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得“吱呀”一声,晓妍呆呆地看着雪光下,廊灯昏暗的光影中,香芫身上胡乱地披着外套,露出雪白的晨衣,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身后,如黑色的烟雾一般,白皙胜雪的双手捂着脸,从任以安的房内奔了出来,身影一转没入隔壁的一间房内,门“砰”地一声关上。
似乎头脑被酒精侵蚀了。晓妍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半饷,才反映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深吸口气,看了看四周,雪已经停了,积雪泛出幽冷的光,廊下的灯一明一暗地轻轻晃了晃,一院幽静,悄无声息,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脑子慢慢地开始转动,回想香芫来到园里后的神情。才觉得不对劲,她虽然性子急躁些,行事却一向谨慎,何以白日竟连续几次不是打翻了茶杯就是撞下了东西,如此心神不宁?
心神一动,难道香芫对任以安动了手脚?
香芫是一心想做任以安的小妾的,如今任以安放了话要放她出去觅良婿,香芫不愿意离开他,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的。
晓妍思及香芫头发披散,衣服散乱从任以安房中跑出的样子,想及她竟不惜用有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
思来想去半饷,见任以安的房门还是半掩着,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心的,咬了咬牙,慢慢地朝他的房里行去。
轻轻推门而入,一室暖香,空气中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甜香味儿,不同与往日里常用的清淡龙脑香,嗅上两口,只觉得脑中昏沉起来,内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浮起,眼前任以安俊逸的身影模糊又清晰,禁不住地让她想要亲近。
晓妍心下一惊,忙摇了摇头,却摆脱不了心里的空虚,忙下意识地伸手抓什么东西,抓在手里的是一杯茶,杯子入手冰凉,她忙斟了一杯茶,想喝下压下心里的空虚感和突然浮起的欲望。
“别喝。”任以安低沉的声音传来,探手握住了杯子。
手碰在一起,指尖的触觉突然敏锐起来,如触电一般的。两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地松手,银杯滚了一滚,跌落在地上,一声轻响。
晓妍心慌意乱,刚想转身逃出去,突然任以安手一带,将她拉在怀里,他身上清冽而舒适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鼻端,让晓妍益加慌乱起来,伸手想要推开他。
“晓妍。”任以安轻声唤道,声音暗哑,语气温柔而无助,少了平日的淡漠和疏远。
那样的语气让晓妍微微心软,手僵住了,横在他与她的怀抱中间,却未着力。
任以安将脸埋在她颈处轻轻蹭了蹭,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晓妍微微颤栗了一下,寒毛根根竖起,他的气息笼罩了她的全身,让她呼吸困难,呼吸而入的甜香令她意识更昏沉模糊起来,竟让她对他身上陌生而清冽的气息有些贪恋。
比如现在,她竟不想推开他。
晓妍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呆呆地站着,任他紧紧地抱着她。
一室宁静,暧昧的气息悄悄蔓延。
“晓妍,嫁给我吧。”任以安哑着声音轻声道。
晓妍身子僵直,可也是这一句话,将她慢慢消散的神志拉了回来。
一咬牙,一用力,将他推开。
看着他有些温柔、有些期待、有些紧张,有些迷茫的眼神,退后两步,轻轻摇头:“不行。”
一径摇头:“公子,我不想做妾。而且,我有未婚夫。”
用尽力气快速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往门外奔去。
门外冰冷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一点,奔进了自己的房内,“啪”一声关上了门。
而连关门那“啪”的一声轻响,听在她耳里也如炸雷一般,惊得她一跳,生怕惊动了别人,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依着门慢慢坐下,张开嘴狠狠地吸了两口气,可依然心跳如鼓,脸上慢慢飞红,浮起的怪异感觉怎么也摆脱不了,好像心里空落落的一般。
晓妍心中迷茫,苦笑一声,好厉害的迷香。
慢慢撑起身,脚步虚软地爬上床,用被子裹住微微颤抖的发冷的身子。
翻来覆去半饷,脑中乱成一团。
任以安默默地看着她奔出去,听着那关门“啪”的一声轻轻传来,脸上显出了一丝苦笑。
香炉里的迷香他已经灭了,可那甜香的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何况,他还喝下了掺了药的茶水。
他将窗户尽数打开,一股冷冽的寒风灌了起来,吹得他单薄的晨衣微微扬起,让他的心神清明了几分。
可怎么也填补不了那无尽泛起的空虚,特别是那温软的身躯离开他的怀抱时,那空落的感觉如此的强烈。
走出门外,捧了把雪搓了搓脸,冰冷的积雪激在脸上,那巨*一般升腾的欲望才压下去一点。
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过了这一关,他还是没有让欲望控制自己,没有让香芫得逞。
心里不是不难过的。香芫是伺候他多年的丫鬟,放她出府配人,也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她虽然嘴巴凶了一些,待小丫头们凶了一些,可也算心性纯良,可是,如今她竟然鬼迷心窍地做出如此疯狂而不顾体面的事情。
或许,自己是错了吧,错在不该一时心软,不该应了香芫带她来别院,本来决绝一点,让她从此绝了念想。
可是,若不是这迷香,也许他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刚才自己问出那一句“嫁给我好吗?”并不仅仅是欲望。
虽然中了迷香,喝下了*药,可他心神深处依然清明,自己不过是借机说出那一句话。
原来自己还会心动。
原来自己不仅仅将她看成一个下人,一个朋友,而更希望是——爱人。
————————某小丫最近思想诡异,情节无稽。
寒门小户 九十八、玉镯
九十八、玉镯
晓妍辗转了一夜。心乱如麻,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眯了一小会,第二天醒来时,睁眼看去,天色已经大亮,倒是起得晚了,忙爬起身来,唤了小丫头倒了热水进来,忙忙地洗漱梳妆。
想起昨晚香芫发生的事情,幸好是在别院人少而住得分散,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否则这样的事传出去,她可如何自处?问在旁边伺候的小姑娘:“香芫姐姐起床了吗?”
那小丫头摇头回道:“香芫姐姐病了,告了假,还没起床呢。”
晓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她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任以安吧。
开了门,一边抿着头发整理着,一边走了出去,听得不远处“吱呀”一声轻响,平日里听惯了的寻常声响却晓妍心一颤。眼光瞥见白影一闪,抬头看去,正见任以安从房内走了出去,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向她看来。
晓妍正对上任以安平静的目光,脚步一顿,一时竟忘了如何反应,一手无意识地扶着门柱,静静地与任以安对视着。
任以安脸上淡淡的,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但细看却能发现眼底深处有几丝波澜浮动,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向她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迈步走了出去。
晓妍脸上慢慢飞红,见他往外行去,知道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犹豫了一会,也迈步随着他向前行去。
虽然雪停了,但白雪皑皑似乎掩盖了其他颜色,一片琉璃世界。
耳边只听到踏雪而行的细微“沙沙”声,如踏在松软的细沙中。晓妍不由得抬头看着眼前那个男子,一身竹青长袍,映在白雪中如一株傲雪挺拔的青竹,脚步从容闲雅,姿态闲逸,不紧不慢地向前行着。似乎是天地间那一片莹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晓妍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痴了,竟不由得将脚印踩在他的脚印上,亦步亦趋地随着。
任以安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她道:“昨天晚上……对不起。”
晓妍本来心神恍惚,一个不防,几乎撞在他背上,忙顿住脚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红晕慢慢加深,低头低声道:“没关系的。”双手不自然地绞着衣带。
任以安轻叹了口气,见她双耳垂下用丝线坠着两个小银角儿,看着那一点亮光闪动,道:“你放心罢,我不会强留你的。”抬头却意外地看到身后那一排脚印,怔了一怔,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而看向眼前低头而立的晓妍,眼里多了几分柔和,道:“再过几天,你该及笄了罢?前些时日。我本想赎出你订亲的那一双玉镯给你作为及笄的礼物的,但前几天听江南行的伙计回报,那一双玉镯你刚当不久就被人买了去。”
晓妍愕然一会,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幽深的双眸,轻轻摇了摇:“谢公子挂心。本来就是死当,不是没有想过赎回,但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心却不由得下沉,隐隐觉得不安。
不期然地,杜浩真的身影透过那层层时光浮现在她脑海中。那时她身量还未完全长开,总是仰视着他。他年轻的脸庞莹润清俊,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小妍妹妹。”
他怎么样了?真的忘记她了吗?是她将他们定亲的玉镯当了,究竟是她先放弃了他,还是他抛弃了她?
心里些许迷茫,眼里突然有些泪意,慢慢地垂下眼帘。
任以安微不可闻地长叹一声,转身往前走。
进了任老夫人所住的漱花厅,掀开帘子,扑面而来的除了一室的暖香外,还有任依柳清脆的笑声。
她正倚在老夫人身边,轻摇着老夫人,温软地撒娇嗔道:“老夫人也不疼我了,来别院这样的好地儿也不带我,孙女儿真是伤心呀。”
在脚地上伺候的奶娘也陪笑道:“三小姐这两天呀,都在叨叨着这件事,说从小到大也没几天离了您身边。您看,这不就跑来了,夫人劝也劝不住呢。”
老夫人着一身褐色暗金滚边团花锦袍,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用碧玉簪别着。鬓角簪着一枝红梅,带着褐色绣花镶红宝石的抹额,垫着松软的垫枕半依在榻上,此时正呵呵地笑着,一脸慈祥,似乎对这些话很受用:“本想让你在府里学些接待贵妇的规矩,你也该出阁了,想不到你却跑来了,我看你不是想我,倒是偷懒来了。”
奶娘笑道:“老夫人您可是错怪三小姐了,她接人待物让夫人都夸了呢,说是有悟性。”
老夫人点头道:“三丫头一向聪慧,这我放心得很。只是你母亲也越发糊涂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也独自到这里来了?”她说的娘是指侯爷夫人,姨娘是没有资格唤为娘的。
任依柳道:“并不是独自来的,是府里金大爷要往庄子里查看去,我随了他来的。”金大爷是外府管家,多年的老忠仆,在府里颇有声望。
老夫人点了点头,转眼见任以安在旁边侯着,笑道:“你几时来的?我倒没留意,快请坐罢。”
任以安倾步上前向老夫人请了安,坐了一会。说笑了几句,因任依柳的凑趣,气氛显得特别融洽和煦。
一会后,晓妍发现老夫人身前伺候着的丫头、婆子都被悄悄打发了出去,本来对任依柳的突然来访有点惊异的,如今越发怀疑起来,听的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沁荷唤她出去帮忙煮茶,便应了出去。
回来时,正听得任依柳带了哭腔,着急地求道:“祖母,您是最疼我的了。您真忍心让孙女儿进宫去吗?”
老夫人淡淡然的声音响起,带了几丝疲惫:“秦进家的带三小姐下去歇息歇息罢,我也乏了,你退下罢。”
任依柳失望而又不甘地喊道:“祖母……”却被老夫人的贴身婆子打断:“三小姐,老夫人乏了呢,还请你小些声,赶路也累了,您是玉石一般的人儿,累坏了可不好了,请先去歇息罢。”
门开了,只见老夫人闭了眼,一手轻轻撑头,依靠在软垫上歇着,脸色木然而平静。
任依柳原来色若春晓的脸色有些灰败,咬着唇忍着眼里的泪水,一脸失望无奈,慢慢地扶桌站了起来,扶过奶娘的手,向闭目而眠的老夫人一拜道:“那孙女儿待老祖宗用空了再来罢。”扶过奶娘的手慢慢地往外行去。
任以安脸色沉郁,也随着要道了别出来,老夫人却睁开眼道:“安儿留一会。”
晓妍捧了刚煮的茶汤,随在沁荷身后,两人都目不斜视,沁荷捧了茶分别递给老夫人和任以安,听得老夫人道:“你平日里与三丫头亲近,劝一劝她罢,这是府里的大事,不是她可以任性的。”说着叹了口气。
她声音平淡,可她的叹气声中,却含了无奈和怜惜,甚至带了一丝凄凉。
晓妍忍不住瞟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正看着门外任依柳远去的背影,脸上却似乎更憔悴了几分,老态毕现。
任以安静了一静,低低地告了退出门。
一路无言,任以安在面前慢慢地行着,脚步里带了几分沉重。经过荷塘边缘时,停下步子,看着眼前枯败的残荷,道:“祖上的荫泽又能佑得多久?圣上数次字里行间隐约透出对异性侯王业奢侈,虚耗国库不满,早就动了削减侯王的念头,可任府都在做些什么?看不到隐患,不思为主分忧,不思为国尽忠,自己内里倒斗得厉害,甚至都防着哪一个出了风头挣了侯位。任府的荣辱,皆系在一女子裙带上矣。”转头看着晓妍,眼神沉痛而无奈。
晓妍看着他的目光,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__________________好困,睡觉去。
寒门小户 九十九、事露
九十九、事露
任依柳入宫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
即使疼爱她的老夫人也没有反对这件事。
虽然任依柳求了她几次。但结果只是令老夫人越发不愿见她,甚至到后来还带了不满,觉得白疼了这个孙女,竟这般不顾大局。
原来夫人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才会让任依柳来别院求老夫人的吧。
期间,任依柳也求了任以安,她梨花带雨地哭泣着,求他替她求情。
任依柳甚至提到了萧蝶儿:“她也是天姿国色的姑娘,为何不能让她入宫?”任以安只能苦笑,萧蝶儿虽然也是美女,但她毕竟是姻亲,如何又将她送入宫的理?再说了,她已经许配给了鲁启公子。
任依柳哀哀地泣道:“你只记得蝶儿许配给了鲁公子,那我呢?别人也就罢了,你是我最亲的哥哥呀,我入了宫,青表哥怎么办?怎么办?”
任以安凝眸看了她一会,眼里有些怜惜,道:“三妹,你要忘了他,从此以后彻底地忘了他。”
任依柳腾地站了起来。波光粼粼的泪眼睁的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声道:“我以为你是不同的,原来也一样,都要出卖妹妹求荣。”甩袖而去,长长的衣袖将那一只精致的白玉茶杯扫在地上,玉石脆响,茶水四溅。
任以安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神色冷淡中带了点凄然,可他知道,他决定不了她的命运。
晓妍看着拂袖而去的任依柳和静静站立的任以安,暗叹了口气。她出生在贫门,身不由己,可就算天生富贵,出生在豪门,一样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比如任依柳。
晓妍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突然听得任以安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外道:“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她微微一怔,轻声对任以安道:“公子,这也是她的宿命,你别自责了。”
任以安只叹了口气,轻垂着头摇了摇,雪光映着他微皱的眉峰,一身落寞。
她想了想,一边继续蹲着将四散的碎瓷片捡在手中,一边道:“我哥哥失手杀了人牙子。被罗县令诬陷,若我不去县衙为奴,我哥哥就会被罚充军,所以我还是为了奴。也有些女伴们劝,我爹娘疼我,若我吵上一吵,闹上一闹,未必就会逼着我为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