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虫叫二蛋,才六七岁,是聪儿邻居的孩子。聪儿常给鼻涕虫讲故事、擦鼻涕,鼻涕虫对聪儿崇拜得不得了,当然听话。他答应一声,便蹦跳着跑了过来。
小孩子眼里本就没有什么贵贱级别,也不认识卢兴是谁,不知道保长是什么东西,再加上看出自己尊敬的聪儿对他很讨厌,当然更不会热情对待。他大大咧咧先用袖子抹一下鼻涕,接过聪儿手中的针,向卢兴训道:“瞧你年纪不小,怎么不懂事呀?你没看聪儿姐正忙着吗?扎个小刺有什么不得了?你自己有手,不会挑吗?我操,你是怕疼吧?你可真孬,咱蚂蜂螯住也没哭过,毒刺也是自己挤出来的!”边说边拽过卢兴的手指头仰着脸就戳。
卢兴大感没趣,只得瞪了鼻涕虫一眼,缩回手,向肖聪儿说道:“出来了,已经挑出来了!妹子,谢谢你!记住,有事找哥们!”扫兴地走了。
肖聪儿没找他,将柜台门加了把锁。
没过几天,卢兴又转悠过来,见柜台门从里边锁着,叫道:“妹子,把柜台门打开,我有好事相告。”
聪儿从柜台上递过一把椅子,一把扇子,说道:“里边邋蹋,又闷又热,还是外边凉快一些!”
卢兴无奈,只得趴在柜台上,探着身子说:“去年咱这方干旱,县太爷让募集善款。我在镇上筹了一些。可那么多受灾户,撒芝麻盐似的给他俩铜钱,也救不了急,干脆照顾你们母女吧,你们更困难。你给我打几个收条,写不同的名字,我好交差!”
肖聪儿说:“我家虽不富裕,可比乡里受灾的农民强多了。救人一命,胜造
七级浮屠。这是救人命的善款,你还是给灾民发下去吧!”说着从柜中拿出一串铜钱,放在柜台上,说:“大叔既然负责募捐放捐,我再困难,也得支持一点!”
“算了算了,怎好让妹妹破费!妹妹,有事找哥们!”
肖聪儿还是没有找卢兴这个哥们,卢兴只得制造肖聪儿找他的条件。
肖聪儿的店面开门便有事,不是有顾客递的铜钱滚到了货柜下,自己跳进来到处钻;就是有顾客买的货接住就摔拦,说你服务不周拒付款;再不是有顾客喝酒摔了碗,不赔碗钱还要退酒钱——麻烦事三天两头不断,并且那些顾客开口就骂,举手就打,还吵着你态度不好,服务不周,让你赔礼道歉!
面对小流氓的骚扰,肖聪儿还是没找卢兴这哥们,只是向左右邻居求援,并且自己买了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像大侠客似的藏在膝下腿上,遇到动手的,拔出来假装泼妇莽汉,闭着眼乱刺乱砍。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肖聪儿以死相拼,又有邻居救援,虽说整天不得安生,总算过了一关又一关,坚持着没有关门。
与此同时,到聪儿家里、店里收税要费的也突然多了起来,所要的数目也比过去翻了几番。
这天,保丁田得美又带人前来收费,开口便让聪儿拿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相当后世的近万元纸币,相当聪儿家小店几个月的效益。
聪儿见要得多,问道:“怎么这次要得这么多,都是什么费?”
田德美顺口说道:“门面费五两、管理费四两、卫生费一两、治安费三两、修路费二两、建桥费二两、县里兴修水利费三两,镇里修建关帝庙费四两、三月三会费二两——”
“门面费不是一间门面每月一两吗?怎么向我要这么多?”
田得美板着脸说:“一两是平均数。门面有大有小,生意有好有坏。你母女俩生意做得精,赚钱多,我们是知道的!”
聪儿见没法和他说清,只得不再争竞数目,又问道:“你说的项目前几天不是都已经收过了吗?”
“你今天吃饭了,明天还吃不吃?街道昨天扫了,今天还扫不扫?巡逻队昨天值班了,今天还值不值?保所昨天开门了,今天还开不开?过去收的是过去的,现在收的是现在的!”田得美瞪眼说道。
“三月三庙会也是一月一办吗?”聪儿据理争辩道。
“原来收的太少,还不够办公开支,戏班子的钱还欠着呢!你们这些生意好的商家每户再补四两,这是看人下菜,能者多劳,富者多出。怎么,你觉得不公道吗?嫌不公道可以去县衙告啊!”
聪儿说:“我不怕出钱,怕的是出钱用不到正地方。俗话说,没规矩不成方圆,收多收少凭你们一张嘴,谁知道这钱用到了那里?”
“上述几项本来总共三十两银子,你态度不好,罚款五两。总共三十五两,有钱给钱,没钱我拉货!”
田得美说着,随从便捋胳膊挽袖子往店里凑。
卢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向田得美大声问道:“你们挤在这里干什么?”
“卢保长,这户抗费不缴!”田德美说。
“先到别处去收,我给做做工作!” 卢兴支走众人,走进店门,趴在柜台上低声说,“你开开柜台门,让我进去!”
“有什么事,你说!”肖聪儿庄重地说道。
“看,哥们来了,拒之柜外,这不合适吧?”卢兴嬉笑着说。
“你忙,我也忙,有话就直说吧?”
“你给我挑挑手上的‘刺儿’,我去给他们讲讲情,他们听我的,不叫你缴一分,并且以后保中收任何税费都隔过你这个店。怎么样?你不找哥们,哥们也要帮你的!怎么样,挑不挑?这根刺折腾得我吃饭不香,喝水不甜,心里长了草似的,整夜睡不着觉。”卢兴边说边伸出了手,要不你隔着柜台挑也可以,过来,过来吗!”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难挡的性骚扰。
25、难挡的性骚扰
25、难挡的性骚扰
“卢保长,大少爷,你是体面人物,要点脸行吗?”聪儿低声斥道。
“唉哟哟,什么话哟!你可真够古板了!上次我手碰一下你那小饽饽,用得着到今天还结仇吗?你说,给你碰掉一块了吗?男人的手是酵子,越摸越大。越大才越好看,才越有魅力。不信你试试,让我多揉揉,要不多长时间,便会挺起老高。高胸凸臀,走路颤颤摇摇,丰满*,那才讨人喜欢嘛!”
肖聪儿羞得满脸通红,气得浑身颤抖。她打开柜门,卢兴以为是让他进内,急忙往前凑,哪知,刚走近柜门,脚背便被聪儿狠踩了一脚。
脚背桥骨是人神经敏感处,聪儿又怀着满腔愤怒,卢兴怎能受得了?他“唉哟”一声蹲在地上,头上汗水便冒了出来。
聪儿从外面锁了柜门,转身回家,拿出了娘俩的所有积蓄,追上田得美,补缴了那些同讹诈一样的收费。
如此一年多,卢兴多次趁肖聪儿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装买东西,装路过看看,装关心,装帮助,拉交情,套近乎,以各种借口前来纠缠。装着递钱摸一下手,硬要进去选货蹭一下身;或是装着弯腰拣东西捏一下脚——肖聪儿总是不卑不亢,软硬不吃,大方应酬,或巧妙回避,或严词训斥,或故意惊动左右邻居和行人、顾客,或借故走开,给他玩个大没趣。甚至不惜委屈破财,也不失少女的尊严,不向卢兴低头。
卢兴多次*未有得手,整天像馋猫瞅着玻璃缸中的小金鱼一样,急得抓耳挠腮。 越是得不到越是*难禁,他焦急着,苦恼着,谋算着,为了逼迫肖聪儿乖乖就范,终于丧心病狂,与亲信爪牙刘德光一起密谋,对肖聪儿母子设下了歹毒圈套。
聪儿十六岁那年春季, 杂货店隔壁的旅店里住进一位姓刘的客倌。那客倌住了很长一段,说是在做一桩生意。他经常到杂货店买些日常用品,和聪儿母女渐渐熟识。
有一天,刘客倌来到店中, 从怀中掏出一对玉如意,向聪儿娘说,“我的生意急需现银周转,想把这祖传的如意当掉,可当铺掌柜心太黑,给的价钱很低。我想放在店里让您代卖一下试试, 不知可以不可以?”
聪儿娘经营的是日用杂品,不懂玉器,怕上当受骗,当即摇手, 让他到别处联系。
刘客倌说,“到处都是奸商,我一个外地人,还能不受欺? 要是碰上不仁不义的,给我换成假的,我往哪说理,谁给我做主?到时候恐怕哭也来不及了!我看您是实诚生意人,我信得过您,才让您代销哩! 我这对如意,是祖上当年在京城当差时主子赏的,至少也值800来两银子。 我按500两放到您店里寄卖,卖了给你一成佣金,50两银子; 卖不了还是我的。碰到识货的买主,你可以再卖高点,高出的部分还是你的!你是本地人,我是外地人;我货放你处,又不让你打收条、写契约,我对你绝对信任,不怕你昧去,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聪儿娘见刘客倌说得诚恳,想一想自己横竖也不会吃亏, 便答应放店里卖卖试试。
隔了不几天,店里来了两个阔绰的客人,其中一个看见那对如意, 就要过去看看。他翻来复去看了很久,看得很仔细,看后问道,“是卖的吗?”
“给别人代卖的!”聪儿娘如实回答。
“价多少?”
“500两银子!”
“能少吗?”
“客人定的价,不能少!听客人说,实际上价值800多两呢!”
那客人恋恋不舍地将东西递回来,边走边低声向另一个客人说, “货倒是好货,价钱也不贵!”
另一个客人叹口气说,“可惜咱俩买不起,眼馋也是白搭!”
聪儿娘听了两个客人的对话,心里吃了定心丸,高兴得不得了。 要知道,50两银子的佣金,可是母女俩这个小店一年也难赚到的利润啊!
又一天,杂货店来了个富商,看了那对玉如意,问了价钱,高兴地了不得。
他对聪儿娘说,“我们府台大人是我的好友,他今年要做50大寿。 我正准备送上一份厚礼,跑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合适的, 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了。 他老人家特别喜爱古董玉器,我正想送上一件。这一件成双成对,又名‘如意’,有‘万事如意’的寓意,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罢,转过身去,向仆人说,“这对如意我买下了!500两,付账去吧!”
仆人说,“主子,您忘了昨天定货, 您让交了一千两定金吗?现在我们兜里现银只剩了60多两,怎么够付账啊?”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连环套。
26、连环套
26、连环套
那富商拍拍脑门,连声懊悔,转过身来,无可奈何地向聪儿娘说, “我一心要买,可银子不够,这怎么办呢?要不这样, 我给您留下五十两银子的定金,您不能再卖给别人,行吗?”
“那您什么时候来取呢?”
“我得回去,带钱来办货物,到时候打个弯,顺便来取走, 最多一个月吧!”
“您要是不来呢?”
“我定银都交了,咋会不来呢?一个月后若不来, 定银算给您的违约金,我若再来买还得出足500两,这样可以吧?”
聪儿娘想想没什么不对,便收了那客人50两定银,打了收条, 写了协议条款。待富商离去,便将那对玉如意锁进柜中,专等那富商转来。
聪儿娘计算着时间,一天一天地等着,眼看就满一个月,那富商还没有来取那对如意, 刘客倌却满脸泪痕地来到了店里。
刘客倌一边抹泪一边向聪儿娘说,“肖大嫂啊, 这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啊!我这里现银周转不灵,要成的生意泡了汤,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家里又托人捎信,老父病危。大嫂, 我得赶紧回去,那对如意我不卖了!”
聪儿娘吃了一惊,心想,“再有十来天,就够了一个月, 那富商就要来了。要是没了如意,那不是违背了双方协议吗? 既使对方不追究违约责任,害得人家白等一个月,白跑一趟,自己心里能过得去吗?”想到这些, 便向刘客倌商量道,“刘客倌,您能不能再等几天?或是您先回去, 随后我把卖得的银子给您送去?”
刘客倌哭着说,“我是一天也不能等了!我常年在外,不能尽孝, 父亲临终时再不能见上一面,我还算个人吗?再说, 家产已经被我折腾尽了,万一老父去世,我还指望卖了这如意办丧事哩!我们说好的, 放你这代卖,卖了给50两佣金,卖不了还是我的,您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
聪儿娘可真是作了大难。若让刘客倌拿走如意, 自己对富商失了信义;可刘客倌父亲病危,带如意回去尽孝也在情理之中。她正左右为难,常来店中关心帮助的富乐酒楼老板娘插嘴说道:“何不将这对玉如意买下,不失信富商,又能解决刘客倌之急,岂不两全其美!”
“我一个小店,哪有那么多现银啊!”聪儿娘为难地道。
“四五百两银子算什么?你打个借条,我到酒楼柜上给你拿来不就行了。咱姐妹谁和谁呀,亲生的一样。为了咱姐妹情谊,我就是和俺那老抠索翻脸吵上一架,也是值得的!何况不过十来天时间,卖了如意就还!这个家我还不敢当吗?”
富乐酒楼老板娘姓李,与聪儿娘年纪差不多,绰号“小糖人”。她不仅模样长得甜蜜蜜的,男人见了都想尝一口;小嘴也特别能贫,没事也能与人拉呱半宿。她丈夫刘德光原也是富户人家,因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很快家产全无。夫妻俩曾在卢兴油坊打工多年,去年方才得富亲资助,开办了富乐酒楼。
小糖人能说会道,又是酒楼老板娘,在镇上商界人头很熟,曾为聪儿娘介绍过几桩销后付款的代销生意;也曾在聪儿母女受到小流氓骚扰时见义勇为挥拳相助,并且多次把前来乱收费的保丁骂了个狗血喷头,很得聪儿母女好感。
此时,聪儿娘见小糖人又出手相助,当然深受感动。她一面连声称谢,一面当即写了张四百两银子的借条。
小糖人拿了借条,去酒楼柜上取了银子,转来交给了聪儿娘。
聪儿娘添上自家的所有积蓄,凑齐了500两现银, 打发刘客倌上了路。
转眼到了约定之期,那富商没有来,又过了十多天,那富商还是没有影子。聪儿娘为了按期还富乐酒楼的借款,只得到当铺当那对玉如意。她觉得这对
如意既然珍贵,当够借富乐酒楼的四百两银子不成问题,那知,当铺老板仔细看了后说,“肖大嫂,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逗我玩儿 ?”
“怎么了!”聪儿娘一颗心嘀溜了起来。
“这是一对造假的仿制古董,玉质也是很一般的,多说值十两银子!你上当了!”
“扑咚”一声,聪儿娘一颗心猛然掉了下来,身子也同时倒在地上,大瞪着两眼,昏了过去。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打工的滋味儿。
27、打工的滋味儿
27、打工的滋味儿
肖聪儿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娘为什么总是不让她去店里值班,并且总是笑眯眯的,好像遇见了什么喜事。她以为是娘怕她受流氓欺负,或是被卢兴骚扰,不止一次地问娘,娘总是神秘兮兮地笑着回答,“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娘要给你一个惊喜,要叫你看看娘挣钱的本事!”有时候,聪儿没问, 娘却又情不自禁地向她唠叨,说一些“再过些天要扩大门店”, 要给她“买金钗、戒指,高档的胭脂、花粉”,要给她“存点银子,好为她将来置办嫁妆, 把她排排场场地嫁出去”的话题。聪儿猜想娘可能得到了什么做生意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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