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看得微微一笑,帘外又有丫环唤了声:“夫人,少爷来了!”话音未落,便有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冲了进来,嘴里唤着“娘亲”,便奔过来,一头撞进了陈夫人怀里。陈夫人被撞得一个踉跄,蹙起眉问道:“又怎么了?”
紧跟进来的婆子行了一礼,回道:“少爷与八小姐闹着玩,被三小姐和四小姐看到,说少爷欺负八小姐,要拖他到大老爷面前去评理。少爷便吓得逃了回来。”
陈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性子,便拍拍那使劲往自己怀里钻的小调皮鬼,宠溺地斥道:“好了,你大伯父朝事烦恼,哪有空管你这等闲事。别撒娇了,快起来见客人。”
听说有客人,那小家伙便扭着身子,从母亲怀里露了小半张脸出来。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温玉脸上转了一圈,蓦地跳了起来,指着温玉叫嚷道:“怎么是你?!”
第一卷 第八章 冤家
他突然这么一叫,倒叫温玉唬得差点被半块香糕噎到。瞪大眼睛瞅了那小家伙半晌,方才认出来,这家伙不就是那天的拦路霸么?!她就说了句不找他,便似跟他结了仇一般,要将她轰走,还留人守着,不让她靠近。她觉得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不过,等等……那天这小路霸冲进文澜书阁拿笔的情形,分明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似的。难道那文澜书阁,竟是丹宁伯府的产业?!糟了,那自己卖画的事情会不会****?不过,自己也不过只是偶尔去卖几幅小画件,连接触最多的青莲也只知道她叫“玉儿”,应该也不致于会发现她卖画的事吧?
温玉便装作不认识那小家伙,睁大眼睛,困惑地看着他。
陈夫人亲昵地搂着儿子,有些惊奇地问:“你们认识?”
刘朝绪想了想,自己在自家店前堵人,不让人进店买卖,始终有些说不通,便改口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妹妹好似在哪里见过……”
温玉听在耳里,不由在心里“哧”地暗笑,心想:“你当你是贾宝玉呀,还‘这个妹妹好似见过’!”
陈夫人笑着说道:“玉儿比你大一月,要叫‘姐姐’。”
刘朝绪一听,小脸难看了几分,在母亲不满地闹腾起来:“是妹妹!就是妹妹!我是哥哥!我要做哥哥!”
陈夫人想着两人只差一个月,大小也无所谓了,便顺着儿子的意思说道:“好,好!你是哥哥,那你以后可不能欺负妹妹!”
刘朝绪这下高兴了,偎到母亲身边,使劲地点着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温玉,活脱脱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温玉一边啃着糕点,一点斜着眼睛瞅他,心头满是不好的预感。警惕地想,这家伙是想做什么?他刚才是欺负堂妹,被两位堂姐发现,说要抓他去见伯爷,才慌得逃了回来的吧?
“玉儿妹妹有在读书吗?”那小路霸开问了。大约是母亲在身边的原因,问得斯斯文文的,完全没有那天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温玉摇摇头。
于是,小路霸又开始闹腾他娘亲:“为什么妹妹没有在读书,为什么妹妹没有上学?”
陈夫人连忙搂住他,解释说道:“妹妹刚来京城,还没有进学。绪儿想让妹妹陪你一起去上学么?”
小路霸闻言抿着嘴直点头,一副他已经打好坏主意的样子。
“玉儿呢?”陈夫人回头问温玉。“玉儿想去上学么?”
温玉想了想,迟疑着摇摇头。这路霸的坏心思都放在脸上,虽然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但她却是不怕他。只是来之前,温如韬说的是只是到伯府暂住。如果自己说愿意上学,那言外之意,岂不是要在这里长住了?她不明白刘传耀请他们父女进府的用意何在,所以在温如韬没有明确表示准备在伯府长住之前,她是不好随便应的。万一被拿捏住,用来要求温如韬长期住下,就不好了。
陈夫人看看温玉,只道她是见外,便腾出一手搂过她,柔声说道:“读书是好事,家中十多岁的姑娘们,除去已经出阁的,都在京学里念书。四婶回头让你四叔与你爹爹商量,让你与绪儿一道去上学。学些东西,交些年纪相仿的朋友,总好过成天呆在家中,闷出病来。”
温玉轻声说:“留在这里,陪着四婶也好的。”心里暗想,这陈夫人倒是开明得很!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陈夫人只道是小孩子贪玩,都不想去学堂。拥着说了会话,帘外人影微晃,红绡再次卷帘进来,说几位管事娘子在水镜厅等着了。陈夫人轻颔首,低眉对刘朝绪说道:“娘亲有事忙,要走开一会,绪儿在这里陪妹妹玩,知道吗?”
“知道!”一直腻在母亲怀里的刘朝绪连忙站起身,迫不及待地直点头。
陈夫人回头关照了温玉几句,又点了红绡来照顾她,才起身红绣和红绸的陪同下出门。刘朝绪在一旁坐着,估摸时间,等陈夫人差不多走远了之后,仿佛忍耐已久一般,“蹭”地一下从榻上跳下,说了声“我们去外面玩”。便不等温玉应声,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往外奔去。
这家伙,虽然个子与温玉差不多高,但跑起路来,就像是个小火箭似的。可怜了温玉的小身板,用尽吃奶的力气,飞快地迈着两条小短腿,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少爷!五少爷!”
身后丫环们的呼叫声渐渐远去,温玉也不知道跑出了多少路,在他的带领下进入一个风景清幽的院落。躬身钻到假山里,低头几个辗转,来到假山腹下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终于可以站直身了。但看旁边的痕迹,明显被敲凿过。罪魁祸首,无疑当然就是眼前的这个“飞毛腿”、“拦路霸”了!
温玉跑得快岔气了,靠着假山,直喘气。那家伙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温玉真怀疑他是不是会传说中的“武功”。他迈着步子,在温玉面前转过来,转过去,在温玉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之后,出声问道:“那天,你在书阁外面,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我哪里有鬼鬼祟祟?”温玉瞧瞧他。“我只是逛街经过那儿,想进去看看而已。”
“瞎说!”刘朝绪毫不留情的驳斥。“哪有小姑娘在街上乱逛的?就算是我,没有一堆人跟着,娘亲也不会让我出门!”
“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哪里是一样的?”
刘朝绪听得不由眼睛一亮,立时问道:“在你家,可以随意出去玩?”
温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小屁孩在想什么,便说道:“那当然了。”
“那你在我家住几天,改天换我到你家住几天。”
“好……”温玉本想很大方地答应。因为很明显,他家的人是绝对不会答应,她也乐于卖个顺水人情。但是,转念一想,说道。“不行。”
刘朝绪闻言,不由将眼睛一瞪,不爽地责问:“为什么?”
“因为你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出去肯定会闯祸,所以不能让你经常出去玩。”
刘朝绪不由一怔,惊异地看着温玉,一副“你怎么知道我欺负妹妹”的表情。
温玉说完,拍拍钻进假山的时候衣服上蹭到的泥土,就要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后面就“蹬蹬蹬”地一阵脚步声跑过来,然后温玉便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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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烦心的事情特别多,周末还要出去到处跑,所以先一天一更地更着。如果周末的事情顺利办好了,下周会争取多更~~
阿门,保佑我周末能把事情办好……
第一卷 第九章 新衣
“我没有欺负蓝儿妹妹!”
那天蛮横不讲道理的街头路霸,此时涨红了一张小脸,急急忙忙地解释。似乎不解释清楚,以后就没得出去玩了似的。“我只是想跟她一起玩,没一会她却哭了起来。三姐和四姐瞧见了,就硬说是我欺负她了!”
“哦。”温玉半信半疑地应了声。“那你是要跟她一起玩什么呀?”
“玩这个!”刘朝绪从怀里摸了个纸盒子出来,献宝似地递给温玉。
温玉接过来瞧了瞧,里面却是两排排列整齐的小鞭炮。糊着五颜六色的花纸,小巧玲珑的,煞是好看。温玉擢了一只出来,打量了两眼,刘朝绪便兴奋地从旁解释说:“这个叫作步步生花,我托了好多人才弄到的。是这样玩的,看。”说着,他便从盒子里拾出一个小鞭炮,拉着温玉从假山里出来。示意温玉仔细看,扬手将那小鞭炮往地上一砸,便听得“砰”的一声脆响,伴随着几点火星,那圆柱形的小鞭炮便炸作了一朵紫色的纸花。温玉睁了睁眼睛,就又看到那花上燃起了火光。无声地让那紫色的花朵褪去了鲜艳,变成灰色的一团。
见温玉好奇地看着,并不见害怕的神色,刘朝绪顿时全身都来劲了。立时又“砰”、“砰”、“砰”地连砸了三颗,就见红、蓝、绿三色的花儿相继开放。当真是应了它的名,步步生花。几秒钟之后,火光闪耀而起,如片片蝴蝶,火中焚化。现在是大白天,看起来只是觉得有趣,若是到了晚上,兴许会十分漂亮吧?
“什么声音?”
“好像是放鞭炮的声音!”
“鞭炮?八成又是五少爷!”
鞭炮爆破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刘朝绪又连炸了好几个,毫无疑问地惊动了经过附近的侍女。鞭炮之类的东西,因为声音嘈杂,被贵族们视作不雅,大多是在街市里放。像丹宁伯府这样的门第,逢年过节也就放下烟火,或者命人到门外去放响几声鞭炮表下喜庆。这内宅大院的,是绝对不容许出现的。
听到有人声靠近,刘朝绪说了声“快跑”,拉起温玉掉头就跑。弯弯绕绕,又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刘朝绪说了声“藏起来”,便又拉着温玉一头钻进花圃里,在一丛小黄杨后面贴着地伏倒。他用一根手指在细小的枝叶间拨出一条小缝往外看,温玉凑过去看,便跟他的大脑袋碰到了一起。回眸看了他一眼,他以为温玉要开口说话,连忙竖起白生生的指头“嘘”了一声,示意她一起往外看。
温玉再次凑近了看,就看到七八个丫环婆子急急忙忙地奔过来,然后往另一边寻去了。等她们走远了后,温玉从草丛中钻出来,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刘朝绪见温玉一直淡淡定定的,不像其他几个妹妹,跟她们一起玩一会,就会“哇哇”大哭。当即高兴地说道:“妹妹以后陪我玩,我有很多好东西给你!”
温玉瞅瞅他,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利诱了啊。“你家中那么多兄弟姐妹,哪里还要我陪你玩啊?”
刘朝绪撇撇嘴,说道:“我不爱跟他们玩……对了,还有好玩的,我带你去!”说完,他又拉起温玉,兴冲冲地往院外跑。只是这回没那么顺利了,刚出院,便碰到两个迎面寻来的小厮。见到刘朝绪,便快步奔上前来,说道:“少爷,老爷找您过去呢!”
刘朝绪的脸色发沉,似乎有预感此一去,铁定是要挨训的。慢慢松开温玉的手,垂头丧气地跟在小厮后面走了,却将温玉一个人留在了原地。温玉转着脑袋,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边走。便随便拣了个方向慢慢走着,准备等遇着人了,再问下路。
出了院子,像观光一样地慢悠悠地走。这可是原汁原味、最最纯正的古代园林呀!在廊桥上坐了会,看着假山亭台、池塘垂柳,虽然因为是冬季,显得分外冷清萧索,却也少了几分繁华奢侈之气,显出一种别样超尘脱俗的意境来。
方坐了一会,听得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温玉连忙起身回首,便见廊桥旁的拱门急步匆匆地出来三五个丫环婆子。温玉正准备上前去问,不等她出声,领头的青衣嬷嬷便说道:“你是哪房的丫环,真不像话!在这么忙的时节,竟还坐这里偷懒?!什么都别说,快跟我来。”
温玉微微怔了怔,应了声“哦”,便加入队伍,默默地跟在最后面,快步而去。过了廊桥,过了一道拱门,便听到了有些嘈杂的人声。
“何妈妈!”对面院子里快步出来一个银红衣裳的丫环,神色有些匆忙。“您可来了,这……可出了乱子了!”
温玉这队领头的何妈妈神色微凛,连忙问道:“怎么了?”
“您快来看。”那丫环急声说完,便引着何妈妈快步进了左首的一间厢房。
温玉见队里的大家都紧跟着,也便跟了进去。进房后,才发现这一排四五间房竟是打通的。四面全是衣架挂橱,挂满各式各样的衣衫布帐,看着像是一个绣房。房里人来人往,无不忙得脚不沾地。
避过迎面对头而来的行人,从丫环打起的帘子下方步入一间暖阁,只见屋子正中间摆了偌大的一张桌子,几乎占据了屋子一半的大小。桌上铺了几件锦绣华服,看衣面和针脚,似乎是刚刚赶制出来的。
“何妈妈!”桌旁围了几个仆妇窃窃私语着,见何妈妈进来,纷纷回身投过来求援的目光。引路的丫环指着桌上的一件衣服,说道:“妈妈,您看。”
温玉连忙伸长脖子看去,只见她指的是一条胭脂红绸缎料子,用银丝线绣着双蝶图案的罗裙,近腰处还用金线作了点缀。在暗处显不出来,但被光线一照,便浮跃起点点金光,异常华美。只可惜,这罗裙的正中间位置赫然一摊浓黑的污渍,看着好像是被什么泼着了。
“这几天活忙,翠婶为了赶绣活,便让人将药端进来喝。不想人来人往地,不小心被撞到,药便洒了些出来……”
何妈妈皱了下眉:“那赶紧拿去洗了晾干,搁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仆妇相视以目,愈见忧色。丫环从旁提醒道:“妈妈,这是四小姐的过年新衣。幽兰阁的人马上就要过来取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帘外响起了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何妈妈,香云姐,我来取我家小姐的衣裳了。”
听出是四小姐屋里的小丫环碧容的声音,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
温玉心里不由暗想:不就是衣衫被泼湿了,洗过便好,为什么众人都这么紧张害怕?这四小姐,就有这么恐怖么?
第一卷 第十章 少年
何妈妈将屋子里的人一一看过,转身出去。温玉因站在旁边,连忙很狗腿地帮着卷帘。
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圆圆的脸蛋,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股天真烂漫的模样。
“是碧容啊。四小姐的衣裳已经好了,只是今儿事忙,实在派不出人,所以一直搁到现在。”何妈妈回眸看了香云一眼,香云便会意地回了屋去。过了一会,她便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出来,交付到碧容的手里。
小丫头刚想展开看看,便有两个仆妇相继捧着衣物从屋里出来,对碧容说道:“这些是五小姐、还有八小姐要的衣裳,我们这边忙得实在派不出人手去送,就劳烦姑娘帮忙送下了。”
在香云将那件衣服拿出来交给小丫环碧容的时候,温玉便有几分料到她是想把弄脏衣服的责任转嫁到碧容的身上。而这个手脚一做,接下来就是一个隐瞒真相的问题了。方才那屋子里,全是绣坊的人,只有她一个是半途捡进来的。何妈妈现在兴许没有想到,呆会肯定会想起。那时候,她的处境就会很尴尬了。所以,在她们说话间,温玉便一点一点地挪开,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瞧得三五个小丫环捧了一叠叠的衣裳往各院送,便主动蹭过去帮忙一起送。
温玉混进的这一队,是送往三老爷刘传贤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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