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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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而已-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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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茶煎茶茶茶……’牧童儿倒骑牛背,笛羞杜宇,笛醉云霞——‘云霞云霞霞霞……’”
  在这声音突然出现后,有两片叶子从那棵大树上落下的时间,我完全忘了自己在干什么。那两片叶子被风吹着时而贴一起时而又分开,发出一阵一阵的簌簌声,与我的喘息一唱一和。这让我感觉时间就是这步伐,一天够多少下就黑天。我盯着那两片叶子落了地变成一地叶子,我踩在上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微响,奔去那就在附近的花仙子。娘叫了我一声,也追着跟来。我没有慢下步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跑了。然而见了面说什么我却完全没有想过,以致后来,她眼神隔空点穴,一下将我定住。我站在老远傻看着她,在一片枯黄中,她一团鲜艳。乍见我冒出来,她又惊又羞地低了头,好在终究偷偷一笑,是没讨厌我。我嗫嚅着嘴,想问,“你是仙子吗?”转念一想,俗气。不如问,“你不是仙子吗?”如此不俗,但若个中诙谐不被理解,就直接白痴了。我正左右为难,仙子抢先道:“歌是你唱的吗?你真有力气!”
  我使劲点点头,忽然间特豪迈,鬼使神差地向她走去。实际上我本想答声“是”,可发现依然未恢复说话能力。这种情况下居然大步走了过去,当真勇猛。但是在本身不正常的情况下若事情正常那是非常不正常的,而在这类事上现实总会非常正常。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我摔倒的时候不是纵向趴下,这样子只会疼一下,而在这样一个坡度,苦于人体与桶形的相似,横向就意味着我势必要滚下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滚途中我听见来自两女声惊慌的尖叫,娘的声音虽远点却远远洪亮。边滚着我就想:糗了糗了。
  比较欣慰的是仙子并未被我的诡异吓跑,而是直接吓愣了。当我滚到她脚边停住时她还本能地一抖腿对我来说就是被踢了一脚。不幸的是这一脚恰踢中要害。霎时间,我的意识全由颜面转移到疼痛。而她终于镇定下来,伏下身关心我伤势:“怎样了怎样了?”
  我故作镇定,试着感触了一遍身体,道:“我头疼,脚晕——不是,我脚晕,头疼——不是,我脚疼,头晕。”仙子怔着俩眼,也一脸晕。
  事实上我最大的痛苦依然是拜她所赐,只是难于启齿。我都不好意思直接捂着,手只按到小腹处。心中无比渴望自己此刻有内功,能发一道下去以代替手抚慰。但是只一息间,我便全无这种渴望,只恨不得将另一只手也呈上去让她把脉。娘十分不令我期待地关切唤着过来,过来便捧起我的头,晃了两晃发现没事,心安放下。我脑中一阵晕眩。
  仙子道:“他没事姑姑,你放心好了。我家就是给人瞧病的,我刚给他瞧过了。”
  我说脚腕疼。话音未落,仙子将我鞋脱了,空气随即异样。仙子埋怨说,臭死了。我说昂。仙子补充说,苍蝇都给熏跑了。娘又爆料说:“这几天让他洗脚就不洗。”我脸窘红得耀得眼睛睁不开,只想地上有条缝,我钻进去。蓦地脚上一阵凉意袭来,我睁眼一看,见系在我脚踝上的竟是仙子的手帕。她手中端着水壶,想来方才是为手帕浸了水。顷刻间,我更觉得她的的确确就是妙手回春的仙子,而那水就是仙水,我并且果然哪都不怎么疼了。

(1)第一章(12)
仙子起身拍拍弄脏的裙摆,悠悠道:“姑姑,去我家用些药吧,就在那边山下。”
  娘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哎,我来扶就好。”
  仙子道:“姑姑别客气。我爹常对我说,治人一病,胜造七级菩提。”
  我喃喃道:“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么说来着……”
  仙子打我一下道:“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我爹去。”
  我道:“你袖子里什么香味,你一打我好香。”
  仙子道:“这是丁香,驱蚊虫的。”
  我道:“现在又没有蚊子。”
  仙子道:“你不懂,女孩子都要熏香的。再给你闻闻。”
  说着用袖子对我扇了扇。我使劲嗅了一口,道:“香。”  。
  娘问:“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好姑娘低头,低低道:“我叫温露萌。”
  娘喃喃道:“温露萌……多好的名字。你家里定是念过大书的吧?”
  ……
  4
  清晓我悠悠醒转,一望桌子,发现包袱竟不见了。爬将起来,踢踏着鞋查看一遍门窗,均牢牢由内紧闭。不由去抚摸那桌子,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正困惑间,无意昂脸一望,突然发现上面有块瓦竟挪离原位,蹩子似的歪愣着。我吃一惊,跌忙整衣出门。一路冷冷清清,不见人气。行间进到前院,见了一蓬头的婆姨正西厢房门口大开着腿坐门槛前洗衣,忙上前询问。那婆姨听我一说,放下活计甩着湿手向堂屋去,至门口唤了声,唤出了似昨日的那老太太来。二人嘀咕两语,老太太向我瞧一眼却扭头又进了去。婆姨便走回来向我温言顺语一番解释。却道是她家也是租住在此,个中详细并不清楚,但老太太不认他那混帐儿子是街坊四邻都知道的,那后院现只她儿子手里捣腾,老太太一概不管,哪怕反了天地来,也还外甥打灯笼,照旧儿不管。我一听慌了,问那我盘缠怎么办。婆姨又向我一五一十讨问明白,一连的混帐东西骂了番,又由我至老太太同情过来,方说:“那混帐不住前院,你回去细找找,要没有,准是不知几更天就遛了。”
  我连忙告了扰返身那楼内。昨日黑灯瞎火并未悉阅,这楼内确实有些旧日繁华气象的痕迹。进门便有戏台,红地毯铺着,只是毯上又铺尘埃。后面封死的正门也属宽广,一溜大红灯笼绕梁挂着,色同地毯。我粗看一眼,忙挨个房去找青年。正寻间忽听一串男女之声,细听寻去,到了二楼一房前。我激动万分,莽失莽撞推门进去。一声女子尖叫,我方看清房中之人面孔,一光身子老头便指骂起来。我忙捂起眼道歉退出来。那妹子却不饶,围了床幔追出,管我讨钱。我解释说方才是不小心就看了一眼。妹子仍不饶,说看一眼也是看了。我又解释说自己一眼也没看清。妹子说那也不行,没看清怨我眼神不好,我给了钱可以再给我看。我心说算了,给就给,忽又想起包袱尚未寻着哪里找钱给她。情急之下,忙伸手去作裤裆里,一边叫她转过身。妹子连娇带媚说不看不看,银子固然宝贝,可藏哪儿不好,倒不怕万一将那宝贝挤着,一边转了身。我赶紧脚下一抹油,开遛大吉。妹子再骂起来,我早下来楼,向门去了。
  奔出客栈才又记起盘缠,恼上心头,心下便想回去。又想不如报官,再一想不如直接去李府,李文雍在此地肯定有些权势,到时他发句话,岂愁区区盘缠不成?念至此不由开朗,步子腾云似的欢快。欢快地在巷间折腾半天,折腾恹了也未见着一条大道。正发急欲敲门打探,孰料这巷到头眼前豁然开阔,不是穿城大街又是什么。正对巷口一财神庙,庙门口起早摆摊的一风水先生,笑容远飞丈外招呼,问算命否。我摇头要走,又想起事情,便过去寒暄,打探李府。一说方知这李文雍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说一回告了辞,沿街向南去。尽路见一江,江中波推琉霞,夹岸柳垂金碧,护栏低蔓延。
  沿江又走,蓦地恍惚有女人叫声隐隐传来。大意是叫人救命,听来尚未叫着。我心下一激动,暗忖乱世就是乱,微明的晨曦尚未将沉眠大地普照,采花贼们便已然展开行动,着实殷勤。而本尊是立即现身救美是呆会趁歹人行粗之际猝然偷袭?相比之下,后者虽阴了点,但安全系数高,且届时歹人的犯罪性质已然超越调戏范畴升为施暴,若里头没人或者财力微薄这罪名估计够关到他无能施暴为止,省却后顾之忧。转念又一想,多好一不平,万一有人捷足先登了那就……当下拔腿寻声奔去。
  我箭步如飞,没几喘息便望见了那呼救之人。此际,两名捕快正向那女子过去。我紧赶几步,也凑过去。那女子先见了来的捕快,上前便是一跪,磕一通响头,呜咽道:“求大人快救我夫君,他沉下去了。”
  捕快甲扶起她道:“夫人放心,除暴安良以及救溺水者是我等职责。按照规定,我们先要了解一下情况。你夫君是怎么沉下去的?”
  女子垂眉,掩面道:“刚才,他要过来抱我,我跟他淘气,躲了躲,他就冲下去了。我问他会不会游泳,他也不说,就沉下去了。我还以为他跟我淘气,没想到他真的上不来。”
  捕快乙道:“夫人你真淘气。你夫君姓甚名甚?”
  女子报了丈夫姓名。捕快乙续问:“你姓甚名甚?”
  女子报了自家姓名。捕快甲问:“你家住何处?”
  女子报了家址。捕快甲续问:“你家里还有何人?”
  女子报了家中老小。捕快乙又要接茬问,女子抢忙道:“大人!小女子以后再也不淘气了,求你们快下水救他。”
  捕快乙道:“这是自然,夫人只需如数交钱便可。”
  女子困惑道:“交钱?”
  捕快甲已在做下水前的准备——脱衣服,嘴不甘闲着,道:“那是当然,区区二两,你这是大清早开市生意,我们仅收个本钱。”

(1)第一章(13)
女子忙又跪下,颤声道:“可我身上没有这许多钱,大人能不能先救我夫君上来,钱的事我一定想办法。”
  捕快甲停止脱衣,沉声道:“你看着我。”
  我们仨都不解地看着他。捕快甲问:“我是猴吗?”
  我们仨摇头。捕快甲又指捕快乙问:“那他是吗?”
  我们俩又摇头。女子道:“大人,小女子真没有钱,不信你们搜。”说着打开了自己。
  二捕快忙摆手,将毕生的清白都摆出来,捍卫“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女子不知如何注意到我,爬了过来。我见势不妙,忙也将手摆,言明自己也绝不搜她。女子改求我借钱给她,我由衷地向她表示理解她的心情,我非常想借,可是——我痛心地诉说自己遭遇黑店的不幸遭遇。女子听着,突然想起自己尚未求我救他夫君,忙开口补求。我失望地中断诉说,脸更苦道:“夫人,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也非常想跳下去救他,可是,我不悉水性,跳下去也只能当陪葬的。要不,我再帮您求求二位官爷?”
  女子无助地点点头,神情终于木然。我上前与捕快们交涉。这件事的发生着实令我猝不及防并且身不由己。我绞尽脑汁要表现出与另外俩不是一路货,但弯刀对着瓢切菜,根本就是一路货。我想,最简捷的方法就是武力制服。此份心意是善良的,但凭我制服俩捕快着实虚幻了不少,属于幻想。而且不是现在幻想。因我总还要徒劳地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直至二捕听不耐烦无情离去。最终,我伤心万分地冲女子言明:“真帮不了你,我也非常难过。”并怀内疚的心,展开了痛扁二捕的最终幻想。且对女子说:“你夫君的不幸都是我的错,我要没把他们打残,兴许多求求便救了……”
  我徒劳地感化着二捕时,女子的身影从我眼角里冲了出去。我本能地回头,见她正冲向江边。这时我们的距离已有三步之遥,去拉住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岂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不,我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睛。扑通一声她跳下水。我们仨挪步江边,我问:“二位当真不救人,打算缚鬼?”捕快甲衣服且顾不得脱,身形一晃跃入江中。我与捕快乙面面相觑,心惊胆战。
  捕快乙由衷地抒发道:“我跟你讲,我们就赚一卖力钱,可没想害她,这你也理解,我们也理解你是真心帮人,可真帮不了,谁知她这么油盐不进还死心眼……”
  我道:“很是了。你理解就好,理解千岁千千岁。她要是真那什么了,要是先去你那儿,你可得帮兄弟澄清。”
  捕快乙道:“好好好,不过要是先去你那儿,你也别往下推哥哥。”
  片时捕快甲抱了女子浮上来。我们一查还有气,不由长吁一口气。二捕帮女子压出脏水,交代我道:“给她找一郎中,再出事可跟我们没关系。你快去,咱后会无期。”
  我道:“还是再缓缓,你看人还没反应呢。”
  捕快乙道:“那你跟这儿缓着,我们忙去了先。”
  我赶忙拦住,管他讨药钱。二捕掉头就走。我一看这哪行,掉头就跑。二捕回头见我比他们撤得还快,忙回来追我,答应给药钱。临走又表示山不转水转,要跟我后会有期。我只管揣了钱,背起女子离去。
  不久背上女子醒转,哭涕涕道:“你为何不让我死。”我扭头看她,真心道:“我怕让你死了你再让我死,我还不想死。”女子不再说话,埋头专心哭泣。行到市井中,女子慌忙命我放她下来。我放下她道:“你可想起来了累死我了。你知道哪有郎中?要不给你钱自己去。”女子冷冷道:“你不是身无分文么。”我把钱塞她手里,道:“天地良心这是我跟那俩捕快要来的。不过你也别太恨人家,毕竟救了你还给钱的。”女子神色又复黯然,将钱塞回我手,转身只走。我抢到前面拦住道:“你可别再去寻短见,我才把你背过来,你全当可怜我也别回去了。”女子抬头看我,眼红道:“小哥放心,我还要捞我的夫君,把他安葬。”说着却声儿一颤,再次哭开。我不禁感到,就在刚才,多好一次脱身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没有去珍惜,导致现在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对她说三个字:“您走好。”
  女子哭得异常凶,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关键是她死咬不关我事尽允我走。这让我无论如何觉得太关我事而更无颜走。不经意间,我们引来了路人们的注意。人越聚越多,并很快自发围了一个圆将我们圈在中心。众目睽睽之下我势必要说些什么。我于是说了几句,然后抬头看看大家。从大家期待的眼神里我看出他们正猜测下面我还要说些什么。我只好又将注意撤回女子身上。但实在不知还要说什么,遂只一直傻杵着。观众们也跟着傻等了一阵,终于领悟到我根本不会哄女人。有热心人便开始教我说。渐渐地教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争着无私地奉献出自己宝贵经验。后来发现这样更费劲,干脆自己动起口来,甚至有口头表达能力欠提高的直接用上肢体语言。场面火暴,我被完全震住。女子也颇受震,都忘了哭,俩兔眼冲我直勾勾发愣。我强颜一笑,问:“里面没认识你的吧?”
  女子摇头。我才想说那就好,突然一汉子道:“咦!这不是晶晶姑娘吗?”
  观众们道:“呀!晶晶姑娘!”
  汉子欺身上前,道:“你这混蛋,怎么欺负晶晶姑娘的,快说!”
  我愣,四下一望,没别人了,这混蛋敢情是指我。我道:“我没欺负她,不信自己问她。”
  晶晶姑娘向汉子将前后解释。汉子对我敌意不改,道:“你们北方人,做人就是差劲,踏着我们韶州的土地,简直是脏了我们。”

(1)第一章(14)
我冷笑道:“你倒不差劲,怎么光说风凉话不去救?”
  汉子说怎么不去救!现在就要去——“乡亲们!今儿谁也甭想丢人,都跟上!”言罢拽起晶晶走起。观众们全部跟上,果然谁也没想丢人。我目送救人大队背影远去,直感慨江湖诡异,好人咋是这样的?
  寻至李府,见识了什么叫气派的门面,不愧为富甲一方的豪户,完美地展示了吾朝脸面。这脸面在随后面对我热脸时变为冷屁股。门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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