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血影(180)
钱其睿望着紧锁眉头的六王爷道:“那公公被送来时我们也纳闷不已?不明白区区一个太监,皇上何以要将其下在刑部大牢?又没有道其究竟犯了何罪?而秋后皇上一直未下旨处斩!如今走了人犯,皇上若下旨时,少不得只有胡乱拿一死刑犯蒙混过去了。”
六王爷双手抱臂看向他,“那书生劫狱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具体什么时候我现时可说不准,得回去查一查方知。不过……”“不过什么?”“不过我记得是在眉儿妹子被皇上封为昭仪后不久。”
“哦?你确定?”“嗯。”钱其睿点点头,眉儿封为昭仪后钱夫人那阵子在家十分欢喜,他又岂会忘记。“你再详细说说那书生是何等模样?先前你好象说其长相清秀对么?”六王爷双目熠熠生辉。
“……我想起来了,在我一剑刺穿那公公胸口后,他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彦哥哥,声音似极了女人,莫非……?”
“没错,哼,头回夜里我在宫里见到的应该就是此人!她那会出宫就是为了去劫狱!他们究竟是何人?又因何要潜伏在宫里?”他说罢瞄向桌上那只镯子,“这绝非一般宫女所能拥有之物。”
“依王爷看……此人竟是后宫嫔妃不成?……两个身怀武功之人,一个是嫔妃,一个是太监,这二人混在宫里想做什么?……呀,皇上会不会有危险?是否该进宫去禀告皇上?”钱其睿猛地起身道。
六王爷看看他,摇摇头道:“眼下不宜惊动皇上!他们若要对皇上下手,多早会就下了,哪里又等得到如今?只怕他们有着更深的阴谋?当务之急须先查出这镯子的主人是何人?”
“这待要如何去查?即不能惊动皇上,咱们就总不能拿着去问皇上罢?”
……
沉默片刻,六王爷走回桌边,并示意他一块坐下道:“皇上将那太监送往刑部,直接定了死罪,想必是对他们已有了警觉。咱们可先去打探那太监在宫中哪一处当差?再从他身上看能否找出那嫔妃是何许人?”
“这要如何打探?王爷如今出了宫,我又不能进宫,却从哪里去探知?”“此事可着落在眉妃身上!”“眉儿?”钱其睿眼睛一亮,“是了,可让家母进宫去告诉眉儿,请她私下里悄悄儿去打探!或者让家母将这只镯子拿去交与眉儿,兴许她认得这镯子的主人也未可知呢?”
六王爷点点头,“令慈何日进宫?”
“这两日原该去的,只是……”钱其睿皱皱眉,钱夫人因着他不肯娶她相中的姑娘为妾,无奈昨日又跑往庵内拜送子娘娘,求其保佑苏云锦能早日有孕,以便承继钱家香火。不想在路上受了些风寒,今抱病在床,如何进得宫去?
见他打住话,六王爷不觉问道:“只是怎样?”“噢……没怎样!只是家母昨日受了些风寒,须过阵子方可进得宫去。”“哦?那这镯子你先拿去,待家慈进宫时请她交与眉妃娘娘!今儿找你来还有一事,我无官职在身,身边除了人五人六再无人可调,故此事只有着你去办。”
“王爷有事但请吩咐。”钱其睿双手抱拳,一脸郑重地道。“好!从即日起,咱们双管齐下,一面请眉妃娘娘在宫里暗中协查,一面派些人手夜间埋伏在皇宫外。哼,本王还就不信揪不出她的狐狸尾巴来!”
“昨日那女子被王爷撞上,近日她还敢再出宫么?”“一定会!”六王爷说着身子前倾,将一只胳膊枕在桌上,盯着钱其睿,朗目迸射出一缕精光,“我大临朝即将对辽开战,她又怎会不出宫?”
“咱们跟辽开战与那女子又有何牵扯?……难道王爷怀疑她是辽国安插在咱大临朝的奸细?”“哼,难道你忘了她劫狱那晚出现的蒙面人了么?对了,那人……”六王爷微偏头凝了会神;尔后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道:“你有无想过,那人因何要蒙上面?”
“可能这人恰巧路过刑部,平素或许有些儿仇恨官府这才出手相助于他们,为免我们过后找其麻烦,这才蒙了面出来相助罢?”钱其睿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你想想,那太监被你一剑刺穿心脏,必不能再活。而那女子昨夜却依旧溜出宫来,她出宫的目的何在?总不会跑出皇宫来偷盗罢?那么她出宫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来与人接头的!”
“这……王爷的意思是说……”愣得片刻,钱其睿面上现出恍然之色,并夹杂了丝丝羞愧,“王爷可是说这女子与那蒙面人原本就是一伙的?她出宫就是为了与那蒙面人接头?”
“对。”六王爷点点头,“你再接着想,那人因何要蒙上面?”
……
“莫非我竟识得此人不成?”钱其睿一脸惊诧!
“没错,此人定是你识得之人!你好好将那晚之事,特别是那蒙面人出现的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一想,看能否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从而确认出其是谁来?”
“哦?待我想想,我想想。”他皱皱眉,开始细细回忆那晚蒙面人出现的情形……
“倚多为胜大概就是你们这些官兵们的看家本领罢!”
“倚多为胜大概就是你们这些官兵们的看家本领罢!”
“倚多为胜大概就是你们这些官兵们的看家本领罢!”
蒙面人从墙头跳下时说的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一遍遍炸响……
那身形、那说话的声音以及那双露在蒙面巾外的桃花眼,浑身还似带有股说不出的妖魅……慢着,等等……怎会有些熟悉的感觉?钱其睿紧锁双眉,苦苦思索着……
“如果在下没记错,阁下是刑部钱主事对么?”
“如果在下没记错,阁下是刑部钱主事对么?”
“如果在下没记错,阁下是刑部钱主事对么?”
蓦地,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同时,这声音的主人也自他心底慢慢浮现,而这人一经冒出,便迅速与那蒙面人合二为一,重叠在一块。
“是他!我知道了。”钱其睿猛地起身,因为激动,竟扯得面上神经微微跳了跳,声音也透出了一丝颤音:“是他,绝对没错!天下只有他身上才会散发出那股子妖魅之气!”
他方才冥想苦想之际,六王爷在旁一边默默品茶,一边暗自琢磨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忽见他起身嚷着知道是谁了,心下一喜,脱口问道:“是谁?”
“王爷与此人也有过一面之缘。”钱其睿重又坐下,两手拂了拂官袍下摆,面上浮着笑意,先前的激动已化为兴奋,漾满眼眶。
“哦?”六王爷眉峰微抖,“一面之缘?”“昨儿午时在酒楼……”“是他?”不待钱其睿说完六王爷就已想了起来,他回忆了一下杜元罡的模样,嘴角不觉微扬,“此人果然是透着股子妖魅之气。”
“第一眼见到他,我就有此感觉。加上昨天,共与他打过两次交道。哦,不,算上劫狱那晚,应该是三次。”钱其睿说着将第一次见到杜元罡的经过给六王爷说了说,然后道:“他当时自称与我岳丈交好,昨儿又带着我那傻大舅,他想要做什么?可是想拉拢我岳丈么?”
“嘿嘿,就便要看咱们的臣相大人上不上他的贼船了。此人上勾结皇宫里的后妃,下拉拢当朝臣相,看来这阴谋还不小呢?如今正值与辽开战的敏感时期,如果不出本王所料,他们多半便是辽国奸细!而且他们在京城里也绝不止区区几人!”
“我知道他住处,要不我现时回刑部带人去他那搜查一番?”“不,现时不宜打草惊蛇,等会用过午膳你带人五人六去他那认认门,我会安排他俩日夜守在那,你就派人夜间去蹲守皇宫好了。”
两人商议妥后,用过膳,钱其睿自带着人五人六去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连着飘了多日还仍无停歇之意,地上落满厚厚积雪,街道两旁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放眼望去,整个京城白茫茫一片,好一个粉妆玉石的世界。
清晨,一辆马车从东街方向驶来,四只车轱辘上滚满了雪花,车夫不时扬起手中鞭子,嘴里高声呦喝着———“得儿驾~~~~~”
突然,一片雪花落进左边那匹马的右眼里,想是雪花入在眼里冰冰凉让那马不高兴了,它眨眨眼,偏起一只前蹄,“吁~~~~”地叫了声,随即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它这一奔跑不打紧,只是另匹马搞不清状况,还当有危险降临,糊里糊涂就跟着它一块狂奔……
风雪中,隐隐听得马车内传出惊叫声。好在那车把式经验丰富,他绷着脸,紧紧拽紧缰绳,手中鞭子一顿急挥,伴随着声声怒喝,抽风的马儿极不情愿地放缓了脚步,鼻子兀自呼哧呼哧喷着白气,像一团团棉花糖,迅速被风吹散。
“富贵~~~你想是……要死了,夫人……病体才刚康复,你就将马赶得这快做什么?”马车刚缓下来车内就传出一丫鬟的喝斥声,风雪将她声音吹得断断续续。
“让夫人受到惊吓,是小的该死,方才想是那马儿被雪花迷了眼,这会没事了,夫人放心罢。”车夫扭头冲马车内大喊道。先时说话那丫鬟乃钱夫人的贴身婢女秋月,她这会扶着钱夫人轻声道:“夫人,才刚可有惊到您?”
“不妨事。”钱夫人摆摆手,看去心情极好,她还不知眉儿已落了胎,这回进宫还带来了她亲手替眉儿腹中胎儿缝制的几件小孩儿衣物呢。
“眉儿,你怎的消瘦了许多?可是害喜没有食欲么?”见了眉儿,钱夫人一眼便瞧出她瘦了不少。
大冷的天被苏云遥推下水又落了胎,她能不瘦么?当钱夫人喜滋滋地拿出小孩儿衣物给她看时,眉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一头扑倒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唬得钱夫人连声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快跟为娘说说,这么哭可不行,有身子的人可不敢这么大哭,对腹中孩儿不好呢。”
眉儿听了更是痛哭不已,边上一宫女也禁不住悄悄落泪。钱夫人诧异极了,她往四下瞅瞅,未见夏荷,正欲问那宫女就听殿外有人禀道:“烟妃娘娘来了。”
烟妃腹部这时已鼓得像个小山包了,钱夫人见了她正欲行礼,被她抢上一步止住道:“夫人快别多礼,我与眉儿亲如姐妹一般,还望夫人勿要对我见外才是。”她说罢转眸望向眉儿,见眉儿在低头抹泪便又道:“眉儿,这好端端的,你怎又哭了?”
“眉儿近来时常哭么?”“夫人……”烟妃瞥眼桌上她带来的那些小孩衣物,略迟疑会道:“夫人想是还不知眉儿已落了胎罢?”“啊?……落胎?这……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钱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哎~~~”烟妃轻轻叹口气,扶着她在椅上坐了,又转身拉着眉儿一块坐下,这才将眉儿落胎一事细细说与她知晓。“啊哟~~~我苦命的儿呀~~~”钱夫人听了起身一把搂住眉儿,“做孽哟,那苏云遥怎可如此狠毒?”
母女俩抱头垂泪不已……
在钱夫人为眉儿落胎痛心流泪之际,霜儿正孤伶伶地倚在窗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默默出神……
初识钱其睿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如果那晚她没有晕倒街头,如果他没有打马路过,又或者他即便路过却未救起她,那么她也就不会为着他的妹子去向杜元罡求情,或许杜元罡也就不会命她去接近他,更不会命她与他那个那个后再怀着身子进宫了罢?
可是,哪来那么多的如果?
霜儿漠然地收回目光望向自已隆起的小腹,自从肚子一天天鼓起后,她开始莫名地想念钱其睿,想他温和的笑,想他细腻的关怀,而他对她的好,杜元罡都曾一一给过她,只是……
她再次望向窗外,两弯黛眉仿似拢着总也抹不开的愁绪,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她依稀看见儿时的自已与杜元罡正在奔跑追逐,她不小心跌倒了,杜元罡扶起她,细细替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柔声问她可有摔痛了?
在她被师傅毒打关进小黑屋后,他会悄悄跑来给她送吃的,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对她挥舞拳头,来自他的毒打比师傅更甚!
为什么美好的时光如此短暂?
为什么她总对过去那份美好的记忆念念不忘?
难道是因为短暂才令她刻骨铭心么?
忆起往昔,霜儿眸中的哀伤更深了……
自进宫后,烟妃将她独自一人安置在“泌苑宫”后院一偏僻所在居住,不让她随处走动,也不许其他人来这,虽处皇宫,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繁华。烟妃偶尔会过来看看她,但也是打个转即走,因她俩之间根本无话可说。
大多数日子霜儿都是一人独坐窗边,她时常动也不动静静坐在那,一任时间慢慢流逝……
突然腹中有轻微蠕动,霜儿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她抬手抚上方才胎儿蠕动之处,眸中渐渐泛起温情,但随即她又蹙起双眉,她的娘亲在哪?多年前她又在谁的腹中蠕动?
霜儿在知事后见别人都有爹娘曾怯生生地问过她师傅,她的爹娘在何处?却换来一顿暴打,师傅告诉她,“你是没人要的野种,不是我发善心捡你回来早喂了野狗,所以你得给我母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从那后霜儿再也不敢问她自已爹娘是谁?也从不再去想狠心丢弃她的爹娘了,然这会抚着隆起的小腹,她禁不住想,多年前她的娘亲是否曾爱怜地轻抚过她?
一滴泪悄然自她脸庞滑落……
“快别哭了。”烟妃对钱夫人道:“眉儿还小,皇上如今又正疼着她,何愁日后不会再怀上?眼下最要紧的是调养好身子,哭多了伤身呢?”她说着起身端过两杯茶水,一杯给了钱夫人,一杯给了眉儿。
“我真真是糊涂了,不说劝着眉儿往宽处想,倒惹得她伤心啼哭,娘娘说得是,养好身子何愁日后不会再怀上。”钱夫人赶紧掏出帕子揩干了泪。
“嗳哟~~~”眉儿忽捧着小腹连连呼痛,慌得一屋子人全乱了手脚,烟妃命人火速请来御医,奇的是,御医还未到眉儿竟突然又好了?钱夫人一面替她擦着额头因适才疼痛渗出的汗水,一面紧张地道:“你这会觉得如何?怎会突然如此痛法?”她话未落音眉儿又捧着小腹呼起痛。
“嗳呀,这可怎生是好?”钱夫人急得手足无措。“快去看御医来了没?”烟妃冲边上慌了手脚的宫女厉声道,一面吩咐人将眉儿抬上床。
待御医一只脚刚跨进门眉儿竟又好了?可是过不多久又痛得满头冒汗,如此反反复复痛了几次,一张脸已苍白如纸。而御医查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急得束手无策,烟妃命人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宣来后仍无人能诊出眉儿是因何故如此疼痛?
“这可真真有些儿邪门,莫不是中了邪?”钱夫人自言自语道。“极有可能是中了邪!”御医们查不出病因怕皇上知晓后降罪,忙忙顺水推舟齐声附和钱夫人之言。
“胡说。”烟妃道:“皇上乃真龙天子,皇宫有皇上镇着又何来邪气一说?明明是尔等医术不高,却来胡言乱语,真真岂有此理!”烟妃又拿了杯茶水喂与眉儿喝了,过得近一个时辰见眉儿不再发作,她才命御医们退下。
钱夫人惊魂未定地坐在眉儿床前,伸手轻抚着她苍白的小脸流着泪道:“我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样叫为娘怎放心得下?”“娘,我没事的,我身子一向很好,你就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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