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陶——大——维。”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贺阑珊一听,假装大梦初醒,她讪讪地用着假音说道:“是你啊大维!好久不见了,近来好吗?真抱歉,我怎知道会接到你的电话呢?你八百年也不会打一通电话给我,怎么?良心发现了!”贺阑珊讥讽不断,可见她几年下来所受的气有多窝囊。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吗?”他直截了当地明说。
“当年的事?什么当年的事?”
他知道她故意装傻,又不想和她牵扯太多,干脆一股脑儿将尘封巳久的往事倾筐而出。
“就是这样,有印象了吗?”陶大维不厌其烦地仔细回述。
贺阑珊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她觉得玩他也玩够了,心一软,姿态立即放低了不少。
“你也知道你自己过分了?”她没好气地道。
“哎唷!那小孩子的拌嘴话,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你知道吗?我早就忘记了!”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忘了?我忘得比你还快呢!要不是一回去KTV帮朋友代个班,一眼认出了你,又被你吃了大豆腐,我才没闲工夫花那么多精力去报那一箭之仇。”
“所以从那次开始,你就一而再地设计我?”陶大维追问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反正好玩嘛!何况你又没我聪明……”她理所当然应道。
“那现在你报完仇了,咱们已不相欠了。”
贺阑珊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说吧!看本姑娘的心情喽!”
给了陶大维一点甜头,他就以为自己已被贺阑珊所体谅,又自我膨胀地说:“我就说嘛!你一定还像小学那样地对我那么好。”
“你省省吧,陶先生,本姑娘现在行情可看涨得很,请你别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现在要睡觉了,请你也快去睡,别再作白日梦了。”贺阑珊虽然对他已无恨意,但对于陶大维这位令她心碎的暗恋小情人,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轻易得逞,此一时彼一时也,时代不同了,女权至上,不让他吃点苦头,不知道爱情得来之可贵。
听到贺阑珊给他这一记闷棍,陶大维心情郁卒得要命,一副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不发一语,等到心情巳恶劣到了极点,他才倾心地对贺阑珊半拉下脸来说:“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不觉得你的态度更让人感到你没雅量吗?你也不应该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好歹也是同学一场。”
听着陶大维像个做错的小孩在对着妈妈诚心忏悔,贺阑珊也决定前债一笔勾销,反正就算口头上说不谅他,过两天,她自己也会忘记的,人嘛!得饶人处且饶人,目的达到就好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好啦好啦!没事了,被你这样一说,好象我心胸狭窄一样,记住,以后别再这样对我了,不……是所有的女孩子。”贺阑珊也打从心坎里原谅他了。
“真的啊!好!同学会那天,我一定敬你三杯酒谢罪。”陶大维转哀为乐,又笑了起来。
贺阑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他在众同学面前干杯饮酒的大老粗样,实在是有点要给她“花轰”,她也很没力地向他说:“好!现在就赶快去睡觉,睡饱了好有体力喝酒。”
“是的!”如阿兵哥的浑厚嗓子传了出来,差点没把贺阑珊打败。
她心想:真是个怪胎,好象世界末日到了,他还是能这么的乐观。
第四章
挂上了贺阑珊的电话之后,陶大伟踌躇满志地踏进浴室,享受一次“噜啦啦”的快乐沐浴澡,他不停地自鸣得意了起来,自认为是“台湾版”的布莱德彼特。所有的女人皆要臣服于他那修长的牛仔裤下。
“挡不住的感觉……”
就在他将全身都抹得尽是泡泡之时,电话铃声竟如此巧合地响了起来。
他湿漉漉地围着一条围巾冲到客厅,将走道印上了一个个湿淋淋的脚丫子印。“喂!珊珊吗!”天啊!进度也太神速了,马上叫起如此肉麻的名字。
可是,对方竟叫得更肉麻,鸡皮疙瘩掉满地。“是我朝思暮想的小维维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好感动喔!”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很花痴的一个声音,有点……有点恐怖!
“你……你真的是珊珊?”他拍了拍太阳穴,务必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是呀是呀!我真的是珊珊啊!真是感谢苍天,让你还记得我,祖宗庇佑、祖上积德、祖坟风水好、祖先善因妙啊!”这女子像个快转的卡拉OK,讲个不停。
这下,陶大伟缩紧了嘴,不敢再乱说话了。
“小姐,请问你要找谁?你电话要打几号的。”陶大维听那声音不像贺阑珊装的假音。
“找你啊,亲爱的!你不叫陶大维啊!”这女人说话尺度越来越开放,陶大维开始迸发冷汗。
“你……找我要干什么?”他直觉上有感是恶作剧的电话,打算很快就要挂掉它。
“我的名字?哈!你刚不就叫我珊珊吗?我找你是要办同学会啊!”那女孩突然正经了起来。
“珊珊?同学会?”他全搞迷糊了,左手突然一松,浴巾突然垂掉了下来,还好,家里没人,他一回神,才边捡起浴巾边问:“贺阑珊,你不要再搞鬼了,行不行?不是说好和平相处、恩怨一笔勾销了吗?”陶大维眉头一皱,这女人怎么出尔反尔的。
“谁是贺阑珊啊?我叫唐珊珊,是你高中的小情人,你忘了啊?”
我的妈呀!怎会突然跑出这黏力缠功皆属一流的小花痴出来,当初就是被她纠缠得考不上大学,好不容易来到台北,以为摆脱了她,谁知道……
“谁告诉你这儿电话号码的?”他势必要抓出那个大嘴巴的短命鬼。
“是宋之霖啊!谁叫他在路边摊卖衣服的时候被我碰到。”她颇有成就感。
实在是遇人不淑,凈交这些没出息的酒肉朋友,帮忙的事倒做不好半件;出卖朋友的事却不落人后。
“好啦!快说啦!同学会办在哪里,我洗澡洗到一半,快冷死了。”陶大维极力想摆脱这朵“圆仔花”,也不想再听到她的魔音。
“七月五日,在凯悦饭店的松龄厅,一定要来喔!万一你不来的话,我就召集全班冲到你叔叔家去开Party!别忘了,我一向说到就做到。”唐珊珊狠话一撂,立刻又恢复娇嗲的声音:“小维维!一定要来喔!咱们不见不散!”
“喂……喂……”
电话那头显然已见好就收,不让他有半点推诿的余地,此时的陶大维,不但电话筒松了,浴巾也松了,他就这样赤裸裸地走回浴室,一路上,只听他痴憨地念一:“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凌晨一点。
贺闰珊拖着疲惫的脚步迈回家中,才刚一脱掉高跟鞋就看见贺阑珊敷着面膜,刚从浴室哼着歌走出来。
“还不睡啊!”她将皮包一甩,整个人像脱了线的玩偶,软绵绵地躺进沙发。
贺阑珊看她姐一脸疲倦,但又洋溢着幸福的笑压,便忍不住逗她两句说:“不错嘛!看来挺春风得意的,怎样?今晚有没有……”
“三八啦!半夜三更不睡觉,整个脸抹得像尸体一样白,你不怕吓死鬼呀!”闰珊故意撇开话题。
然而,阑珊仍是兴致盎然,又绕到她姐的面前。“就说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她那张十分滑稽的白脸,让人也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还好啦!”闰珊想以此三个字瞎蒙过关,立刻拎起皮包往房间冲时,阑珊又黏了上来,只见她又正要开口时,闰珊先声夺人。“乖乖去睡觉,别再问了,这美容觉的时间要是不睡,你敷一百张面膜也没有用的。”
阑珊一看闰珊一副沉浸在浓情蜜爱之中又不说出来分享,满腹是不满的牢骚,她那鬼灵精怪的小脑袋瓜一转,一道妙计,蕴育而生。
她立刻冲进了浴室,将门反锁,一直过了三十分钟,仍不肯出来,此时,换好衣服准备洗澡的闰珊开始不耐烦了。
“我说好妹妹呀!你还要多久啊?我快困死了。”她无力地敲了三下门板。
“哦!·再三个小时就好了!”她回答得极为轻松。
“三小时?你炼丹啊!快出来,别闹了!”
“不要——否则你把宋之霖跟你的精彩过程,全部招出来。”
“哪有什么精彩过程?不过就是看看电影、吃吃饭而已!”
贺闰珊仍紧闭大门,轻哼小曲。“然后呢?”
“有啦!又去滨海公路绕一圈啦!”
“再来呢?”
“就停在海边听海、看海嘛!”
“接下来呢?”
“喂!你别太过分,别忘了,前几天我帮你整那陶大维,这份人情你还没还,现在你就这样对我。”贺闰珊改用拳头捶门,她对她妹妹的那种两极化的个性,着实不敢恭维。
“谁叫你有男朋友,让我看了眼红!”贺阑珊依然在门内答道。
闰珊乍听之下,马上想到对付阑珊的方式了。
“我交的那些都是阿狗阿猫,再说姐姐又没有你漂亮,看你腰就是腰、腿就是腿,还是旅游业界中最顶尖的领队……”
其实话还不用说完,闰珊就知道那爱听好话的妹妹早已忍不住地将门给打了开来。“真的啊?”
“我骗你做什么?上回我看到的那个叫什么陶大维的,我就觉得长得还给他乱一把帅的,带回澎湖给阿母看的话,阿母一定准备很多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贺闰珊看见阑珊已乐得一点心防也没有,大脚一跨,便溜进了浴室,让贺阑珊一点辙也没有,只好颓丧地说道:“每次都用这招拐人家。”
不过,这次闰珊说得还挺让她十分向往的,她欣赏陶大维的豪爽、挚情、幽默、又不呆板,长相嘛!看久了也满耐看的,体格嘛!乱令人兴奋的一级棒!
她边走回房间,慢慢将双脚伸进被窝中,将头慢慢靠向枕头旁的一个布娃娃,那是她要转学的时候,陶大维发动全班捐款,买给她一个“猪小妹”的娃娃,当初差点将它扔了,没想到阴错阳差就一直留到现在——
现在——
她反而更舍不得丢了!
每一夜,她都要抱着猪小妹入眠,仿佛陶大维就睡在她身旁,那感觉,让她作梦也会笑呢!
第二天,陶大维依旧是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
此时的他,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呈大字型睡着,他早已忘了他昨晚根本没穿半条裤子,就往床上一瘫便睡了,要命的是,他的房门不但没上锁,连门也开得大大的,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身材有多好。
这一幕,竟雀屏中选让霜灵给瞧到了!:
“啊——色狼、下流鬼、变态狂,你妈没钱给你买内裤啊?”
陶霜灵瞄了五秒才尖叫出声,想必陶大维的身体还有可观之“处”。
这种令人命丧黄泉的魔音,让陶大维迸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待神智稍为清醒之时,愕然发现,底下一股冷风吹过,竟是如此无拘无束。
“啊——你这偷窥女巫婆,谁叫你闯进来我房间的?”陶大维将旁边的毯子一扯,遮住身体。
霜灵见警报解除,才将双手撤下,又是一副茶壶骂人的姿势,走向大维。
“我爸问你中午是要回汉堡店上班,还是……反正他说有另外一件工作要给你做,看你要不要,他要安排你去面试。”霜灵交代完后,站着等他回复。
他虚应回了霜灵一句:“这阵子我心情很不好,你跟你爸说过一阵子我自己会去找工作。”
“你到底在外头忙些什么啊?你晓不晓得昨天是雨婵去参加钢琴会外赛,拿到了第一名,结果只有你没去给她捧场,我看你不配做人家的哥哥了,自己的妹妹都不顾。”霜灵念完,见他无动于衷,生气地走了。
而陶大维在被窝里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对不起雨婵,对不起乡下的爸爸妈妈,他觉得霜灵教训得一点都没错,他也老大不小了,不应再荒唐地虚度光阴。
等他一起床后,陶家所有人都上班、上学去了,他留了一张纸条放在雨婵的桌上,他发誓,他有这个决心,有一天一定要雨婵以有他这个哥哥为荣。
雨婵:
哥哥很对不起你!没拨空去参加你的钢琴会外赛,也忘了带柠檬蛋糕回来给你,但请你要相信哥哥,等哥哥赚了大钱,一定买台大钢琴给你,还让你天天都有柠檬蛋糕吃,要给哥哥鼓励喔!我们不能让叔叔他们看不起的。
哥大维留
在台北市的另一端,也有一名睡到太阳晒到屁股都还没爬起来的人,只见她不经意地翻了个身,瞄了闹钟一眼——
“什么?一点三十分!”
她将闹钟捧在手掌心,再对照一下自己的手表,确定无误之后,尖叫及责难声同时爆发。
“贺——闰——珊!我不是叫你十一点叫我吗?”她神经质地乱飙了起来,气唬唬地抱着枕头走进贺闰珊的房间,朝贺闺珊的头一把K了过去。
“你发疯了啊!”闰珊掀开了被子,将她再抓回她自己的房间,指着地上五、六个闹钟说:“你全按光了,还怪我。”“你……你也知道我会赖床,有按闹钟的习惯……”
“谁叫你现在功力这么深厚,五、六个闹钟也叫不醒你!”她没好气地斜瞄她老妹一眼,才意思意思问了一句:“又不带团,你紧张什么?”
“今天我要开行前说明会!”
“这回又带什么团?”
“泰国团!”
“拜托!换个有水准的地方,好不好?”
贺阑珊才不怕她激,反说道:“有水准就没钱赚;没水准则钱赚得快。”她不再和闰珊鬼扯蛋下去,这一团她非得带到不可,谁能忍心和钞票过意不去呢?
她极其狼狈地化妆、穿衣,头发随便拨个两下,便急匆匆地冲出大门,等到一踏进公司时,早已搞得天怒人怨,到处看人家的棺材脸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不过,好酒沉瓮底,好康A一定报给你们知道,有我当你们的领队,你们福气啦!”她极懂制造气氛,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
“别家七天总共吃一次龙虾,那太逊了,我贺妞带团天天让你们吃龙虾、人妖秀坐泰皇席!”贺阑珊极尽吹嘘臭盖之能事,先稳稳目前局面再说。
“你们能跟到我贺阑珊这一团,保证你们玩得一级棒!你们要‘那个、那个’,对不对?”她用手比了个曲线葫芦型。
大家鼓掌为她叫好,早忘了刚刚谁让他们枯坐半个多小时的闷气。
“要幼齿的有幼齿;要妖娇的有妖娇;要波霸的有波霸,一定满足各位的胃口,所以,别忘了到时候小费……”她比了比数钞票的动作,笨蛋都看得懂。就在她讲得口沫横飞时,业务经理忽然开了门进来,截断她的话。
“外头有一个人要应征领队,先出来面试一下!”
“可是这里……”她正进入状况。
“剩下的我来就行了,反正该说的你也都说完了。”业务经理也摸清了她的门路,了解她那些唬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贺阑珊很有礼貌地向那些大爷们道别,原本笑容洋溢的脸一出了门外,立刻板冷了下来,她决定要整整那个来面试的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在钞票正要入口袋的时候才来。
哪知道,世界竟然小到这种程度,她一打开会议室的门,惊讶得隐形眼镜都快跌落在地上了,她尖叫了一声:“怎么是你?陶——大——维!”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场面。
陶大维手上拿的履历表实在令他感到微微发颤。
而贺阑珊这次也无所遁形,这次是她在耍了陶大维三次之后,第一次以真面目、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