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锁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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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锁剑录-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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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隐石用锡杖架开了宝剑。他已看出眼前的老丐是一位不露真相的世外高人,来历不明,弄不好又会卷入一场是非旋涡,合什道:“冒犯之处多请海涵,只不知施主为何跟踪贫僧……”

  “大和尚倒也礼数周全,天下路天下人都走得,我就不能走到这里?同路逃难的有许多人,你就能说他们都跟踪你们?可笑世间人,扪心不自问。我说你们在跟踪我,那又如何?”他一仰脖子喝了一口,道:“好酒呀好酒……人生如梦幻,富贵如云烟。”

  白英渡见乞丐疯疯癫癫,只得自认晦气,意欲转身便走。

  隐石禅师肃然起敬,道:“听施主语含禅机,可否见告尊讳?老衲见施主有些面善,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乞丐打量了两人几眼,闭目抬头不再也不加理会,又举着葫芦喝起酒来。隐石见他不肯显露真相,也不再追问。他与白英渡穿过牌坊,背后的乞丐送来一句话:“东边方圆几十里内都是白头义军的地盘,一路上可得小心些。”

  隐石在街边青布蓬下的小吃店买了几个烧饼,向店主要了一碗开水,正待坐下,前头人群惊呼四奔,忽见街上冒出大队的明军,沿街查询来往之人。一见青布蓬下坐着一僧一俗两人,一齐围了个水泄不通。骑在马上指挥的正是被肖玉安撞下屋面的方连科。

  “方将军,”隐石刚想招呼,众明兵掀翻了青布蓬,推翻了桌凳家什。

  方连科用枪一指,喝道:“将这两个通清的奸细拿下!”

  隐石禅师面露诧异之色,道:“方将军,你难道不认识贫僧了吗?”

  方连科理也不理,喝道:“快拿下。”众兵不知厉害,一拥而上。白英渡情急之中顾不得许多,宝剑一挥已刺伤了几人,众兵稍退。“不可滥杀无辜。”隐石随着白英渡乘机步步后退,直退到了石牌坊下,一队明兵又从后面包抄过来,堵住了两人的退路。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官也盗也(下)
那乞丐还靠着牌坊闭目养神,似乎充耳不闻。

  隐石与白英渡连冲了几次,都被兵丁的刀枪拦回,没法,只好跃到牌坊上面。从上向下看,四周都是明兵,要冲出重围已是不易。隐石禅师道:“贫僧两人又没犯法,将军别是弄错了吧?”

  “没弄错,前来缉拿的就是你两个奸细和那个肖玉安的小贼。本将已传告各地,谅他也逃不到哪里去!?”

  白英渡的心底顿时凉透,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隐石禅师的心中忽然明白过来,定是方国安怕走漏伤天害理之事,密令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原是一伙打着明军旗号的强盗!但白英渡是他新认的妻舅,也须杀之而后快?想到这里,怒火突然壅塞胸间,不由得仰天长叹。

  几个小兵看见了乞丐,走上去各踢了一脚道:“还不滚到一边去,躺在这里等死么?”却突然齐倒在地捧着脚踝痛叫。几个小兵的脚都踢在了铁葫芦上,脚踝一齐断了。

  那乞丐坐在地上,也“啊唷啊唷”地叫了起来,“随便踢人,官兵怎也和强盗一样。我是个要饭的主,又没有像六个财主那样有万贯家财……”

  方连科一听脸色突变,下令放箭。一阵“叮叮当当”珠落玉盘的声音过后,射向乞丐的箭全被铁葫芦挡了开去。方连科咬咬牙挺枪直刺,乞丐呼地站了起来,横跨了一步避开了。他身材高大,双目一睁,不怒自威,用铁葫芦一挡,方连科的双臂一阵酸麻,长枪几乎被震飞。他被老丐的威势所摄,勒马后退,鼓动着兵卒进攻。

  隐石禅师坐在牌坊上,手中虽有锡杖,仍不敢破了数十年的清修。他对白英渡道:“你可不能随便杀人,士兵唯军令是从,不能怪罪他们。”

  白英渡又气又好笑地指着四周黑压压的明军道:“他们是要我们的命,再不准杀人,你我的命都要赔进去了……”

  “哎,他们为何要杀我俩啊?”

  白英渡脸色一沉,道:“现在谁有心思和你剖析疑团,再这样下去,只能到地府去问阎王了。”

  隐石禅师念了一声佛,从怀里掏出危急中带出的几只烧饼,口中连念:“罪过罪过。”捏碎了随手向下摔去,顿时有的士兵头破血流,有的捧臂抱足的喊叫。他于心不忍地闭上眼睛,向下不断地随捏随摔,口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摔完了才睁开眼睛,四周的士兵已退到数丈开外。

  那乞丐左手握着一截短棍,右手举着大葫芦哈哈大笑道:“念‘阿弥陀佛’就能退敌?老和尚的脑筋念经念木了,这叫泥经不化的经痴。佛门有邪魔什道,世间有大奸巨盗,有甚么可罪过的?”见不少的丁兵痛叫哀嚎,又道:“这就对了,老和尚今日算开窍了。此地扰人清梦,多生是非,老丐在此有害无利,该走了。”他大摇大摆地向方连科走去,道:“不看在你是明军将领的份上,我前几日就要了你的命,你让不让道?”

  要他让路,这真是天大的怪事。方连科感到这乞丐有些蛮力又有些古怪可笑。他堂堂一位裨将要给乞丐让路?他命令兵卒层层推进,先把这乞丐乱枪撅死和乱刀劈死。他正歇斯底里地喊叫,乞丐突然跳起,手中的铁葫芦“嘭”地击中马头。那马脑浆四溅,方连科被马掀翻在地。他骇然失色,爬起来逃入兵卒之中。

  白英渡在牌坊上大喊:“快将姓方的收拾了,这围自然解了。”

  “你倒想得美,”那乞丐又退回原处。“他们要捉拿的是你们,与我又没干系。他不来杀我,我也不便杀他,这叫井水不犯河水。”

  白英渡一板正经地道:“怎没干系,你刚才不是帮了我俩的忙吗?他刚才下令杀你,因为你揭了他杀财主的老底……”

  “我谁的忙也没帮,我是帮我自己。”老丐用短棍轻敲着铁葫芦。听声音,那截短棍也是精铁铸成,叮叮当当十分悦耳动听。他对白英渡道:“我又没揭他的老底,我说六个财主是姓方的杀么?他不让道我才击杀了他的战马。你说我敲击的声音还可听么?”

  此时还有心思说闲话,这老丐恐怕真有些疯癫,不过细想起来,他并没说过“方连科杀了六个财主”的话。

  方连科立在明兵中余悸犹存。这老丐的本事他已领教了,铁葫芦沉重异常,他拿着铁葫芦举手投足无事一般,比他要抓的两人还厉害。他说谁也不帮,偏又梗在中间。方连科感到进退两难,进则恶丐一关就难过,退则如何向上司交待?他道:“如不帮两个奸细,请自行离开,本将可赏你几两银子。”

  “这地方又不是你的,我就喜欢坐在此地歇息。”那老丐索性坐了下来,用破帽遮住了脸。

  街道两旁的楼窗都纷纷打开,窗口探出一个个脑袋,不时有人伸手指指点点,比看一场大戏还过瘾。

  隐石禅师和白英渡犹如被狼群追围的两只弱兽,光瞪着眼没了主意。如果时间一久,心身疲乏,那时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

  白英渡道:“别无良策,及早分头向外冲出或许还有活路。”

  隐石禅师摇头不语,向外冲杀怎么行,自己又不好妄开杀戒。对方人多势众,还不把他剁为肉酱。他抬头看天,估模着已过午后,悔不该将烧饼当暗器使用,落得个饥火难耐,不被困死也要饿得无力相斗……

  不远处的一个窗口上探出一个姑娘,她看了一会惊喜地朝白英渡喊道:“白大哥,白大哥……”

  白英渡一看,那姑娘不正是陶思诗吗?

  陶思诗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刚想张口再喊,被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拉了回去,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陶思诗挣脱出身子顺手给他一个大巴掌,骂道:“你想占本姑娘的便宜吗?”

  那伙计顾不上疼痛,急得直摇手,又指点着家中的家什。白英渡明白他的意思,陶思诗若再叫喊,招来官兵非砸了他的店铺不可。

  陶思诗的声音又响起,“你开店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她终于明白了伙计的意思,道:“砸了店铺我包陪。我和白大哥讲一句话,给你一两银子,讲十句给你十两银子,这你该满意了吧。”

  伙计先是摇头,后又打恭作揖的恳求。

  “你不要也要你要。我就要和白大哥说话。”陶思诗手一挥,那伙计好像跌在了楼板上。过了一会陶思诗又伸出脑袋问道:“白大哥,你不是经常和玉安一起,他去哪里了?”

  白英渡心中有些气恼地道:“他又不是一件托我保管的东西!” 

  陶思诗满脸的不高兴,道:“他和你形影不离,你怎么把他弄丢了呢?找不到他我就找你算账!”

  平日里,这姑娘天真可爱,可一想到心上人就变傻了。白英渡气得直咬牙。也不看看现在是甚么时候,人家命在旦夕,你却一见面就问心上人的下落,人家的命好像不值钱,独你的肖哥哥金贵!如果他的嘴会变长,会狠狠地咬她几口出口气。他没好气地说:“他死了,你找他去吧?”

  “他怎么就死了呢?白大哥,是谁害死他?你快告诉我。”陶思诗已语带哭音,拍着窗子问。白英渡留心着明军的动静,没心思答理她。陶思诗却嘤嘤哭了起来,道:“你快告诉我,是谁害死了他?”

  隐石问道:“这姑娘是谁?”

  白英渡道:“肖玉安的心中之人,陶寒江的独生女儿,陶家的大小姐。”

  “你抱住我的脚干吗?”楼上的陶思诗突地提高了嗓子。她抽泣着和那店家说话,“我记得很清楚,连这句共六句,先付你十两银子吧。”

  “求你了,好小姐,银子我可以不要…………”那店家似乎有气无力地道:“别给我招祸了。”大概是陶思诗用了点穴手段,使店家只会说话却爬不起来。

  隐石一听哈哈大笑道:“陶寒江是个下毒治毒的大行家,说不定他女儿也精于此道,还不求她出手相助。”话刚完他已懊悔之极,求她相救,好多士兵岂不都要断造了性命?

  乞丐接言道:“你说那姑娘是陶寒江的女儿?那……那我还是走吧!免得老丐也被她毒杀了。”他东张西望了一会,突然“咦”了一声。

  “陶姑娘”,白英渡朝窗口喊道:“官兵正围住我俩,大哥求你快出手相救,脱围后再和你说肖玉安的事。”

  陶思诗哭道:“肖大哥都死了,我还有啥心思救别人……肖大哥……”她伏在窗口又抹开了眼泪。

  白英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不通世务的傻姑娘,急言道:“我说的是气话,肖玉安他没有死,我俩也正在找他。”

  陶思诗眨着眼睛道:“是真的吗?”

  隐石道:“陶姑娘,贫僧求你千万别施放毒药。实话告诉你,肖玉安并没死,是姓白的小子看你见死不救,恼怒中骗你,要抓玉安的就是这批人!”

  陶思诗这才转悲为喜,道:“那我就先杀了这些人。”她又道:“你不会用骗我的办法教我出手吧?”

  “贫僧从不打诳语,但、但……你如要杀人,那千万别出手相救,求你了。”

  “这老和尚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白英渡恨声道:“我叫她出手相救,你偏不愿她出手相救。你愿意等死但不要拉上我作垫背!”他见明军暂时围而不攻,眼下还不打紧,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陶思诗她又对窗内的店家道”讨厌鬼,再算给你十两,你也不吃亏了,起来吧。”

  大队的明军已向小店包抄过去。

  白英渡大喊道:“陶姑娘,请你快出手相救!” 

  “不能出手相救!”隐石急红了眼。“你小子再喊叫,要打入十八层地狱……”

  白英渡铁青着脸,这和尚发失心疯病了!

  牌坊下的乞丐突然大喝一声,“沈宗衡!有胆量的你走出来,别在后面鬼鬼祟祟地捣鬼!”

  这边乞丐向官兵扑去,那边陶思诗已仗剑冲出店门。她款摆柳腰,长袖曼舞,所经之处飘过一阵香风。

  隐石急道:“陶姑娘,你快退回去。啊呀,你怎不听老衲的话,你定要出来别使用毒药好不好?”

  就在老丐所扑之处,隐石在明军之中也看见了沈宗衡,可见沈胖子也是谋划追杀者之一。方国安原先不坏,大概都是被这等为富不仁的财主唆使坏了。他将一腔怒恨移到了沈宗衡的身上。

  听见姑娘会使毒,士兵们纷纷后退,但各人都闻到了一股异香,齐叫道:“姑娘用毒药杀人了……”离得近的话刚喊到一半已“咕咚咕咚”倒在地下,这边的士兵一下子乱了阵脚,闹哄哄的四散逃命。方连科从乱兵中抢过一匹战马,逃到后面督压住后退逃命的士兵。

  隐石禅师顿足捶胸道:“都是老衲造的口孽,遗害苍生……陶姑娘,你快停下来,行行好吧……”

  牌坊四周已空出好大的一个场面。

  那边沈宗衡见老丐向他冲来,反而推开人群迎了上来。

  老丐迎头便给了沈宗衡一葫芦,一声大响过后沈宗衡的天灵盖安然无恙。老丐左手的短铁棍随即又点向对方胸口。沈宗衡不避反进,“扑”的一声如点在一块皮革上。老丐这才明白对方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金钟罩硬功。

  “哈哈”,沈宗衡步步进逼,有意摆显自己的本事,“江湖上称老夫是‘铜头铁肚沈四爷’不是浪得虚名吧?”

  老丐把手中的葫芦铁棍抛在地下,一个盘龙绕步闪到沈宗衡的背后,手掌挟着风声向对方的后背拍落。

  沈宗衡腾身闪开,老丐的第二掌又向他的面门拍去。别看沈宗衡身矮体胖,步履却十分轻捷灵活,对老丐凌厉的掌法全不当一回事。他大刺刺地道:“老禅师和白舅爷先不要急着走,也不要插手,老夫且会会这个老丐,看看他还有哪些手段?”他握拳挺胸格开老丐的攻击,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哼,本不想杀你,你自己要寻老夫的晦气,休怪老夫下手狠毒!”

  论硬功,似乎沈宗衡胜出一筹,但白英渡企望老丐能一掌毙了沈宗衡。如若老丐落败,那他一个人未必能杀出重围。

  在沈家大院内,隐石禅师已见识过沈宗衡的功夫,恐怕老丐不是对手。他对老丐心存感激,素无交往,却出手帮自己抵挡明军。老丐如遇不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痛下狠招出手相救了再说。

  白英渡这时已看出老丐的掌法精妙绝伦,开头的几招只是试探而已。

  老丐的掌法渐紧,沈宗衡已无法分心顾及其他,心想还是先料理了这个老丐再说。他一抬腿向老丐踢去。老丐不慌不忙地左掌一绕一按,将腿功消于无形。老丐右腿迈前一步,右掌轻飘飘地拍在沈宗衡的腹部中脘穴上。沈宗衡腹部略感不适,暗道这老丐的掌法有点邪乎。他不敢大意,伸手便向老丐的头顶抓去。沈宗衡的一抓有碎碑裂石之功,但老丐身形不变,左手顺势一个”天王托塔”,托住对方肘部,右掌一提,又拍到了沈宗衡右肋下的期门穴。别看沈宗衡练就了铜皮铁骨,却也不敢过份大意。他向上跳起数尺,在空中向左横跨一步,避过了一般人难以躲避的险招。但掌风所及,皮肤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暗暗吃惊,老丐的掌法如斯精绝是他始料不及的。几个来回俩人已斗到牌坊底下。

  隐石和白英渡跳下牌坊,退到一旁静观其变。方连科四周的明军也一声不吭地驻足观望,偌大的场地一时变得寂无人声。

  白英渡越看越惊,这老丐目光湛然,掌法卓绝,实为平生仅见。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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