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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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晨光-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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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他不高兴,随时可以了断她的生命。
  在愈加猛烈的风中,韩睿咬着牙,手指再度收紧了几分。
  随即,他听到了细微的呻吟声和挣扎的吸气声。
  他眯了眯眼睛。
  她的面色苍白无措,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牢牢地看着他,目光中仿佛闪过惊慌诧异。
  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她也许就会如一朵萎蔫的花般迅速凋零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犹豫了。
  明知道她背叛了他,可他终究还是在最要命的时刻犹豫了。
  时间所剩无几,但他下不了。
  看到她近乎慌乱的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她留在船上。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曾经的保证。他保证过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今天却是他将她带到这样危险的境地里。
  所以说他幡然悔悟也好,说他良心发现也罢,他只是想让她安全离开,哪怕它是Jonathan的同伙,哪怕她协助着他的敌人将他困在了这里。
  韩睿几乎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起来,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妇人之仁。
  就在韩睿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方晨正经历着非比寻常的痛苦。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喉管仿佛就要被掐断了,频临死亡的恐惧袭上来,成功地驱走了之前笼罩着她的短暂的惊讶和怔忡。
  她开始本能地挣扎反抗。
  韩睿看起来那么坚决,眼里除了冰冷的光芒之外,似乎还夹杂着复杂的愤怒……甚至仇恨,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身体一边向后蜷缩,一边咬着牙根扳住那只冰凉的大手向外拉。
  原以为她是在蛶蚁撼树,可是没想到,居然没费多大力气便给她挣脱了。
  方晨踉跄地往后连退了几步才止住惯性,停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捂着脖子拼命地大口胡子。
  奢侈地吸入空气再灌进肺里,直到稍稍缓过来一些,她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你疯了!到底想干什么?”她气喘吁吁地指控,却不敢再靠近他。
  韩睿没吭声。
  他基本已经猜到了,通过指环被刺入自己体内的物质,应该是某种特殊的麻醉药,效力很强,那样的一点就让他有了种脱力的感觉。
  终于知道Jonathan在放心走开之前为什么会有那副神情了,他笃定了韩睿已逃不脱,所以故意连盯梢的手下都撤走,只为等着看一场好戏。
  但韩睿相信,最后关键的时刻Jonathan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显现身,享受胜利的成果。
  新的一波眩晕袭来,韩睿不得不用收撑住船边护栏,五根手指紧握住冰凉的钢铁,略显吃力地抬起眼睛对方晨说:“还不走?”
  方晨余惊未定,但也很快觉察出异样,脱口便问:“你怎么……”
  可是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口,只听见那道愈加清冽的声音对她低吼:“滚!”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个字,用这样的语气,所以方晨一时怔住了,仅仅两秒之后,离她数米开外的男人仿佛支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方晨顾不得思考,她下意识地便冲过去,发现对方呼吸沉重,似乎极为吃力。
  她骇道:“怎么回事?”
  韩睿低垂着脸,表情深晦不明,薄唇便却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你会不知道?”
  方晨决定暂时忽略他冷淡的语气和质问,只说:“没什么时间了,我们快点离开,好比好?”
  方晨半蹲着,表情坚决。
  韩睿突然想到,她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同自己真的很像,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当初才会那样被她吸引住。
  他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看似平淡,又仿佛看得十分仔细,微喘了一下之后,最后低声道:“你可以轻易离开,但我不行,再说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移动我。你去找谢少伟,尽快去,他会有办法的。”

  


第二十六章  【没有了韩睿,她重新回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生】


  海面上的夜空如同一张巨型的黑幕布笼罩下来,云层在其中隐约翻滚。
  风更加剧烈了,吹得软梯来回摇晃。
  方晨紧紧握住梯子的两边,一步步下下踏去,眼睛却穿过护栏间隙,与传船上的人久久对视。
  她被他说服了,不得不承认,这是当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她不知道船上将会发生什么,不过在她答应走之前韩睿亲口保证过,一定会等她带着人回来。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境地,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房车你并不知道,着将是她最后一次看到韩睿。
  当他的面孔随着她的步伐下降面一点一点逐渐消失在护栏之间时,他对着她微微扬了一下唇角。
  笑容是那样的模糊,以至于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方晨都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抑或是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徐天明一接到电话便立即赶赴爆炸现场,指挥手下进行现场勘查和紧急搜索行动。
  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恰逢一场暴雨的来袭,码头上几乎一片混乱。
  他迅速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才有机会将注意力放在哪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身上。
  在这里遇见方晨,大大出乎徐天明的意料之外。面对以前的邻居兼同学,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他走进她近前,斟酌了一下才开始确认情况,“你和游艇上的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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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晨一动不动,对他的问题恍若未闻。
    她保持着上岸之后的姿势,呆呆地望着发生爆炸的地方。
    一切都发生得这样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她记得自己才登陆不到两分钟,一声巨响便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耀眼夺目的冲天火光,震慑得她下意识地举手挡住眼睛。
    不消多时,四面八方就似乎有人群涌来,有人惊呼,有人报警,乱成一团。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做……
    知道谢少伟等人赶到身边,她仍旧不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亲眼看着奢华的伊丽莎白号在瞬间变成无数碎片散落在海面上。
    当然,还有那个留在船上的人……
    仿佛用了很久的时间,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身旁的人还没看清楚,就只是喃喃地问:“为什么会爆炸?”
    谢少伟抿了抿唇,没回答,别的弟兄同样沉默无声。
    当晚的搜救行动并不行动,因为刚刚下过暴雨,海面上许多痕迹都被冲刷掉了,在历经数小时的搜索未果之后。
    救援小组收队回家,徐天明一边解释着情况,一边也在暗自吃惊。
    他当然已经知道在爆炸中遇难的究竟是什么人了,韩睿在他这个行业内也算是如雷贯耳的人物,没想到方晨竟会与韩睿牵扯上关系!
    出于旧日交情,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她,可是很快方晨就被一群黑色男子簇拥着朝车边走去。
    他在后面叫了一声,方晨这才回过头。
    这么多年没见,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美丽逼人,眼睛清泠如以一汪清泉。
    或许是还处在惊愕之中,有或许是整晚都没有休息的缘故,她的脸色比在搜救船上的时候还要苍白几分。
    她看了看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轻笑了一下,语气既不熟稔也不生疏,“今晚麻烦你了,多谢。”说完便转身上了车。
    一个月后。
    忙碌的一天即将结束,虽然已经临近下班,但报社里依旧充斥着各式各样来回穿梭的身影。
    有人终于将手上的活儿掉一段落,凑上来提议道:“晚上去吃火锅,怎么样?”
    正对着电脑处理文档的人温言婉拒,“你们去吧,我还要加班。”
    “小方,你这样可不行啊。”另一位同事接口道,“这都连续加了十来天的班了吧,身体能吃得消吗?”
    “就是啊,你最近也太拼命了。”先前的同事还想说服她一起去聚餐。
    “没事。”方晨终于回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正好我前段时间请假次数太多,现在补补也是应该的。”
    “哎,我说你这人……”同事摇摇头,见劝说不动,只好招呼了其他人一道先行离开。
    大楼里的灯渐次暗下去,只有方晨独自一人在办公室一直待到深夜。
    值勤的保安看到她早已见惯不怪,随口问候了一句便又低头看报纸去了。
    等回到家后,方晨才发现自己几乎连洗澡的精力都没有,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倒在床上睡觉了。
    照例睡得并不好。明明一夜无梦,可是睡眠质量却出奇得差,中途醒来好几次。
    幸好还有工作。每次醒过来看见黑漆漆的四周时,她都会暗自庆幸一下。因为倘若不是托了白天辛苦工作的福,恐怕自己将会整夜整夜地失眠。
    如今方晨早已从别墅里搬了出来,回到和周家荣合住 的这套公寓,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偶尔想起最开始的那几天。
    那段日子,当她严重失眠的时候,只能爬起来看影碟,都是谢少伟亲自买回来的,一摞一摞,开始还整齐规矩地堆在柜子里,道最后却干脆全部摊开散放在地板上。
    她像是早已失了耐性似的,一部片子看不到十分钟便要忍不住退出再换碟。
    言情剧、喜剧、动作剧,甚至动画片……谢少伟陆陆续续买回那么多,却始终无法为她大发掉漫漫无边的长夜。
    睡在宽敞空荡的房间里,仿佛时刻都被某种压力包裹着,连安睡一晚都不可能。
    她是多么想睡觉,不是因为累或困,而是因为她想做梦。
    她想梦见他,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可是那个人,那个曾经在她生命里刻下深刻烙印的人,似乎连同那阵冲天火光一起,在那一夜之后就消失了。
    包括在她的梦中。
    他不见了,任凭他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而他的消息就如同沉没在了茫茫的大海里,杳无音讯。
    事故发生之后,每个人都在焦急,钱军几乎连在房子里坐上片刻的耐心都没有,就连一贯沉稳的谢少伟也频频在人面前流露出忧虑之色。
    似乎只有她,相较之下竟是最无动于衷的一个人。
    因为从出事后到现在,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不是没有听到某些弟兄在背后的议论,她想了两天两夜,最后决定搬走。
    谢少伟温言劝她说:“那几个小子平时很崇拜大哥,现在也是着急了才会乱说话,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只是摇头,“住在这里只会让我更难受。”又跟谢少伟交代,“一有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可是一直没有等来任何消息,无论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白天,还是每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
    渐渐地,方晨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和那个世界彻底脱离了关系。
    没有韩睿,她重新回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生,那些枪林弹雨,鲜血性命,久远飘忽得仿佛从没有在她的身边出现过。
    一直到某一天。
    她照常深夜下班,走出单位门口的时候向马路对面瞥了一眼。
    本事无意之中的一个动作,却令她硬生生地愣在原地,呆了好几秒。
    那是个夜宵店铺外头的昏黄灯光,在夜风里摇摇晃动,一如数月前的那一天晚上。
    那晚他驾车停在她的面前。如从天降,却浑身是血,让人触目惊心。
    那晚她经历了一场视觉的震撼,第一次知道有人居然可以忍耐住那样的疼痛还能一声不吭。
    大概也就是那个晚上,她无意中遗失了自己的心。
    韩睿是个强悍的男人,任何问题在他的面前都似乎不是问题,他手中掌控着别人的命运,在好几次伸出手牵住她的手,动作呵护得如同对待某件珍贵的东西。
    甚至在那场爆炸之前的几分钟,也是他亲手将她送上了安全的逃生之路。
    可是现在呢?
    这个城市热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上不时有车灯闪过,然后方晨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觉得空旷。
    只因为那个人不在了。
    不管这一个多月来她如何安慰自己,事实却是,那个人是真的早已不在了。
    仿佛顿悟,她突然捏紧了双手,浑身颤抖,开始快速地向前跑去。
    目的地离得并不远,她在门前停住,喘着力握住拳头用力地砸门。
    她有点歇斯底里,直到门被敲开,仍停不下来,不停地大口呼吸,神色仓皇绝望得骇人。
    “出什么事了?”开门的女人问。
    “他死了。”她突然安静下来,动了动嘴唇,这几个字一路上都在她的心里翻滚,犹如一把尖刀,每滚过一下便将心口的肉剜下一块来,那样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知道血肉模糊,知道疼痛异常。
    她屏住了呼吸,心口仍很疼,片刻后,眼泪终于簌簌落了下来。
    这一夜,方晨像是哭干了这辈子所有的泪水。
    韩睿死了。她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胸腔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只能蜷着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为只要坚持找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回他。
    三十多天过去了,她不愿意相信他或许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变成碎片,消失在大海里。
    曾经的她是多么痛恨他介入她的生活,恨他霸道地掌控她的行踪,更恨他害死了陆夕。
    现在她才知晓,其实这些恨全是假的,与他的生命比起来,这些全都显得那样轻飘虚幻。
    知道失去了他,她才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真正接纳他。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什么都不去想。”
    凌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方晨止了眼泪半蜷在沙发上,嘴角边露出一丝残忍的嘲讽,“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他还活着,陆夕的事我也可以忘记。”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苏东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递上几张纸巾,没有接话。
    有时候一个决定做出来,也许就是终生的遗憾。然而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尤其是感情一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没人能说得清对与错,就像苏东对肖莫的爱一样。
    终于得到韩瑞的消息是在事故发生的两个多月之后。
    起初,钱军他们并不敢贸然通知方晨,直到亲自前去确认之后,才立刻派人将方晨接到目的地。
    深秋的午后,海风夹杂着咸湿一阵阵地拂过来,让方晨的呼吸有些不顺畅。
    她稳了稳情绪,才兀自镇定地问谢少伟:“他在哪儿?”
    “就在里面。”谢少伟指向一栋十分普通的三层小楼。
    这样的住宅在海边十分多见,通常都是渔民们自己搭盖的。红色的砖墙偶尔反射着阳光,清冷地一闪而逝。房前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原本是用来晾晒海产品的,结果现在足足挤了一二十人,全是韩睿的手下。
    这么多的大男人聚在一起,换成平时制造的噪音肯定不会小,可是此时却几乎是鸦雀无声,有人默默地抽着烟,有人则干脆面色严肃地站着不动。
    早在来的路上,谢少伟已经在电话里把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可当真正站在这里,方晨才有点不敢相信了。
    她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失去韩睿的事实之后,希望又重新回来了。
    韩睿逃过了可怕的爆炸,被冲到海边救上岸来。
    “我要进去看看。”方晨说。
    谢少伟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讲,但最终点点头,领着她走进去。
    这栋农家小楼看上去有些年月了,红木地板已经褪了色,即使是在大白天,屋里仍旧显得阴暗冰凉。可是此刻方晨的手心里却仿佛沁出汗水,蜷曲的手指触及之处竟是一片湿滑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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