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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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而已-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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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扭转并控制了局面。正这么想着,局面突变,众老子迈开步子欺身而来。车夫依然四平八稳,推出了右掌。我好不激动,心说好掌法!这是什么掌?不料车夫并未发功,只续道:“不知几位可听说过李爷?”
  该李爷一经搬出,众老子立马震住。我正纳闷这李爷究竟何方神圣,竟威风至如此入微,却听那大哥老子问道:“李爷是谁?”
  车夫听了比我还痛心,道:“灵宵霹雳双刀——插翅虎李爷,徐州一霸,无人不晓。二十年前徐州各大中学堂总堂主毕业,手下群龙无首,罢课会师城外小树林,推选新堂主,其间意见不合,裂分数派暴动。李爷只身一人,骑快马,握双刀,来回八进七出,闯得全场无不震惊,即拜为新堂主,连任三届,传为佳话。”
  老子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并非徐州人。
  车夫再接再厉,又搬出一孙爷。老子们问这孙爷又是谁?车夫痛心疾首,道:“阴曹风火快舌——据山龙孙爷,江北一嬷,妇孺皆知。十年前江北东西两派名媛红杏同金莲互比手腕,东西两派江湖青年对峙杨柳江畔,彼此势要灭之。孙爷只身一人,三寸不烂之舌两头说话,结识五兄六弟,四两拨千斤,化干戈为玉帛,娶金莲纳红杏,传为佳话。”
  老子们又摇头,自问并非妇孺。
  车夫耐心道:“那呼风银扇——风花大师钱爷总该听说过吧?”
  鼠脸老子问:“那是不是还有个赵爷?”
  车夫大喜道:“小哥说的可是唤雨金鞭——雪月浪子赵爷?”
  其余几位老子闻言惊讶地看着鼠脸老子。大哥老子惊讶得克制不住自己上前与他咬耳。鼠脸老子听大哥老子问,“真认识这什么赵爷?”大哥老子见鼠脸老子脸色陡转深沉,听他答“曾有过数面之缘”,又道,“大哥,看来这道劫不得。”鼠脸老子听大哥老子问,“如何劫不得?”大哥老子听鼠脸老子道,“那老头报了这么多爷,明摆着是告诉咱,他也是道上的。”鼠脸老子听大哥老子道,“道上的又如何,老虎不到,猴子当道。咱现在就是劫道的,劫的就是道上的,劫家里的那是抄家,咱也不干那缺德事儿。”大哥老子听鼠脸老子问,“那这么干会不会有失江湖道义了点?毕竟这是咱处女劫。”鼠脸老子听大哥老子道,“谅这老头也不好意思开这口,就劫俩钱,还扯什么江湖道义,他要是道义不该帮衬咱点么。”……

(1)第一章(4)
二位老子私下商量得兴处,远处忽传来一阵喝骂声。方望清楚的工夫,两骑近前来。为首的官兵边跃身下马,劈面便道:“光天化日荒郊野外鬼鬼祟祟干何勾当!”时间地点,我等形象,他的责问全部表达清楚,可谓言简意赅。
  我喜出望外,意欲告上一状。大哥老子反应更敏一筹,笑脸早早迎上,和气道:“官爷辛苦,回官爷,烟花三月景色好,我兄弟几人结伴下扬州,正商量着要搭这车进城。”
  官兵面朝车夫放问,车夫连连点头称是。我狗得人势,威风嚷开。不幸该人势偏不许狗得,反来嚷狗。我唬得一愣,向他解释这起子是劫道之人。私下拉了拉少妇,暗示她出口相助。少妇安抚我一个眼神,开了贵口,道:“官爷,这几位兄弟确是搭车进城的。只是我这弟弟不喜生人,宁多花银两买份清净,这便起了争执。”不仅话说得大度,且说得我也不得不大度。我不得已大度无言,比车夫方才还痛心,宽慰自己她许是有——不,定是有难言之隐,不得已才如此这般。
  为首的官兵再次向车夫确认一次,拉后面那官兵到旁边嘀咕,回头一招手,爽快放行。几人蜂拥而上。车夫重新坐稳江山,熟络地冲官兵拱手道别,两排黄牙大恩大德没吾不忘。
  车驶起来,众老子向大哥老子抒发感想,表示方才他的表现实在有失豪迈,按理说,当时应该跟俩官兵拼了,然后畏罪潜逃才是。大哥老子呵斥说一群猪脑,没见人家都带着刀呢。几位老子继而将矛头转向我,拳头暗示目光威慑。美人当前,正是一显身手的佳境,我心情之迫切比对方有过之无不及。孰料只这三言两语的工夫,车子又停下。一时七脸迷茫。少妇回眼看我,下面手莫名贴到了我手背上。好一只柔滑的兰花手,顿时我浑身一酥,感到了她传达来的惊慌与楚楚无助,本能地铁了怜香惜玉的决心,我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两位官兵不知为何重新回到我们的视野。为首的一股秉公势头压来,喝问:“老汉,这车中载了几人行路?”
  车夫回头数一数;不明道:“回官爷,不还是方才的八人么。”
  官兵厉声道:“什么方才圆才,现在是查办此车超载!朝廷有明文规定,为防安全事故,马车最多不得载人超过六人,你这车中载了八人,分明是无视朝廷的严重行为!”
  车夫一听自己无视朝廷,登时吓住了——是真的吓住了,大气不出小屁不放。官兵等半天不见他求饶,只好当他已求过,续道:“既如此,正道是无知者无罪,本官也就不再追究。你便交上二十两银子,长长记性,本官且饶你这次,下不为例。”
  车夫终于惊声失口:“二十两!?我亲官爷哎,小的哪有那么多银子。莫说现在,便再拉上十趟也实是拿不出。小的挣些苦力钱,养家糊口尚且不足……”
  亲官爷一股秉公之气再次压来,打断道,甭费言语,不肯认罚都带回衙门!我们一听都慌了。大哥老子抢忙道:“我亲官爷爷哎,您明察秋毫,大人大量,将军额前跑马,宰相肚里撑船……这事可一点不关我们事。我们刚才就是向他问个路,谁知他不肯说,非让坐他车带我们去,还说便宜拉我们。我们一时糊涂,为省俩小钱犯了错误,可这都是这老头诱导的,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重新新做事,重重新新做人,再也不贪小便宜……”
  其余老子们闻言也纷纷表示认识到了错误,并下了改正的决心。亲官爷爷对此没有兴趣,下了最后通牒,表示另有公务在身,没时间跟我等磨嘴皮子。似乎是给我们别轻举妄动的启示,两人手攥住了腰间的刀柄。我们更为恐慌。
  恐慌中,蓦地一缓如滴水似的声音道:“弟弟,你这便给了他们,息事宁人,趁天色尚佳赶路要紧。”言语之人是那少妇,言语的对象显然是我。此言与她前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话说得大方,且说得我也不得不大方。我二度中招,一时愕然。少妇眼神透出失落,近前咬耳道:“还是我的好弟弟呢,对姐姐都这般抠门。好了,只算你先替我垫上,到了城中,加倍奉还。”
  我不容再辨,掏腰包,讨价道:“打个折吧大哥,二钱?”
  官兵道:“这是打折?你这打劫呢!二两。”
  我忙应好,取二两交于官兵,欲赶那干人等下去,居后面官兵突然道:“且慢——”目向少妇,续道:“大哥,我瞧这二人怎地这般眼熟?”
  为首官兵皱起眉头,朝我等怔似的一望,遽然指着前者胸口道:“图,通缉那图!”
  后面官兵也一副恍然,慌忙自怀中掏索出一卷纸。我本能地朝少妇看去。那时快,少妇手腕一抬一抖——这抬的工夫,我看清她指间捏出两枚银针。我想,完了,俩官兵一死,我也难逃干系,起码被算个同伙——想的工夫,她手腕已抖了出去,我心里就此一凉,完了完了。
  这念头尚起,拉车那骡子放声疾嘶,发疯地奔逃起来。两官兵躲闪不及,被刮倒一旁。少妇适时一声厉喝,车夫被叫回吓跑的神,赶紧使鞭子抽。抽得是疾风骤雨,闪电流星,恨不能分身右边一个。车内我们一干男人纷纷缓转,眼神相顾交流着侥幸与惊慌。如此奔了温碗酒的工夫,前面望见关卡。鼠脸老子探头往回望了望,报告没有追来。少妇方许大家舒口气,吩咐车夫慢下来过。这期间,包括我在内的车内一干男人,拍给少妇的马屁足已排出一领粮队,可谓你方拍罢我登场。好在关卡是顺顺溜溜过了去。过后我一直纳闷,方才忘了不得超载这理由赶众老子下车,官兵居然也无反应,难不成也忘了?这可让我白捡二两,与方才所损二两扯平。

(1)第一章(5)
进了城,小姑娘叫累,少妇吩咐停下,看看街边有客栈否。鼠脸老子方将头探出去便回头说有一惘栈。我们听了都挺惘的。鼠脸老子解释说,就是客栈名儿。少妇吩咐下车。大家又颠又挤的折腾这许多时,闻言大喜,蜂拥而下。我付了车钱,交代明日南城门等着,回头朝客栈望一眼,想起问:“要住这么显眼的地方?”
  少妇道:“灯盏再亮,脚底下黑。将客栈开到这儿的,与官府岂能没交情。”
  老子们纷纷附和说言之精彩,乃神来之语。大哥老子更是引经据典都弃之,直接击掌称叹:“啧啧啧,姐姐,精辟哇!”妒得我恨不能当街五体投地,以将其比下去。
  门口伙计机灵地跑来招呼,我们跟着他热情的笑脸进了去。老板娘老梅吐新枝,开了二春,浓妆艳抹,一言一行均展现着她理解中的徐娘风韵,认真得惹人切齿又不忍臧否。我待她少女般娇嗲地寒暄完毕,问有便宜的房间没有。不待老板娘回话,那小姑娘嚷说只住上房。老板娘笑咯咯道,好,好,都有。
  我劝道,就住一夜,将就下不行么。小姑娘鼻里哼出两道气道:“不行就不行,本小姐都累一天了!你这人当真抠门,我不管,我就要住。”
  我去看少妇,她人不在这似的,连眼神也微茫茫,毫无插口意思。几位老子皆挺身而出为小姑娘言语,表示看不惯我如此小气,连对如此可人的小妹妹都如此小气。我心想这什么狗舔屎的事儿,大家素不相识,我花着钱还不讨好。到底是要了间上房,随即众老子竟也不见外一律要上房,当真拿自个当我老子了。我尚未拿他几位当自个老子,点了五通铺位,叫他们爱住不住。几人作势欲打。老板娘慌忙圆场,吆喝来几名伙计招呼看房。到底是大店,伙计都个个一条打手身板,我等帐便未算起来。
  各自进房。安顿妥后,少妇突然来我房中,进来忙吩咐关门。待我将门关好,她掏出一封信递我,道:“请照上面地址送去,便说要找一个远地方的老头。见了人之后将信交于他,他看过自会给你银两。我相信公子为人正直,定能将我姊妹救命钱带回来。另外请你放心,我许诺欠你的双倍奉还,届时决不食言。”
  我瞟了眼信上地址。少妇不待我询问,将路线详细道来。我高兴能受此托付,郑重打了包票,揣信离去。一路风驰,胸中侠气豪涌。江湖果然精彩,出门便做了护花使者,虽见得对方似乎身为逃犯,但如此美貌面善的女子,定是遭了贼人陷害。待明日看她去向,韶州之行可暂且放下,她既信得过我,我便不可失了义字……
  进入深巷,两旁户门紧闭,透出微弱灯火。糙墙之上,行我孑然孤影。四下寂静中偶游出小孩哭闹声,妇人的家长里短,撞散在风中,似不愿外露了自家日子,瞬息也隐入黑暗。我焦虑地摸寻着,眼睛看门牌看得直想关门大吉。不幸的是居然迷路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有两块门牌我已看了两次。这下彻底泄了气,悔不该太计较,或许少妇便不致急着让我来,如今找也找不到,回也回不去,难保人家不以为我卷她钱财逃了,这人做得,真叫一个衰。我寻了处避风的角落,索性靠墙歇下来,寻思一切且等天亮再说。浑浑欲入盹,一声音冒出来道:“臊,不玩了。你说你这人,早发现我跟踪干脆揭发,何必如此折腾,害我瞎兜几个圈子不说,这会儿又在这儿耗上了。”
  我定睛一看,却是鼠脸老子,诧异不轻:“你跟我做什么?”
  鼠脸老子道:“得,得,不跟了还不成。饭没有吃,大晚上的白遛腿,难不成谁还自个愿意。我这便回去睡我的觉,谁爱跟谁跟去。”念叨着便欲走。
  我忙叫住,问他可记得回去路。鼠脸老子拍胸脯说,瞎着眼都能回去,自己有个阔绰的姑姑家以前便在这徐州,就是这大街小巷跑大的。我心中一喜,起身道,太好了,走。鼠脸老子道,走!——去哪?我将信上地址一说,催他快快带路。
  这厮果真对此地熟悉,三弯两绕,便瞧见少妇所说灯笼独挂的门户。我欣喜地跑上前拉门环。鼠脸老子忽然道:“别拉了。呶,来看看这——”说时自旁边墙上揭下一张白纸布告。我们凑到门前,借光悉阅。鼠脸老子惊道:“果不其然,难怪白日那官兵收了银子还说什么通缉,原来她俩真是逃犯。”我将画收起,道:“咱先回,这事不可泄露,否则咱也难逃干系。”鼠脸老子道:“好,你有钱,我听你的。”
  打道回客栈,我将告示交于少妇。她粗看一眼,黯然失了神。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少妇掩面而泣,哽咽道:“你放心,我欠你银两,便是沿街乞讨,也定将还上。”我连忙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问,如今这情况,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少妇无助说还能怎么办。抬起泪眼,抽噎欲言又止。我再次劝慰下,少妇方向我低诉。
  月有阴晴圆缺,天有不测风云,爹要纳小娘要嫁人,半月前,她妹妹染上一种怪病。治病的药材极其昂贵,姐妹二人为此冒险来此找家父的一个亲信,希望凑到药钱。谁知这里也在缉拿她们——言至此,少妇哀伤眼神中又流露些许歉意,解释说性命攸关,不想将我也连累——等了数日,皆无机可逞。眼看病已不能再耽搁,自己万不得已才使出白日那下策。少妇泣道:“如今,这边看来也受了牵连。叫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全家上下便还剩我与小妹相依为命,她若是去了,我这做姐姐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干脆先走一步——”摘下发上银钗,便要刺喉自刎。
  我慌忙拽住,将钗夺下。小姑娘被吵醒了一半,翻身咿呀地几句嗲怪言语。我们对了个眼神,下楼到我房中去。我待她恢复平静,不死心道:“姐姐再仔细想想,可还有别家亲信?”少妇只一阵摇头。我叹气道:“你妹妹究竟是何病?要不我这儿尚有一些银两,且拿去问问够不够?哪怕先治着再想办法也好些。就算都无济于事,我希望你也别轻生。毕竟寿夭乃是天定的,定是上天不愿让她受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第一章(6)
少妇道:“公子心地善良,令奴家钦佩。只是你我萍水相逢,我怎可拖累与你。既是上天有意刁难,我这便顺从了天意。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遍地是,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什么所谓。”
  我一听这抚慰慰错地儿了,忙否定道:“你别瞎想,什么天意都是文人失意挨饿时胡编的话,你可千万别听信。你就听我的,我现在还不挨饿。明日我陪你们一块去看郎中,就这么定了,你早点回去歇息。”
  少妇仍推辞,我态度强硬,铁板钉钉。少妇两行泪三声谢被我送回房里。我要回走,少妇将我叫住,拉我进去,霁颜说,适才突然想起在苏州府还有家父早年一位至交,兴许可以帮上忙。我高兴道:“那太好了,我早说过,天无绝人之路,看,正让我说着了不是。”
  少妇羞答答笑道:“公子真乃贵人吉言,幸好有你方才出手相救,若不然……到底奴家只一介女流之辈,一慌便只知道干傻事,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飘忽道:“哪里话,所谓当局者迷。”
  少妇道:“公子说话真是好听,定念过许多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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