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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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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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样疼爱小妹妹的。可以说,只要裙一迈进哨所的大门,排长总是把她拉在身边,给她讲故事,带她玩,捉蚂蚱,扑蝴蝶,采野花。那些日子里,裙的秀发丛中经常出现一朵朵美丽的小香花,那都是排长采拮来的。
  裙是个爱唱歌的女孩,她在秋天的下午喜欢唱着你们喜欢听的歌儿上山来:
  啥格花开腰里头
  啥格花开岸边头
  啥格花开颠倒头
  啥格花开皱眉头
  栀子花开腰里头
  马兰花开岸边头
  辣椒花开颠倒头
  蟑螂花开皱眉头
  歌声回响在南河里,北山上,排长听见了,就会去采一朵小香花握在手中,等裙一上山便给她戴在头上。裙戴上花儿就变得更加美丽可爱,更加像个牧羊女了。这时候,她欢喜起来,把柳条鞭子远远一甩,扯住排长的衣袖要排长去草地上给她捉蝴蝶,一路上,欢快地唱起了歌:
  金孔雀,轻轻跳
  雪白羽毛金光照
  展翅开屏小河边
  咱家的竹楼彩虹起
  小鸟吵,小鸟叫
  跟着孔雀一起跳
  阳光洒满小河边
  小朋友拍手哈哈笑
  你要相信裙毕竟是个小女孩。小女孩喜欢所有喜欢她的人。小女孩在阳光如风蝴蝶飞舞的下午就是一个你们喜欢的牧羊女。这时候,裙也许会把杀手的所有嘱咐都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你们不要忘了这是个战争故事,无论如何,放了长线总是要钓大鱼的。
  要说一下杀手的战略部署。你们知道杀手是决计要拔掉哨所的,其战略部署基本如下:一是派裙过河去侦探情报,这叫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二是暗杀排长,这叫擒贼先擒王。杀手想象排长应该是在某个黄昏或者傍晚被杀,然后他将趁着对岸悲痛之际,深夜袭击,打它一个措手不及。你们由此可以看出杀手绝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草包蛋,他像只老狐狸一样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现在,第一步棋已经走完,他心中充满了要结束一切的热望和激情。
  这天下午,阳光依然是明媚的,杀手带着他的士兵躲藏在你们熟悉又恐惧的那片密不透风的茅草丛中,茅草在秋风的扫刮下正已经开始枯黄衰败。杀手对士兵们说,我们今天就行动,不能再拖了,再拖等茅草枯了,我们就没地方躲了。然后又对裙说,现在就看你的啦,你今天一定要想办法把排长引下山,引到河边来。
  杀手是背着阳光跟裙说话的,阳光照出的阴影更加衬托出杀手阴冷无比的面孔。裙心里空虚又惶然,她从哥哥的表情中似乎预感到了事情的可怕,惊惶地问:
  “你要干吗?”
  “你把排长引到河边,我就可以射击了。”
  “不,你不能杀他,他喜欢我,他是好人。”
  “别胡说!听哥的,到了河边你就离他远一点,枪一响你就赶紧跑过来。”
  裙默默地走了,你们要注意她这时的神情,会发现是那么的沉重、凄凉、迷惘。
  杀手目视裙渐渐远去,消失在对岸的林荫中,然后就架起了枪支,两只眼睛是鹰眼一样的盯着北山、南河上下的任何一丝动静。太阳打斜的时候,裙出现在山坡上,却没有排长的身影。裙回来告诉杀手哥哥,说排长不愿跟她下山来。
  “我让他下山来,可他不愿意,他说他有事,他正在洗一大盆衣服。”裙这样解释道。
  但是你们不知道,裙今天其实没去哨所呢。她今天害怕看见排长呢。她今天只是在一块爬满苔藓的大石头上呆呆地坐了两个小时,然后就回来了。啊,你们要相信,裙在戴着小香花的日子里已经喜欢上了排长。你们经常说孩子的心灵是一片潮湿的沙地,任何稍微的表示都将在上面遗留下印记,或美丽,或丑陋。排长留在裙心灵上的是一朵美丽的香玫瑰花。这是杀手始料不及的。
  以后,裙还是天天被迫淌过河去。每一次,杀手总是再三地教唆一通,说排长是世上最坏最坏的大坏蛋,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等等的。每一次,裙总是想今天一定要听哥的,把排长骗下山来,骗到河边边上。但每一次,排长只要一见裙总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像一个她想像中的大哥哥一样疼爱她,喜欢她。于是裙又犹豫了。裙在排长面前同样无法做一个钢铁一般的战士,这也是没办法的。
  就这样,裙一天天地狙击,杀手在茅草丛中已倦于守望。
  就这样,你们可以说,痛的战事在裙的心尖尖上停留了。
  东风吹,战鼓擂,排长和杀手,谁胜谁?
  告诉你们,故事正在往痛的、凄楚的方向发展,你们等待的排长开玩笑的事情就在这天下午来临。那天下午出现在故事中时,请你们注意盘旋在北山顶上的那只乌鸦,它出现在空
  洞的天上,像一挽黑纱,时而展翅高飞,时而展翅滑翔,叫声凄厉沙哑。你们应该明白,在所有的故事中,乌鸦终将给你们带来不幸的消息。这个故事也是这样的。
  玩笑是这样形开头的:
  “裙,你天天上山来,可不能将这里的情况回去报告给你们部队啊。”
  这是个你们不熟悉的士兵在说,你们要相信这位战士是随便说说的,也许是想逗裙支同他说说话呢。当时裙正坐在木头槛上,在看排长替她折叠一只红帆船,士兵则是蹲在门外,跟小狼狗在嬉闹。
  裙觑一眼士兵,说:“我不会的,我又不认识他们,怎么会呢?”
  士兵挨到裙身边说:“就是认识也不能说啊,你说了就成了小特务了。”
  裙噘起小嘴:“我不是小特务,你讨厌。”
  见裙生了气,士兵兴致更高,故作认真地说:“你要成了小特务,我们排长可不会跟你客气的,他会把你抓起来,永远不让你回家。”
  “你胡说!”
  “不信你问排长,是不是这样?”
  裙问排长:“是不是这样的?”
  排长问裙:“说什么呢?”
  士兵朝排长眨眨眼,说:“裙要是小特务,你是要把她抓起来的吧,是不是?”
  排长看看士兵又看看裙,看出他是在逗她,就跟着士兵逗裙,说:“那当然的,你要是小特务,我当然要把你抓起来,还要叫小狼狗天天管着你。”
  小狼狗听见排长说到它,窜过来,伏在排长脚边。排长抹一把小狼狗的头,又说:“小狼狗在这山上比谁都跑得快,所以,你要逃跑的话,小狼狗就会追上你,然后把你美丽的小脸蛋咬个稀巴烂。”
  你要相信裙毕竟是当了小特务的,你和她开这种玩笑,无论如何她是会当真的。裙从而浸透了莫名的悲伤和害怕。这天夜里,裙做起了可怕的噩梦,她梦见自己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屋子像火柴盒一般大,却牢固无比,怎么也撞不开门,屋子外面,她的羊儿在“咩咩”的叫个不停,声音像她自己的哭声。后来她奇怪自己怎么变得跟蚂蚁一样小,于是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却看见小狼狗正向她扑来。她拔腿逃跑,双脚却跟被捆住了似的,只能迈出细细的小碎步。小狼狗越追越近,眼看着就要扑到她身……她尖叫一声,这时,她听见了杀手的声音:
  “裙,你做梦了?”
  “不,我没做梦,我们给抓起来了。”
  “不,你做梦了,我们在家里。”
  “我看见小狼狗咬我,他们把我抓起来了。”
  周围一片沉寂,只有几只狗在寂静的黑夜中声嘶力竭地吠叫。裙哆嗦着,黑暗中,她感到小狼狗就在她身边。
  “是的,他们会把你抓起来的,他们都是大坏蛋,所以你必须要听哥的,赶紧把排长叫下出来。你要知道,这世上只有哥哥才是好人,他们都是哥哥的敌人。哥哥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啊,裙,你不能对他们好,你要像哥哥一样勇敢起来。”
  你们知道,这个漆黑之夜在裙的心中是不真实的,但是裙容易信以为真,因为白天的阴影已经笼罩。在那个漆黑的夜里,杀手转眼间就变成了裙心灵中真正的哥哥和战友,就这样,一切都被裙重新想了,认了,做了。你们可以说,那朵美丽的小香花就是在这天下午和夜间变得枯干的。是的,美丽的小香花被一个夜间的噩梦罩住了,枯干了,死了。说真的,这天夜里裙没有梦见排长后来跟士兵的对话,对排长说来真是个大的悲哀。
  告诉你们不要紧,那天下午,裙刚走不久,士兵便问排长:
  “裙真要是个小特务,你会抓她吗?”
  “抓了她又能怎样?”排长说,“她还是个孩子,顶多不准她过河来就是了。”
  但是无论如何,裙没有亲耳听到排长这么说,也没有梦见。这就注定了排长的死。你们要相信,排长就是在第二天傍晚被杀手用长长的狙击步枪射杀的。裙要圈套排长,看来简直是毫不费力啊。你们可以猜想一下,裙是怎么把排长骗下山去的,你们可能猜对,也可能猜不准。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裙无论如何是可以把排长骗下山的,骗到子弹的射程之内。因为你们知道,早就知道,排长把裙从来都看作是一个可爱的小牧羊女。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说是不?
  最后告诉你们排长死后的部分后事:1、正如你们想的一样,当天夜里北山上枪声四起,火光映天,一场激战直到黎明才告结束;排长方为胜,杀手方为负。2、杀手在仓惶逃窜时,急不择路,不慎踩响地雷,于是命归西天。这很正常,因为在所有的故事中坏蛋终将死去,这个故事同样满足了你们的良心。3、从此以后,南河对岸常常荡起凄婉的歌声,你们知道,那是裙在悲歌当哭。裙在唱歌的时候,眼里总是流着酸楚的泪,但你们不知道她泣哭的是杀手哥哥,还是排长,还是自己。4、人们现在经常说排长要不开那个玩笑是不会死的,但你们知道排长是开了那个玩笑的。
  王军从军记
  仲春的一个星期天早晨,天才刚黎明,王军被梦中的一束阳光惊醒,然后就起了床,草草洗漱下,便踩着一夜雨水,朝木工房赶去。王军是个新兵,入伍才两个多月,还在新兵营“打胚子”。王军入伍的部队在东海边,很多当官的都是近地一带人,喜欢把事情开始阶段下的功夫说成“打胚子”。给人“打胚子”就好比造房子打地基。这么说,把新兵在部队开始受训说成“打胚子”是很贴切、形象的。王军原来名字叫王贵强,他大哥叫贵国,二哥叫贵富,三哥叫贵民,四兄弟连起来正好是“国富民强”。以前“国富民强”父亲为自己四个儿子名字连得这么好,经常得意地跟人炫耀,啊啊,我有四个儿子,他们名字连起来正好是“国富民强”,国富民强啊。但慢慢地,这炫耀少了,因为“这么好”的名字并没叫村子上变富裕一点,更没有让家里变富。说真的,“国富民强”他们村上真够穷的,至今连盏电灯都还没,家里则穷得更让人心寒,穷得脸皮都挂不住!老大因为家穷,娶不上媳妇,结果害上了花癫,整日里见了姑娘家就哗啦哗啦又是叫又是追的;老二虽说把媳妇弄进了门,但比弄不上一样没脸,因为弄来的是个邻居村出名的破鞋,下了个崽,都说不象二哥,象某某某;老三算是娶了个象象样样的媳妇,却是拿上好的妹跟个“断手佬”调换来的(妹嫁给“断手佬”,“断手佬”妹嫁给老三)。“国富民强”四兄弟就这样已有大半被撂倒了,最终能不能“富强”,似乎只有看老四贵强了。老四倒也争气,十好几号人去征兵,独独叫他一人征上了。这是好兆头!但仅仅是开头,以后的路还长。为让老四以后路走顺些,父亲专门跋几十里山路,把娘家一个远亲喊来,给老四指点迷津。远亲早些年当过兵,军营中的事多少知晓一些,东西南北地摆布一番后,突然问老四叫什么名。老四说贵强,王贵强。远亲露出一脸不屑说,啊哟什么贵不贵的,部队最不时兴贵啊福的,这名字不行,得改。咋改呢?老四和父亲,还有几个哥都十分犯难。最后还是远亲有主见(毕竟当过兵嘛),说干脆就把贵字去了,叫王强吧。王强,王强,大伙喊了几声,觉得挺……挺那个的,好象老四一下已变得不是这村里人,而是城里人了。父亲总结说,城里人总比山里人好。于是让村上开证明,到人武部把老四的名改了,改成了王强。回家来,父亲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喊到一起,交代说,以后喊老四不能叫老四,更不能叫王贵强,要叫王强。王强,王强,王强,几天里,你一口王强,他一口王强,见面不见面的都这么叫,叫得怪怪的。老四自己也常常一口一口王强王强的,有时睡觉还把自己叫醒。出发前一天,父亲想考考儿子,有意喊了声贵强,老四应了,害得父亲气恼咳出了两口暗红的血。说实在的,以前这个那个王强王强的,结果还没父亲这两口血管用。这两口血彻底把王贵强染成王强了。王强!王强!!
  王强!!!
  一路上,见了谁,老四都把王强的名字报了又报,生怕人不知晓或忘记似的。当人家喊他王强时,他总是答应得又快又响亮,从没哪次出错的(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是错)。有一回,上厕所时(在列车上,厕所里只他一人),王强故意对镜子里人喊了声“贵强”,他马上责问镜子里的人,贵强是谁?我又不叫贵强,我叫王强。
  接着,他对镜子里人喊了声王强,那人很快“嗳”一声答应着。他这才高兴起来,笑着说,对,你叫王强,王洪文的王,国富民强的强,贵强是谁我才不知晓呢。种种考验证明,王强已彻底把贵强抛弃了,王强也就可放心大胆地去部队了。到部队第一天,新兵营集合点名,营长点到王强时,只报个“王”字便哑口咳嗽了一声,再点名时,已跳过王强,直接点到下一个人名。到最后,谁名都点到了,独王强一人没。王强急了,眼巴巴地望着营长,恨不得自己点一下自己的名。这时,营长把花名册往一旁张干事手里一交,在部队面前踱起了方步,踱过两轮之后,方才扬起头,问部队,谁还没点到名?
  我。王强应着,但音儿却不够自己听清。
  谁还没点到名——?营长又问道,没有点到的举手。王强把手反复地举几次,才歪歪地举过头顶。好,你出来一下。说着营长又回头叫副营长把部队带走,去看电影。这样,所有人都集队去礼堂看电影,只剩下王强一人立在营长面前。营长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又瘦又小,小得象是个还没长毛的毛小鬼,心里头又气又好笑,问说,你叫王强吗?
  王强一个立正,报告营长,我叫王强,王洪文的王,国富民强的强。营长笑了笑,手指指自己说,就是我王营长的王呗,干吗非说王洪文。原来营长也姓王!
  今年多大了?营长问。
  报告营长,我今年19岁。
  营长又问,喜欢王强这名吗,是谁给取的这名?报告营长,我喜欢这名,这名是我爸给取的。说着还把新改的出生证掏出来给营长看,好似早准备好的。营长心不在焉地瞅一眼说,你这名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我建议你重新取个名。
  王强一下紧张起来,好似营长看出王强这名字有什么破绽,急忙申辩道(也忘记报告营长),这名字是我爸取的,我从小就用这名字。因为是撒谎,所以脸变得满通红。营长立马显出不高兴,我不是说了嘛,这名字同的人太多,要换一个,难道不行吗?王强垂下头,幽幽说,行。
  那好吧,你自己先想想,想改什么名,营长说。王强想一想说,王贵强好不好?富贵的贵。营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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