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溅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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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溅花红-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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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了袍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和血他开始继续前行。

    不意才走了两步却被地面的一块凸出的石块绊了一跤手里的刀几乎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不胜狼狈地爬起来一时变得呆痴猝然间使他体会出这种失去眸子的生活简直比死更可怕!

    无限的凄怆转瞬间化为满腔的悲愤长啸一声他决计不顾生死展开了身法倏起倏落向前直冲过去!

    他这时的心清真恨不能一头撞死!

    偏偏面前一无拦阻一任他横冲直撞竟然碰不到一点阻碍。

    他喘息着定下了身子内心之悲忿感伤真是无法形容这一阵子急奔意图求死的勇气过去之后他又不再想死了。

    事实上他眼前又来到了冰河的边缘当他再前进几步时只觉得足下踏空一时收足不及噗通一声坠身于展望无及的冰水之内。

    胡子玉原来是轻功极佳之人只恨此刻坏了眸子失却先机一脚踏空再想拔身已是万难眼看着全身下沉即遭灭顶。

    值此一千钧之间陡地自河岸上抛下来一根丝绦。

    这根绦条可说是他眼前惟一救命的东西了胡子玉当然不肯错过他一把抓住了绦条一端。手方抓牢即时岸上人手腕一振并听得哗啦一声水响胡子玉偌大的一个人就像是一条上钩的大鱼随着他翻起的手腕高高抛掷而起遂即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地上。

    胡子玉此刻真是狼狈极了全身水淋淋的由于事仓促竟连闭气也是不及急切间一连灌了两口冷水这时再吃夜风一阵吹袭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手里兀自紧紧抓着那根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却显然抓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神采自若虽然略现同情却并不显著。

    这时他冷冷一笑道:“春来春去有空时花开花落无尽期阁下一方之尊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可怜!”

    胡子玉陡地一呆睁着一双淌着血的眼窟窿道:“足下是谁?救命之恩本应拜谢只是胡某一生骨硬从不受人怜惜足下如果只为怜恤在下那就大可不必了!”

    那人原本心存轻视的意念一时间转为严肃。

    士可杀不可辱!

    此人能在穷途末路身负重伤之际兀自不肯示弱于人只此气魄却也令人钦佩。

    那人如非事先对于谭、胡二人抱定极深之成见而来几乎对于眼前这个人心存谅解了——

    他当然不是一个随便放弃原则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落井下石打落水狗。

    对于他所深痛恶绝的大仇人亦复如此。

    他直直注视着胡子玉——良久之后他鼻中“哼”了一声道:“阁下有这番气度倒不愧是条汉子只可惜——”

    说到这里临时把话吞住。

    胡子玉尽管是冷得全身抖可是却清楚地听见了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时他怔了一下道:“只可惜什么?”

    “唉——”那人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足下与贵上早年所行非是以至于种下了今日的祸因迟早难免一死!”

    胡子玉冷冷笑道:“莫非是司徒火老贼一伙的么?”

    那人寒声道:“虽不是司徒火一伙却也不是你们一路的。”

    胡子玉道:“请问大名?”

    那人“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怜惜他打量着眼前的胡子玉——长久以来这个人一直是谭雁翎的左右手运筹帷幄素有智囊之称谭雁翎所行的每一件事如非是出诸他的主谋也多少参与此人的意见在内。

    说他是主凶之谋应该不为过之。

    那人在一开始说话之时即变换了嗓子用中气音使得声音与他一贯的口音完全不同是以胡子玉用尽了智力辨别却也分辨不出。

    那人注视着胡子玉良久之后遂道:“有一句话要当面向胡兄请教。”

    胡子玉此刻已运用内功自丹田内提吸起一股元阳之气继续贯注全身收到了却寒作用。

    这时聆听之下他徐徐道:“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那人冷冷地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地点是金陵旧地被害人乃是当时富甲一方而又乐善好施的梁仲举梁先生。”

    胡子玉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梁先生?”说着他后退了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点点头道:“有关梁先生的事情只怕我知道得很少。”

    那人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胡子玉的假面具进一步道:“请你直话直说不要掩遮!”

    胡子玉真恨不能把这个人瞧个清楚这一愿望即使在一个时辰之前尚还可以达到而现在却似乎是一种奢望了。

    “你到底是谁?”

    “这些不关宏旨眼前我只希望你能具实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救了你的命。”

    那人又似变得很斯文地笑了一下接着道:“一条命换几句话应该很划得来吧!”

    胡子玉低头盘算了一下——

    对方说得不错这个要求不算是苛刻如果不是那个事件里的仇家他又何必救自己?既然救了自己似乎没有再杀自己的必要。

    略一盘算他即点点头道:“好吧你要问些什么?”

    那人冷冷地说道:“你我近一步再谈话。”

    说完拉动手上的绦条把胡子玉引到了附近道:“坐下再谈。”

    那人顿了一下道:“据我所知当年皮大王梁仲举先生是遭人暗算而死胡先生看法如何?”

    胡子玉怔了一下瞪着一双血窟窿道:“哦!我知道了你莫非是那位桑先生?”

    那人冷笑道:“不认识!”

    胡子玉自己也摇了摇头因为那个叫桑南圃的皮货客人与眼前这个人声音差得太远了。

    他在饱受残害之后意念已灰对于昔日事看得淡多了但求片刻心安决计不再隐瞒一切。

    顿了一下他慨然地道:“不错梁先生据说确是受人暗算的!”

    那人神色一振道:“据说?莫非连你也不能断言么?”

    胡子玉一怔讷讷道:“我……怎么可以断言?”

    那人走近一步用截铁断钉般的口气道:“暗害梁先生的人一共有两个人是不是?”

    胡子玉冷冷一笑说道:“怎会是两个人?”

    “怎么不会?”那人冷声逼问道:“一个人策划一个人下手不就是两个人么?”

    胡子玉神色变了一下。

    虽然天黑那人湛湛有神的目光依然能洞悉一切。胡子玉的一点微妙的表情也难逃过他细心的观察之下。

    “是谁?”胡子玉反问了一句。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那两个人你不认识么?”

    “我——”胡子玉木讷地笑了一下讷讷道:“足下在开玩笑了!”

    “那两个人一个姓谭一个姓胡姓谭的就是今天的皮大王谭雁翎姓胡的自然就是阁下不会错了!”

    胡子玉一声怪笑道:“一派胡言!”

    他在说这句话之前早已盘知对方站方的地位话声一出口双掌同出施展排山运掌的凌厉掌功陡地向着面前这人全身击出。

    这人显然是具有莫测的身手在胡子玉尚未出手之前已先洞悉了对方的意图和心机。

    这时他身子蓦地升空而起迎着对方推出的凌厉掌风就像是浊流中的一匹缎子般的轻巧迤逦——

    “呼——”一声已然飘落向胡子玉身后其势绝快简直不容胡子玉稍缓须臾以胡子玉那种身法之人竟然连回身的时间都没有!

    接着那人的双掌“噗”一声已经分按在胡子玉双肩之上。

    “坐下!”那人轻叱一声胡子玉倒是真听话顿时坐了下来。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凭阁下身手要想向我出招只怕还得苦练几年才成。”

    胡子玉叹了一声如丧考妣地道:“足下身手惊人武林罕见胡某决计求死请给我一个痛快吧!”

    “你现在还不能死再说我此刻也没有杀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谭老头当年如何杀害梁氏昆仲的经过!”

    胡子玉呆了半晌苦笑着摇摇头道:“事过境迁这件事还谈他干什么?”

    “当然要谈清楚——”

    那人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是异常的冷不容你违抗他的意思。

    胡子玉长叹了一声摇摇头道:“世事变迁太离奇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那人问道:“梁仲举老先生是谁杀的?”

    “是谭先生……和我。”

    “谁下的手?”

    “谭先生。”

    “你呢?”

    “我不曾直接下手但是……唉!我也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是你的计划?”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人声音显得很激动地说道:“梁先生与你们有深仇?”

    “没有——没有——”胡子王频频地摇着头:“纯粹是商场上的手段。”

    “什么叫商场上的手段?”

    “那梁仲举家大业大做生意太独占了不容许外人插入——”

    说到这里胡子玉微微顿了一下道:“那时我与谭先生方自打入皮货业梁仲举不但不予扶植反而百般刁难处处以大吃小……”

    “原来如此!”那人冷冷地一哼说道:“这么一来你们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可是?”

    胡子玉苦笑了一下道:“非但是不好做简直无法维持!”

    “后来呢?”

    “唉!”胡子玉咬了一下牙齿道:“那时我与谭先生新入皮业界开始只是做皮货供应商渐渐摸清了行路想转营皮货店。想不到梁仲举以其压倒性的大势力联合各界一致杯葛致使我们那家皮货行开张不及半年就匆匆倒闭了!”

    “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那人冷冷地道:“你再说下去!”

    胡子玉二十年从来不曾启口的话一旦说开了想要停止也是不能一时滔滔不住有问必答。

    胡子玉道:“我与谭大哥迫于生存因衔恨梁仲举做生意的独霸才不得不下此毒手。”

    “怎么下的手?”

    又是一声轻轻地叹息稍稍停了一会儿——

    “是这样的。”胡子玉说道:“那梁仲举新买了一辆油壁车又新纳了一房宠妾……”

    “是荷姑吧?”

    “咦——”胡子玉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不必多问你说下去就是了!”

    胡子玉道:“不错是荷姑……梁仲举对那个荷姑百般的宠爱……那时候时逢盛夏梁仲举每晚必偕荷姑乘彩车至郊外乘凉游玩。”

    顿了一下胡子玉仰天想了一阵。时间太久了也许他有点模糊了但是到底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他是不会忘记的。

    “……那一夜谭先生和我事先乔装为他家的车夫与跟班的……在他出门以前先下手杀了车夫和那个叫‘周福’的跟班的我二人就冒充是他们两个。”

    “那位梁老先生莫非是瞎子不成?”

    “姓梁的出门就往车子里钻根本不注意坐在车前座上的车夫和跟班。”

    “荷姑可曾同去?”

    “同去了!”胡子玉道“俟他二人上了车姓梁的吩咐去燕子矶。”

    他脸上带出了一片狞笑并无丝毫仟悔的表情。

    “——谭先生做事最称利落事前事后一向是不露出一些痕迹。就这样在车行燕子矶的途中下手杀了梁仲举和那个女人。”

    “就只这么容易?”

    “就是这样容易!”

    胡子玉与那人已十分接近了可是他却无从看见他的脸。

    他已经是个瞎子——这一个崭新的印象不时地刺激着他使他每当冀图着要看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新的刺痛。

    现在他感觉到那个人又在冷笑了。

    那人的武功刚刚他已经领教过了除非万不得已在那人要取自己的性命时他不会再蠢到向对方出手。

    “一派胡言!”那人用比冰还冷的声音道:“说了半天你始终隐瞒着两件最大的事实!”

    “我什么也……没有隐瞒!”胡子玉声音已经显出了他的内怯。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梁老先生没有武功么?”

    “这……”

    “据我所知”那人道“梁氏昆仲虽是驰名商界的闻人事实上却是得自青城派嫡传的高手以你和谭雁翎那时的武功就是两个人联手只怕也绝非梁仲举的敌手!”

    胡子玉用力挤了一下两个血窟窿的眼睛好似在惊异对方的无所不知。

    “是……的!他确是有武功!”

    “以他之武功是不可能死于谭雁翎之手的否则你和谭雁翎何须费这么大的事还要乔装车夫跟班?这件事不是很明显么!”

    胡子玉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吭气不吭气就等于默认了。

    那人又道:“还有那个荷姑也没有死对不对?”

    胡子玉怔了一下也没有吭声。

    当然也等于承认了。

    “那位梁老先生死于谭雁翎的乾元掌下是不错的但是是在意识迷失之后才遭的毒手对也不对?”

    胡子玉几乎紧张得要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那不关紧要我只问是也不是?”

    “确是如此!”到了这个时候胡子玉真是有一句说一句了——

    “那是因为他事先饮下了‘蛇骨散’一旦作遍体酥软就只有等死之一途了!”

    “梁老先生何至于如此糊涂?以他素日之精明怎会犯下这等疏忽大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那人一只手用力搭在了胡子玉的肩上由他掌心之内传出了令人不可抗拒的一股热气流。

    这股气流在刚一和胡子玉全身接触的当儿胡子玉全身一震只痛得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必如此——”胡子玉痛得脸色白地道:“我一切照说只求你答允一件事!”

    “说吧!”

    胡子玉道:“这件事我如道出请阁下听完之后赐我一死!”

    “哼!”那人冷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但在胡子玉听来却认为他是答应了。

    胡子玉黯然说道:“那梁仲举虽然是武技精湛但是他防得了外却防不了内。”

    “这话怎么说?”

    “蛇骨散是串通了他家里的人放下去的。”

    那人呆了一下尽量不现出吃惊的口吻道:“串通了谁?”

    “串……串通的是……是——”胡子玉感伤地摇摇头道:“每人口下三分德朋友你何必非要问得那么清楚不可?”

    那人道:“是非黑白是要分清楚的你说吧!”

    胡子玉目眶里又淌出了泪水他缓缓摇着头说道:“我……我不能说……不能说!”

    “你一定要说。”

    “为什么一定要说?”胡子玉冷笑道:“我既有求死之心又何必要接受你的恐吓?”

    那人道:“因为这是件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不说出来恐怕永远不会被人道出永远不为外人所知那是不公平的!”

    胡子玉挤了一下两个血窟窿道:“谁不公平?”

    “对死去的梁仲举以及活着的梁氏家属。”

    说到后来那人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梁氏家属?”胡子玉打了一个寒噤道:“梁氏还有家属?”

    “每个人都有家属你胡子玉也不例外!”

    胡子玉怔了一下偏着头想了一刻终于感伤着道:“好吧……你只要誓不把我的话告诉梁氏家属我就告诉你一切真情!”

    那人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绝不把这些话透露给任何人你总可放心了吧!”

    胡子玉道:“你誓!”

    “如违此言万箭穿心!”

    须知武林中人对誓言极为重视一经出口绝无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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