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帅怔怔地看着这个被称为少谷主的年轻男子,突然发出愉快的笑声,“乖孙孙,来来来,给爷爷好好瞧瞧。”
他是移花谷的少谷主东方白。
东方白眼皮都没动一下,径直走到墨小染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喂……”墨小染战战兢兢的叫住他,“你是这里的少谷主啊?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要见谷主。”
“我们?”东方白停下脚步回头,不动声色的微微挑眉。
“我……”墨小染几乎不敢直视他,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的冷意让她胆怯“我……我要见谷主,我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实在是要求谷主救命。”
“孙子诶,快把你爹叫来给老子磕头。”黄大帅依旧没心没肺的喊。
东方白嘴角微微一扯,盯着墨小染,“我移花谷擅驯蛇虫鼠蚁,不过能像姑娘你这样把一只鸟驯养的如此粗鲁,头一回见。”
“大爷才不是她驯养的”黄大帅不甘的插嘴“她是我的马仔小弟。”
东方白瞥了黄大帅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它肥硕的身子上一摸一捏,黄大帅立刻蔫儿了,翅膀乖乖收起再也张不开。
墨小染在这个时空醒来就见过他的手段,不禁担忧,“你……求你不要伤害它,它的确不是我驯养的,它是我的朋友。”
东方白倒提起手里的鸟,“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擅闯移花谷者,死。”
门 “砰”的一声关上了,震的墨小染的心口一颤。
“找口锅,收拾这只肥母鸡。”东方白吩咐道。
侍从立刻领命去办。
空地上架起了简易的炉灶,大锅已经支上了,锅里的水咕咚咕咚开始冒着泡。
黄大帅脚上还拴着链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闭着像死了一样。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子!我是你爷爷!”黄大帅终于冲破了禁制,张口发出了声音。
东方白微微一惊,想不到这么一只痴肥的鸟居然能破他的禁制。他没有理它,慢慢拈起一块桂皮丢进锅子里。
“驴哥儿……驴哥儿……”黄大帅终于意识到是动真格的,慌了神,扯开嗓子大喊,“早上开箱子,晚上关箱子,箱子里面有个老骗子,驴哥儿,你儿子要杀你老子啦,你管不管?”
收到仆人回禀的谷主东方律歌闻讯而来,才进院子就看见一只痴肥老母鸡一样的大鹦鹉扯着嗓子喊,待听清它喊的内容,他不禁吓一跳。
“你……你是……”东方律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只鸟居然叫自己的小名“驴哥儿”,这个小名是父亲给他取的,就连他相伴二十多年的妻子玉娘都不知道。
黄大帅闭上了鸟嘴,定定的看着鬓边已经有些许白发的东方律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东方律歌问。
“驴哥儿,你长大了,也老了……”黄大帅说。
东方律歌听着这和自己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口气,不禁“扑通”跪倒在地,头埋进双掌里久久都不起来。
“爹,这鸟有古怪。”东方白皱着眉,伸手去拉父亲。
“去把抓起来的姑娘也请来。”东方律歌忙吩咐儿子,“你亲自去,一定要请,要客客气气的。”
东方白满腹狐疑只得先按下,返回柴房去给墨小染松了绑。
“谢谢,我就知道你的好人。”墨小染千恩万谢。
东方白淡淡点头,惜字如金。
墨小染因为自己不会绾发髻,头发全散了,糊在脸上像个疯婆子。她腾出手来用手指当梳子,把乱发全都拢到耳后,重新绑了个高高的马尾,在后脑勺一甩一甩的,惹得路上的丫鬟们都偷偷笑。
东方白看着,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不复当初戴着面具时的阴森冰冷。
墨小染跟着东方白来到一处大宅里,进了中庭吓了一跳。只见本该被煮了端上桌的潇洒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恭恭敬敬的给它磕头。
墨小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东方白,东方白冷冷的轻“哼”了一声。
谷主夫人玉娘闻讯而来,见到这幅情景也吓一大跳。
她慌忙把丈夫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律哥你疯了?把只肥母鸡当大爷供着?”
“夫人”东方律歌略带讨好的笑着,“它真的是我爹,绝对错不了,我的生辰八字它说的一清二楚。”
“把你生辰八字说的一清二楚的就是你爹了啊?那我连你腚上有颗黑痣都知道,那我不成你娘了?”玉娘翻翻白眼。
她这老实忠厚的丈夫,有的时候真是让人跳脚。
黄大帅见玉娘怀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家老毒物玉面狼呢?叫他出来,看他认不认我这老伙计。”
作者有话要说: 煮汤,抓去炖老母鸡汤。
☆、016 金蚕蛊苏醒
黄大帅这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诉说往事头头是道,终于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终于过上了吆五喝六的大老爷生活。
而这天清晨,墨小染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白了大半,只有几缕黑发还在垂死挣扎。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二十多岁小姑娘该有的红润和弹性,满头白发却让她跟白发魔女似的。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没有找到飞龙老祖宗,这白发就是血玲珑要汲取她青春和生命的前兆,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会苍老下去,直到半个月后变成一具皱巴巴的尸体。
黄大帅突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变得温情无比,十足的长辈关怀让墨小染都有些不习惯。她却不知道,原来这几天是东方律歌的父亲东方宗厚残存在鹦鹉体内的一缕神识苏醒了。
东方宗厚,就是黄大帅的主人,墨小染对着他的遗体磕过头的师父。
东方宗厚怕她想不开,让东方白去陪着她,自己每天都和东方律歌夫妇俩钻在书房商量对策。
移花谷的老谷主玉面狼前几年已经去世,玉面狼擅长养毒虫用毒,对天下毒物无不熟悉,他的女儿女婿虽然继承了移花谷,功力却不及他顶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面对金蚕蛊这种蛊中之王,毒中之霸,移花谷主和夫人束手无策,只能仰天长叹。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东方宗厚终于开口了,“墨小染怎么说也算是我徒弟……”
“爹”东方律歌开口,“根据泰山大人留下的手札记载,金蚕蛊是至阳之物,能克制它的,恐怕就要极阴之物。”
东方宗厚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若是还在虞渊我倒是还有办法,那个地方多的是至阴至寒之物,可是……”
可是,他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此刻的他虽然意识是自己,身体却是自己养了四十年的鹦鹉,他不过是残留在这鸟躯里的一缕神识,随时会陷入无尽的沉眠甚至消失殆尽。
“嘎……嘎……”东方宗厚突然怪叫了起来,“头疼头疼。”
玉娘忙贴心的给它倒了杯茶。
东方宗厚呷了两口,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律歌,玉娘,我怕是撑不住了,要沉眠了。”
“爹! ”
“公公!”
东方宗厚努力定了定神,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声音已经虚弱了下去,“一定……一定要救墨小染,还有……不要想着报仇,好好照顾黄小瓜,把它当自己家人。”说完竟昏厥过去。
东方律歌抱着它,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四十年前,东方宗厚是名震天下的神医,身为神医别云的第八代弟子,他青出于蓝,医术已经完全超越别云,不论朝堂里还是江湖上都是倍受人敬重的。
然而却因为一颗传说中会孵出凤凰的玉玲珑,一代神医怀璧其罪,被人追杀,从此消失。
东方律歌看着当初黑白两道争的你死我活的玉玲珑如今孵出了一只痴肥的鹦鹉,而另一件曾经掀起血雨腥风的宝贝血玲珑也现世,不禁大叹天意造化弄人。
“律哥,别难过了,爹他只是沉眠了,还会醒的。”玉娘出言安慰自己的丈夫。
东方律歌点点头,“爹一辈子悬壶济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自己却不得善终,我……好不甘心,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当初为了掩护我脱逃才被人打下山崖,断手断脚在虞渊受了四十年的苦……我……这么多年,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堂堂七尺的汉子,趴在夫人的肩上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他在四十年前那场灾祸中也受了严重的伤,以至于一直不能练武也不能修术法,幸好当初被他的岳父泰山大人玉面狼捡了回来,才过上今天有妻有子的幸福生活。可是他唯一的亲人却在虞渊受了四十年的苦。
“我知道。”玉娘眼里也噙着泪,柔声安慰道,“爹始终是为我们好,怕我们执着仇恨,爹是大仁大义的人,我们一定要救爹唯一的徒弟,完成爹的心愿。”
玉娘是最了解他的人,每次出言总能一针见血,东方律歌很快收起悲伤,一头扎进书房翻资料想办法。
鹦鹉昏厥了半炷香左右的时间就醒了,在东方律歌的书案上迈着神气的将军步,喋喋不休的指挥着东方律歌夫妇。
黄大帅又回来了,不过听说它真名其实叫黄小瓜。
在虞渊,东方宗厚临终之前将四十年修为和一部分神识过给了它,所以虽然如今东方宗厚的神识已经沉眠,它却还保留着一部分东方宗厚的记忆。
这相依为命四十年的一人一鸟,已经渐渐合为一体,不分彼此了。
“大帅,我想起来了,我们养了三十多年的蝎子王应该能派上用场。”东方律歌指着一卷发黄的布帛。
东方宗厚的神识已经沉眠,黄大帅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一个人类管自己叫爹的。东方律歌把它当自己家人看待,于是顺它的意叫它大帅。
黄大帅走过去,大爪子往布帛上一按,“时间不多啦,死马当活马医,不然就来不及了。”
得到了黄大帅的认可,东方律歌夫妇终于松了口气。
墨小染很平静的坐在谷中一块巨石上看着崖壁上飞流直下的瀑布。
东方白站在一旁看着她。
“你要这样一直跟着我吗?”谷主夫妻一个忠厚木讷一个爽快热情,却生了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儿子,墨小染打心底就怕他。
东方白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怕我自杀?”
东方白迟疑了一下,再点头。
无论墨小染走到哪里,东方白始终跟她保持着一臂之距,一旦她有什么动静,他伸手就能阻止。
“别人的事,我没有兴趣。”东方白终于开口道,“不过我答应了那只鸟要看好你,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你绝对不能死,明白?”
墨小染乖觉的点点头,她也不想死。
“你可记得,你的命可是我救回来的。”东方白突然冷冷的盯着她,又俯下了身子。
“知道。”墨小染弱弱的回道,下意识的缩缩脖子,他不会又要吸自己的血吧。
拜托,变成白发魔女已经很惨了,还要当一头血牛。
“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可以死。”东方白在她耳边说。
虽然语气依旧是冰冷,墨小染却莫名的想到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妈,想到不在同一时空的母亲,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开始掉下来。幸好如今金蚕蛊还在血玲珑里沉眠,并未苏醒并认她为主人,否则这眼泪就要害死她。继承了金蚕蛊的墨家女人是不能流一滴眼泪的。
东方白微微皱眉,怀里摸了摸,空的,袖子里掏了掏,也空的,他从来不带手帕这种东西的。
“你……你别哭。”东方白语气终于带了一丝温度“我不会让你死的。”
墨小染哭的尽兴,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顺手就捞过东方白的袖子擦了擦脸。
淡淡的檀香味道在口鼻之间萦绕,她心中顿时平静不少。
素来不喜与人亲近的东方白看着衣袖上的褶皱和泪痕,眉头皱的老高,却破天荒的没有拂袖而去。
“啊……”墨小染双手突然死死抓住东方白的胳膊,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心口疼……心口……”她连再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么快金蚕蛊就要破壳而出了吗?!血玲珑消失了三百年,一现世金蚕蛊就要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三百年前,无涯城为了不让金蚕蛊苏醒,将血玲珑藏在圣地洗心池,可最终还是被魔教人找到,从此血玲珑不知去向。
东方白一把抱起她,飞快的往父亲的书房跑去。
她很瘦很轻,骨头薄的像一只小猫,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他心中生出些许不忍心来。
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死,一定要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黄小瓜,嘻嘻嘻嘻。。。。。。(哎哟,大帅别打我!)
☆、017 一家人
走过二百多级花岗石阶梯,一直往地下深处,是东方白的外祖父玉面狼自己设计并找能工巧匠建造的毒虫池。长宽各一仗有余的池子里满满当当养着各种毒虫。
白花花的天竺蚕,黑乎乎的毒蝎,一口能咬死一头牛的毒狼蛛,三五七步各种毒蛇……凡是世间能找到的毒物都聚集于此。
墨小染此时就盘腿坐在这虫池的中央,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金蚕蛊稍微破壳而出,已经发挥了它蛊中之王,毒中之霸的威力,墨小染周身三尺范围内连只蚂蚁都没有,所有的毒虫都敬而远之。
“潇洒大人,这有用吗?”玉娘心疼的看着毒虫池里的墨小染。
“看样子好像奏效了,养了几十年的蝎子王虽然毒性比不过这千年金蚕蛊,但是也够它吃一顿了。”黄大帅小心翼翼的从东方律歌身后探出它的鸟头,看了一眼毒虫池又哆哆嗦嗦的躲了起来。
即使是万年冰山东方白看见这壮观的毒虫池也会皱眉,而面前这个小姑娘,刚刚生吞了一只剧毒蝎子王之后就坐在这毒虫池中央。
这毒虫池是移花谷中最阴寒之地,在这里泡上一段时间,应该能暂时压制住金蚕蛊的戾气,让它在血玲珑里再封印上一段时间。
一条深绿色的大蟒蛇沿着阶梯游了下来,悄悄的无声无息的躲在黄大帅的身后,吐着红红的信子,垂涎欲滴。
“救命啊!”黄大帅一扭头,发出惊天动地的呼救声。
“绿宝,不许调皮!”玉娘见状忙呵斥那条蟒蛇。
这条蟒蛇是她的宠物,平日里宝贝的很,这几天因为黄大帅和墨小染的到来,一时疏忽了,它大概是饿极了就跟过来了。
黄大帅慌不择路的飞到东方白的肩膀上,低声抱怨道:“你娘真变/态。”
东方白冷冷看了它一眼,嫌恶的把它从肩膀上拨开“你想喝老母鸡汤?”
“又调皮”黄大帅快速跳到东方律歌肩膀上“你们好好看着她啊,十天半个月才会醒,给她喂点汤水别饿坏了,大爷我扯呼。”一抖翅膀快速逃离,留大蟒蛇绿宝瞪着一双眼睛发馋。
墨小染在毒虫池里呆了足足十五天才醒过来,错过了好几场鹦鹉大战蟒蛇的好戏,也错过了每个月唯一一次和未来的老妈通话的机会。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在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里,玉娘担心毒虫池吓到她,早就悉心安排好了一切。
蝎子王再加上泡了半个月毒虫池,黄大帅已经可以确定她体内的金蚕蛊能在血玲珑里再睡上一段时间。在想到驯服金蚕蛊的办法之前,绝对不能让它醒来。
墨小染看着手中的长命锁叹气,现在外婆和老妈都一定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整个移花谷都松了一口气,东方白本来要去南疆,为了这事也一再把日程延后,如今见墨小染平安,他也如释重负。
“小白白”黄大帅落在东方白的窗前,“嘻嘻,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大爷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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