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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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状元-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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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家直说:“你嘴还很硬是吧,既然你不稀罕看电视,那就继续在里面反省!”

  爷爷见这场景急了:“家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大过年的,你看哪家把孩子还关着!”

  木家直说:“他不给我下软话,难道我还要给他说软话?只有儿子求老子的,哪有老子求儿子的?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婆婆也焦急地乞求道:“渺儿,你就别那么倔那么犟了,认个错,我们都不会和你计较的,改正就好。”

  林易渺说:“我哪里错了?我改什么?如果早生我四年,我不是学生身份,就不会总被那些人抓住软肋,她不会被别人抢去!”

  “听听,听听,把责任都推到当父母的身上了!”关响云哼地一声说,然后对着木家直说,“家直,你怎么就不早生渺儿四年呢?你这不就有个当老师的儿媳妇了。”

  木家直回到位置上说:“船下了滩了,无可救药了,放他出来也别指望他感谢我们。”

  林易渺大声说:“你们关不住我的,我今晚就离开这里,不惜一切!”

  木家直吼道:“看来我非得关你不可了!关到你认错为止!”

  林易渺说:“关不住的,我不会留在这个家庭监狱!”

  木家直说:“有本事离开了就别回来!”

  关响云说:“可怜我们一片苦心,家穷了,小庙就供不起大佛了。家直,你还指望老了依靠这个状元儿子吃香喝辣光宗耀祖,我看都是空想了。靠自己吧,幸好我们这身老骨头拼起命还做得动,从来就不能指望靠谁,也靠不了谁……”

  林易渺已经不在乎他们放不放自己,也不想再听他们不尽的责骂,他背起自己的挎包悄悄翻到阳台,开始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这个家真有些黑色幽默,用他的奖学金租来的这套四室一厅双卫的大房子,住下了一家七口人,现在却成了他的牢笼,像是作茧自缚。他要逃离这个牢笼般的茧,而且再也不想归来自投罗网。

  阳台的灯他有意开着,阳台上有一条用白被单一分为二撕开做成的长长布绳,这是他上午就已经准备好的。布绳牢牢系在窗框上,很结实,他要趁着夜色从窗户顺绳而下。逃离这个家其实不算难,走不了正门就走窗台。

  在被囚禁的这几天里,他发现楼下住户的窗外有一个水泥挑梁,与另一单元的楼道相连,有两三米长,像座独木桥。这样的独木桥悬在七层楼高的空中,但这是他今晚离开牢笼的唯一通道,必须铤而走险。

  别人全神贯注地看着春节晚会,林易渺全神贯注地沿着那条布绳从窗台上滑了下来。在四处射来的微弱灯光中,他连踩带滑地落在了那截一足宽的挑梁上,手牵布绳走钢丝般地从这头向那头慢慢移去。室外又黑又冷,他看不清自己站在什么样的高处,只是盯着双脚向挑梁的另一头一点点地移动,不能有丝毫闪失。终于走到了对面楼房的楼道栏杆外,他正要跨上那栏杆跳到楼道上去,楼道上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他只好站在挑梁上一动不动地等那些人离去。

  他好不容易从那幢楼里出来,这条街上已是空空荡荡,寻不到什么人影和车影,唯有灯光散发着有温度的气息。他搓着冻僵的手在街头边走边等,过了好久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远远的路灯之下。

  他赶到宁文胜空无一人的家,准备离开利音。宁文胜一直不太放心他,回到老家也在电话里问过他的情况,他不想再添麻烦,就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宁文胜也就不知道他所面临的窘境。现在,他去意已决,把宁文胜家的钥匙还回在床头柜上,把还没来得及去买孔明灯的那叠钱放在钥匙旁,并压上一张纸条:“胜,我走了。上次借你的五千今后还你,这次借的用不上,先还了。谢谢你,好兄弟!新年如意!”他不敢给宁文胜打电话,怕自己一说话就泣不成声。生活就是这般,在祝福别人如意的时候,自己却很不如意。

  该留下的他不会带走一样,在乎的东西他会随身带走,他的挎包里就有他在乎的东西——梁芝洁缝补过的校服,她送他的毛衣,她揣入他兜里的红包。她已经离开,这些物件却含有她的体温,一路上会散发温暖,即使孤单还能够坚持,即使寒冷还不至于倒下。

  没有人为他送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将离开这座冰冷的城市,北上去另一座更加冰冷的城市。那里没有谁等着他,也没有谁再烦着他,那里没有人在乎他的对与错,是真正的自由天地。

第27章 生死
除夕的城市空旷如无人之岛,只有鞭炮与礼花还能感知夜幕中的繁华。出租车里的林易渺突然发现前方的天空中冉冉升起了成串成片的孔明灯,星星点点地带着人们的各种心愿与祝福飞向看不清的云梢。

  出租车司机也注意到了那些新鲜的灯,不禁说:“今年流行起孔明灯了!那广场上好多人都在放灯呢!”

  林易渺并不答话,这些原计划带给自己收获的吉祥之灯现在与他彻底无关了,孔明灯升起的是别人对别人的祝福,那里没有谁对他祝福。看着这样的灯,他还是想送给两个人祝福,虽然他们不知道。

  他改变了路线,下了车,来到升孔明灯的广场上,花二十元买了两盏大孔明灯。他借来水彩笔在一盏灯上写下“洁,愿你幸福!”,然后点燃灯下的蜡烛轻轻将它放飞,一直望着它在烛光之中升腾升腾,最后消失在夜幕里,犹如飘到梁芝洁的梦里。他又在另一盏灯上写下“胜,祝你好运!”,放飞,送给远方的宁文胜。宁文胜认为做得好不如运气好,林易渺越来越赞同他的“运气观”,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就是差,不如意的事都摊上了。

  两盏灯都飞远了,林易渺的心更空了。他环顾四周,尽是一对对情侣或者三五成群的一家人在那里笑逐颜开地放着灯也燃放着礼花,想起自己的境遇他不觉潸然泪下。突然之间,他想再去看看梁芝洁,哪怕在她家楼下望上一眼,也不至于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候连眼睛也孤单,连视线也冰凉。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他可以昂首而行,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来。他来到梁芝洁的新房下面,站在花园里向上望着,新房没有一丝光亮,与父亲楼下的住户以及宁文胜的家一样,都是热闹至极导致的冷清。他在那里望了好一阵,希望屋里有灯亮起来,证明她还在;或者,她从外面回来,能遇上她,他会看上她一眼,就走开,再不会到这里来。

  正想着,小区保安过来了,吼道:“你是谁?大过年的,呆在这里干什么?”

  林易渺怕保安认出他来,低着头说:“我想找人,没在。”

  保安很负责,走上前来,借着路灯的光专注地看了看他的脸,说:“没人在家,呆在这里也不行啊!打个电话联系下。”

  林易渺说了声“不了”,转身就走。

  保安跟上前来又把林易渺认真看了看,说:“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高考状元?”

  林易渺不理他,绕开他向大门口走去。

  “对,就是你!那天我还拉过你,后来才知道你是高考状元。”保安说,见林易渺依旧只顾走路,有些自讨没趣,等林易渺走到门口了又说:“小伙子,你别来找人家了,人家结婚出了那么大的事,这新房啊,怕是要空下去了。”

  林易渺一听这话,以为是指冯丹煌因那天的事一怒而去,让梁芝洁在这里守空房,赶紧转过身问道:“空下去?什么意思?”

  保安笑道:“终于承认了啊!人家被你闹得在这城里呆不下去,趁婚假就把家搬到外地去了。”

  林易渺不相信梁芝洁说搬就搬,即使搬大不了搬到城内其它地方,也不会是外地,又问:“搬到哪儿?”

  保安说:“具体不知道了,听说是省城哦!据说人家已经辞职了。”

  林易渺想起冯丹煌公司的地址就在省城,说不定在那边就有房子,他相信了保安的话,却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她去了省城,这一辈子他也找不到她了,这和永别有何差别?他茫然一片,失神地向大门外走去。

  保安在他身后劝道:“人家都被你逼走了,你就别再去骚扰人家了……”

  林易渺回过头,低沉的声音掷地有声:“不知道真相,请你别乱发言!她不是被我逼走的,是被你们这些不知真相的人逼走的!”

  林易渺把手朝保安一甩,狂奔而去,一路上“啊,啊——”地大叫着。他的狂奔没有目的,没有任何人阻拦,也不会防碍任何人,仿佛真正地自由了。这座城,这座他生活了三年多的城,这座曾经让他风光无比的城,竟然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儿的留恋,只有刻骨铭心的恨。

  他一直跑到迈不动腿了,就拖着双腿来到一座桥的栏杆上喘着粗气。路灯照耀下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它流了千万年,不知见证了多少人的恩恩怨怨,是否会记得这座城市的恩怨。命运如水,流到海洋就是海水,流到阴沟就是污水。他就像流向阴沟的水,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那可憎地轨道,只得去面临那不堪的结局。

  他已一无所有,即使有所属于他的大学在遥远的北方能让他有一片安身安心之处,却失去了从前的吸引力——几年后走出那所大学又能怎样呢?父亲不过指望着他挣比别人多的钱,供家人衣食无忧,还能向老祖宗得意的交待。爱着他并给予他的人又得到了什么呢,现在得不到,那时也得不到。即使为自己唱过赞歌的报刊,在它需要的时候同样会落井下石,再成功的自己不过是它的一条新闻线索,是别人口中的一个谈资……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起和梁芝洁在一起的曾经,想起她又永别般地远去,他把心底最后一点幻想也掐灭了。他恍惚渐变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又冷又饿,无家可归,靠着幻觉生存。当一切美好的幻觉尽现眼前也就是他离开躯壳行走在通往天堂的途中;当那些美好的幻觉消失,他就抵达了天堂那端;当新年第一天人们在桥头发现了他僵硬的身体,他也就可以写成一部童话,名字就叫《想念洁儿的小男生》。

  他慢慢地告别着这个不爱他的世界,用一种他喜欢的方式,想念洁儿的方式,顶天立地的方式,不是随水漂流的方式。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小弟,怎么了,是不是搭不到车了?”

  林易渺半天才愣头愣脑地回过神来,只见一位身穿毛皮大衣的男人认真地看着自己,像位老板。旁边已经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没有熄火。

  那人把林易渺打量了一下,说:“哎,你神色不对,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大过年的,又这么冷,怎么不回家?你要去哪儿?我亲自送你。”

  林易渺嗅到了那人的一口酒气,说:“我死也不回家!”

  那人又拍了拍他,说:“小弟,和谁斗气呢?今天算你有幸遇到我了,这天寒地冻的,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林易渺说:“没人帮得了……”

  那人见林易渺不停地发着抖,把他往车上拉,一边说:“看我帮不帮得了?至少我不会让你冻死!”

  林易渺的手脚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他也无力反抗,几乎是被强行拖上了轿车。车上开着空调,很暖和。

  那人随后也上了车,转过身向着他说:“小弟,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去哪里?大哥我送你。”

  林易渺心想自己即使要死还有一件心事没了,于是说:“我想去林圣乡木家村。”

  老板模样的人不太熟悉这个地方,等他问清了地点愣了一下,木家村离这里有七八十公里。不过他还是说:“是你的老家吧?没问题,包把你送到。”

  车上,那人问话林易渺都不怎么回答,他的心已经死了,即使对这位老板充满了感激也不想说声“谢谢”,即使想痛哭一场也掉不下一滴泪,即使夜已经很深也没有倦意。

  那人也就不再问话,把林易渺送到离家门不远的小道上安慰了几句后,就随着下了车。

  林易渺借着车灯的光芒看着他,强打起精神说:“谢谢!大哥贵姓?”

  “免贵姓蒋。回去吧,过节了,快乐些!没有翻不过的坎。等下……”那人呵呵地笑道,走到车箱旁说:“我这儿有好酒,带点礼物回家吧!送你的。”

  林易渺说了声不要,转身就走。

  那人从车箱后取出两瓶包装精美的酒,赶了上去,把酒递到林易渺面前,说:“小弟,别感情用事。回家总得孝敬一下老人家吧!拿着,别客气,不然大哥就不高兴了。”

  林易渺接过酒,再次向他道谢,心想陌生人对自己都这么好,为什么父亲对自己就不能好点呢?他目送老板转身而去,瞟了一下他的车牌号,发现那是一辆别克车。

  大年初一,林易渺天刚亮就给母亲上了坟磕了头,把两瓶好心人送他的参人堂酒敬给了母亲,也向母亲哭诉着自己的遭遇,让母亲保佑他,不要惩罚他。

  林易涉的出现让村里人很是意外,他呆坐在母亲坟头不理会乡亲向他远远地打招呼,让村里人很是纳闷。一传十,十传百,不少村民都赶过来远远地看着他。村长在大伙的怂恿下前来笑着问他怎么了,一见林易渺冷冷地盯着自己却不言不语吓了一跳,赶紧返回了人群,说:“不对啊!我看渺儿那神情,像那年他妈去世时的样子了!怎么回事啊?……走吧,别惹他了,这孩子,可别再有什么事啊!”

  大家都不信,看着林易渺一动不动的样子又相信村长没说谎,不禁长嘘短叹起来。在他们眼中,这样的情景不该再出现了,毕竟他是乡里远近闻名的高考状元,半年前还有电视台和报社在这一带来“研究”他的成长历程,那时的他面对镜头和麦克风神采飞扬畅所欲言,在乡亲们面前也很热情。不过半年功夫,他怎么就像回到了三年前?

  这样的议论成了村里的开年热门话题,直到木家直下午出现在这里,大家才有了点眉目。

  木家直在昨晚就发现林易渺逃掉了,他知道儿子的性格,一大早也就赶了过来,要当着他母亲的面揪他回去,再严严实实地关上几天,关得他没有胆逃跑为止。他见林易渺又在坟头发呆,气不打一处来,从路上折来一根树枝怒冲冲朝他冲来,骂道:“你还真有脸见你妈啊!我都替你害躁!给老子回去,不关你几天我不是人!”

  林易渺发现父亲拿着棍子冲过来,站了起来,慢慢地提起身边的挎包。等父亲离自己两米远的时候,他腾地一下跑开了十来米,然后回过身对着坟前的父亲说:“爸,你关不到我,也不会再找到我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28章 出走
林易渺搭上了一班列车,不是开往北京,而是开往拉萨,那里是父亲和朋友都找不到的地方,他决定在利音人的视线里完全消失。这是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他真希望列车载着他去一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地方。车厢微小的震动都若颠簸,震得他成冰的心生痛。车窗外是灰暗的天,他的眼睛却像被强光照射眯成一条缝,斜斜地向上瞧,视线不时落在不畏寒冷的飞鸟身上,那些多半是麻雀,普通却异常顽强。

  这是一趟慢车,总在忍让那些带着“T”字头的车。列车到达一站就会打开车门,寒风灌进来,他的泪水也就涌下来,像患了迎风…流泪症。列车又停靠在一个站台,短暂的停顿,一些乘客离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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