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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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王"的败落-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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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哩。”
  “是!”
  秦进荣从胡宗南办公室出来,让宋洪去休息。他换了一套美式军装:小翻领上装,飞腿马裤,脚下是一双半护筒的翻毛皮靴,手里拎着一只公文皮包,显得精神极了。换好装他准备去会李晚霞,不料下到楼梯口,却见张倩在等着他。
  张倩含笑迎上来:“进荣!”说着双手握住了秦进荣的两臂,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庞,“瞧熬的——小脸都白了!跟我走——我给你烧好了热水,去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说着也不管秦进荣是否同意,拽着就走。
  司令部办公大楼前停着张倩的轿车,她将秦进荣推上车,自己驾驶着车,飞速驶出司令部营门。
  秦进荣默默地坐在张倩身旁。
  张倩掌握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胡先生不是替你买好房子了吗?干吗不搬过去,这样也方便些啊。”
  秦进荣耸耸肩:“我一个人有张床就行了。弄个小院子,至少十多间房,反倒会觉得空荡荡的。”
  张倩扭头一笑:“赶快成家啊!把伯父伯母接来,来年有了孩子,不就热闹了吗?”
  秦进荣摇摇头:“抗战期间,身为军人,是很难有安全保障的,何必害人呢?”
  张倩不以为然:“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军人就不结婚吗?至于说到危险性,谁又能有保障呢?譬如说我们现在开着车,也许会撞在什么地方一命呜呼!也许会突然暴病而亡!再说你现在是先生的侍从参谋了,上前线的机会极少啊。只要有人愿意嫁给你,就是决心与你同甘苦共患难了,即便不幸,又怎么会埋怨你害了她呢?要真那样,这女人不要也罢。”
  秦进荣颇有点情不自禁地叹道:“觅尽天涯无芳草……”
  张倩扭头嫣然一笑:“君不见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秦进荣一愣,张倩哈哈大笑。
  轿车停在军统西京站院内。
  秦进荣下车四下看看:“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要审讯我吗?”
  张倩一笑:“瞧你说的,借我个胆也不敢审讯‘西北王’的侍从参谋啊!”说着上前挽了秦进荣,走进了有宪兵双岗的大楼。
  这个地方曾因营救宋洪他来过一次,但印象并不深。从外表来看,也只像一般机关的办公场所,并没有什么特殊。他所意外的,是进入张倩的卧室,竟然布置得十分考究!
  他参观了所有房间,不免暗想:“这个女人很会享受,但也布置得华而不奢,雅而不俗。”
  张倩将秦进荣让到餐室,她去忙碌了一阵,很快就摆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你快多吃一点,吃完去泡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秦进荣手里始终拎着一只公文皮包,现在坐在餐桌前,也将皮包抱在怀里。张倩看了笑道:
  “我这里警卫森严,这套居室更是加强了防范,你大可不必那么谨慎。把皮包交给我,万无一失。”
  秦进荣忙说:“啊不,不,就这样好……”他将皮包放在身后椅子靠背上。
  张倩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只张罗着让秦进荣多吃一些。
  秦进荣倒也没有谦让,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点,但对面前的一杯牛奶却一口未喝。张倩看在眼里,问了一次,他只说不喜欢喝牛奶,直到吃完早餐,那杯牛奶仍旧没有动。
  张倩说:“牛奶能助眠,你一定要喝下去。喝完了去洗个澡就上床睡觉吧……我去替你加加热……”
  秦进荣一笑,也没阻止。
  稍顷,张倩端回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快喝吧,洗澡水已放好了,喝完去泡澡吧。”
  秦进荣笑道:“你看牛奶这么烫,怎么喝呢?”
  张倩说:“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嘛——热奶喝下去,再一泡澡,出一身汗,才爽快哩。”
  秦进荣笑着站了起来:“真是盛情难却了。”他一手拎起皮包,一手端起奶杯,“请领我去浴室——我边喝边泡澡,如何?”
  张倩忙说:“哪有这么干的。你喝完去泡澡也来得及呀……”
  秦进荣却说:“等我喝完了奶,再去浴室脱衣服,你放好的热水也凉了。”
  张倩无奈,只好领着秦进荣去浴室。
  秦进荣进了浴室,笑着对张倩说:“你请去铺床吧……放心,我一定喝完这杯奶……”说着,他喝了一口,就把张倩推出浴室,甲脚把门关上。
  张倩在门外说:“睡衣在衣架上。你把内衣都脱了吧,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一套新的。”
  秦进荣在浴室内答了一声“唔!”稍顷,他即将含在嘴里的一口牛奶吐在便捅里,并将剩余的奶也倒入便桶。
  这间浴室很宽敞,有宽大的浴缸。一缸冒着热气的清水,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
  秦进荣的确很疲倦了,他躺在浴缸里,轻微的失重感和热水的抚慰,使他感觉舒服极了。他静静地躺着,渐渐有了睡意。忽然,门外传来张倩的语声:
  “进荣!进荣!你可别在澡盆里睡着了啊……”
  秦进荣仍旧一动不动。
  外面张倩敲了敲门:“进荣!进荣……”
  秦进荣闭上了眼。
  稍顷,浴室门被推开了,穿着一身睡衣的张倩走进了浴室。她四下看看,发现那只公文皮包挂在衣架上;她又看看浴缸里躺着的秦进荣,犹豫了一下,便朝浴缸走过去。
  秦进荣头枕在浴缸上,微闭着睡,呼吸很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水还在冒着热气,却是透明的,一副男性健美的裸体呈现在她的眼前。虽然有多处伤疤,但并不影响体型,也许是热水的作用,特别显出了雄性的阳刚。她被吸引住了,痴痴地望着,并情不自禁地缓缓俯下身去,伸出一只手进入热水中,去抚摸这具对她有强烈吸引力的肉体。她的呼吸随之而急促,并且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欲望。但是,当她的另一只手也伸入水中时,另一种意念产生了,使她的动作僵住了。
  她似乎很艰难地直起身来,然后仰起了头,作深呼吸,并咬紧了嘴唇。最后,她完全克制住了自己冲动的欲望,甩了一下长发,又看了浴缸一眼,便转身朝衣架走去。
  她将他的军装和公文皮包抱起,走出了浴室,直奔她的卧室,将怀抱的东西扔在床上,自己也上床坐下,然后开始翻军装。
  她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手帕、钥匙和一些钱钞,一一扔在一旁。
  翻完了上、下装,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东西。她拿起了皮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
  一沓信笺、一本没有用过的记事簿,一些个人证件,几支铅笔,一把小刀……这些东西都被她抛在一旁。她已经有些烦躁了,翻找的动作变得极其粗暴……
  最后,她伸手进皮包,似乎摸着了她要找的东西。她愣了一下,脸上又出现了喜出望外的神情。她从皮包里掏出了一条纸卷。
  这纸卷裹得极紧,而且用糨糊粘牢了。她看看纸卷,从头上拔下发夹,试着拨了拨,没有拨开。她侧头想了想,便下床倒了一杯开水,将纸卷的糨糊封口放在水杯上(火通)着。水杯里的热气,将糨糊封口(火通)得软化了,她再用发夹将封口拨开。
  一层纸被她小心翼翼地揭了下来,又是一层封纸……她一连换了三杯开水,将数层粘封的封口揭开。里层倒是没有封口的纸了,她一层又一层地揭下去……纸卷变得越来越细,她的身旁已堆满了揭下来、却还打着卷的白纸……
  她揭着,揭着……忽然停住了,似乎悟到了什么,但又心犹未甘,于是揭纸的动作加快了……一张张揭下的纸被扔在身旁,最后粗粗的纸卷变成了细得如火柴棍。
  她将细纸卷一扔,同时怒骂一声:“他妈的!”
  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了一句低而严厉的话音:“把所有东西归还原位!”惊得她“啊”了一声,倒在床上。
  秦进荣冷笑着盯着倒在床上的张倩。
  张倩一阵慌乱,但很快镇静了:“进荣,请听我解释……”
  秦进荣挥了一下手:“不必!请你把所有东西归回原位。”他说完,拿起军装朝浴室走去。
  秦进荣回到浴室,脱下睡衣,换上军装,再换上那双翻毛皮鞋。然后从衣架下面,掏出一盒胶卷,将胶卷插入翻毛鞋的护筒里。
  当他回到卧室,张倩已将皮包整理好,只是那揭开的纸卷无法“还原”,被她揉成了一团。
  他走过去,提起皮包,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往外走。他听她在背后叫喊,却没有回头。
  出了西京站大门,他沿街匆匆走着,同时在琢磨着:张倩怎么就会疑心到他将机密夹带出来了呢?难道在司令部里,有张倩的坐探在监视着他的行动?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他一时想不出此人究竟是谁。敌人在暗处,防不胜防。他现在更进一步体会到李晚霞所说的话是很正确的,今后必须妥善地应付张倩!
  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他扭头一看,见张倩驾驶着轿车,缓缓地沿人行道边追着他。
  张倩停了车,探出头来:“上车吧——去哪儿我送送你……”
  秦进荣似乎毫无芥蒂地一笑,上了车。
  张倩赔笑解释道:“进荣,请你谅解,是我的职责所在。没有发现什么,实际上对你只有好处……”
  秦进荣一笑:“胡先生因我接触机密几乎把我软禁起来,也说是为我好。总而言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倩苦笑道:“无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嘲讽,将来事实会证明的确是为你好——只有彻底解除对你的疑虑,你的前程才不会有障碍。”
  秦进荣耸耸肩:“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尽管按你们的方式去做好了。我行我素,我是不会介意的。”
  张倩十分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地藏王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进荣,我知道在感情上我再一次伤害了你,这会使你我问的距离更远了不少。但是,我没有办法……请你相信,一旦弄清楚了,我会补偿——加倍补偿……”
  秦进荣苦笑摇头:“倩倩,感情是无形的,比不得用金钱可以买到的物品。”
  张倩几乎是绝望地向秦进荣投去一瞥:“将来我会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来补偿,但现在……我别无选择。”
  他冷冷一笑:“所以啊,你怪我在伤愈出院后的表现,那实在是我有先见之明哩。”
  “你不打算谅解我吗?”
  “因为我并非别无选择。”
  张倩又看看秦进荣一眼:“你的意思是……?”
  “请你开车送我去中央医院!”
  张倩一惊,但她很快回过味来:“是要报复我吗?”
  秦进荣重复:“我并非别无选择!”
  张倩笑了笑:“不要跟我搞‘二美争宠’的游戏。进荣,如果你不能属于我,那么,任何一个女人都休想得到你!”
  “因为你有权!”
  “不仅如此,我还非常自信——我和任何一个女人站在一起,我都有绝对优势!”
  秦进荣下意识地看看那美丽的面庞,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太迷人了!如果不怀成见,他的确难逃情网。
  “美是包括内在的。”秦进荣作了很软弱的反驳。
  “感性认识是基础。”张倩十分自信地说,“何况我更自信我的内在并不丑陋,既无淫邪,且有理性。进荣,你的眼睛骗不了我,只不过因为某种障碍,使你欲拒不舍,欲取不能。你放心,我会摆平你的。”
  这番话刺激了秦进荣,于是他恶毒地讥讽道:“再上品的美味佳肴,如果被苍蝇沾过,那也会令人大倒胃口的!”
  张倩的脸一下子白了!因为秦进荣一下子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咬紧了嘴唇,却仍旧没有忍住,晶晶的泪珠夺眶而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就因为有了这一点点瑕疵,几乎一文不值了!这是她终生的隐痛,而且绝对无法弥补了。
  张倩以机械的动作启动了轿车。
  两人默默无言。
  张倩心中的哀苦可以说到了极点。当年戴笠玷污了她的清白,使她懊悔终生,但在当时她是心甘情愿的。
  戴笠虽“寡人好色”,却从来不行强暴之事。在他那个禁锢森严的团体中,他被神化了,被尊崇得至高无上。在这个团体中如果有哪个女人被戴老板看中,不啻皇帝点妃封后,隆恩浩荡,被点中者感激涕零!
  然而张倩并不属于这一类少识短见的女人。她并不因崇拜而去巴结。她在众多女人争宠中,却是退避甚远,甚至不闻不问。
  戴笠虽是个铁腕人物,但在对待女人方面,却有独到之处。凡是他看中的女人又不肯就范的,他会很有耐心地去争取。
  张倩的美貌使戴笠一见便垂涎三尺。张倩越是不兜揽,戴笠便越是看中了她,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可以说是戴笠所接触过的女人都没有得到过的。
  戴笠对张倩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虽也使张倩十分感动,但还不至于让她以身报答,因为在当时她还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子。
  一件偶然的事,却使张倩感激涕零了。
  张倩是苏州人,父亲开一爿果品店,还算小康。她的哥哥在上海读书,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这些朋友设下圈套讹诈钱财,几乎使其倾家荡产,老父因此气病,店铺、房产均被人夺去。当时张倩正在“干训班”受训,受着严格的约束,与家人不通信息。当她得知这件事时,戴笠已经替她家摆平了:讹诈者被逮捕法办,失去的财产被追回,还把她的哥哥送到国外去求学。这一切在戴笠只不过举手之劳,但却使张倩举家感恩不尽!
  张倩很清楚戴笠做这一切,绝非偶然发了善心。她能报答的,也正是戴笠所求。她付出了——为家人付出了,尽管当时她也明白这种付出对女人来说是无价的,但她无可选择。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家,甚至没有通过信息,因为她感到为家人的付出也许将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现在她并不怨恨秦进荣戳中了她的痛处,因为她明白这种事凡正当的男人都会很在乎的。她实际上并无“优势”可恃,她为自己刚才的大言不惭感到了羞愧!
  她看看坐在一旁的秦进荣。这个男人当初见面时,颇有点“奶油小生”味道,她对他十分爱怜,企图塑造他。经过军校锻炼,战场硝烟的洗礼,他的整个形象变了——变得剽悍而阳刚之气十足!现在他一朝新贵,有那么多人巴结,有那么多女孩子倾慕,但他却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尽管这一点也成为她怀疑他的原因,但也是她所欣赏的最大优点——她不仅是特务,也是女人,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花天酒地的男人呢?于是,这个男人十全十美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必须属于我!”张倩从自卑中挣扎出来了:“进荣,我的生活经历是很多的,你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但我自信我的心和感情还是纯洁的。在你们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可以是玩物,可以当废品遗弃,可以当祸水诅咒,可以当淫邪嘲笑……最后还可以撇撇嘴表示鄙视来抬高自己。你也想以此向我标榜自己的清高吗?”
  秦进荣本已为自己一时气愤,说出了过分伤害对方的话而有点后悔了,现在被张倩如此质问,也不免心虚,感到自己显得太狭隘,太俗气了。他只好和解地说:“好了,都是话赶话说急了吧,都老大不小的了,一笑置之吧。”
  张倩叹了一口气:“我可再也笑不起来了。进荣,不管你怎么看待,过去的事我不想解释。我只想向你说一句:张倩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丧失人格的事。”
  秦进荣勉强附和:“做人,只要问心无愧足矣,何求过多。”
  张倩明知对方言不由衷,所以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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