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终于睁开眼,可下一刻,又已闭起。
云飞飞踮起脚,吻住了他的眼,吻住睫上微咸的泪,喉中带有悲伤而欢喜的梗咽。
“傻叶子,傻叶子!”她呢喃着,唇瓣缓缓下滑,滑过叶翔的鼻翼,落在叶翔的唇上,温柔地含住,亲吻,然后探索。
叶翔震了一震,忽然将云飞飞拥住,拥紧,几乎要用全身的力量将她与自己糅合。缠缠绵绵,深深浅浅的吻,那样迫不及待地在彼此的唇舌间交汇相融,瞬间爆发的情感,如一团炽热的火焰,要将二人一齐化为灰烬。
“以后,只许亲我一个人。”好久,云飞飞抿起唇,竟是从不曾有过的温柔轻婉。
叶翔执紧她的手,垂下头,注视着眼前伴了自己许多日子的女子,有些如梦幻般的恍惚,呓语道:“飞飞,我在做梦么?”
云飞飞嫣然一笑:“你觉得自己在做梦么?”
叶翔抚了抚飞飞的面庞,居然红了脸,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更喜欢秦枫。”
云飞飞伏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清淡好闻的男子气息,呢喃道:“叶子错了。我更喜欢叶子。不,我只喜欢叶子!叶子呢?只怕更喜欢你的清容吧?”
“飞飞!”叶翔欢喜地亲了亲她,也不答话,只将头向下埋了埋,靠住云飞飞的颈窝,呼吸微有沉滞,而后慢慢道:“李清容……她是我最敬重的女子,我心里是还念着她,请……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也会……只喜欢飞飞一个女子。”
我说得虽是缓慢,却十分肯定,面庞之上,竟清晰地浮起了一层愧疚。
坊间都盛传叶翔风流倜傥,殊不知叶翔初涉情场,便遇到李清容这个冤家,自此为情所苦,于儿女之情,再也洒脱不了,直到遇到云飞飞,方才略略放开心肠,只是一旦心动,却又是反复寻思,认真异常了。
云飞飞不禁笑了:“如果叶子那么快就把李姐姐抛在脑后,那才教我寒心呢。”
叶子是最好的,她终于可以肯定。除了他这个傻男子,世间还有谁肯事事为她打算,甚至不惜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到情敌怀中呢?
叶翔见她开怀,唇角也弯出温柔的弧度,似要展出笑容来,却又皱了皱眉,脸色更是苍白,后背缓缓靠住了山壁。
云飞飞怔了一怔,问道:“叶子,你哪里不舒服么?”
叶翔摇了摇头,强笑道:“我没有事,你再吃些东西,我休息一会儿。”
云飞飞突感不妙,一把拉起叶翔,已注意到他身后的山壁颜色深得怪异,忙抢到他身后看时,只见后背衣衫破损,三处刀箭创口正依旧在渗出血迹,将衣衫润湿了一大片。
“你,你受伤了?”这一次,云飞飞想打自己的耳光。叶翔功力并未恢复,单人匹马从皇帝的数百卫士手中救人,危险可想而知。可笑自己昏睡中醒来,只顾着生气,竟不曾问过叶翔一路带她逃脱是否顺利,更不曾关心叶翔是否受伤。
“我真的没事,我跑得快,伤口都不深,只是其中一人所用刀上有毒,我已经服了药,虽没有拔尽毒素,休息片刻也便没事了。”叶翔盘坐在地上一边运功,一边宽慰道。
云飞飞小心察看着叶翔神色,只是迟疑。真有那么简单么?
叶翔见她不安,犹豫片刻,道:“我的伤势不无大碍,但只怕司马澄不容我慢慢养伤。”
云飞飞心头大震,惊道:“我们并没有逃出司马澄的掌握?”
叶翔淡淡苦笑:“我带你冲进山中,仗了比他们轻功好,地势熟,才找到这个地儿躲藏起来,但司马澄志在擒我,只怕此时正在搜山吧。”
云飞飞怔了一怔,忙往洞口去查探情形。
这个山洞却在一处山脚下,洞前恰有一游满藤萝的巨石,将洞口遮住大半,从外面乍然看去,倒也识不出这里藏着笑笑山洞、云飞飞在痛苦查探一番,虽不见人马,却隐听山中有人呼喝之声,显然是朝廷追兵了忙匆匆退了回来,一面吃点东西养神,一面察看叶翔情况,心下着实忐忑。
眼见透过藤蔓射入的光线越来越黯淡,渐渐已是全然的漆黑,叶翔所生火堆虽还有些余烬,云飞飞却不敢往内添柴枝了,只怕那火光会将敌人引来。
余烬终于也灭得尽了,山洞之中已伸手不见五指,云飞飞悄然坐在叶翔身畔,抱住肩,静静倾听叶翔均匀细长的呼吸,心下好生安宁,即便在黑暗之中,也不由扬起唇角。
叶子终于是云飞飞的叶子了,而云飞飞也将只是叶子的飞飞,天下最快乐的事,实在莫过于此。
正是神思惘然之际,叶翔的身躯忽然一震,随即她的手已被叶翔握住。
“叶子……”云飞飞张口刚唤一声,唇角已被叶翔的手指掩住,身体也被他拖着,渐渐往某处山石后掩去。
“南宫大人,这里果然有个山洞!”下一刻,云飞飞分明听到了有人在外呼喝,火把暗红的淡光已映了进来。
叶翔俯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蹲在这里,不论出什么事,都不要动弹。”
云飞飞乖乖蹲下,觑着那火把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强烈,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而叶翔却在一瞬间飘开了,身后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再不知他跑到何处去了。云飞飞咬着牙,用很僵硬的姿态蹲着,一动不敢动,按在冷冷山石上的双手,却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
第二十三章 生死共(一)
南宫斩立于山洞中央,凌厉眼神,正四下打量。
“似乎没有人。”一个手持火把的卫士转着眼珠说道。
南宫斩已盯向云飞飞的方向,噙着一丝冰冷笑意,一步步走了过去。
云飞飞越来越害怕,忽而又想起,如果南宫斩发现她,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叶翔会不会多些逃出去的机会?
她这样想着,立刻站气身来狠狠瞪向南宫斩。
南宫斩果然一惊,指住了她,还未及说话,但闻嗖嗖声气,三位卫士手中火把忽被石子瞬间打灭,突然的黑暗,顿时迅捷笼罩下来。
南宫斩心神一紧,料想叶翔比在云飞飞身畔伺机伏击,忙举刀护在身前,正凝神戒备时,一缕杀气无声袭至,他尚未觉出杀气来源方向,背部已一阵冰凉,一阵刺痛。
“好快的剑……”他最后呻吟了一声。虽然叶翔是最可怕的敌人,可他的身手,也着实高明之极了。
意识涣散之前,他听到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几乎可以断定,火把熄灭的片刻之间,叶翔已成功将他带入洞中的卫士全部杀死。
他不仅是高明的剑客,同时也是高明的杀手。
南宫斩脸上留下的最后神情,是无奈的苦笑。
云飞飞汗毛根根竖起,脚都软了,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方才镇定下来,轻声唤道:“叶子,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叶翔抚着她掌心的冷汗,沉默片刻道:“即便都啥了,我们也未必能冲得出去。罢了,行踪已露,我们这就冲出去。你怕么?”
云飞飞手足渐渐回暖,吐一口气,道:“有叶子在,我怕甚么?”她顿了一顿,又问道:“叶子,最近你的手很暖和。”
叶翔“嗯”了一声,轻笑道:“我以前筋脉完全阻塞不通,自然手足冰冷。现在已经恢复好多了。只是……”
叶翔沉吟着,手心又透出寒意来,扣着云飞飞的手指紧了紧,又松了一松。
云飞飞料想他的武功终究未全恢复,并无把握能带她冲出去,摸着他的脸颊,踮起脚下亲了亲他的唇,柔声道:“叶子,如果冲不出去,我们便活,一起活,死,一起死,好不好?”
叶翔触着那柔软的唇瓣,听那般轻柔的话语,顿时心旌神荡,情不自禁亦去回吻她,低低叹息道:“飞飞,总是我误了你。如果不是遇到我,只怕,你至今还是那养在深闺无忧无虑的云大小姐吧?”
云飞飞坦然笑道:“可我若一直是那个养在深闺的云大小姐,岂不是一世白活了?”
叶翔尚未及答话,已有人朗笑道:“难道做朕的云贵人,也会让你一世白活?”
洞口蓦地亮气一排火把,司马澄明黄锦衣,紫金嵌宝冠,负手立于洞前,笑语晏晏,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和讥刺。
叶翔缓缓将云飞飞护到自己身后,冷冷盯着司马澄,嘴角竟也是不屑冷笑:“司马澄,谁认识你都不会一世白活,因为可以见识到天下第一无耻之徒怎样成为人间第一暴君,昏君!”
司马澄并不理会叶翔的辱骂,只是淡淡而笑,轻轻叹息:“其实,我原也不想伤你,我能有今天,你开天盟叶翔居功至伟。所以不管什么无耻,暴虐,还是财富,尊位,都可算你一份。如果你不是一直打着皇后主意,我真想继续留着你,做我的好兄弟!”
叶翔握紧了剑柄,眸光如刀,神色不动道:“叶翔误入歧途,为虎作伥,早知今是而昨非!但愿今日能为昔年之事略赎过错!”
他说毕,剑光如虹而起,在狭小山洞之中迅速如水银倾泻,灼灼逼向司马澄。
司马澄挥袖而退,三道人影飞快扑上,捷若天外流星,但见刀光剑影交错,杀机森然逼人,叶翔已与那几人交上了手。
司马澄优雅而笑:“当年三弟惊才绝艳,天下无双,与我三大护卫大战三百回合尚且游刃有余,今日必然比更可轻松脱困了。?”
云飞飞才知道这几人便是当日在叶翔手下吃过亏的慕容飞、林一绝、杜如花等人。叶翔功力尚不足原先一半,剑术虽是高妙异常,可再想从三名一流高手中脱身,却是艰难之极了,更何况三大护卫身侧,另有许多高手执刃环伺!
叶翔初时尚能将云飞飞护于身后,但三人呈品字形渐渐围逼过来,便再不能从容应对,眼看云飞飞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只得先集中精神对付眼前三人。剑气漫漫如涛,一浪翻过一浪,居然渐渐扳回局势,反将三人迫于下风。
司马澄负着手,淡蓝的眸光闪烁出一丝妖谲,然后别了别头,略一示意,身畔两名侍卫立刻冲上前,极快扣住云飞飞双臂,执到司马澄前。
叶翔远远见了,连出绝招,欲要分身救人,怎奈三大护卫苦苦缠住,贼不肯让他脱开身去,不由心中焦急,已略有分神。
云飞飞忙叫道:“叶子,别管我,先逃开要紧。”
话犹未了,胸口已是一紧,慌忙转过脸时,司马澄已嗤地笑了一声,低头亲上他的面颊,云飞飞师生惊呼,下颔却已给捏住,逼着她的嘴再合不上,任由司马澄将舌头侵入口腔中,大肆品尝。接着是“刷”地一声,他的身子一凉,春衫已被撕裂,雪白的肌肤登时暴露于外,露出莲纹的月白裹胸。
云飞飞又惊又怕又羞,却知司马澄必是用自己来分散叶翔注意力,反而不敢惊叫,只是噙了泪狠命挣扎,怎奈司马澄铁腕如箍,一只手便将她束得一动不能动弹,而另一只手已扯向她的裹胸,全不理会周围尚有许多武士立着。
“不要!”叶翔再也顾不得自己,硬生生受了林一绝一剑,又接了慕容飞一掌之势,纵身扑向司马澄,却在剑光逼向司马澄时顿住,再不敢刺下去,神情已是说不出的痛楚:“不要伤她!”
……
第二十三章 生死共(二)
司马澄一手抱着云飞飞半裸的身子,一手却放在云飞飞颈脖之上。他的五指纤长,指骨却坚硬有力,云飞飞细嫩的脖颈给略略一搡,便已满脸通红,唇色青紫。
“朕很喜欢看没人纤细的脖子灵活运转的样子,不过脖子给拧断后不知会不会也显得很美呢?”司马澄温柔说道。
“放开她。”叶翔虚弱地说,面色依然苍白。
“那么,三弟也该放下你的剑吧。”司马粲然一笑,端雅尊贵,与他现下所显示的卑鄙行径完全不相称。
但叶翔根本没有指责他的卑鄙,只怕天下已无人不知北周永熙帝的无耻了。他眸光闪动,紧盯云飞飞那一直说不的眼睛,慢慢浸润透了绝望和悲伤。
他垂下了宝剑。
几乎同时,慕容飞已飞起一脚将他踹飞,撞在山壁上,又摔落下来,宝剑无力委地,已是长发凌乱,面容惨淡,嘴角涔涔溢出鲜血来。
“叶子!”云飞飞喉嗓略一松动,已咳嗽着哑声唤起她的叶子。
叶翔张开嘴,欲要说话,已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而那名侍卫戴了厚厚的手套,已迅速将一根细细铁链将他缠绕缚住,捆于山石之上。叶翔呻吟一声,额上汗水大颗滴下,竟似十分痛楚。
司马澄怜惜般愤愤道:“三弟,这根寒铁链,朕本来已经不打算用来捆你了。容清说得好啊,我们毕竟也曾结义那么多年,纵然你对我不住,只要你从此乖乖的,放你一条生路也不妨!可惜,你是在太能干了!被这根铁链捆着教训了半年,居然还能这么兴风作浪,看来索日朕还是小看三弟了!”
叶翔并不能答话,只是瞑目咬牙,苦苦支撑,但被铁链围绕之处已渐渐渗出鲜血来,如白衣上骤然爬出了嫣红的藤蔓。
云飞飞定睛一看,不由大声惨叫:“叶子!叶子!”在司马澄腕间用力挣扎着,浑然忘了自己几乎***了半身。
那并不是普通的铁链,材质幽冷,本就是异常坚硬特地用来捆缚绝顶高手的,更可怕的事,铁链中间的大段,特驻有倒刺,每根倒刺不过一二分长,但整根铁链之上,这样的倒刺怕不有几百上千根!几百根倒刺根根入肉,那是怎样可怕的一种痛楚。
司马澄满意一笑,扭头吩咐三大护卫道:“除了你们三个,都退下吧。朕要好好教导下朕的三弟和贵人。”
一时众卫士离去,三大护卫亲自执了火把,却背过了脸去。
皇帝扫在叶翔和云飞飞身上身上那贪婪而得意的目光,他们已太熟悉。此时的司马澄,更是需要用某些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英明和成功。纵然他再无耻,但胜利的总是他,失败的总是别人。
云飞飞掩着胸口,只顾担心地向着叶子凝望,混不知自己成了司马澄顷刻间便要吞噬入腹的猎物。
司马澄同情地叹着气:“叶翔,朕还真是不解,不就是女人么?怎生值得你一次又一次为她们舍生忘死?先是李清容,接着是这位云姑娘!”
他忽然笑了,一把扯开云飞飞胸前的裹胸,在云飞飞的惊叫声中,低头亲了一亲,轻蔑而得意道:“朕本来只是觉得这女孩有趣,现在却觉得她太有味道了。叶三公子的女子,一定与众不同吧?”
“你放开她,放开她!我,我求你了!”叶翔心痛如绞,在山石之上徒劳挣扎着,入肉的倒刺根根深入,原来的血藤便开出了大片大片殷红花朵,更衬得叶翔披头散发下的面如死灰。
云飞飞却在那瞬间停止了惊叫,她盈盈注视叶翔,高声道:“不要求他,叶子,不要求他!我只当是给狗咬了一口!只要我的叶子不嫌弃我,便什么事都没有!叶子,叶子,你绝不会嫌弃我,绝不会不要我,是不是?”言未毕,泪已千行,浮在柔情微笑上。
“是!”叶翔停止了挣扎,慢慢从齿缝中挤出字来:“飞飞从没嫌过叶子,叶子也从不会嫌弃飞飞。便是死了,我们也要结伴在一起。”
他说着,用力将背靠住山石,由着冰冷的山石棱角压着自己的背后,将伤口的血一点点向外挤出。
就是死了,我们也要结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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