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书湘冲沈伍冷笑了一会,说:“动机,却要辛军长来说了。”
这俩人在东北也算合作了那么久。关系却是如此对立,霍书湘果然是个除了搞他那个工作什么都不适合的家伙。我心里暗叹,心想“如此挑衅之语辛鸟人会回答你么?”,却不料辛巴回答道:“对于尼布楚地下一阶段作战,方面军已研究多时,江旭是重点考察对象。沈伍也曾是重点考察对象,但近来提出的几个方案都不甚受重视。我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沈伍顿时大急,连声叫唤道:“辛司令,你要救属下一命啊,这分明是姓霍的栽赃陷害,分化瓦解我军……”
“闭嘴!”辛巴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你道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么?”
辛巴会是这样的态度,真是让人事先不曾想到。我此刻倒对江旭感起兴趣来了。仔细看看他,个子中等,身形偏瘦,面貌普通,如果不穿军服,也就是个大城市街道上随时可见的匆忙白领模样,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如谭康所说,他应该只是个马屁精而已,为何又会被选为尼布楚作战地重点考察对象?我旁边的议员交头接耳,也是这样的疑问。但这个问题多少与听证会本身无关,他们不好提,于是我开口了:“辛,这江旭有什么过人之能啊,以至于投了你的脾气?”
我跟辛巴说话一般没有好话,这句话实际上包含讽刺他把身边马屁精推陈出新的意思。辛巴却好像没听出来,站起来略略欠身说:“江旭曾在中华新军率领海军陆战队,对于整训新军相当在行。至于具体战术,却与我极不一致。”
我的好奇心顿时起来了:“哦,怎么个不一致法?”
“大将军,你我都是热兵器、太空武器时代走来地人,对剑士团这样的异类更替。实在难以一时适应。”辛巴说:“尽管已经制定了利用冷兵器部队征讨尼布楚的战略,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实在找不到可用之人。我们的军校培养出来的都是一模一样地人。直到我遇到这个人。他在冷兵器军队作战方面,确实有相当的见解。或者说,他对冷兵器作战地爱好和研究已经到了痴迷地程度,这大半年来每每让我吃惊。也许他正是眼下尼布楚战略需要的人——但仍在考察,还没有下最后定论,谁知却出了这种事!”
“司令过誉了。”没人让他说话,江旭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以为作战只需以胜利为目标,无需考虑具体实施手段。如大将军和司令这样统领过百战雄师的不世英豪。自然会深刻地理解这种说法的含意,具体说来……”
这家伙一开口就露出了马屁高手的嘴脸,看来名不虚传。我连忙说:“空话休谈。冷兵器作战与热兵器作战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你如何能这么快就转变得过来?我看你也非人上之资,尼布楚方面军出类拔萃者不知反而,为何只有你第一时间转了过来?恐怕是之前就悉心研究过这类课题吧,说说看。为什么研究这些?”
江旭露出了尴尬神色,看了看上面的议员和周围地同僚,支吾了半天却总是不开口。我察觉出其中有蹊跷,摇摇头吩咐了身旁的书记员两句,说:“下面说的不记录,不外传。你尽管说便是。即使犯罪,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不追究。”
江旭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话:“东海舰队不够饷。”
辛巴也来了兴趣,问:“你的海军陆战队是隶属东海舰队的,他们不够你自然也不够,然后呢?”
“然后就给各部队都下达了创收指标。落到我们陆战队头上。年底得给舰队交一千一百万,不然舰队不给报销训练办公经费。收支两条线,不报就要饿死。”江旭恨恨地说:“早知道会混得那么窘困,才不到一线部队去呢,到国防部机关当个清水科员也好,免得操那么多心!但事已至此,指标不能不完成。别的部队手里有船,多少搞些货运走私什么地。我们陆战队却是没固定防区的,总部设在启东那个穷地方,那里找得来钱!”
听江旭诉苦,谭康止不住冒汗,只得装出以为此事与他彻底无关的痴傻嘴脸。我把这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扬扬下巴叫江旭继续讲。他又说:“被逼无奈,下官和手下将士们也是要吃饭养家的,只得走偏门了。按照国际法公约,公海上出现二十人以上抢劫团伙,或者持枪抢劫的,周边国家需要进行部级反海盗磋商。我就钻这个空子,专门训练陆战队进行肉搏和冷兵器作战训练后编成十九人小队出海作案。恶魔甲研制出来后还走关系花血本搞了两套,穿着刀枪不入盔甲上船抢劫,可不是一般的爽快!虽然一套就顶我们作案几个月,但效率大大提高!”
他说这些时,大厅里从上到下地几十个人都呆住了,实在想不到谭康政府会把手下的精锐海军陆战队逼到去当海匪的程度。可江旭的讲述还在继续:“光是抢抢商船,一千一百万的指标还完成不了,何况还要另外找些钱自己发放补贴过节费什么的。我那陆战队里不少人是沿海渔民之后,父母亲族在与日本渔民地冲突中多有死伤者,对那边可谓恨之入骨,都出主意到日本捞钱。于是我把陆战队分为二百人一队,轮流到公海和日本本土作案。最远的一次曾到仙台打劫了一家农业合作社,获益不少。由于是持刀分散作案,从不动枪,又从未失手,虽然数额不少,但日本警察头脑机械无比,只把枪案当大案,一直没能把这些案子串并起来侦查。江淮军进军南京时曾召集我一并举事,但那时日本正乱得一塌糊涂,我的人全潜入了新京都地区,抢得正得意,以至于无法跟随他们。现在想来也是侥幸,不然如今已是阶下囚刀下鬼,哪里还有与众位同袍图大事的可能。”
听完他的讲述,我长吁一口气说:“你可算诚实人也,看来当初颇有跟随江淮军举事的念头,现在说出来不怕遭到追究?”
江旭冲我笑了笑:“大将军用人唯能,以目前形势看来必然用得上卑职,舍不得办的。何况当年种种,都只是意向性接洽,最终没有实际举动,大不了一个思想意淫之犯,法律条款中从没治思想犯一说。大将军或他人纵然要动我,也得考虑天下人服是不服。”
我板起脸来,语气顿时转为冰寒狠毒:“法律或无规定,你却是我家府臣。家有家规,当真以为我办不得你么?”
江旭迎着我的目光对瞪过来,眼神竟是全然不惧。我与他保持着这种觉悟生死,无所畏惧地天姿长达一分钟之久,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不自在。唯有沈伍觉得自己被彻底无视,又哭又喊地叫着“大将军救命,司令救命”不歇气,终于让主持听证会的谭康省悟过来,问了旁边几个议员,又问我:“看来此案本身没有什么疑问了,你看是不是就交给霍书湘依律处理?”
我把视线从江旭身上收了回来,装模作样地冲辛巴扬了扬下巴:“辛,你有什么意见么?”
“就事论事,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辛巴倒爽快地与昔日形影不离的马屁精划清了界线:“情况属实的话,我们尼布楚方面军上下也没什么话说。如有肆意诬陷扩大,那就不会再无动于衷了!”
霍书湘为辛巴赤裸裸的威胁火冒三丈,想趁我在场闹腾起来。可我不给他这个机会,抢先一步发话:“那这边的事就到此为止。辛,下午带江旭到我官邸来。好长时间没理会尼布楚方面军的事了,正好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适才对江旭露出那等威吓嘴脸,走时又不说明,这个召唤令的是非祸福就实在费人思量。江旭这人口舌灵活,在尼布楚方面军里人缘不错,被众人取诨号为“国际级贱人”。待听证会一结束,沈伍刚刚被押出去,众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下午之邀究竟是何意图,是不是鸿门宴,国际级贱人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小翠云云。江旭却毫不紧张,哈哈笑道:“大将军看来将提拔下官了。各位,可有把罪人弄到自己宅邸处置的么?”
这话未免说得太满。古代时候住房条件紧张,在自己家里摆鸿门宴者不知有多少。但江旭自信满满,其他人也不好说他什么了。倒是辛巴一直阴沉着不说话,象是若有所思,又象是刻意玩深沉。霍书湘念材料拖了太长时间,此时已是中午。这一行人呼啸而出,草草去用了饭便散了,只由辛巴带江旭前来。
此时陈琪已经出院回家,仍在卧床休养。为了不妨碍她的休息,我早在庭院里准备好了茶点等待辛巴和江旭。等待他们的时候,我忽然回忆起十几年前与虹至枫初次见面的情形。这种回忆突如其来,让我回味许久,直到辛巴和江旭走到我面前,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大将军是直率人,对他讲话直接说事情就可以了,不需要穿靴戴帽,这个你注意一下。”辛巴对江旭吩咐了两句,然后直奔话题:“一切准备都相当顺利。但从全球议会那边的情况看,对尼布楚方面军的支持不会是无限度的。我们这边在找奥维马斯的麻烦,他们也没闲着。尽管尼布楚方面军的级别早已定下,但如果不打几个胜仗,恐怕要取得进一步的支持非常困难。我想你对这种情况的认识会比我更深。”
我点了点头说:“不错,别说全球议会,就连我本人,也不会容许尼布楚方面军积攒够过度的军力再行进攻。眼下形势太好,但这种时机不知能维持多久,必须抓紧最短的时间巩固这种局面。纯从尼布楚陆地形势考虑也是如此:费金那边的守军情况已很紧急了,第三舰队也无法给予他们过多的支持。在这两三年中,费里亚对宇防御呈‘变态’式的增长,这是郭英雄的原话,想来不会有错。”
辛巴问:“那么,只有分批投入部队了?”
“情况不一样,现在已经整训编好的部队已经有十二万了吧?这种数量的军队投放过去已经不能算胡来了。一步步来,只要能有好的战果,后方一定能源源不断地增派军力过去,而且会数倍数十倍地增兵,只要能打下足以投放这些兵力的地盘!”
“了解了,那就以目前这十二万人为出发点考虑吧。”辛巴沉吟了片刻,说:“攻击长岛或其他外岛尚可,登陆加克莱。威胁玛斯库中央大陆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哼了哼:“几大外岛要么基本上没有费里亚势力,有费里亚势力之处都是强有力要塞。如何去打?”
“卑职以为,应当放弃加克莱地区,尽力防守费金即可,不必在加克莱再图进取。”江旭接过话头说:“可考虑以重兵进攻据玛斯库西海岸八百公里的塞拉摩岛。那里全岛都是费里亚的势力范围,更有塞拉摩城这个巨型海岸要塞,兵力雄厚,但地理位置却比费金好得多。只要拿下该处,即可对费里亚首都尼布楚城造成巨大威胁。”
“你终于说话了。我正等着你开口。”我紧盯着他说:“想听听辛巴看中的人地高见,你说说看?”
江旭朗声说道:“下官认为,尼布楚作战的主要部分在于地面作战,而不在于宇空。宇宙中地对抗费里亚作战应该已告一段落了,再在那上面增兵是危险的信号。而陆地战略正应如大将军计划的那样,以冷兵器部队推进。之所以利用冷兵器部队,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从全局考虑。我们没有以现代化部队征服和占领尼布楚的本钱。”
听到这里,我眼睛不由一亮,点了点头说:“说下去。”
“下官从任军官第一天就开始搞创收,赚钱算帐的功夫恐怕较比武练兵更强一些。前些年无事时就计算过我们现代的军队成本。现在的行星攻击舰队是军区级编制,建立一支全训行星攻击舰队约需一千六百亿以上,反物质燃料、弹药等运行成本还得另算。而一个军区地甲级集团军往往有十五万人左右。以人均装备费二十万计,也要三百至五百亿方能成军。征服尼布楚,也许需要五百万人以上,也就是五到六个战区的兵力。如果全部按照甲级集团军的建军要求,这样的现代化陆军就如战区级行星攻击舰队一样,光建立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运作了。而这样建立的军队,至多只有少部分训练精良且天份极佳的才能与费里亚陆军对抗,绝大多数仍然无法与敌人近距离高强度作战,这一点已经多次被证明了。”
“冷兵器部队呢?”
“冷兵器部队则不然。虽然剑士团比新式陆军还要昂贵数十倍,但我们并不需要全部部署剑士团!我已经看过了新式陆军盔甲地样品,比传统防弹衣的防护性能略好,要靠那个来抵抗费里亚陆军的正面冲击还是做不到的。要做到这一点,唯有依靠战术和阵型。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再在每个战斗小组内配备一名装备全套恶魔甲和高振动粒子刀的高手剑士或使用近距离高杀伤力武器,如霰弹枪、二膛炮、榴弹枪这样的主攻手,我们地战斗小组一定能抵抗住费里亚的攻击,以很小的损失一步步缩小战线。只要把费里亚逼到了与我们阵地作战的份上,我们就很好办了。难道我们的河童坦克炮、空中支援和战术核弹是吃素的么?人类陆军只怕费里亚以散兵线冲锋,最不怕地就是他们集结密集阵型防守。这样的部队建立成本本身就比现代军队低不少,运行起来的弹药费比起现代化陆军几乎是零,即使加上后续补充升级装备的投资,也远远低于现代化军队在异域作战的作战成本。而且在尼布楚觅食的难度也远远低于在那里开发矿产、建立军事工业基地就地提供海量后勤保障的难度。因此下官认为以现阶段形势,使用冷兵器为主的新概念部队是唯一地出路。”
听到这里,我不由鼓了鼓掌,笑道:“说得好,真是天花乱坠。那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一千部队,遇到了三千费里亚军呢?”
“下官以为不必惧怕出现那种情况。”江旭理直气壮地说:“原因有三:第一,尼布楚上空已成我军自由走廊,敌情侦察这方面较费里亚有无穷大的优势;第二,我军按照适才所说的战法运作的话,就是要以强凌弱、以多打少,绝对不会冒昧进击打超出自己能力的仗。塞拉摩虽有费里亚重兵驻守,也不过三四万罢了,而且是分散驻守在几个地区的,我军一个个地打。每次都用五倍、十倍的兵力进攻,要求做到最少损失下的胜利。以便长期滚雪球作战,把军队越打越大,越打越强而不是越打越少、越弱;第三,按照下官拟定的战术作战,相信部队成长会很快,得到相应地奖赏和补给后,说不定也能有以接近的兵力与费里亚正面决战地实力!至于以少打多,从来就不在下官的考虑之内。下官不是疯子。”
我点了点头说:“考虑得不错,但实施起来的困难很大。恶魔甲和高振动粒子刀严重不足,后续补充也不会多到哪里去的,何况还得给后来补充的部队装备,不能全给你的人。而且我们说现在的话:现在尽了全力,也不过能提供五千套左右,当真作战时能起作用么?这个问题你又如何解决?”
“卑职干龌龊营生久了。却对冷兵器作战颇有心得。在卑职看来,冷兵器武装的军队,士气为第一位,必须做到毫不畏死地直面敌军,方能发挥出最大效力。装备一类,倒在其次。当然。良好地装备有利于战局和士气向好的方面发展,这是相辅相成的。”江旭说:“士气方面倒不必操心过多罢?据说在我军之外,会有数万训练精良、装备优秀的教导部队参战。我想将教导部队配置为先头部队,以尼布楚方面军随行之。建立严格的升降体制,以获得敌军首级为基本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