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说什么呀!”小忆害羞了,脸颊微红。
“说什么小忆不懂么?”杨艾有意要捉弄她,“从五年前他们离开后每三个月一封的家书从未断过,而且,大哥在每封信中都说要我好好照顾你,这意思很明显嘛,小忆还不懂么?”就是傻子都应该看得出来了,若是小忆在杨潭心中仅是一个丫鬟而已,那么哪会要小姐去照顾丫鬟的,应该是要丫鬟照顾小姐才对。“看来等到大哥回来了我们家就要办喜事了。”杨艾煞有其事地说道。
“小姐你又取笑我了!”
看着小忆的脸红得跟个苹果似的,杨艾便停止了戏谑,认真道:“你还是快收拾东西去南风那里吧,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姐你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等一个人。”
与平日里不同,今日少艾楼的大门不仅是敞开的,而且门口处还有一人一桌一椅一壶茶。
只见那人一身男装,却长得似个姑娘一般水灵,不过由于大伙儿都知道夏侯湛那生得和妖孽一般的人物自然也就对男生女相的他不足为怪了,可是他也却是生得俊俏,唇红齿白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地坐在那里喝茶,对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全然不在意。
“莫非这就是少艾楼的草乂公子?”
“是啊是啊很有可能……”
“原来草乂公子”
“哇~草乂公子竟然可以和檀郎媲美耶!”围观的少女尖叫起来,可又担心唐突了佳人于是都噤了声。整条大街上形成了一种壮观的景象,所有人都望着那位草乂公子,一言不发,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里就只剩下面前的那个人。
就当大家都沉醉在这安静的氛围之中时,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外想起,打乱了原本的静谧。
“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一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兵硬是拨开了人群,一条通道就直接通向了草乂公子的面前,当大家都为草乂公子担忧时而他竟然还能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甚至令刚上前的官兵都不知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不久后又有一个人来了,他面色凝重地站在杨艾面前。他的出现令杨艾有瞬间的失神,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可是围观的少女们却失声惊叫了起来。
“居然是夏侯公子!”
“夏侯公子还是这么的美丽!”
“若是我能每天都见到夏侯公子就好了,好羡慕他家的姬妾呀!”
……
又是一团混乱,夏侯湛的出现就是会令所有女生疯狂,每次都是这样。
“我还以为会是谁呢,”杨艾站起来,抱拳行礼,“原来是中书侍郎夏……大人呀!”
夏侯从出现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此时皱得更紧了。“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别那么严肃嘛,会长皱纹的,还是笑一笑比较好。俗话说得好嘛,笑一笑十年少,你最近都不大笑了,莫非是老了的缘故?你这样就算未老也会先衰的,所以你很有必要笑。来,我来教你怎么笑,先将嘴角往两边扬起,再来就是……”
“够了!”夏侯厉声喝止她,可是随即声音就柔软下来了。“真是红颜祸水,有时候我倒是情愿你生得平凡些,就不会招惹这种麻烦。”
杨艾黯然,道:“其实我本就是平凡,只是来到了这里就注定不平凡了。夏侯你只管做好你的事,而我的事我自己自会处理好。”
“你也会关心我么?”
“我从来就很关心你。”杨艾咧嘴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夏侯大人,请带路吧。”
杨艾本以为还会在牢房中呆个几天再受审的,结果一去就直接上了公堂。堂上坐着两位大人,一是中书侍郎夏侯湛,还有一个是孙秀。一次性出动两位大人来审理此案,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夏侯湛,杨艾真不明白司马炎究竟是想放她一马还是想要她死。至于另外一位孙秀孙大人,话说本也生得不错,可是在夏侯的旁边他的光辉就暗淡下去了。杨艾不曾见过孙秀,却听说过他的名号,他是赵王司马伦的宠信,貌似关系有点不正常,他靠着司马伦而一路飞升。自从一进大堂,她就发觉到孙秀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像是等着看一出好戏。
门口处挤着一大群人,都是随着杨艾从少艾楼过来的,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地,说草乂公子犯法了,可能要被处以死刑了。杨艾倒是泰然自若,安静地站在大堂中间,不卑不亢,她也自认为没有犯任何错误,因为她自己本就不把这里所谓的法当作是有效法律。
孙秀的眼睛轻蔑地往下一扫,道:“堂下站着的可是少艾楼草乂公子?”
这不是废话么?不是本公子是谁?杨艾在心里鄙视道,可是话还是要恭恭敬敬地说才对。“正是草民。”
原来安静的人群又嘈杂了。
“真的是草乂公子耶……”
“不知草乂公子犯了何事,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但愿草乂公子能够安然度过。”
……
惊堂木起落间,公堂上又恢复了平静。
“罪犯草乂,见着本官为何不跪!”看来这孙秀还真有点当官的样子,可杨艾偏生就讨厌这副当官的嘴脸。
“草民为何要跪?大人认为草民何罪之有?”
“你伙同刺客刺杀陛下,应该与刺客同罪,按理当诛九族。”
杨艾轻笑出声,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定了草民的罪了,那么此时开堂审理又算是什么?做做样子么?还是说,你要宣传一下你们所谓的法?”杨艾总是喜欢逞能,从不知道低头。
“放肆!”又是惊堂木的响声,孙秀厉声道:“大胆刁民,竟然敢藐视公堂,来人!”他抽出一根小木板,往堂下一扔,接着道:“立刻打三十大板!”
说完就有人搬来一张板凳,强行将杨艾压在板凳上准备受刑,而当门外的观众都为杨艾担忧时她自己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好像即将要被打三十大板的人不是她似的。
“慢着孙大人。”夏侯湛终于舍得开口了,不然杨艾真会以为他哑了呢,明明是两位大人在审,岂能让孙秀一手遮天?
“夏侯大人有何意见?”孙秀眉一挑,就知道他会出面。
“孙大人,本官认为孙大人的审案方式欠妥,若是孙大人本身就带着已形成的观念武断地去审理此案,那么势必会导致错判,还望孙大人多多思量。”随即他又附在孙秀耳旁说道:“孙大人,别忘了上面的吩咐,若是你将她打伤了,上面不会轻饶你的。”
看似威胁的话可是孙秀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大声在公堂上说道:“本官知道夏侯大人与草乂公子的交情颇深呀,难怪你会替他说话呢。”“交情”二字他咬得特别重,加上他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想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杨艾汗颜,莫非同性恋者希望全世界都是同性恋?杨艾打心眼里鄙视这位孙秀。
见着他们不再压着她的肩膀准备行刑了,杨艾索性起身,直接就坐上了板凳,还不忘翘着个二郎腿,讽刺道:“我与夏侯大人的交情自然是敌不过孙大人你与赵王的交情,孙大人,您说是这样么?”堂下的人群立刻议论纷纷,百姓往日就传着孙秀是凭借着美色攀附赵王司马伦,成为赵王的禁脔,惹人非议。
夏侯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孙秀身体一震,像是受了屈辱般愤怒地瞪着杨艾,准确地说应该是杨艾正好不偏不倚地说到了他的痛处。夏侯一叹,孙秀啊孙秀,你明明……哎!
惊堂木再次响起。
“犯人草乂听判!”孙秀决定速战速决,赶紧交差,“犯人少艾楼草乂,因包庇刺客行刺陛下,念其做得一手好菜,又是初犯,陛下秉着爱才之心,特此对其网开一面,仅查封少艾楼,将其贬为宫人,即刻送入皇宫。草乂,你可服?”
废话,当然不服,服的是傻子。
宫人?亏司马炎想得出来,居然让她一个女人去当什么宫人!何为宫人?不就是太监么!
“草民不服。”杨艾昂首直视孙秀道,“孙大人,我怎不知我曾做出包庇此刻行刺陛下的行为?陛下是谁?我未曾见过。”
“陛下就是今日去少艾楼用膳的马焱公子。”孙秀道,但其实他不相信她不知道马焱就是皇上,这个人还没有笨到那个程度。
“大人您说马焱就是陛下,是因为您见过陛下,自然认得。可是草民就是一介市井之民,怎会认得那高高在上的陛下?更何况我怎知道今日陛下会放着皇宫中的美食不用而跑来我这寒酸的少艾楼用餐?再且,刺客何时要刺杀陛下我又如何得知?就算我和刺客是同伙,我怎会直接在我苦心经营的少艾楼下手?这样岂不是让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知道我草乂是个弑君的小人么?最重要的是,你张口闭口就说刺客刺客的,可是那位你口中的刺客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今日差点要被马焱的手下杀死,而我这个做朋友的怎能不出手相救?我并不知道马焱是陛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道陛下就可以随时没有理由地杀人么?那岂不是要令全洛阳城这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寒心?还有,你因为陛下在少艾楼所谓的遇刺而缉捕我,说我是刺客的帮凶,那么退一步想,陛下今日是在洛阳城遇刺的,你是不是要缉捕全洛阳城的百姓并且也诬陷他们是莫须有的刺客帮凶?”
杨艾一席话说得孙秀哑口无言,正欲找寻破绽反驳,却不料在场的人们却高呼着。
“草乂公子说的对,草乂公子没有罪!”
“是啊,赶紧放了草乂公子!放人!”
“放人放人放人……”
百姓要求孙秀放人的呼声此起彼伏,无论孙秀如何用劲地拍打惊堂木也无法使他们消停。
杨艾满意地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是应该慷慨激昂地发动群众才是最佳方式,群众的力量可真是惊人呀!杨艾悠闲地望着那位本是自信满满等着瞧好戏的孙秀,此刻因为无法控制堂下的群众而下令将所有围观的人都轰出去,反而引发了暴动,不满情绪迅速增长,疾呼放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一串珠帘之内,有人将此反应尽收眼中,对身边吩咐道:“暂且收押,明日再审。”
第四十五章 放纵一回又如何
杨艾真觉得是不是自己平时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惹老天爷嫉妒,而现在却因为一场飞来横祸害得自己承受牢狱之苦。话说这牢房中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一进去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阴冷阴冷的,而且还叽叽喳喳的都是老鼠的叫声,蟑螂满地爬,印证了那句小燕子的真理——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幸好,还有微弱的日光从一扇破旧的小窗外射进,起码看着暖和一点。
站得累了,杨艾索性就随地而坐,也干脆无视那些在她身旁忙活得跑来跑去的鼠辈了。
杨艾没想到自己才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来探监了,而且探监的方式还非常奇特,是从天而降的那种。杨艾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学习学习这种本事,至少可以解决将来的生计,做个神偷应该不成问题。
“你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还跑来看我呀?”杨艾还单纯地以为他是来看她的,结果他抽出剑几下就把锁打开,推开门直接进来了,拉起杨艾就要走。“喂喂喂,这是干嘛?劫狱啊?!”居然这么大胆,敢来劫狱?真是酷!杨艾忍不住崇拜起他来了,可是她还不想就这样出去了,因为会被通缉的,虽然她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可是司马炎毕竟认识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的。“我不能走,走了会死得更惨的。”貌似呆在这里也很危险,但是稍微安全一点点。
杨艾推开他,却不慎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手上鲜血淋淋的。原来他根本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就直接跑来劫狱了,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以为自己是铁铸的么?“赶紧回去处理伤口,我不需要你管。”
正歆望了眼正在淌血的手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像是不知道疼痛般的,拉住杨艾不放。“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杨艾奋力甩开他,压低声音道:“你不欠我人情,因为我的初衷本就不是救你,我为的是园儿。若是你仍旧以为你欠我人情,那么我就要求你立刻带着园儿离开洛阳。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明白你与皇家有仇恨,而司马炎也定是因此才会想用园儿来牵制你。当然啦,若是你不在乎园儿的死活,那你就当我是在跟一块木头讲了一堆废话!”
本以为他会多多少少表表态,或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会好好照顾园儿的,可结果杨艾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话:“既然你不要我还认清,那么你自己好自为之。”丝毫不提园儿的事,杨艾还欲对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可是哪里还找得到他人呀?早就消失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一个人,不知道他究竟背负着一段怎样的仇恨。
看到已经被损坏的锁链子,杨艾一个激灵,马上就把锁链子随意地围着柱子套了几圈,别让人看出它坏了就行。忍不住抚额长叹,真不知这个正歆是来救她的还是来给她增添麻烦的!若是狱卒看到破坏了链子说不定还要诬陷她越狱呢,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一个别致的木屋内,谢玖正在整理自己的房间。
“小姐,需要我帮忙么?”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从外屋进来,对谢玖说道。
“旋儿,过来坐。”谢玖放下手中的衣服,招呼那位叫做旋儿的姑娘在床边坐下,旋儿乖乖地坐下了。
“小姐,你后日就要进宫了,旋儿以后不能陪着你了……”这位旋儿姑娘说着说着竟然还嘤嘤啼哭起来了,但是身为她小姐的谢玖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来安慰她,而是冷冷道:“旋儿,自从五年前你倒在我家门口后我就一直收留你,我对待你如同对待自己姐妹般,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地方是对不起你的,可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还是说,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来害我?”
“小姐,”旋儿故作不解,“小姐你说什么旋儿不明白。”
“你不明白么?其实我更加不明白,不明白我明明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不符合秀女的要求可名字为何会在秀女榜单之中,不明白为何我掏心掏肺所对的人居然如此对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这样记恨于我。”谢玖顿了顿,接着道:“甚至不明白在五年前的那场书法赛中你那致命的一箭因何而射出。”
旋儿惊得立刻站起来,随即又哈哈大笑,像变了个人一般,恶毒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不过知道你没有关系,因为一切都晚了,你后天就要进宫。我不妨给你一个提醒,被司马炎要过的女人正歆是不会正眼瞧一下的,就算是你也一样!”一个“也”字道出了她的悲惨遭遇,想她也曾是那高高在上之人,却毁在了司马炎手中,正歆从来就不在意她,所以她恨正歆,恨司马炎,不过却远不及她恨谢玖的万分之一,她发过誓一定要让那个女人的下场比她惨!
“你是因为他才这样对我的?”虽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旋儿应该和他的关系不寻常。
“没错!”旋儿此刻的心情异常激动,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谢玖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床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你的存在?若不是你,他怎会失去他的江山?若不是你,我怎会失去我最尊贵的位置?”
谢玖连挣扎都不屑,或许这样死去也好。记忆深处,在某个漆黑的夜晚,似乎也曾有人就这样发疯似的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像现在一样无法呼吸,其实当时就应该不挣扎,这样也就没有以后,不会遇见他,不会因为他而心伤心死。
看出她一心求死,旋儿立即松开了手,狠狠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亲爱的小姐,请享受我好心施舍给你的痛苦!”拉开门,大步走出去。
泪水,自眼角滑下,渗入鬓发之中,湿润,温热。
“呲”的一声,是剑端刺入腹部的声音。
嘀,嘀,嘀……
每一滴鲜血滴落,都绽出妖艳的血花,仿佛在昭示着这个女人昔日的辉煌。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