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怎么样了?”
“——出了事了……”
胡子玉吓得脸色一阵青。
桑南圃也怔了一下。
谭家的任何事情他都可置之一笑惟独这件事!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谭贵芝的影子——那个最最令他举棋不定的少女。
他把一双聚敛着精光的眸子转视向一边的彩莲后者由于谭老爷子的一句话又重新勾起伤心忍不住一时悲从中来黯然而泣。
胡子玉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莲你说!”
“马场完了……”
彩莲痛泣着道:“马场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人全都死完了!”
桑南圃陡地一惊道:“谭姑娘呢?”
——说了这句话他禁不住脸上红了一下马上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彩莲道:“小姐和太太都被那伙子人抓走了!”
“抓到哪去了?”——胡子玉紧张地问:“是谁下的手?”
“我不知道!”
谭雁翎冷冷一笑道:“那还用得着问司徒老儿这一手也是太狠了!”
说了这一句谭雁翎沉沉地坐了下来娇妻女儿的倩影遂即浮上眼帘他心里真是万分的难以割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凄怆。
桑南圃的心情亦很沉重可是当他目睹着谭雁翎这等痛苦模样时他忽然感到一阵松快的感觉。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缓缓地道:“在下有件事急需办理就此告辞!”
说罢抱了一下拳转身步出谭府。
谭雁翎怔了一下招呼不及只得望其背影直着呆!
胡子玉频频点头道:“这位桑老弟武功不弱他到底是怎么一个来路却令人费解!”
谭雁翎道:“我也是想不通——”
彩莲却在一边道:“这位桑相公可是个大好人……他真是好本事!”
谭雁翎一怔道:“你怎知道?”
彩莲道:“前些时候我同太太小姐上青草湖马场的时候半路上让一个姓葛的坏蛋追上……那个姓葛的很厉害徐师父和乔师父都打不过他……小姐也受了点伤……”
谭雁翎一惊道:“还有这种事……后来呢?”
彩莲道:“……眼看危险的时候就是这位桑相公伸手帮的忙姓葛的怪老头子当时就受了伤要不是桑相公网开一面放他逃命当时他就活不成了!”
胡子玉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道:“有这种事……我们当时真是太糊涂了!看来这姓桑的真是真人不露相了!”
谭雁翎冷下脸目注着彩莲道:“这件事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彩莲讷讷道:“我也不知道太太为什么没告诉你老人家……”
“太糊涂了!太糊涂了!”
想起这件事来他禁不住一连骂了两句彩莲却以为是骂她吓得深深垂下头来不敢吭声。
谭雁翎道:“这伙子人上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彩莲摇摇头道:“他们没说。”
谭雁翎点点头:“你下去吧!”
彩莲道:“是。”
她正要转身步出谭雁翎又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吧!”
“是!”答应了一声她就转身匆匆步出。
胡子玉本来已折腾得不像个人样身上的伤也未痊愈眼前生的这件事又引起他无限的关怀、懊恼!
他长叹一声道:“东翁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谭雁翎冷笑道:“你以为如何?”
胡子玉道:“以我的看法司徒火这一步棋子是安心要引东翁上门他们是守株待兔!”
谭雁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看法所以我决心按兵不动!”
“可是大嫂和贵芝这孩子——”
“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谭雁翎说时眸子里蓄满了热泪站起来踱了几步。
胡子玉摇摇头道:“可是这样也毕竟不是个办法万一要是他们找上门来只凭我与东翁两个人只怕……”
“你说得不错只凭你我二人之力简直是没办法与他们一拼——”
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修书差人专程上青海去了!”
“上青海?”
谭雁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道:“你应该记得一个人!”
胡子玉仰着脸直怔显然是想不起这个人了。
谭雁翎道:“你莫非忘了我们初来甘肃时在卧马坡遇见的那个奇人了?”
“哦——”胡子玉一惊道:“东翁说的是铁斗笠余矮子?”
谭雁翎点点头道:“就是他!”
胡子王频频点头道:“对了对了我怎么会把这个人忘了?东翁……这个人如果肯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那可就不怕他们了!”
谭雁翎道:“余矮子一定会来的这个人爱财如命我已经许以事成后将青海那个矿赠送给他料必他不会不来!”
胡子玉又是一怔半晌才道:“东翁……青海那个矿是我们最后的一点产业了舍此之外我们将一无所有了!”
谭雁翎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眼前又有什么法子?人总比钱要紧呀!”
胡子玉慢慢垂下头来。
谭雁翎道;“司徒火此番前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怕的是余矮子还不是他的敌手!”
胡子玉摇摇头:“矮子武功别成一格大脱中原武功之常规加以他那三个弟子武功也都不弱如果他师徒真心帮忙再加上我二人足可与司徒老鬼那边拉直了!”
“我也是这么想!”
“那么东翁的意思……”
“我是想余矮子能早一点来让他们师徒先去会一会司徒火搭救贵芝母女!”
才说到这里前面护院的钱师父忽然现身院内道:“启禀老太爷胡师父同着几个青海的来客求见!”
谭雁翎顿时一喜道:“在哪里?”
钱师父道:“胡师父正陪着他们在花厅里。”
谭雁翎道:“我就来!”
遂向胡子玉道:“子玉你同我来一趟矮子是有名的险诈不要上他当!”
胡子玉遂即扶着一根手杖同着谭雁翎一并离开席棚向着花厅行去。
花厅里正有几个人在坐候着。
胡子玉陪着谭雁翎尚未来到厅前即听得厅内一个怪声在笑着说话的声音有如鸡啼听在耳朵里刺耳已极。
这人大声嚷道:“谭老头儿不来胡子玉呢?架子可是不小!”
另一人道:“敝东家和胡总管马上就来了。”
说话的时候谭雁翎已推门步入胡子玉也跟进来。
室内一共是五个人。
其中之一是谭雁翎的心腹护院“野马”胡山。
另外四个人可全是没见过的怪人。
四个人那身穿装打扮看上去就透着奇怪大异于一般常人。
三个高的太高了一个矮的却又太矮了。
先说那三个高的吧——
第一个披着长披风的身高没有一丈也有九尺满头乱结了一条长的辫一脸都是红疙瘩。
第二个个头不比第一个矮多少相貌却还比第一个更吓人尖嘴猴腮不说后脑勺上还长着一个肉瘤子。
这个人腰上扎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链子链子上却插着一对骷髅锤。
第三个比第二个差不多高足有八尺开外。
红眉毛红头高颧凹目活像西域来的野番子。
这个人背上斜挎着一把弧形的大砍刀刀身上泛出一片耀目的青紫光华一望即知是一把好刀。
这口刀是装卡在一个奇形的刀鞘子里刀鞘只可容纳刀口一边不过是两尺有余的一截弯尺状的东西。
三个人都是站着的——
站立的前方一张舒适的太师椅上盘膝坐着一个鸠鹄面的小老头。
这个老头儿如果你不是特别注意地去看他很可能就会遗漏这个人因为他实在太矮小了。
矮小得几乎像个猴子。
这么矮小的一个人偏偏在背后背着一个特别大的斗笠看上去斗笠比他坐着的身子还要高一些。
这个矮小的身躯上穿着一件狐皮短衣。
衣袖短得不足以护腕以至于一双瘦若狼腿的细瘦胳膊却露在衣袖外面两只手掌看上去同鸡爪子一样的瘦只是远比鸡爪子要大得多。
这人满头白盘结着一个髻子顶在头顶上当中横插着一根奇长的竹签子满脸的皱纹重重相叠乍然一看真像是个老妪模样。
这样的四个人乍然现身在花厅里真正是十足的惊人了。
谭雁翎一进门目注向座上的矮小老人抱拳道:“多年不见难得余老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座上的余矮子嘻嘻一笑一只瘦手回礼全抱着道:“谭老善人谭老善人……多礼多礼!”
一抬头看见了胡子玉这老头儿显然吃了一惊道:“咦——这位是胡……”
胡子玉凄惨地一笑自报姓名道:“胡子玉!”
“呀——”余矮子上前了几步两只瘦手紧紧抓住胡子玉的胳膊大惊失色地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下的手?”
“余兄呀……”
胡子玉语音颤抖地道:“一言难尽呀!慢慢再谈吧!”
说时两行泪水已自两个血窟窿汩汩流出。
这个外号人称“铁斗笠”的余矮子本名余烈原是中原名门的高徒出身“行易门”十八岁已成绝技后因一件琐事开罪了本门长老。
这个余烈生就逆上的火爆脾气竟然因细故掌毙了师叔由是引起了中原武林的公愤。
余烈也就因此而被逼得在中原不能安身仓皇逃到了青海柴达木盆地。
在柴达木余烈遇见了青海派的武林鼻祖“威灵子”威灵子时年已百龄以外早已不收弟子。
但是威灵子觉到余烈这等质禀之后惊为武林奇材却由不住在垂暮之年又收了这个弟子。
威灵子以三年的时间把一向为武林所讳莫如深的“青海派”武功倾囊传授给了余烈。
这个余烈果然不负师恩即刻成为青海派下最出类拔萃的一名弟子。
威灵子坐塔之后余烈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青海派”的教主。
只是这个中原来的人缺乏孚众的威严——
青海派本是一个不甚团结的组织自从余烈就教主位后更是四分五裂余教主一怒之下亲自统一。
他一连杀了为肇事的三堂元老却把下余安份的四堂长老吓坏了于是趁机全逃离总教各隐灵山。
至此“青海派”原来的一点残余势力也告瓦解而荡然无存了。
余烈坐上了青海派的教主宝座除了他手下的三个弟子以外竟是再也没有听他指挥之人。
这个家伙生就的火爆脾气一怒之下一把火把总寺院烧了个精光遂即带领着三个弟子迁至青海“朱灵山”。
在朱灵山上余烈就生下了根。
这个人除了脾气暴躁一般常识稍差之外大体上说来不算是个什么大恶之人。
他功兼两派之长再加以朱灵山上多年潜修之后武功尤其惊人。
过了相当年的平淡日子之后想不到他静极思动对武林中事常常意图染指。
想到了昔年在中原被各派迫害的旧账他就忍不住兴起了复仇的念头。
是以这几年以来他在青海杀了很多人这些人多系当年与迫害他有关的人土渐渐中原武林中对他这个人有了耳闻纷纷约束其门下弟子进入青海地面以免遭到不测。
余烈开始尝到了甜头雄心顿起大有独树一帜在青海称王的意思他遂即招兵买马网罗党羽但是这一切都非要钱不可!
于是他才开始对金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感觉到钱这玩意儿的重要性。
对于谭雁翎在青海的那个石炭矿他是亲视已久可是他也知道谭老头是有名的难缠不是好惹的人物心里早有夺吞的意思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难得这次谭老头主动提起来当然是正合他心意。
余烈这时目睹着胡子玉落成如此凄惨模样自然是心里一惊!
双方略事礼让坐了下来。
余烈翻动着他那一双小眼睛道:“老哥!这是怎么回事?谁有这个胆子敢在老哥子你太岁头上动土?”
谭雁翎道:“道兄——你有所不知……我这里眼前生了很多事端……”
说到这里出了一连串的叹息之声又道:“子玉被人取了眸子内子与小女也遭人绑了去……我实在是感觉到力不从心不得不请道兄你帮个忙。”
余矮子伸着鸡也似长的脖子道:“好说好说老哥子你的事还有什么话说只要我帮得上忙的一定从命!”
一面说他一面把背后的黑漆大斗笠摘下来往桌面上一放等到斗笠与桌面一接触才令人感觉出来他这个斗笠敢情是金属所制多半是钢铁所铸他这“铁斗笠”的外号也定是由此而起。
谭雁翎冷冷一笑道:“道兄想必对于这几个人很清楚我说出来道见你不妨自己伸量一下如果能够帮得上这个忙我固然是感激之至要是自认不是对方对手我也万无责怪之理——”
这番话果然说中了余矮子的要害盖此人是出了名的狂傲哪里吃得住谭雁翎如此一激。
谭雁翎的话声一落余烈顿时面色一变霍地站起来——
只见他头上爆出了小指粗细的一条青筋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冷笑了一声道:“姓余的活这么大还不知道怕过谁来谭老头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人物他就是铁罗汉活阎王我姓余的也不含糊他!”
这番话谭雁翎自是听得十分入耳正中下怀!
他长叹一声道:“道兄可曾听过鬼太岁这个人么?”
余烈顿时怔了一下原本站立的身子霍地坐了下来——
“你是说司徒火?”
谭雁翎冷冷一笑道:“道兄认识这个人?”
“铁斗笠”余烈缓缓点了点头道:“知道这个人——怎么老哥你与他有什么梁子不成?”谭雁翎冷冷地点点头道:“不错过去是有点梁子可是现在可就不止是梁子而是仇恨了!”
“铁斗笠”余烈冷森森地一笑道:“老哥哥不是我说你你结的这个梁子可是够硬的——也许你还不大清楚他们是哥儿五个——”
谭雁翎微微一笑道:“你倒说说看是哪五个?”
余烈道:“你真不知道?”
谭雁翎笑而不答。
余烈却鼻子里怪声哼道:“这哥儿五个我早听说过了在江湖上人称‘五刹星’老哥哥五个人可没一个是好惹的咧!我数给你听听吧——”
于是把司徒火、孙波以次五个人数了一遍。
谭雁翎只是静静地听着。
余烈冷笑道:“前几个月这哥儿五个路过青海当中那个姓孙的曾经到朱灵山跟我递过一张拜帖当时我不在场事后才看见想跟他们哥儿五个见见面却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咳了一声笑道:“要是当时真见了面现在反而麻烦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一会儿霍地把一只瘦手在椅把上拍道:“好吧冲着老哥哥你千里相邀的面子这个架我打定了。”
谭雁翎一笑道:“道兄古道热肠佩服之至!”
余烈怪笑一声道:“话可是说在前头咱们交情归交情利益归利益当然我们师徒这个架可不白打——”
谭雁翎冷冷一笑道:“谭某人生平言出不二道兄果真能助我一臂之力除了这哥儿四个——”
余烈咳了声插口道:“五个……”
“四个!”谭雁翎冷峻地道:“有一个已经折了!”
“是哪一个?”
“过天星姜维!”
“啊——那是老五!”
说了这么一句余烈眼巴巴地瞧着谭雁翎急于一听下文。
谭雁翎明白他的意思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道:“这道兄请放心此间事情一了青海那个矿窑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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