张倩:“那个小王八蛋嘴倒挺硬,愣说不知道!”
  张倩不免暗暗吃惊:一个孩子,能忍皮肉之苦!只有意志坚强、有信仰的人才能挺刑,但她决不相信宋洪会是共产党分子。
  侯连元说:“再让狗日的受点刑,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咱们捕他又没人知道,死了就死了吧!”
  张倩还要留有余地。
  现在她来到审讯室,将宋洪铐在电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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