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和鸣- 第118部分

　　　　等来到七叶胡同，站在第八家的门前，郑晗嘟哝道：“怎生这里这么小？”

　　　　这家门口都比其他的小，且这个地方已经远离了县城的中心地带。

　　　　姜元羲亲自上前敲门，“叩叩叩”

　　　　敲了好几次，就在以为这家主人外出之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敲什么敲，赶着投胎啊！”

　　　　“吱呀”

　　　　门被打开了，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露了出来，一双阴阴沉沉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

　　　　“嘭”

　　　　郑晗目瞪口呆的看着又被关上的大门，方才听到那句话哽在喉咙里的气就这般卡主了，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很。

　　　　回过神来，郑晗那个气，“这人怎的如此无礼？”

　　　　姜元羲摆摆手，郑晗吞下余下的话，紧抿着唇，强压着怒气。

　　　　姜元羲又一次敲起了门。

　　　　“叩叩叩”

　　　　没有人应。

　　　　“叩叩叩”

　　　　姜元羲很有规律的敲着，足足用了半个时辰，郑晗腿都站酸了，大门猛地被人拉开，那张不修边幅的脸又露了出来，这回说话更加难听，“想投胎去那边，有树，自己一头碰上去！”

　　　　郑晗柳眉倒竖，就想呵斥出声，姜元羲先她一步道：“造船世家霍家的后人，曾经带船出海的霍庆生的玄孙，霍景山？”

　　　　“嚓”

　　　　姜元羲伸出了一只手，挡住了想要关上的门，男人两手齐用力，接过大门纹丝不动，看着那条纤细的手臂，面色变了变。

　　　　姜元羲一个用力，半合上的大门被她直接推开，就是霍景山都顺着大门的力道后退了两步，姜元羲就此登堂入室。

　　　　郑晗等人立即就跟在她身后进了大门。

　　　　姜元羲背着手，环视了一周，啧了声，“曾经丹阳县最富有的造船世家，如今的后人只得窝在这个逼仄的小地方，真是世事无常，你说是不是？”

　　　　络腮胡子男人面色很难看，指着门口冷冷的开口，“不请自来是为恶客，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姜元羲弹了弹衣摆，慢条斯理的道：“既然知道是恶客，你怎生会寄望我们自己出去？莫不是在这种逼仄的地方待久了，脑子也不行了？”

　　　　郑晗顿时乌云转晴，解气的看着络腮男人，让他方才嘴臭！

　　　　络腮男人面色更黑，似乎也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又硬邦邦的道：“再不出去，我就叫捕快来抓你了！”

　　　　姜元羲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好叫你知道，县衙是我开的。”

第282章　化腐朽为神奇之物

　　　　这种满满的纨绔味道，让郑晗满腹感慨。

　　　　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姜元羲了。

　　　　络腮胡子男人似是也被姜元羲这种嚣张的话震了震，抬眸望向姜元羲一行人，三个小娘子，一个护卫。

　　　　但就是这四个人，堂皇而之的登堂入室。

　　　　“你们到底是何人？”胡子男人冷声问道。

　　　　“想请你造船的人。”姜元羲缓缓的道。

　　　　这已经是姜元羲第二次提起造船了，胡子男人面目表情，“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我只会伐木，做一些案几之物，你们找错人了。”

　　　　他语气肯定，且小小的院子也有很多未完成的案几，郑晗眸色疑惑，难道真的是找错了？

　　　　很快她又摇头，不可能找错，从头到尾都是她找的，户籍不可能出错。

　　　　姜元羲慢慢踱步到那些案几边，仔细的端详，末了道：“手艺倒是不错。”

　　　　络腮胡子男人道：“几位若是想要家具，可以留下图样和定金，我会为你们做。”

　　　　“堂堂造船世家，造船的手艺，已经沦为造案几了么？倒是可惜了。”姜元羲淡淡的道。

　　　　不等胡子男人否认，她背着手慢慢的欣赏着小院子，漫不经心的：“霍庆生为了一探海那边的究竟，耗费霍家的家财造出了大船，之后随船队出海，霍家人以为霍庆生会很快回来，结果一等就是三年，三年之后，所有人都认为霍庆生已经死在了海里，霍家已经没有了造船世家的荣华，于是遭到了豺狼虎豹的觊觎，霍家家道中落，从此再无昔日的荣华。你说，若是霍庆生知道他出海会让整个家族落败，还会出海吗？”

　　　　最后一句话，姜元羲望着胡子男人问道。

　　　　胡子男人沉默。

　　　　姜元羲也不着急，继续慢慢踱步，好半响之后，才听到一个声音。

　　　　“会。”

　　　　姜元羲脚步顿住，侧身看他，神情冷然，“还以为你会继续丢霍庆生的脸，想不到你还有那么点担当。若是你连自己是霍庆生的后人都不敢承认，无论你的才华有多大，我都不会再理会。”

　　　　连自己先人都不敢承认的人，姜元羲不觉得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她重视的。

　　　　她提了三次造船世家，最后一次连霍庆生的事都说了起来，若然霍景山还是无动于衷，她会从这里离开。

　　　　这世上会造船的人又不止霍家人，不过是想着霍家人既然曾经造过航行大海的大船，能避免走错很多弯路而已，毕竟她时间不多。

　　　　霍景山顿了顿，伸手指引，“这位小娘子，请这边做吧。”

　　　　霍景山从屋里拿出了几个蒲团，又搬出了一张案几，倒了三杯茶，请姜元羲和郑晗浅尝。

　　　　“我是霍景山，霍庆生的玄孙。”霍景山坐下来之后开口介绍自己。

　　　　他的坐姿带着一股落拓不羁的味道，因着络腮胡子遮了大半的脸，显得异常粗犷，“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怠慢了。”

　　　　姜元羲品尝了一口，“无碍，茶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喝茶的人。”

　　　　郑晗在一旁不说话，看着姜元羲跟霍景山交锋，默默的学着。

　　　　“那么你是何人，找我何事？”霍景山立时就明白姜元羲的意思。

　　　　“天水姜家，家中小娘子行五，乃丹阳县县令。”姜元羲也一本正经的道。

　　　　霍景山一愣，继而淡淡，“怪不得你说县衙你是开的。”

　　　　“这是我表妹，郑家娘，丹阳县有海，娘整理县衙文书之时发现一本八十年前的手札，当中记载了霍家出海之时，从户籍上寻到了你，我们就来了。”

　　　　姜元羲简短的将起因说了一次，接着道，“我来，是想问一句，霍家出海之心可死？”

　　　　霍景山微微垂下了眸，半响之后才问道：“若死如何？若未死，又如何？”

　　　　“若死，多谢你今日的茶，若不死，我将资助你银钱，你造大船。”姜元羲神色认真。

　　　　霍景山又默了默。

　　　　郑晗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他。

　　　　“我听说过你，一来上任就雷厉风行，户籍重新造册，连县丞都为你所用，帮着你督造太学院。”

　　　　霍景山直视着姜元羲，姜元羲眉眼不动，“只从县丞能听你命令行事这个，就足以知道你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人，这二十多年来可从没见过县丞会对谁低头的，你之前的几任县令，都是明面上的傀儡。”

　　　　郑晗眉头微蹙，不解他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何，顾左言而右他？

　　　　姜元羲依然听着。

　　　　“你为什么会好奇海那边有什么？要知道在你之前的几任县令，都知道丹阳县有海，却从未想过要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什么。”霍景山又突然转了话题。

　　　　“因为我看得比他们都远。”姜元羲淡淡的道。

　　　　霍景山闻言，微微颔首，“也对，既是要办太学院的人，即便是个小娘子，目光也比前几个县令都远。”

　　　　“你想我帮你造船？可以。”

　　　　大概是因为霍景山突然答应姜元羲的要求，郑晗怔了怔，她看看姜元羲，又看看霍景山，表姐似乎没做什么，为何这个人会突然应允？

　　　　“不管是要银钱还是人手，我都可以给你。”姜元羲直接道。

　　　　霍景山轻声一笑，“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就知道我一定会造出能航行大海的船？要知道我先祖都失败了，把命留在了海里。”

　　　　“既然霍家出海之心不死，八十年过去，总有些收获才对，不管是为了帮先祖一雪前耻，还是完成先祖和自己的念想，我想定然会造出更好的大船。”姜元羲勾了勾唇角。

　　　　霍景山轻轻摩挲着茶盏，定定的直视姜元羲，姜元羲由着他看，眸光清湛又深不见底。

　　　　“我有一物，确实能造出可以航行大海的大船，且有把握这船不会在遭遇风暴之时散架。”

　　　　霍景山的话让郑晗微挑了眉，竟然有这等神物？又听他继续道：“翻船的话，只能怪命不好。”

　　　　郑晗嘴角抽抽。

　　　　“这一物，我称之为石泥，化腐朽为神奇之物。”

第283章　浮起来了！

　　　　“石泥？”姜元羲微微有些诧异。

　　　　“是，先祖的手册上曾经记载见过好几次海上大风浪之事，我想着很有可能是先祖出海之后遇到了大风浪，木船难以承受风浪的摧毁。我的太祖父、祖父等人都在极力寻找可以制造出比木船更加坚固的材料，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尝试了几十年，终于找到了。”

　　　　一句短短尝试几十年，是旁人无法感受的心酸，霍家家道中落，沦落到只能居住在这种逼仄的小院子里，仍不忘先祖遗愿，想要一探大海。

　　　　姜元羲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不知可否有机会领略一下这石泥的风采？”

　　　　霍景山一口就答应，“当然，请随我来。”

　　　　霍景山起身，带着姜元羲等人进了一间屋子，姜元羲就见到了一扁小舟。

　　　　但这方扁舟很奇怪，不是木头做的，她看不出是什么制成的，扁舟通体呈深灰色，她上前摸了摸，皱了皱眉，“这是石头所制？”

　　　　从未见过用石头制成的船只，郑晗忍不住问道，“石头的船能浮起来？不会沉下水底吗？”

　　　　郑晗目光带着狐疑，任是谁都知道，扔一颗石头进河里，石头会沉下去，扔一根木头，木头会浮起来，这也是落水的人会抱着木头兴许就可能得救，从未见过抱着石头能得救的，只会命丧水底。

　　　　霍景山被人质疑也不在意，他望向姜元羲，“不如我们去大江试试？”

　　　　丹阳县有一条大江，是从邻县那头流经的，丹阳县的百姓们在这条大江挖了不少溪流，形成了一片田地，方便灌水浇田。

　　　　“如此甚好。”姜元羲正有此意。

　　　　扁舟是霍景山和护卫两人一起扛的，从霍景山的家绕后而出，很快就来到了大江边，谁让他的家实在是有些偏僻。

　　　　期间他们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把扁舟搬到江边，霍景山连点缓冲都没给，直接就用力一推，把扁舟往水里推。

　　　　郑晗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瞪大了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紧张起来，生怕会看到扁舟沉下去的场面。

　　　　“这。。。这。。。”郑晗难得结巴了。

　　　　她以为会沉下去的扁舟稳稳当当的浮在水面上，脸上是一片震撼之色。

　　　　原来石头做的船，真的可以在水里浮起来。

　　　　霍景山看着姜元羲，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如同郑晗那般显眼的震惊神色，相反，他看到的是一种若有所思。

　　　　咦？霍景山迷惑不已，眼前这位新县令当真是让人觉得古怪，忍不住心中猜测，到底会是什么事才能让她震惊。

　　　　“哎呀，快点去追回来，它飘走了！”

　　　　猛地，郑晗一声惊呼，打断了姜元羲的沉思，见江面上那方扁舟已经从江边往江中飘去，她挑眉望向了霍景山。

　　　　霍景山弯下腰，从自己脚下拿起一根绳子，“不用担心，扁舟上面有绳子。”

　　　　郑晗这才看到他脚下那根长长的绳子，方才太过震惊，以至于漏了还有根绳子也同样飘在水面上了。

　　　　“这座扁舟可能坐人？”姜元羲问道。

　　　　郑晗一个恍然，对啊，若是再加上人的重量呢，这方扁舟还能浮得起来吗？

　　　　霍景山手上用力，把扁舟往回拉，等扁舟回到江边之时，他望向姜元羲，“不如你让你的护卫与我一同上去试试？”

　　　　姜元羲侧头问了一句：“可会浮水？”

　　　　等到肯定的答案，她摆了摆手，护卫走上前，朝霍景山拱手作揖。

　　　　霍景山先跳上扁舟，护卫也一个轻跃，扁舟只轻轻摇了摇，在郑晗紧张的注视下，依然浮在水面上。

　　　　这个时候，护卫才慢慢坐下。

　　　　霍景山拿起划桨，轻轻一拨，扁舟就顺着水流划了过去。

　　　　直到两人划着扁舟绕了一个来回，甚至还在江中掉了个头，把扁舟撑回岸边，两人跳下来，郑晗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双眼发亮的看着扁舟，“我还没坐过石头做的船呢。”

　　　　那些画舫跟这方扁舟比起来，还是这方扁舟更加让她心动，就算这方扁舟简陋得不行，连风帆都没有也抵挡不住它是石头做的，就这一点，足以让郑晗跃跃欲试。

　　　　“好叫郑小娘子知道，这不是石头做的。”霍景山一边动手把扁舟拉上岸，一边道。

　　　　郑晗一怔，“不是石头做的？”

　　　　她不信邪，还上前在扁舟上敲打，“这分明就是石头！”

　　　　“是石泥，不是石头。”霍景山纠正。

　　　　姜元羲眼见郑晗气鼓了嘴，赶紧插话，“一直听你说石泥，石泥到底是何物？”

　　　　“火山灰与石灰的混合物，为石泥。”霍景山指着这方扁舟，“这里面是木船的架构模板，填上了石泥，所以可以在水面上浮起来，还可以载人航行。”

　　　　“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曾想过用石头来制船只，就想着用石灰拌着糯米汁、沙子、泥土等物，将石头砌起来。”

　　　　姜元羲了然的点点头，就跟城墙一样，砌城墙也是用石灰拌着糯米汁、沙子、泥土等物把石头夯筑，但这种城墙每过十年左右就要修整一番，因为日晒雨淋的缘故，黏合石头的地方会出现磨损流失，若是不加固，很有可能会倒塌，这也是即便很多人知道石灰拌着糯米汁能把石头夯筑，也甚少有人用来建屋子的缘故，谁也不想某一天夜里睡着就会因为屋子倒塌而死于非命。

　　　　“石船是做好了，可一放到水里，就沉了下去。”霍景山淡淡的道：“后来我们做了很多尝试，最后才配出用火山灰加上石灰拌起来的混合物，填充进去木船的架构里，船既有石头的坚固，又能在水上浮起来航行。”

　　　　“这里面没有石头？”姜元羲挑眉问道。

　　　　“没有，只加了沙子和泥土。”霍景山肯定的道。

　　　　“如此，用石泥砌起来的扁舟和用石灰糯米汁等砌起来是石船想比，哪种的更黏合？哪种更坚固？”

　　　　姜元羲眸光闪烁不定，一道道灵光在她脑海中浮现。

　　　　“石泥的更黏合，更坚固。”霍景山道。

　　　　“火山灰多不多？”这个问题很重要，关乎到她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第284章　造一座城

　　　　“兴许是日月桑田，丹阳县这里有三座死火山，那些火山灰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很多。”霍景山道。

　　　　姜元羲心头大石落地，她看着那方扁舟，眯了眯眼，“霍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是让人为难的请求，霍景山顿了顿，先道：“你先说是什么不情之请。”

　　　　“我想试试石泥夯筑的这方扁舟，到底有多坚固。”

　　　　相比霍景山说的坚固，姜元羲更信她自己试出来的结果。

　　　　霍景山皱了皱眉，他想不到姜元羲到底要怎么试验坚固，片刻之后才道：“你试。”

　　　　姜元羲谢过，望向护卫，“剑来。”

　　　　护卫拔剑交给她，她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