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到,行刑!”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滋啦”
谩骂声戛然而止,数不尽的人头在空中落下,漫天的鲜血溅洒,似乎天边都染上了一层红。
姜元羲摸了摸自己脖颈,似乎仍能感受到那一刻大刀落下的绝望。
感受着手掌之下还在跳动的脉搏,她苍白的脸色才渐渐升起一抹嫣红。
上辈子姜氏全族被斩头,罪名是谋逆造反。
直到方才,她都以为这个罪名是诬蔑的,他们姜氏一族背负着天大冤屈。
但现在似乎。。。好像真有其事?
姜元羲屏住呼吸,静静的躲在案几底下,听着堂内众人的谈话。
姜太爷听二弟提起那个英年早逝的三弟,默然不语,眸中闪过一抹沉痛。
姜二太爷冷笑一声,“当年先帝谋逆造反,反噬自己的主子,天下又群雄割据,只有先帝占据了最有利的地盘,人马也是诸群雄中最强壮的。
三弟为了给我们家族争一个辉煌的门楣,改名换姓投到先帝门下,一路所向披靡,声名显赫,哪知竟被那无耻之徒嫉妒贤能,斩杀于营帐之中。
堂堂一军之将,竟然在自己的军中被人斩杀,真是可笑!要不是先帝默许,三弟会死?
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连媳妇儿都没有一个,血脉尽断。他的尸首被陈雄那小人拿去了喂狗,我们还不敢去祭拜他。
几十年了,如今我们膝下子孙环绕,他却孤零零的在地下凄凉,他还等着我们为他报仇雪恨呢!”
姜二太爷痛恨之下,毫不忌讳的直呼当今陛下的名讳。
姜太爷脸色一变,低喝一声:“二弟,慎言!”
姜二太爷紧抿着唇,除了起伏不定的胸膛,倒也是没有再说话。
姜元羲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他们家竟然还真的有一个三爷爷,如果真是当今陛下在登基之前就把三爷爷斩杀的话,那么他们姜家还真的跟皇室有仇。
但作为一个死去多年、从未谋面,如今无意之中才得知有这么一个三爷爷,姜元羲想不明白,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真的有必要搭上全族的性命吗?
难道不是生者更重?
“二叔,您消消气,我们都知道三叔的死很憋屈,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一个不慎,我们都会粉身碎骨,您舍得那些孩子们有丝毫的损伤?”
一道沉稳的声音传进姜元羲的耳中,她一听就知道,是她的父亲,姜家长房大老爷姜松。
姜二太爷幽幽叹了一口气,“松儿,二叔又怎么会拿全族的性命儿戏?只是你忘了那位是如何登高的?”
不等姜松搭话,他又微微提了提气,“就因为先太子的舅父与先帝进言,须得防着那位。
那位听闻之后,就派人假装盗匪,深夜闯入国舅爷的府邸,抓住国舅爷痛打一顿,将国舅爷的夫人、小妾、女儿拖到国舅爷和奴仆面前侮辱,最后还把府中值钱的金银财宝抢走扬长而去。
最后国舅爷重伤不治身亡,他的夫人、小妾、女儿全都不堪欺辱上吊而死,他的儿子们一个死,一个残,一个不知所踪,如今跟条狗一样苟延残喘。”
姜元羲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要不是一开始就担心自己会引起祖父等人的注意,事先就捂住了嘴,恐怕现在就会因为骇然而暴露。
堂堂天子脚下,竟然会出现盗匪?而且还堂皇而之的打死国舅爷、欺凌侮辱女眷。
如此明目张胆,这是将众人当傻瓜耍呢。
这般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的手段,姜元羲是第一次听说。
她清晰的感受到,身上已经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也终于明白,为何府中布置着如此多的护卫了。
因由竟在此!
姜元羲觉得,自己长久以来读圣贤书所遵循的礼义廉耻,仿佛就是个笑话。
“先帝病逝,先太子还没来得及登基,竟就被那位斩杀,先帝所有子嗣无一幸存。
先帝可是亲手教导他武艺、照拂他们母子两的叔父,他也下得了手,连等一等都不及,这等难看的吃相,当真是闻所未闻。”
姜二太爷脸上露出冷笑,眸子里是纯然的鄙视,“因一句进言,差不多灭了人家全府,为了权势,罔顾叔父关照之情,绝人后嗣。
都城有点实力的世族,哪家不是自国舅爷之事后,府中护卫力量增派了几倍?不就是防着自己的妻女不再被人欺辱吗?
哈,有这种皇帝,谁知道他哪天发神经,让我们也走上国舅爷之路?更不用说我们世族本就是与他陈家对立的。”
这话一出,堂内一阵沉默。
姜元羲眉头微动,猛然间想起,当今皇室是草莽出身,与他们传承数百年的世家不同,他们即便是登上了皇位,依然被世族看成暴发户。
门第之分,哪怕对方是皇室也无法彻底融入他们世家的圈子。
明面上恭恭敬敬,骨子里该有的鄙夷,从来没有少过。
“当初国舅爷同样是草根寒门,所以几乎被人灭了满门也无还手之力,要不是那位动手太快,凭着我们世族的力量,就是保住先太子也不费力气,可惜了大哥你们费尽心力教导出来的温和太子。”
姜二太爷充满惋惜之意,先太子温文尔雅,十分亲近他们世族,一旦登基,皇权依然在世族的掌控之下。
“这些年来,有我们世族的钳制,他倒是没有再做出如同国舅爷那等残暴之事,可他是帝皇,按照他那不甘人下的性子,又怎会忍受一直被世族桎梏?
世族已经成了他的心疾,恐怕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刮骨疗伤了。”
“而且大哥,可不要忘记你曾经的身份呀!”
姜二太爷忧心忡忡的说道。
姜元羲清晰的听到堂内传来几道抽气声,她凝眉沉思,祖父的身份有何值得如此失态?
猛地,姜元羲的瞳孔缩了缩。
祖父是太傅,除了掌管民政之外,还肩负着教导太子的职责。
而二爷爷刚才说,先太子是祖父等人悉心教导出来的。
既然先太子是当今陛下斩杀的,按照方才二爷爷透露的零星半点,陛下如此记仇,又怎会放过那些曾经“烙印”上先太子印记的人?
作为教导先太子的姜太傅,恐怕首当其冲,更遑论他们姜家是世族,如此一来,还真的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以他们姜氏一族,果然是有着该死的理由吗?
蓦地,一声低沉的冷喝响起。
“谁?滚出来!”
第4章 别动!有蛇!
姜元羲懊恼不已。
案几之下很狭窄,也是她人小,才能钻进去,蜷缩成一团。
长时间的蜷缩,加上刚才一直聚精会神的偷听,身子一直紧绷着,然后不可避免的麻痹了。
腿脚一麻,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弄出细微的声响。
然后,就被发现了。
堂中有人快步走出了正厅,很快大群的护卫就将安和堂包围起来。
姜太爷等人也退出了安和堂,在众护卫的守护下,静静的看着安和堂里的境况。
姜府中行二的姜枫,在姜太爷等人慢慢退出安和堂的时候,手持一把匕首,警惕的走到案几前。
他顿了顿,而后一边手快速的撩起桌布,一边右手持着匕首,做好了格挡的姿势。
姜枫的右手顿了顿,而后收回了匕首,回过身,侧了侧身子。
映入姜太爷等人的,就是一个紧闭着眼睛,躲在案几之下酣睡的小姑娘。
众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不是混进贼人就好。
姜太爷手一挥,护卫们迅速退下,姜太爷等人重新回到了安和堂。
“五娘,老鼠来了。”
姜太爷的三子,姜榕笑吟吟的袖着手,吓唬着小侄女,等着她尖叫着跳出来。
姑娘家都怕这种小动物,这孩子一准没法继续装睡下去了。
然而,小姑娘依然一动不动的蜷缩成一团,就连眼皮子也没有动弹半分。
姜元羲心中得意非常,她才不会被三叔这种拙劣的把戏吓到呢。
安和堂是祖父的院子,不要说老鼠,蚂蚁都不会有,正厅出现老鼠,院子里的仆从是吃干饭的吗?
要装就装到底嘛。
她深知自己刚才听到的都应该是秘闻,至少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消息,所以她装睡就是最好的办法,这样祖父等人就不会怪罪她了。
要不然认真追究起来,她应该在祖父等人进来的时候就出来,给他们请安见礼才是一个晚辈应有的礼仪。
偷听已是不对,能不挨骂还是不要的好。
姜太爷等人心中俱是好笑不已,特别是姜元羲的父亲姜松,无奈的扶了扶额,对闺女将聪慧用到这种方面感到哭笑不得。
这小妮子,竟然还能强忍着眼皮子没有动弹。
可惜,紧绷的身子出卖了她,哪个人熟睡的时候是绷着身子的?
还是嫩了点。
姜松上前一步,想要把闺女抱出来,被一道声音阻止了。
“别动!有蛇!”
姜松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随着姜枫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知何时,案几旁边那条柱子上,有着一条金色中带着青色纹路的蛇盘在那里。
最让人紧张的是,那条蛇已经俯身,蛇信子不断的吞吐着,这是要攻击的前奏。
众人一动不敢动,他们都知道,一旦他们有所异动,就会被蛇误认为是要发起攻击,而案几距离柱子很近,蛇扑杀而下,会比他们先一步接近姜元羲。
投鼠忌器。
姜松紧张不已,姜太爷也收敛了笑容,沉着脸看着那条蛇。
“五娘,千万不要动,那是帝王青!”
姜枫声音很严肃,他唯恐小侄女一旦动弹,会首先被那条帝王青攻击。
那可是蛇中帝王,咬上一口,三息就会毒发攻心致命的帝王青。
姜元羲闭着眼,心中哼哼,她才不会被二叔吓唬住呢,肯定是二叔也想到老鼠骗不到她,所以就换成蛇来吓唬。
很多姑娘家都害怕蛇,二叔以为拿出蛇来就能让她吓醒,她才不上当呢。
“找我的枪来。”
姜枫的声音很轻,怕会吓着那条蛇,姜榕一步一步的后退。
那条蛇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的方向,正是看着慢慢后退的姜榕。
更让大家惊心的是,那条蛇,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榕的举动刺激到了它,它不再盘在柱子上,而是蜿蜒而下。
姜松更加着急了,他也轻轻的出声道:“五娘,听阿爹的话,不要动,千万千万不要动,真的有蛇。”
这下子姜元羲狐疑了。
二叔这么说就算了,阿爹也这么说,而且语气之中充满了担忧和紧张。
姜元羲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万一是阿爹也凑热闹呢?
很认真的想了想,姜元羲眼皮子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她就倒吸了一口气!
不由自主的,她眼睛蓦地完全睁开,脸色瞬间就煞白,呆呆的看着那条距离她越来越近的大蛇。
她吓呆了。
再聪慧,再胆大,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就没有姑娘家不怕蛇的,而且那可是帝王青,咬了会死人的。
姜元羲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自己好歹还能多活两年,难道重新回来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又要死?
姜松等人已经心焦如焚,原本想拿姜枫的长枪来,姜枫使枪将蛇挑开的,这下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大蛇越来越接近姜元羲,姜太爷身子都晃了晃。
姜枫一咬牙,手持匕首就要上前将大蛇挑开。
“嗯?别动!”
姜二太爷拉住了姜枫。
而后众人就见那条帝王青绕着姜元羲走了一圈,伏低身子,就好像臣服一般,而后慢慢的往门口游走。
等到帝王青离开姜元羲,所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等到帝王青离开了正厅,姜枫快步跟着出去,他要看着这条蛇去哪里,如果还留在府中,他就要让人将它挑走了,留在府中太危险。
姜松一个箭步上前,矮身将姜元羲从案几下抱出来,姜元羲整个人都瘫软了。
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
姜太爷见孙女无事了,放心下来之后,看着门口开口,“家里进了蛇。”
“是呀,还是帝王青。”
姜二太爷接上这一句,其他人看着姜元羲的目光充满着复杂。
蛇进屋,一向被认为是吉兆,杀死视为不祥,谁家里进了蛇,都是好声好气请它离开的。
蛇又被称为“小龙”,姜家进了一条蛇,还是蛇中帝王,这条蛇还绕着姜元羲转了一圈。
这是在预兆什么?
此时,在遥远的地界,有一个道士拿着罗盘,看着罗盘上指针的指向,抬起头辨别之后,轻声道:
“那个方向是北梁?好浓郁的紫气东来,师傅说的天命之子,看来是在那里了,是时候启程了。”
第5章 当时年少轻狂
姜太爷等人忧心了一晚,等第二天早上看到活蹦乱跳的姜元羲,觉得自己白担心了。
这小妮子一点都没受昨天那条大蛇的影响,看样子比他们这些大男人睡得还安稳。
姜元羲用完了早膳,见到阿娘在阿朱的巧手下开始妆扮,她眼珠子转了转,跽坐在郑幼娘身边,身子俯在她大腿上,撒着娇,
“阿娘,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郑幼娘惊讶的看着女儿,“你不是不喜欢去参加那些宴会吗?”
姜元羲是府中最受姜太爷喜爱的小辈,除了非出席不可的宴会之外,她一向不喜外出参加宴会,有人问起来,统统往姜太爷身上推就是了。
“五娘被她祖父拘在家里读书呢。”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次数多了,很多人家都以为姜家五娘非常不得姜太傅的欢心连宴会都不让她走动,又如何在众夫人面前留下印象?
日后还能找到好夫婿?
于是不少夫人看着郑幼娘的眼神中有着同情,更多的是了然谁让郑幼娘出身草根郑家呢?
听说当年能嫁给姜松,还是因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怪不得姜太傅不喜欢她所出的女儿呢。
郑幼娘也不去分辨,反正女儿还小,世家的贵女,都是十六七才开始议亲,十**嫁人都是常事。
听到阿娘的疑惑,姜元羲朝她甜甜一笑,“我长大了嘛,想去认识一两个说得来的手帕交。”
姜元羲自从昨天听到那些秘闻,知道自家真的有反意之后,就开始思索接下来要怎样做。
她是个姑娘家,家中大事轮不到她做主,但她不想跟以前一样做个睁眼瞎。
以前因着自己是府中最有天赋的小辈,又备受祖父宠爱,因此养成了一副自视甚高、自得自傲的性子。
更因为自己是百年世族的贵女,对那些寒门草根就格外看不起,自持身份不想跟那些草根小娘子多接触,仿佛她们会玷污了她贵女的高贵。
种种因由,她并不怎么想参加宴会草根寒门为了融入世家的圈子,只要有宴会都会很积极的参加。
姜元羲是自己生的,郑幼娘又怎会不知道她以前为何如此,如今听她主动提出跟着去赴宴,只有欢喜的份,一叠声的吩咐其他侍女给她打扮。
这一次姜家赴宴浩浩荡荡的,郑幼娘带着姜元羲,姜枫的妻子程氏带着幼女姜四娘姜初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