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笑起来。他冲着田重竖起大拇指：“老伯高见。张牛角果然有花样。他想吃掉我们。他这个花样玩得好。”
“哦。”田重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他的军队如果抱成一团，时刻防备我们骑兵突袭，我们真还没有办法。这就像一群野狼围住一群野牛，野牛围在一起，都把角对着野狼，野狼也只好悻悻然调屁股走路，但现在张牛角想报仇，想挖个陷阱吃掉我们，机会就来了。”
“子民，你肯定？”田重虽然很佩服李弘的才能，但看到他好整以暇地坐在火堆边，和自己随意地闲聊着，好像开玩笑一样，不禁有点怀疑。
李弘大笑起来，非常开心的大笑起来。
风云铁骑现在的位置就在巨马水和涿城中间的九里亭。
九里亭是一处地势平缓的丘陵地带，山不大，树不多，既适合步兵展开阻击，也适合骑兵展开冲锋。
李弘决定把战场放在这里。
李弘认为，张牛角派张白骑带两万人先行，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诱使风云铁骑来攻。双方一旦纠缠，他的后续军队快速赶上，包抄围歼。两万黄巾军主力在准备非常充分的情况下，抵挡骑兵军一个多时辰的冲杀还是绰绰有余。
斥候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李弘的猜想。张白骑的军队和张牛角的军队相距四十里，两军行军速度很快。
“胡子和燕无畏的军队现在在什么位置？”李弘回头问道。
郑信立即策马走到他旁边，说道：“胡子的军队在济坪，燕无畏的军队在墩屯。按照大人的要求，他们一个跟着张白骑，一个跟着张牛角，一路设置路障，迟滞两军的行进速度。”
“涿城可有消息？”
“没有。不过，鲜于大人、阎大人和我们交情不薄，他们一定会答应大人的请求，率军跟随张牛角出城。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两位大人应该看得出来。”郑信很自信地说道。
李弘微笑点头道：“羽行兄和子玉兄一定会如期而至。雷子回来了吗？”
第145节：第25章棋逢对手匠遇良材（4）
“还没有。不过好消息是褚飞燕的军队一直还在巨马水对岸。”
“守言，你可派人反复查看了？”李弘追问道。定兴渡口的四万黄巾军一直是李弘的一个心病。如果他们其中有一部分军队悄悄离开渡口；东上接应张牛角，从背后突袭风云铁骑，那就完了。
郑信肯定地点了点头。
“褚飞燕和孙亲两军分驻巨马水两岸，相比较两军行动的隐蔽性而言，褚飞燕的军队更好一点。所以你务必派最好的斥候悄悄渡河，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李弘心里总是隐隐约约不安，于是再次嘱咐道。
“你放心，我会派人盯牢的。”
“伯俊……平山（铁钺的字）……”李弘看到鲜于银和铁钺纵马飞驰而来，举手叫道。
“大人，这里就是我们燕赵曲的战场？”铁钺问道。鲜于银驻马而立，四下张望。
“对。这地方不错，我们的脚下就是九里亭的入口处，一个小山岗。前面三百步是九里河，现在是枯水季，河里没有什么水。这里整体上形成了坡形地势，适宜阻击。”
“我们一个步兵曲阻击张牛角三万人，是不是太少了一点？”鲜于银问道。
“鲜于大人和阎大人的军队马上就会赶到。你们占据地形优势，把张牛角死死地缠在这里。我们骑兵主力在十里之外的九里亭出口突袭张白骑，一旦将其彻底歼灭之后，我们就从九里河两侧包抄过来，围住张牛角，让他插翅难飞。”
铁钺高兴地打了鲜于银一拳，大声叫道：“伯俊，这下子你可以过足杀人瘾了。”
鲜于银没好气地笑道：“除了你们马匪，谁会以杀人为乐。”
李弘还是把马城的事告诉了鲜于银。他觉得鲜于银是兄弟，这些容易产生误会的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假如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军候们的团结，耽误了打仗，那就不好了。
鲜于银对铁钺的印象很深，过去鲜于银带军队剿匪时两个人还交过手。因为李弘的关系，加上他也立了不少战功，鲜于银也勉强接受了。对于匈奴人拳头，鲜于银就颇有微辞了。拳头做马贼的时间长，在代郡地面上做了不少案子，罪大恶极。李弘很伤脑筋，解释了半天。虽然拳头是个罪人，但他剽悍勇猛，如果一直在军队里杀敌建功，也算是赎罪了。现在这样的士卒到哪找去。没有士卒，怎么打败黄巾军？鲜于银很不高兴，认为李弘脑子有点不正常，为了扩充军队什么事都敢干，疯了。
张白骑的军队快速越过九里河，进入九里亭地境。
士卒们排成长长的队列，整齐而快速地行进在大路上。因为要离开这个越来越冷的北方，大家的神情都很轻松愉快。走在中间的几十部辎重大车，在士卒们的连拉带拽下，艰难地翻上了山冈。
“张帅，风云铁骑的骑兵就在八里之外。”一个斥候飞马赶来，停在张白骑身边禀报道。
“他们可曾设置路障？”张白骑问道。
“没有。”
张白骑皱了皱眉，挥手示意斥候再探。
昨天，豹子军的前哨骑兵随处刨坑，在路面上丢弃巨型檑木石块，严重滞碍了军队的行军速度。到了夜里，黄巾军为了防备风云铁骑突袭，二万人分成两军，轮流值守上下半夜，轮流睡觉休息。今天，豹子军的前哨骑兵却突然改了性子，不但不设置障碍，还离他们远远的。
张白骑心里有点犯嘀咕，但他还是命令军队悄悄加快了速度，和后面的主力军队拉大了距离。要做诱饵，就要做得像一些。对于张牛角设计要消灭风云铁骑，张白骑和左彦是坚决支持的。不仅仅是因为报仇，这还直接关系到黄巾军的生存问题。
如果能在撤离涿郡之前，消灭或者重创幽州实力最强劲的风云铁骑，幽州就没有可以威胁黄巾军的军队了。这样不但可以继续守住范阳和北新城，也可以堵堵手下的嘴，回到常山、中山以后也不至于遭到许多人的冷嘲热讽，保留一点大帅的颜面。其次，因为幽州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夺取范阳和北新城，黄巾军只需要留下少数军队就可以守住范阳和北新城，中山国也就无需派驻重兵把守，军队的主力就可以支援其他战场，可以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和冀州的敌人周旋，进行决战。
第146节：第25章棋逢对手匠遇良材（5）
如果不打风云铁骑，就这样灰头土脸地撤回去，大帅的颜面是小事，几万军队滞留在范阳、北新城是大事。因为黄巾军一旦撤过巨马水，李弘的铁骑、幽州其他郡国兵就会衔尾追来。他们不但要收回范阳、北新城，还要南下打中山国，给冀州官军以支援。所以黄巾军只能以重兵守在范阳、北新城、中山国一线，忍受腹背受敌之苦。没有重兵支援冀州战场，恐怕赵国、常山的黄巾军也要遭到重创，这样一来，黄巾军的处境就非常非常糟糕了。所以必须要和李弘的骑兵军决战一场，即使付出相当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因为没有阻碍，也没有敌人骑兵骚扰，士卒们心里想着早点赶到定兴渡口和友军会合，又怕豹子军会随时出现袭击自己，所以越走越快，越走离后面的主力越远。
中午士卒们也不休息，从口袋里掏些干粮，边走边吃。
张白骑估计了一下军队和后军的距离，心里不由得非常着急。现在盼着风云铁骑出现，它却像幽灵一样，看不到影子。
“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列队休息。” 张白骑大声喊道。
你不出来，我还不走了呢。就在这时，从军队的后方，几个黄巾军的斥候打马飞奔而来，一路上不停地大呼小叫着。
张白骑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窒息的感觉顿时充斥了全身，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瞪大双眼盯着越来越近的斥候。
“大帅在九里河被围。”
张牛角站在九里河河堤上，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豹子李弘的风云铁骑到底出现了。
对面的山冈上，几千官军依顺地势，列队组成了一个纵深很长的巨大防御阵势。全副武装的士卒们各执武器，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一直排到山冈的后面。
张牛角在迎风飘扬的五彩缤纷的战旗中看到了几面熟悉的战旗，有鲜于辅的，有阎柔的，他甚至看到了阎柔。阎柔骑在一匹火红的战马上，穿着一身火红的大氅，非常易于辨认。
在九里河两侧的河堤上、河床上、河谷里、二里以外的地方，在隐约可见的无数面战旗的掩映下，在此起彼伏连续不断的号角声指挥下，数不清的风云铁骑军的战士们列成了八个冲锋方阵，做好了对黄巾军攻击的准备。
黄巾军的传令兵骑着战马，在河堤、河床、河谷之间往来穿梭。
“大帅，车阵已经布列完毕。”
“大帅，密集防御阵势已经列队完毕。”
“大帅，突击分队列阵完毕。”
……
张牛角转目四顾。
三万身着麻衣黄巾的黄巾军战士依托辎重车阵，在九里河两岸的河谷上，九里河的河床上，列成三百多个不同形状的小方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防御阵势。在这块长宽各不足千步的狭窄地带，各个兵种的战士们按照不同的方位列队组合，显得既拥挤而又错落有致，纹丝不乱。
士卒们虽然被围，但除了略显紧张之外，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如虹。如果人有死志，的确无所畏惧。
左彦从河床上驱马上岸，跑到张牛角身边，笑着说道：
“大帅，一切准备妥当。”
张牛角指指四周，感慨地摇摇头，望着左彦说道：“我们都说过，如果这一仗在九里河打就非常完美。今天我们如愿以偿。”
停顿了一下，张牛角又说道：“不知道李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们想着打他，他也想着打我们，就连战场都选在同一个地方。他很了不起。”
左彦会心地笑了起来，“大帅是不是想见见他？”
张牛角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山冈，望着山冈上火红色的黑豹大旗，摇了摇头。
他高举双手，纵声狂吼：“擂鼓……”
几十面大小战鼓霎时间同时敲响，低沉、猛烈、浑厚、激昂的鼓声冲天而起，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惊天动地。
一直望着对面山冈的左彦，突然面色大变，他睁大了一双眼睛，发出了一声狂呼：“大帅……”
第147节：第26章古之白起（1）
第二十六章
古之白起
张白骑带领军队一路狂奔。
豹子没有按照他们的设想，率先发动对张白骑的围攻，反而攻打实力更为强大的张牛角，这让张白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不管豹子打哪一个，只要另外一支黄巾军迅速包抄过去，就能重创风云铁骑，就达到了黄巾军的目的。
张白骑命令军队放弃辎重，轻装前进。二万黄巾军士卒在平原和山林之间飞跑。张白骑为了鼓励士卒，放弃了骑马，他和大家一样拿着武器，气喘吁吁地跑在队伍的最前面。现在时间太宝贵了。能早一点赶到战场，就能拯救更多黄巾士卒的性命，就能杀死更多的敌军骑兵。
这支黄巾军过去都是张白骑的老部下，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士卒们在太行山上待久了，体力特别好，这种长时间的高速奔跑他们竟然也能勉勉强强地支撑下来。
看到九里亭渐渐出现在视野里，大家兴奋地叫起来。
张白骑实在坚持不下去，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在侍从们的催促下，艰难地爬上了白马。他驱马赶到一座小山包上，回头望去。军队就像一条长长的粗壮的灰龙，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大汗淋漓的士卒们低着头大步奔跑着。
他激动地喊了起来：“兄弟们，九里亭到了。再赶一段路，我们就要和大帅会合了。”
“杀尽豹子铁骑，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士卒们连续奔跑了四十多里，一个个面色煞白、手脚酸痛、疲惫不堪、体力严重透支。现在不要说去打仗，就是叫他们列队都成问题。
张白骑看到士卒们摇摇晃晃，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武器都抓不住了，心里很发虚。这个样子赶到九里河战场，除了去送死还能干什么？现在全指望大帅了。如果他们和敌人打得激烈，一个多时辰下来，双方肯定死伤惨重，难以维计。这个时候突然冲过去，不论怎么打，都能收到奇效。
“张帅，翻过这座山冈，是不是让士卒们休息一下？”司马黄庭小声问道。
“不。”张白骑坚决地说道，“歇下来大家可能气衰而竭，再也跑不动了，就这样一直跑下去，一直跑到战场为止。敌人突然看到我们援兵出现，士气会大减，而我军则会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敌人想不败都难啊。”
突然，风中传来几声牛角号声。
张白骑眉头深锁，转头望向九里亭方向。
前面的山冈上，枝叶已经枯萎凋零的树木一行行排列整齐，在山风中轻轻晃动，就像无数的战士列队于山冈之上。在山风的呼啸声中，隐隐约约传来厚重低沉的轰鸣声。
张白骑疑惑地望了黄庭一眼。黄庭正在紧张地四处张望。距离战场还有七八里，号角声怎么会传到这里？紧接着张白骑座下的白马忽然不安起来，随即扬蹄长嘶。
张白骑面色大变，连声高吼：
“擂鼓，擂鼓，准备应战……”
黄庭立即想起风云铁骑劫营的那天晚上，黑暗里传来的恐怖声音，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大声叫起来：“敌袭，敌袭……”
正在奔跑的士卒突然听到结阵的战鼓声，有些茫然失措。随即他们就听到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抖动。不用说也知道是敌人来袭，而且还是大家恐惧的豹子铁骑军。
最前面的黄巾士卒们心惊胆战，发一声喊，掉头就往回跑。在战旗和鼓声的指挥下，大家竭尽全力，迅速往中军集中。中军的战士就地展开队形。后军的士卒还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前军士卒像潮水一样往回狂奔，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和血腥。大家争先恐后地加快速度，激起体内最后一丝余力，向中军跑去。
密集结阵。只有密集结阵才能对抗骑兵的冲锋。
士卒们都快累瘫了，人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但心中对风云铁骑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让大家无不歇斯底里地吼着、奔跑着，为自己寻找最后一线希望。军队为重结阵势，陷入了一片混乱。二万人拥挤在山冈下的平原上，东奔西窜、大呼小叫、乱成一团糟。
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转瞬即至。
张白骑看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军队，目瞪口呆，一脸的绝望。
第148节：第26章古之白起（2）
快。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豹子军的快，太快了。自己的士卒还没有集中到中军形成最基本的阵势，急骤的马蹄声已经在耳边像狂风暴雨一样震响了。
他没有想到李弘胆大如斯，在自己和张牛角近在咫尺的时候，他会拼尽全力伏击自己。难道他不怕张牛角一路打过来，抄他的后路？难道官军另外来了援兵？但是，李弘这一招狠辣无比，恰恰打在自己的要害上。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