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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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和鸣-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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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藏在她心底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差点忘记了,她来自何方,她曾经接受过的教育。

    今日这番话,当真是不吐为快。

    “是,我也觉得,你说得真是对极了!”

    姜元羲轻轻拍着手掌,赞叹的附和着,眼神欣赏的看着顾以丹,对她这番言论表示了极大的认同。

    史官和阿方腰微微躬了躬。

    “哈哈哈。。。。。。”

    顾以丹低笑出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若说有人能认可我、能赞同我,唯有你一人。”

    低声笑罢,顾以丹再一次看了一眼史官,又看着姜元羲,“你说,我日后会不会名留青史?”

    她又加了一句:“是单独列传的那种。”

    不等姜元羲回答,她伸出自己手掌,五指张开,一根手指收起来,“我制造了香皂,让人能轻易的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大部分脏东西洗去。”

    又收回来的第二根手指,“我开创了义务教育,普及了年八岁之下的幼童学识,为将来教育事业埋下了火种。”

    第三根手指,“我提出了科举,给天下寒门士子一个至少相对公平的坏境,只要他们勤勉读书,都有机会参与朝堂政事。”

    第四根手指,“我还提出了三书六部的官制,让皇权能紧紧的握在君主手中。”

    第五根手指,“我还开创了商律,让商贾不能再与民争利,让国家税赋又多了一项稳定的财源。”

    顾以丹微微握了握拳头,歪了歪头,“有这么多的创举在,应该能名留青史了吧?”

    姜元羲轻声笑了笑,“你还漏了一项,你可是被人尊称为天下第一才女的,单单是你的诗才,就足以名留青史了。”

    顾以丹嗤笑一声,摆摆手,“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以前是我为了要借此出名,才盗用了别人的诗词,我自己连毛笔字都写不好,又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诗才?”

    当初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又想着既然自己背靠煌煌五千年的文明,为何有捷径不走?

    后来时间越长,越是成长,才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建立在自己学识之下的高楼,才能一直伫立,若是借用别人的,终归有一天会轰然坍塌。

    到了今天,人之将死,她早就不怕这件事的真相披露出来了。

    就算有史官在场也不怕,甚至可以说,她就是专门说给史官听的。

    那些大作,很应该将本来的名誉回归给它原本的主人。

    顾以丹见姜元羲脸上没有惊讶之色,自嘲一笑,“看吧,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顾以丹托着腮,看着窗外,羡慕的道:“真是羡慕你这家伙啊,征战天下,走遍了这个世界不少的地方,我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姜元羲摇摇头,“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山河在短短的三十几年里,遭受了两次战乱,存留下来的都破败了。”

    顾以丹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向往,“你不懂,无论山河有多破败,外面都有着自由的气息。”

    姜元羲心中一震,眼神复杂的看着顾以丹的侧脸,也微微叹息了一声。

    顾以丹回过头来,看着姜元羲,眸子里带着一种如梦似幻,“你见过早上还在家里吃用着早膳,到了傍晚的时候,就能去几千里之外的海边玩耍吗?”

    姜元羲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她的回答,无论顾以丹有什么来历,都不重要了,她无法对一个将死之人如此苛待。

    “真想跟以前一样,背着一个包包就到处去玩啊,见识高山的雄伟、领略山河的壮丽,在沙滩海边上晒日光浴。”

    这一句话,顾以丹低声喃喃,屋子里的史官和侍女都没有听到。

    姜元羲听到了,却一言不发。

    顾以丹怔忪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她看着姜元羲,幸灾乐祸的说道:“如今我快要解脱了,你却要从此被关在四方天地里,被囚笼束缚着。”

    姜元羲挑了挑眉,“跳出了囚笼里的人,谁会蠢到自己再跳进去呢?”

    “你这家伙。。。。。。”

    顾以丹心绪复杂的看着一脸淡然的姜元羲,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后定格为笑意,

    “你这家伙。。。。。。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何会输给你,如今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我不够你豁达。”

    权势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迷醉的毒瘾,一旦沾染上,就无法舍弃,所以天下诸公汲汲而营。

    为何天下会群雄逐鹿,不就是谁都想做那个继往开来、开创万世基业的开国之君吗?

    结果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说不想被皇宫那个四方天地束缚,这是要准备将帝位禅让?

    “那些曾经与你为敌的人,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想法,恐怕会气得吐血吧?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你却随便将之舍弃。”

    顾以丹双掌轻拍,低声轻笑。

    或许是笑得太畅快,她轻咳几声,脸上的苍白又多了几分。

    “我真是羡慕你这家伙啊,有那么一群爱你护你,连你登基都支持的族人,不像我。”

    顾以丹脸上露出了一种讥笑,是对自己的、更是对顾家人的,“当年年少,我知道我扬名之后,族人多有羡慕嫉妒,可却想不到他们会暗中对我下手,如今这身子破败,他们居功甚伟。

    也怪我断了别人的财路,否则顾家那群人可不敢对我下黑手。阿裕一开始就提醒了我,我弄出个三省六部制,改了九卿制,又结合科举选官,把很多世家都得罪了,但我当时太过自信,也就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果然,那些世家没让我再有机会看着这个王朝繁荣昌盛下去。

    我一直以为顾家对我至少还有那么点香火情,却想不到,偏偏就是我亲娘找来的稳婆在我生产之时暗中朝我下毒手。

    我不懂生产之道,阿裕的亲娘又早死,阿裕担心我生产之事,觉得还是要找个长辈来看着点稳妥,哪能想到就这样引狼入室呢?幸好我儿平安无事。”

    说罢,顾以丹眸色温柔的看着躺在她身边的小人儿。

    姜元羲心口微痛,语气带着寒意,“不关你事,是我的错,那些人不敢对我下手,就把气发泄在你身上。”

    她看着姜元羲,眼神复杂,末了轻轻摇头,“我是阿裕的夫人,若顾家人不暗中下黑手,世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对付我,说到底,还是顾家人不把我当家人看待。如果当年我有一群跟你族人一样的家人,我还会不会输给你呢?”

    顾以丹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还是会的,因为我身边无法跟你一样,聚集起那些能臣。”

    姜元羲不知该说什么,成王败寇,她并不想在顾以丹面前炫耀,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顾以丹又掩嘴咳了几声,咳得脸上都泛起了血色。

    姜元羲却心焦起来,她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了。

    “师尊,您可有法子救她?”

    姜元羲用意念问道。

    “不能。”

    回答她的,是黑衣老者依然漠然的两个字。

    姜元羲又有一种挫败感,当初她没在越华容跟前,所以她救不回来他,难道现在她还是要看着顾以丹死去吗?

    “那你教我,我该如何救她?用我体内的力量,可以吗?”姜元羲又问道。

    “你体内的能量,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别乱想了。人都有自己的命途,你改变不了他人的命运。”

    其实黑衣老者说的不全是实话,如果他肯指导姜元羲,至少姜元羲是可以让顾以丹续命二十年的。

    可他为什么要呢?

    真的这样做的话,在这个下界,姜元羲要承受莫大的因果代价,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他不会放任自己的徒弟受到伤害。

    “真的没办法了吗?”姜元羲喃喃。

    “你何以要救她?要知道她以前对你可不是这般友好的,她数次想要你死。”

    黑衣老者突然想不明白徒弟的想法。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我跳出了这个囚笼,只有她能懂我,哪怕她一开始目的不纯、动机不纯。”

    在这个世界上,能遇到一个懂自己的人,太难了,哪怕这个人曾经是她的敌人。

    “你是说她那些见识?那是你被这个下界所困住,要是走出这个世界,你会见到诸多见识多广、眼光高远的奇女子。”

    黑衣老者不屑的说道。

    “但那些人都不是她了。”

    姜元羲又重复了一次,“那些人都不是她了,那是不同的。”

    黑衣老者感受到徒弟的伤感,默了默,突然开口道,“你无法给她逆天改命,但你可以在她死之时的那一刻,用你体内的能量,为她保驾护航,至少下次投胎,她不会跟这次一样,悲惨离世了。”

    这话终于让姜元羲略微振奋起来。

    顾以丹却没有再理会姜元羲了,她吃力的抱起睡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将他搂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吻了吻他的脸蛋,眼神眷恋的看着他。

    “对不起,是阿娘不好,将你带来这个世界,却没能看着你长大,不能为你保驾护航让你长大成人了,你不要怪阿娘,若有来世,阿娘一定会好好陪你一起长大,看你娶妻生子,看你孙儿环绕膝下。”

    顾以丹又吻了吻,似乎是她怀里的小人儿感受到了一种离别,身子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她。她慈爱的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襁褓里头,这是她留给孩子最后一样礼物。

    看着儿子,她眸色渐渐从温柔变得凌厉,抬起头直视姜元羲,“陛下,用我的所有功劳,能否求您一个要求?我想顾家死!我不想他们日后再占着长辈亲戚的身份害我的孩子。”

    姜元羲默了默,终是开口道:“你放心,杀人者死,没人能逃得过这条律法。”

    顾以丹闻言放下心,虽姜元羲没有答应让顾家人死,但这话也代表了害死她的人也得不了好。

    顾以丹靠着床榻,抱着孩子,侧头看着窗外,嘴里轻轻的呢喃,

    “我这一生,从籍籍无名,到名震天下,辉煌过、荣华富贵过、也落魄过,更能在青史上、在这个世界里,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短短的一生能如此多姿多彩,值了。”

    “爸爸、妈妈,囡囡很累了,囡囡很想你们,很想很想你们啊。。。。。。”

    一代奇女子顾以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431章 鹣鲽情深

    就在顾以丹闭上眼的那一瞬,姜元羲眸底五色神光一闪而过,手指微弹,一道头发丝大小的紫气射向一团常人看不见的魂团。

    顾以丹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元羲,嘴巴大得能塞下鸭蛋,她想说些什么,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就不由自主的被无声无息出现的漩涡吸进去了。

    姜元羲见顾以丹的魂团带着她体内一丝能量转世投胎,这才放下心,只盼她来世能过得好些。

    继而把目光投向躺在榻上的小人儿,他正闭目睡得香甜,丝毫不知自己亲娘已经离他远去,屋子里一阵让人觉得窒息的沉默,阿方担忧的看着姜元羲,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姜元羲一步一步上前,轻轻弯腰抱起小人儿,深深的看了顾以丹一眼,转身往外走。

    门打开,门外走来走去的卢和裕立时上前,看到姜元羲怀里的儿子,面色大变,意识到什么,唇角哆嗦,连礼都没有行,猛然冲了进去。

    身后传来卢和裕如猛兽受伤的低吼:“不”

    姜元羲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因为这声低吼有些动弹不安,看似要苏醒的迹象,赶紧轻轻拍着,柔声低喃。

    家里接二连三多了好几个小家伙,姜元羲也曾抱着侄子侄女儿哄睡,小人儿很快又继续安睡过去。

    姜元羲安抚好小人儿之后,侧身往里头看,窗外阳光照射进来,清晰的在卢和裕侧脸上看到一行清泪。

    他正抱着顾以丹的尸体无声的哭泣着。

    姜元羲低声一叹:“世间情这一字,就是曾为一方诸侯的人也不曾逃脱。”

    姜元羲耐心的等着,足足过了好半响,卢和裕才轻轻把顾以丹的尸体放好,抹了抹眼角,脚步蹒跚的走了出来。

    卢和裕朝姜元羲行礼,想扯嘴角都扯不开,“让陛下见笑了。”

    姜元羲摇摇头:“你与卢夫人鹣鲽情深,你节哀。”

    卢和裕迟疑了一瞬,终究是问了出来,“陛下,不知内子临终之前与您说了什么?”

    姜元羲心中一叹,想不到堂堂英国公还是个痴人。

    她想了想,善意的道:“她说这孩子是她与你成婚之后期待已久的,身上流着你和她的血脉,她不在了,盼你好好照顾好他。”

    卢和裕嘴唇哆嗦着,手也抖得不成样子,一个大男人,听了这番话眼角又一次湿了,悔恨不已:“是我害死了她,若不是我执意让顾家那老虔婆来照顾她生产,她就不会死。。。。。。”

    姜元羲不知说些什么好,谁能想到做亲娘的会害死自己闺女呢,虎毒不食子呢。

    卢和裕痴痴的看着熟睡的儿子,喃喃低语,“丹娘,你放心,我会把我们儿子照顾好的,他一定会平安长大,我会把他教得文武双全,等他大了告诉他,他的亲娘是个很厉害的人。”

    末了低垂着头,眸底闪过一抹阴狠的冷光,他心中已经把顾家那一家子当成死人了,他的丹娘死了,顾家要给她陪葬,一个都不能漏!

    “卢夫人临终之前,求了朕,让这孩子日后不再受外家的迫害。”

    姜元羲清冷的声音响起,卢和裕猛然握紧了拳头,抬头期待的看着姜元羲。

    “朕答应她,杀人者死,谁都逃不过这条律法。”姜元羲补充道。

    卢和裕心中不甘,若是这样的话,只那老虔婆死,他焉能甘心!

    “英国公,国之律法不可儿戏!”姜元羲语带警告的道。

    建朝才两年,她不允许这条祖宗规定就被人当成儿戏,哪怕这人是她器重的大功臣都不行。

    卢和裕纵是再不甘心,也只得答应。

    但他不愧曾为一方诸侯,他问道:“陛下,若是一人作恶多端,糟了因果报应,穷困潦倒、饥寒交迫而死,这是不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姜元羲无声看他一眼,心知就算她定下‘杀人者死’这条铁律,也禁不住有些人能利用别的手段达到目的,卢和裕只需破坏顾家的生意,让顾家日渐萧条,最后还真的能让顾家人穷困潦倒、饥寒交迫而死,同样也能迂回的达到目的。

    她能说这是错的吗?做生意总有赚有赔,商贾之家因做生意而赔了恒产穷困潦倒之事并不少见,甚至一个巨贾的崛起就是踩着无数商贾的尸骨而起来的,而这其中卢和裕有吩咐人杀人吗?没有。

    姜元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可知这样会让你名声有碍?”

    卢和裕必定是暗中行事,顾家不知情,肯定要求助这位身为英国公的女婿,而卢和裕身为她身边的大功臣,只要放出风声说要保顾家,其他人就会给他一分薄面。

    卢和裕想要毁了顾家,自然不会答应救顾家,只会任凭顾家就此沉沦,这样一来,在顾以丹刚刚芳逝且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时候,肯定会被人说他铁石心肠、见死不救、连点夫妻情分都不顾。

    卢和裕冷笑一声,“若是陛下允许,我现在就能提刀上顾家门,把那群人都杀了。”

    名声如果能换回顾以丹的命,他才不要这狗屁的名声!

    姜元羲知他丧妻之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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