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寻找的机要员肯定不在一号楼中,只可能关在二号楼和三号楼。他的心一直沉甸甸的,只是没人知道他内心正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A的目光从一号楼和警卫楼之间望出去,高高的围墙挡住了外面的山,什么都看不到,好像这个白山馆就如同飘在空中的一座堡垒一般。而在这个方向上的一座不远处的山头,有人正拿着望远镜向白山馆张望着。
十五、暗示的相认(1)
这个趴在山头张望的男人二十多岁年纪,身后背着一杆猎枪,正趴在山头两块石头中间,利用一丛灌木掩护着自己。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航海用的能够伸缩的单筒望远镜。他边看边轻声地叹息着,眼神满是焦急。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缓坡下方,传来了脚步声,他警惕地一转身,把猎枪拿出来握在手中,低声喝道:“谁?”
“是我。”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一块石头后面传来,很快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
“王老板。”趴着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把猎枪重新背回身去。
“小孙,辛苦了。看到什么了吗?”这个配合张海峰的王老板说道。
小孙叹了口气,说道:“围墙太高,只能看到屋顶和几个岗哨,看不到里面。”
王老板也叹了口气,趴到小孙身边。小孙把望远镜递给王老板,王老板接过来看了看,说道:“白文彩盖这个白山馆时,还能看到二楼和楼房间的间隙,灰狗加高了以后,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咱们再到西边的山头看看。”
小孙说:“王老板,别找了。你腿脚不好,一大早就爬了这么远的山路,身体受不了的。”
王老板微微一笑说:“小孙啊,我着急啊。你知道这里面关了我们多少优秀同志啊。”
小孙也是眉头紧锁,说道:“这帮灰狗,实在太坏了!王老板,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吧。”王老板点了点头,向下爬了两步,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擦了擦汗。小孙也爬过来,坐在王老板的身边,问道:“王老板,你这么着急赶着上山,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王老板笑了笑说:“小孙,是有大事发生,不过涉及机密情报,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小孙听话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也不再问了!”
这两个人,一个就是那个药材商人王老板,也是张海峰在地下情报网络中的上级,另一个则是王老板的助手,孙宏,跟着王老板近十年了,尽管年纪不大,却是王老板悉心培养的一个情报特工。王老板至今没有告诉小孙他在重山市的情报等级,王老板是重山市最高级领导之一,只局限于几个重要的同志和上级知道。而外界看来,这孙宏不过是王老板的药材行里一个记账伙计。
王老板在张海峰被捕当天就已经知晓了。这也在张海峰预计被捕的时间范围内。
王老板当天晚上就动身离开了重山市,绕了几十里来到了重山市下面的一个镇上,一大早就出门,从这个镇上爬山,直达这个小山头。王老板有严重的风湿,走不了多久,腿脚扛不住,就让小孙先上山打探去了。
小孙不知道的不仅仅是王老板来看白山馆里面的什么人,还不知道的是,张海峰也曾经在十几天前独自来过这个山头。
放风广场。
A站起身来,依旧向那个方向看了看,仍然什么都看不到。冯进军意识到A正在寻找什么,不禁打量了一眼A。A示意了一下,慢慢向水槽处走去,一直走到了水槽的边缘,他捧起水喝了一口,水冰凉但是略有甘甜,重山市附近山里的泉水质地从古至今都是很不错的。
A抬起头看了看,这次,他能够看到远方有一点点灰影冒了出来,那是很远处的山梁的树梢。张海峰也曾经到过王老板和小孙的这个位置上观察白山馆里面的情况,张海峰能够确定白山馆的围墙至少加高过一倍以上,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面打量白山馆内部情况的做法。尽管远处有更高的山峰,但是由于围墙的高度,致使就算到远处更高的山峰也不能看到白山馆内部的情况。所以,白山馆几乎和楼房一样高度的围墙,不仅仅是为了内部防御,也是为了防止外部勘察,可谓用心良苦。
A走到那个位置上,也只是再次确认一下。现在,A已经明白了,如果不爬到楼房顶部,或者到达围墙上面,外面的王老板是根本无法看到他的。王老板为什么要带着小孙,仍然到达白山馆外的北山向里张望,这和A的越狱计划有关,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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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暗示的相认(2)
A又捧起水槽中的水喝了一口。这个水槽是用上好的松木制成的,有近两米长短,宽也有脸盆大小,整个用一整块松木挖空而成,这么大的水槽,寻常人家的院落中一般是没有这样的,也只有白文彩这种大地主舍得用这么大一整段松木来制作水槽。水槽用两块梯形的条石托着,嵌入在条石的凹槽处,固定得非常稳当。恐怕要两三个大汉发力才能将这个水槽搬起来。水槽内部边缘,左右各有一个软木塞子塞住,可以用来放水。
A顺手摸了一下水槽的边缘,除了有些滑手以外,毫无钉子、铁钩这种物件存在。A特地从水槽边的压水泵那边绕了回去,当时这种压水泵还属于比较高科技的物件,只在一些地下水资源丰富的大城市中比较普及,其实也就是一个带活塞的铁筒,通过反复压提,形成筒内的气压差,让地下水自行涌出来。寻常百姓家,还是靠水井或湖泊里的水进行存储来满足日常生活。
A摸了摸压水泵的把手,微微摇了摇,似乎不是很牢靠,随着摇动,水泵的几个关节活动处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响声。那些活动的关节处是用手指粗细的铁条穿过,两边弯曲而固定着的,由于使用频繁,多少有些松动,但是想破坏掉把手,却很不容易。
A走了一圈,绕了回来,继续坐在冯进军的身边。冯进军正抓挠着自己的背心腋下,没事一般说道:“你不会是想破坏掉那个水槽吧。”
A撇了撇嘴,说道:“那还不至于。”
很快,一个特务开始冲着铁笼子内吼叫了起来:“懒家伙们!都滚起来!放风时间结束了!”一边吼着一边用力敲打着铁笼子的支架处,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放风广场的铁门又打开了,那两个看守老涂和老六走进来,铁门旁一边一个地站着,将铁棍握在手中敲打着喊道:“都给我滚过来!动作快点!谁慢了一步下午就别想出来了!”
所有的犯人都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向铁门处靠拢,老涂吼叫着:“排好队!排好队!两两一组给我站好了!”
A 跟着冯进军走向铁门,他们排在一楼的最后两位,旁边则是二楼的犯人。由于那几个右派已经提前被带走,所以队伍参差不齐。
A一直注意着二号楼的动静,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犯人出来放风的迹象。这让A很是揪心,难道见都见不到机要员吗?
队伍在慢慢地前进着,铁笼子外的一个特务捧着一本名录,吆喝着:“101,李本伟,张前。”大胡子李本伟和张前各自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到”,跨过铁门向里走去。特务继续念着名号:“102,郑广利,王致胜。”只有一个人“到”了一声,老涂冲铁笼子外面的特务说了声:“刚才闹事先关进去了。”特务点了点头,骂道:“进去!”
很快就轮到冯进军和张海峰了。
特务喊道:“108,冯进军,张海峰!”
冯进军喊了声“到”,A并没有跟着冯进军一起答到。冯进军用胳膊捅了一下A,A才慢慢地应了声“到”。
老涂就站在A旁边,一把揪住A的领子,瞪着眼对A骂道:“新来的,下次叫你的名字给我反应快点!听到没有!下次回答慢了,把你舌头割掉喂狗!”A这么做是想故意延迟自己向前走动的时间。
A连忙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越过老涂的肩头,此时他看到二号楼正有犯人走了出来,正停在进广场的第一道铁门边。二号楼的这群人低头不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A连忙又说了句:“长官,我新来的,不懂规矩,下次不会了。”
老涂骂骂咧咧地把A放下,骂道:“快走!”
A和冯进军跨进铁门,跟着前面的张庆和豆老板慢慢地走着。A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正向二号楼的犯人扫视着,猛地,A的目光停下来,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他已经在脑海中勾勒了千万遍的机要员的形象。就是他,没错!
快速地识别人以及在广大人群中迅速找到目标,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必须具备的一个基本素质。不得不说,A在这方面不仅合格而且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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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暗示的相认(3)
特工的地下斗争往往是在非常复杂的情况下发生的,很多场合是没有时间给你慢慢寻找、观察的机会的,你必须用不超过两眼的时间,在你的目光范围内找到你应该联系或者跟踪的人。如果时间太长,就会被同样敏锐的对手发现。不恰当地比喻一下,好像警察抓小偷,双方都没有见过,如何识别呢?小偷往往在锁定目标的时候会左顾右盼,不断地观察,这就给了警察极好的判断;同样,如果一个警察太长时间到处乱瞄,小偷也会注意到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同伙很可能就是警察。要做到特工的级别,就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来锁定目标,这不仅仅是一种技能,也是一种心智。
A如同闪电一般从二号楼犯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第一眼就锁定了几个人,第二眼就已经认了出来。尽管此时机要员仍然浑然不觉地低着头,A知道以机要员的能力,如同他再盯上几眼,机要员可能就会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而转过头来。但是A并没有这么做,因为A也注意到铁笼子外还有几双眼睛在他身上扫视着,同样是训练有素,他如果再盯着机要员,机要员一转头,恐怕国民党的特务就会发现他们两个认识了。A必须用一个其他的方法来让机要员注意到他。
电光火石之间,A想到了一个办法。
A已经不再注视二号楼的机要员,他向前迈了一步,突然一个趔趄,摔了一跤。这个动作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此时的A的确又饥饿又憔悴,所以他任着自己的一条腿一软摔了下去,这种半装半真的表演是极难被人识破的。
A摔倒的同时,极有穿透力地“啊”了一声!顿时,齐刷刷的目光向他扫来,不仅仅是特务,甚至前面的张庆和豆老板也都回过头来。
A连忙爬起来,他已经感觉到机要员也向这边望了过来。
二号楼的看守已经骂了起来:“看什么看!头低下!”
一号楼的看守也冲着A骂道:“好好走路!妈的!”
冯进军拉了A一把,问道:“没事吧。”
A站了起来,并没有说话,脑袋左右左右地摇了七八下。A摇头很奇怪,尽管很快,但并不是左一下,右一下,而是左一下,右一下,再左两下,再右两下,再左一下,一共七下,然后才说:“没事。”继续向前走去。
特务骂道:“脖子摔断了?”
A边走边对特务说道:“我有颈椎病,晚上睡不好就难受。”
穿过特务的身后,A扫了一眼二号楼机要员那边,只看到机要员已经低下头来,那边的第一道铁门已经打开了,人群正缓缓地向前移动。A再也不能扭头观察机要员了,如果他再转头,就会超过九十度,相当于回头看了。
A和冯进军步入牢房,门哐当几声,从外面锁上了。
冯进军站起来,抓着铁栅栏冲外嚷道:“长官,今天能有点肉吃吗?”
落锁的看守正在逐个检查房间的情况,回头骂道:“你每天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滚回去老实坐着。”冯进军继续不依不饶,嚷道:“长官,嘴巴里都淡出鸟了!”
那看守骂道:“那你就把淡出的鸟嚼嚼吃了就是!”
冯进军嚷道:“谢谢长官了!”
冯进军转过头,用暗语的方式对A说道:“你好像在引起谁的注意。”
A居然淡淡地笑了笑,用暗语说道:“希望真的能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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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机要员的判断(1)
机要员当然也注意到了一号楼突然摔倒的犯人。他并不认识张海峰,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看到一号楼有人突然摔倒以后,才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犯人。
摔倒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每天都有人会摔倒。不过,这次机要员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一号楼摔倒的男人站起来的时候,头左右摇动了几下,尽管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机要员还是记住了。左右左左右右左,这是摇头的顺序。
当机要员把“左右左左右右左”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后,他的职业特点突然给了他一个提示——摩斯密码?这是一种以长短间隔为信号的情报语言,比电报电码更加简单,也更为复杂,比如远距离的通过灯光闪烁的长短来打信号。这种密码在整个二次大战的情报通讯中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特别适用于短句的通讯传达。
这七次摇头,是用左右来代表长短吗?那么“左右左左右右左”的顺序,有几十种意义的组合,每个国家还都有每个国家的说法。机要员掌握的就有国际标准、欧洲、美国、苏联四大类十余种摩斯密码的规则,这更让“左右左左右右左”的意义增加到了上百种。
机要员是经历过极其严格的解码训练,他已经有一种习惯,把任何类似于电码的信号记忆下来。自然,A所做的摇头动作也引起了机要员的注意。
机要员能够判断的是,要么是这个人只是无意之中这样做的,要么是有意的。如果是有意的,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要传达什么信息给他。但是机要员又想到,这个人怎么知道二号楼的这群人里面有我这样一个精通解码的人?难道是重山市党组织派来营救我的?但现在没有办法证实这一切,只有下午或者第二天放风的时候,再次注意一下这个人,如果这个人又左右摇头,那就有意思了。
多亏了机要员的谨慎和机智,才让A有机会和机要员进行初步的联系。
A的急中生智绝对不是盲目的乱想,而是对机要员的能力非常了解之后的急中生智,不仅符合逻辑又能够隐人耳目。
A是懂摩斯密码的,但是他只懂共产党常用的苏联制密码规则,而且只能交流有限的信息。A的摇头是有深刻含义的,但是今天摇七次头,却没有实际意义,因为他弄错了一个。他应该是按“左右左右右右左”来摇,代表长短长短短短长。A也知道自己弄错了,不过A觉得没有关系,机要员只要留意到了他,就给了他第二次向机要员传达信息的机会。
A计划用几天,甚至是十天的时间来告诉机要员——我来救你,你关在哪儿?
我来救你,你关在哪儿?这句话按苏联制的密码规则,一共是长短65个信号,也就是,A必须要想办法左右摇头65次,还要次次被机要员记住才行。
这是个天才的想法,整个白山馆,甚至整个中国,可能再不会出现一个像机要员这样有能力也有兴趣去记忆一个陌生人类似颈椎病的摇头顺序了。A是坚信机要员一定会注意到的!一定!
A是个天才,机要员也是个天才。当然,白山馆里也有国民党的天才,只是他们不知道张海峰是来营救机要员的,也不知道关在二号楼的那个既老实又胆小的刘明义居然是苏联培养的高级解码员,更不知道张海峰计划用这种方法来和机要员联系。
二号楼关押的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