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没小，谁是小矮子呀，不要看着你比我高就以为我比你矮！可恶的小兔崽子，连艾姨都不叫了是吧？！”不错，那个小宫女正是杨艾，而所谓的太子正是谢玖之子，司马遹。
司马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杨艾一遍。“若不是母妃亲自向我介绍了你，我简直就要怀疑你的年龄了，你真的只比我母妃小一岁？”
“连你娘的话都不信，不孝！”
“我本来还以为只有像我母妃这般一天到晚清心寡欲的女人才会保持着年轻，没想到你也这么年轻呀。”
“废话！本人天生丽质！”某艾这么说可真有点自恋了，司马遹恶寒一阵。
“我说小矮子你也忒……”
“住嘴，不准再叫我小矮子！”杨艾火了，她在这儿做宫女，本来取了个自认为很好的名字——语艾，却不料被她的主子叫成了“小艾”，更是被司马遹叫成了“小矮子”，简直是欲哭无泪，在这个地方连名字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这使得杨艾不由地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袭人，她的名字也是贾宝玉一时兴起给取的，不同人同命啊！
“本太子爱这么叫，你能咋的？！”司马遹也是个固执的主儿，可是杨艾自有对付他的招儿，一个擒拿手便把他制服得服服帖帖的，只得乖乖叫艾姨了。
“要不打个商量吧，叫你姨娘总行了吧？”就算双手被缚，司马遹仍然不死心。
杨艾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行！”娘就是妈，姨娘就是姨妈，那她岂不成了大姨妈了？绝对不行！没得商量。“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奋斗，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司马遹眼睛一亮，不怀好意道：“你要怎么收拾我呀？”
“活剥了你！”
“好呀，现在就让你剥……本殿下的衣裳。”
一个巴掌用力地拍他的后脑勺，杨艾阴沉道：“居然连艾姨都敢调戏？活腻了你！”
“哎哟！”他吃痛，眉头微皱，嘀咕道：“一个女人这么强悍，将来肯定没人敢娶。”
“你说什么呀？！”杨艾拔高了声音像是威胁一般地喝到，他耸耸肩，道：“没什么。”
“太子，奉劝一句，演戏别演过了，我以为你还是对太子妃好点吧，她对你是真心的，而那个蒋美人的虚情假意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本殿下是那么笨的人么？可是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嘛，真心又如何？本殿下不屑她的真心。”
杨艾无奈地摇摇头：“一个人的真心难得付出，付出了也很难收回，你若是辜负了她，最终后悔的人会是你自己，我不多说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因为你还太年轻，但是年轻却不是放纵的资本。”
本该是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可是听着听着司马遹就噗哧一声笑了：“唯有当你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我才不会怀疑你的年纪，果然像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杨艾可以保证，她现在的样子绝对笑容可掬，不会吓坏祖国的花朵，一字一句伴随着笑脸道：“遹儿呀，有句古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司马遹不由地提防着：“什么话？”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听过没？”
司马遹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最终他成了杨艾练武的沙包似的，被修理得很惨。
“艾姨饶命，饶命……”抱头鼠窜。
杨艾痛心疾首：“你这武功太差了，改天叫你傲叔叔好好教教你。”
“不要~”一声哀嚎，可以他命由她不由自己。
“陛下驾到！”门外的太监一声高呼，他俩立刻停止了打闹，杨艾朝他使了个眼色，司马遹不情不愿地坐到书桌旁拿起一本书来看，而杨艾则静静地退至一旁。
书房门被推开，身体有些臃肿的司马衷走了进来，瞧见他的太子正在专心看书，于是大加赞赏：“遹儿真刻苦，朕很欣慰。”
“父皇吉祥。”司马遹放下手中拿倒了的书，上前向司马衷行礼，然而司马衷却没有再看着他，而是将目光移向了角落里低眉顺眼的杨艾。他大步走去，吩咐道：“把头抬起来看朕。”
杨艾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
第八十七章
“把头抬起来看朕。”
杨艾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司马衷长时间服用了蚀心丸，完全受贾南风的控制，可是万一他认出了她的话那么就等于贾南风也知道了她就在皇宫中，以贾南风心狠手辣的程度杨艾想要再继续呆在司马遹身边辅佐他就不可能了。
正当杨艾不知所措之时司马遹走了上前，手执一本书，对司马衷说道：“父皇，儿臣今日读这个论语之时有一两句不理解，不知父皇可否指点一二？”说罢还随意翻到一页指着其中的一行示意他，可司马衷哪里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本身就愚钝，识字不多，悻悻道：“遹儿好好学习，若有不懂的话问太子少傅去。”司马衷见着司马遹还欲再向他请教，于是急急忙忙走了，杨艾这才松了口气。
司马遹幽幽道：“恐怕你的麻烦来了。”杨艾也是一叹，真是麻烦大了。
皇后的寝宫，富丽堂皇，然而如此富贵之地却住着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
俗话说得好，一个女人，如果不性感，就要漂亮；如果不漂亮，就要有气质；如果没有气质，就要可爱；如果不可爱，就要很温柔；如果不温柔，那就要年轻；如果不年轻了，那么——也许你会当皇后，如果你是贾南风的话。然而，咱们不性感不漂亮没有气质不可爱不温柔不年轻的贾皇后还给自己的封号是“美艳绝伦、学富五车、秀外慧中大圣皇后”，简称“美智皇后”，着实是属于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那一类型。
“娘娘，奴才今日在洛阳城内找到了一个年轻力壮十分清秀的小伙子，绝对包您满意！”一个太监一边给贾后揉着肩膀一边兴高采烈地向她回报。
“哦？今晚带来给本宫瞧瞧，若是功夫真不错，那么本宫倒可以考虑多留他几日。”贾后享受着按摩，脸上尽是满足之态。每次从民间觅来的男子都不能令她满意，所以事后都难免一死，她的欲望真是越来越旺盛了，看来除了潘岳之外很难有人可以令她满意了，可是可恶的潘岳居然消失了这么多年，害她苦苦找寻都没有找到，是为一大遗憾。“说说，今日陛下怎么了？”
“听说今日陛下在太子书房见到了一个小宫女，好像有点兴趣了。”
贾后冷笑两声：“没想到太子居然还搞这套，指望着送一个女人到陛下身边来动摇本宫的地位，简直是荒谬，杀了那个宫女。”
“是。”
“慢着，这次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让蒋美人去办。”
“遵命。”
夜深了，有点凉。
墨蓝墨蓝的天，像经清澈清澈的水洗涤过，水灵灵，洁净净，既柔和，又庄严；没有月亮，没有游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
“娘娘，天不早了，歇息吧。”杨艾不忍，她在太子妃身旁服侍了这么久，而太子妃总是这般如望穿秋水一般等着太子来，可是每天晚上太子都是呆在蒋美人的寝宫内。
“小艾，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还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痴情的女子惹人同情，爱情总是认真的那一方受伤最深。杨艾微微作揖，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小住处，另一个宫女已经睡着了，于是杨艾也把头一蒙，准备呼呼大睡一番。可惜，睡不着。
窗户纸被轻轻捅破，一根小木管子伸了进来，飘来一股迷烟，恰巧解决了杨艾失眠的毛病，沉沉睡去。
次日，当杨艾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被人绑在了木架上，这姿势有点像耶稣挂之前的样子。惺忪睡眼睁开，看到了一向在太子面前装温柔如水的蒋美人正瞪着她，杨艾不予理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娘娘万福！”
“本娘娘当然万福啦，你该自求多福了！”本有些清丽的脸上却是面目可憎。
“娘娘，您这个样子若是叫殿下瞧见了，可就惨了呀。娘娘还是应该多笑笑，才能盛宠不衰。”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娘娘了？！来人，掌嘴！”说完就有两个凶神恶煞地老宫女级别的老女人就奋勇上前。
“怎么样，找着小艾了么？”
“启禀娘娘，奴婢已经到处找过了，都没有见着小艾。”
“这可怎么办？小艾去哪儿了？”太子妃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难道昨日因为小艾为她挡下了太子扔过来的衣物而因此得罪了太子么？思及此太子妃立刻朝太子寝宫走去。
“娘娘，殿下有吩咐，今日谁也不见。”门口的小太监恭敬地对太子妃说。
“可是本宫真有急事与殿下说，你快让开，本宫要进去，不然耽误了本宫的事本宫要你的命！”太子妃难得发一次火儿，小太监也不敢拦着，不得已之下才让开，太子妃闯进了太子寝宫。
一进寝宫便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太子妃一惊，忙唤道：“殿下？殿下？”
“谁准你进来的？！”掀开珠帘，司马遹出来了，透过珠帘太子妃似乎看到了床上有个人，心一酸，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流连温柔乡。
“殿下息怒，臣妾的婢女不见了，臣妾惶恐她是因为得罪了殿下而受到惩罚……”
不等太子妃将话说完司马遹不耐烦道：“不过一个婢女而已，本殿下不屑惩罚，不见了就不见了，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太子妃好生委屈，眼角凝着泪水，硬是没有掉下来。
太子妃走后，司马遹搁下珠帘，立于床旁。
床上之人盈盈一笑，道：“不过一个婢女而已，不见了就不见了呗。”
“你还笑得出来？我若是晚来一步你可知道后果？”司马遹坐在床沿上，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以及那道深深的伤口，突然狠狠道：“我要杀了她！”
“不用了，现在还不能杀她，杀了她等于就是摆明了和贾后对着干，你现在的力量还不够，不能以卵击石。我没事了，不用担心。”她虚弱一笑，恍若冬日迎雪盛开的梅花，尽管花瓣已经掉落可仍旧肆意开放。
他有些气急败坏，道：“这还叫没事？那什么样子才是有事？”
“这个嘛……”她伸手触了触脸颊上那道血迹仍未干涸的伤口，笑道：“我敢和你打包票，明天等我醒来之后这道伤口一定会消失，而且连伤疤都不会留。”
“真的？”他不信，他以为她肯定是这样安慰他而已。
“真的。”相比于多年前那柄剑刺向胸膛而造成的那个伤口而言，这个伤口已经算是小case了，就连那个伤口都是一天就痊愈了，没有留下疤痕，所以她每每都会认为那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真实无比的梦，可是那种锥心的疼痛感却那样清晰。从此以后，她的身体很奇怪，身体上的疼痛她再也感觉不到了，唯一有知觉的只有心。“你不信我？”
“不信。”司马遹摇摇头。
“即便这个疤痕留在了脸上，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难不成还是一件好事么？！”
“算是吧。”杨艾望着天花板，其实她真的希望可以留下所有的疤痕，这样才能告诉她自己要好好爱护自己，不要在同样被人伤害了。“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我不出去！这是本殿下的寝宫，本殿下就要在这里休息！”说着他就爬上了床，睡在了里侧。杨艾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你要在这里休息，那我还是回去吧。”作势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仿佛受了委屈一般道：“本殿下都不介意了你还有意见？难道你怕自己老牛吃嫩草？”
一个爆栗砸过去，司马遹立刻看到了满天繁星。
杨艾其实也不想这个样子叫别人看到，尤其是太子妃，估计她会很伤心的。一声叹息，重新躺回去，警告道：“不要把老娘当成你的蒋美人，不然小心老娘把你打残来！”
“知道啦，艾姨。”司马遹侧身，望着杨艾的侧脸，窃喜，良久。
“把头转过去。”
“不转。”
“把眼睛闭上。”
“不闭。”
杨艾火大了，在司马遹胸口上一点，他便失去了知觉，杨艾这才安心睡去。
她不知的是，她身旁的司马遹又突然睁开了眼睛，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她，口中幽幽唤着：“艾儿，艾儿……”慢慢靠近，在她薄薄的嘴唇上一吻，像是捡到了几万块钱似的那般高兴，甜甜地笑。“艾儿……艾儿……艾儿……”一声比一声更深情的呼唤，他如同发着海誓山盟一般认真说道：“艾儿，就算变成了丑八怪，我也要你。”
：
第八十八章
三更天，杨艾醒来之后，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果然消失了，她望着镜子中光滑无暇的脸颊，重重一叹。
“真的没有了呢！”司马遹很兴奋，她还是那么漂亮，真好。
“遹儿，我要走了，这里估计是呆不下去了。”
“为何？你不是说要陪我至除掉贾后登上皇位么？你怎么现在就要走了？”司马遹微怒。
“我不一定非要呆在宫中，如今贾后似乎有意要除掉我，我不能再呆下去，虽然我不会死，但是难保不会使你引起她的嫉恨……”
情绪激动：“我不怕，我可以保护你！”
“可是我怕！”杨艾拍了拍司马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是园儿唯一的孩子，你我都心知她并非眷恋这深宫，而你肩上却有不可不扛的责任，不仅为了你母妃，更是为了你的父亲。想必不用你母妃多说你也大概能够猜出你的身世，不论从那一个角度来说，你的安危比什么都要重要。如今你韬光养晦，只为使贾后放下对你的戒心，然而只要你仍是将来这皇位的唯一继承人，她终有一日会下手除掉你，你千万小心，我的离去只是避免被她针对，不想让你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人终归要面对离别，若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来看我，我住在洛阳城西明门附近的一个名为‘和光同尘’的宅院里。”
“那我想知道，若我真有一日万人之上之时，你在哪里？”其实他更想这么问：“你是否愿意与我并肩共享这天下？”
“至于我，我也不知会在哪里，会干些什么。这都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吧。”
杨艾换下宫女的服装，换上一套夜行衣。“趁现在天还未亮，我要走了，你放心，我会留傲在这里，你得多多抓紧练武啦，别再一天到晚没事尽缠着蒋美人，她不过是贾后安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而已，有时候做戏做过了人就会变的。还有，对太子妃好点，不要老是忽视她。”扎起马尾，蒙上面纱。
司马遹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这么急着出宫，是不是为了见他？”
手一松，面纱掉在地上，飘飘扬扬。
“我派在贾后身边的眼线禀报说，贾后已经找到他了，下旨召他回京了。”
杨艾拾起面纱，轻轻甩了甩，戴上。“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去见他？”说得这般轻飘飘的，差点连自己都要被骗了。
“我走了，遹儿你在宫中多加小心，珍重！”杨艾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微亮的朦胧之色中。
他，回来了，是回到贾后的囊中来了么？
七年的时间，不短，她也不曾想过自己居然这般思念他，思念一个亲手杀死自己践踏自己感情的负心人。那一日，他拥她入怀，泪流满面，无语凝咽。无言胜万言，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亲手杀死她这个事实，纵然或许他是被炎雪之毒所控，但或许他还是受了贾南风的指使，这没有人说得清，虽然杨艾多么希望只是前者，因为前者还说明了一点——他是爱着她的，毕竟炎雪之毒只会使中毒之人杀死自己所爱之人，而代价却是，孤独一生。不会老，也不会死，这该是多么沉痛的代价呀。然而，她舍不得他如此，于是她选择相信是后者，是他的背叛，是他的负心，是他为了所谓的权力地位而攀附贾后，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身体。相信后者就等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