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果鬼魂是一个实体,而且被子弹打中了,那么那个身躯为什么没有倒下呢?至少是被打伤了吧,可是既然打伤了,为什么地上找不到一丝血迹呢?
可是事实是,既看不到血迹,也找不到子弹。
塔兰爵士差不多要认为和他朋友打交道的是一个真正的鬼魂了。
“后来又有人来过,”罗朗说,“他把子弹捡走了。”
“可是,如果您开枪打的是一个活人,为什么子弹没有打进他的身子里去呢?”
“啊,这很简单!这个人的尸布下面穿了一件锁子甲。”
这是有可能的,可是约翰爵士摇头表示怀疑,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超自然的事件,这样他可以少费些脑筋。
年轻军官和他继续进行他们的调查。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那是果园的另一头。
那是罗朗昨晚看着鬼魂消失在阴暗的拱顶下,后来又重新冒出来的地方。
他向蓄水池笔直走去;他行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就像还跟随在鬼魂后面一样。
走到那儿,他懂得了由于这儿缺少外界的反射光线,因此晚上特别黑:即使现在是白天,也看不太清楚。
罗朗从他的披风下面抽出两个一尺长的火把,掏出一块火石,先把火绒点燃,再点燃一根火绳。
两个火把燃烧起来了。
他们想找出鬼魂是在哪儿消失的。
罗朗和约翰爵士把火炬凑近地面。
蓄水池旁铺的是细粒硬质石灰石的大石板,拼接得天衣无缝。
罗朗像找第一颗子弹一样仔细地找他那第二颗子弹。他的脚碰到一块石头,他把石头踢开,发现有一只嵌在石板上的环。
罗朗一声不吭,手抓住环,脚一用力,向上一拉。
石板轻易地绕着它的支轴转动了,说明它是经常这样转动的。
石板转动的时候露出了地道的入口处。
“啊!”罗朗说,“这就是我那个幽灵的通道。”
他走下打开的入口处。
约翰爵士跟着一起走下去。
他们走的是上次摩冈回来汇报他完成任务情况的那条路;在地道的尽头,他们看到了对着地下墓室的栅栏。
罗朗摇摇栅栏;栅栏没有关上,打开了。
他们穿过地下墓室,走到另一个栅栏前面;这个栅栏和第一个栅栏一样,也是开着的。
罗朗一直走在前面,他们登上几个台阶,走到了小教堂讲经坛那儿,也就是我们讲过的发生在摩冈和耶户一帮子之间那一幕的地点。
只不过这时候,神职祷告席上是空的,小教堂讲经坛上没有人,祭坛由于已经不再进行祭礼而损坏了,那上面既没有闪闪发光的蜡烛,也没有祭坛罩布。
对罗朗来说,显而易见,那个伪装的鬼魂最后是跑到这儿来的,而约翰爵士却固执地以为那是真的鬼。
可是,不管鬼魂是真是假,约翰爵士也承认它最后只能跑到这儿。
他考虑了一会儿;考虑完毕以后,英国人说:
“那么,既然今天晚上轮到我来守夜,我又有权利选择我守夜的地点,我就在这儿守夜。”
他指了指讲经坛中央一只桌子似的东西,那是过去当作鹰饰经桌底座用的一个橡树根。
“那好啊,”罗朗说,他始终带着他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您呆在那儿倒不错;不过,因为今天晚上也许您会发现石板被封死,两扇栅栏门被关上,所以我们还是去找一个可以让您直接来到这儿的出口吧。”
五分钟以后,出口找到了。
有一扇从前的圣器室的门对着讲经坛,而这个圣器室里有一扇已经损坏的窗通向修道院外面的树林。
这两个人从窗口出去,走进了茂密的树林,正好离他们打死野猪的地方二十步远。
“我们就这么办吧,”罗朗说,“不过,我亲爱的爵士,这个树林白天进来已经相当困难,您晚上来会找不到地方的,我要一直陪您到这儿。”
“行,可是我一进去,您马上就回去,”英国人说,“我记得您对我说过,鬼魂对您是非常敏感的:如果他们知道您和我只相隔几步路,也许会犹豫不决不敢出现的,既然您已经见到了一个,我希望至少也看到一个。”
“我会走开的,”罗朗回答说,“请放心;”只不过他又笑着说了一句,“我只怕一件事。”
“什么事?”
“您作为一个英国人,又是一个异教徒,也许他们和您合不来。”
“唉!”约翰严肃地说,“多么不幸啊,今晚以前我来不及改变宗教信仰了!”
这两位朋友看到了他们要看的一切,因此他们回到了黑色喷泉府。
没有一个人,甚至阿梅莉也没有显出对他们有什么怀疑,只以为他们只是去作了一次普通的散步。
白天就这样太太平平地过去了,甚至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安;再说,在两个朋友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大家入席用晚餐,谈起了一次新的打猎计划,爱德华听了高兴万分。
在餐桌上和一部分夜晚时间谈的都是打猎。
十点钟,大家都像平时一样回自己的房间;只有罗朗走进了约翰爵士的房间。
性格的不同在他们的准备工作中也可以明显地看出来:罗朗做准备时兴高采烈,就像要去参加一次游戏;约翰爵士做准备时神情严肃,就像要去参加一次决斗。
手枪被非常仔细地装上了子弹,插在英国人的腰带里。披风也许会妨碍他的行动,他没有用,而是披了一件大翻领的礼服在他的上装外面。
十点半,两个人同样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了,就像上一天晚上罗朗一个人出去时候一样。
十一点差五分,他们来到了损坏的窗户下面,窗前面有几块从拱顶上掉下来的石头可以当作踏脚。
根据事前协议,他们应该分手了。
约翰爵士提醒罗朗,要他遵守协议。
“是的,”年轻人说,“和我这样的人打交道,爵爷,是一言为定的;不过,我有一个劝告。”
“什么劝告?”
“我没有找到子弹,那是因为有人来拿走了;有人来拿走一定是为了不让看到子弹上留下的痕迹。”
“那么,据您看,子弹上会留下什么痕迹呢?”
“一件锁子甲上的一个链环的痕迹;我们那位鬼魂是一个穿护胸甲的人。”
“倒霉,”约翰爵士说,“我,我宁愿是个鬼魂。”
过了一会儿,英国人又长叹一声,表示他对不得不放弃和鬼魂打交道的打算深为遗憾。
“那么您的劝告是什么呢?”
“往脸上打。”
英国人点点头表示同意,握了握年轻军官的手,踩在那堆石头上,翻进了圣器陈列室,接着就不见了。
“晚安!”罗朗对他叫着。
一个士兵对待危险总要比常人来得超然,不论这种危险是对他本人的,还是对他伙伴的都一样,罗朗就像他已经答应过约翰爵士的那样,又踏上了返回黑色喷泉府去的路。
第18章 审判
翌日,罗朗早晨七点钟醒来:他是到清晨两点钟左右才入睡的。
醒来以后,他慢慢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他和约翰爵士之间发生的事,他觉得很奇怪,怎么英国人回来时没有叫醒他。
他很快就穿好衣服,也不顾要吵醒也许刚刚睡着的约翰爵士,走去敲他的房门。
约翰爵士没有任何反应。
罗朗敲门敲得更响了。
还是没有动静。
这一下,罗朗既感到有些不安,又感到有些奇怪。
钥匙插在门外:年轻军官打开了房门,往房间里迅速扫了一眼。
约翰爵士不在房间里,他根本就没有回来。
床上被褥未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忽儿也不能耽误了,罗朗下决心之快是大家领教过的,我们可以想象出他是一忽儿也不会耽误的。
他冲进自己的房间,穿好衣服,猎刀插在腰里,枪挂在肩上,就出去了。
除了使女以外家里还没有任何人醒来。
罗朗在楼梯上遇到了使女。
“你待会儿对蒙特凡尔夫人说,”罗朗说,“我带着枪到赛荣树林里去兜个圈子;如果我和爵爷没有准时回来用午餐,请大家不要担心。”
说完罗朗便飞快地走出府邸。
十分钟以后,他已经来到了他昨晚十一点钟和塔兰爵士分手的窗口。
他听了听:里面寂静无声,不过在外面,一个猎人的耳朵可以听出树林里各种各样禽兽在早晨活动的声音。
罗朗以他惯有的灵敏爬进窗口,再从圣器室里奔进了教堂的讲经坛。
他看了一眼便知道,不但教堂的讲经坛,连整个小教堂都是空的。
那些鬼魂会不会把英国人引到和他昨晚所走的路相反的方向去了?
有可能。
罗朗奔到祭坛后面,来到地下墓室的栅栏门前:栅栏门开着。他走进了地下墓室。
里面光线暗淡,他看不清楚。他叫了三次约翰爵士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他。
他走到地道另一头的栅栏门前,它同样开着。
他走进了有拱顶的过道。
过道里一片漆黑,枪毫无用处,他便把枪挂在肩上,把猎刀握在手里。
他摸摸索索地前进着,可是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越往前走越黑,这说明蓄水池那儿的石板关上了。
他就这样踏上了第一个梯级,往上走,一直走到他的脑袋碰到了那块可以转动的石板,用力一顶,石板一转打开了。
罗朗又来到了亮光里面。
他冲到蓄水池旁边。
蓄水池朝果园的那扇门开着;罗朗从那扇门走出去,穿过果园中从蓄水池到走廊之间的那部分,也就是一直走到他曾向鬼魂开枪的那一头。
他穿过走廊来到了食堂里面。
食堂里也没有人。
罗朗就像刚才在地道里那样喊了三次约翰爵士的名字。
回声很古怪,它好像已经忘记了人说的话,回答他时有些断断续续,结结巴巴。
约翰爵士不可能是从这个方向进入教堂的,必须回到出发地点。
罗朗从原路折回,又来到了小教堂的讲经坛。
约翰爵士一定是在这儿过的夜,这儿应该能找到他的踪迹。罗朗冲进讲经坛。
他刚一进去,便惊叫了一声。
他脚下讲经坛的石板上有一大摊血。
在讲经坛的另一边,离他脚下大理石上的血迹四步远,还有第二摊血;那摊血和他脚下这一摊一样大,一样红,一样新鲜;就像相同的一对一样。
这两摊血,一摊在那个橡树底座——就像我们已经讲过的那样,是一个鹰饰经桌的底座,英国人曾经在它前面说过他要呆在那儿——的右面,另一摊在它的左面。
罗朗走近柱座,底座上全是血。
悲剧肯定是在这儿发生的。
这场悲剧,如果光从它留下的痕迹看,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罗朗既是猎人,又是军人,追查踪迹应该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能判断出一个死人会流多少血,一个受伤的人会流多少血。昨天晚上曾倒下过三个人,也许是死了,也许是受了伤。那么,当时情况大概是怎样的呢?
讲经坛里的两摊血,左面的和右面的,也许是约翰爵士两个对手的。
底座上的血可能是约翰爵士的。
约翰爵士左右两面受敌,他便双手开枪,两枪都打中了,这两个人也许被打死了,也许受伤了。
这就是染红地上石板的两摊血。
接着,他也受到了攻击,他在底座旁边被击中,他的血便流在底座上。
经过五秒钟的观察以后,罗朗对我们刚才所说的情况已经肯定无疑,就像他亲眼看到了那场战斗一样。
那么,现在他们把那两个人的、和约翰爵士的躯体怎么样了呢?
那两个人的躯体,罗朗并不怎么关心。
可是他一定要弄清楚约翰爵士的躯体的下落。
有一条血迹从底座一直延伸到门口。
约翰爵士的躯体被搬到外面去了。
罗朗推推笨重的大门,大门只是虚掩着的。
他刚一用力,门就开了:他在门外又找到了血迹。
随后,那些抬约翰躯体的人穿过了荆棘丛。
折断的树枝,踏倒了的野草,把罗朗一直带到树林旁边的蓬德安到布尔的大路上。
在那儿,躯体——不知是死是活——似乎曾经在地沟里的斜坡上搁置过。
在那以后,什么踪迹也没有了。
从黑色喷泉府方向过来一个人;罗朗向他走去。
“您路上什么也没有看见吗?什么人也没有碰到吗?‘’他问。
“看到的,”那个人回答说,“我看到有两个农民用担架抬着一个人。”
“啊!”罗朗叫道,“担架上的人还活着吗?”
“那个人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看上去好像是死了。”
“血还在流吗?”
“我在路上看到过有几滴血。”
“这样的话,他还活着。”
说着,他从袋里掏出一个路易:
“这儿是一个路易,”他说,“马上跑到米利埃医生家里去;叫他骑上马,火速赶到黑色喷泉府去;并且对他说有一个病人快死了。”
得到重赏的农民拚命往布尔城跑,罗朗也健步如飞,往黑色喷泉府奔去。
现在,我们的读者很可能和罗朗一样好奇,急于要知道约翰爵士遇到了什么事,我们来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交代一下。
我们已经知道,约翰爵士在十一点缺几分的时候走进了大家习惯叫做科勒里或者修道院小楼,也就是座落在树林中间的小教堂。
他从圣器室走到了教堂讲经坛里面。
讲经坛里面空空的,显得很冷清。月色相当明亮,可是常常被乌云遮没,渗漏出来的青灰色的光芒透过了尖拱形的窗子和小教堂里残缺不全的彩绘玻璃。
约翰爵士一直走到讲经坛的中心,走到那个底座前面,站住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可是这一次报时的不是修道院里的钟,而是离约翰爵士所在之处最近的村子佩洛纳兹的教堂里的钟声。
一直到半夜以前,一切都和罗朗遇到的事情一样,也就是说,约翰爵士只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嘈杂声或者是一瞬即逝的声音。
敲半夜十二点了:这是约翰爵士焦急地等待着的时间,因为这应该是出事情的时间,如果会出什么事情的话。
在钟打第十二下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地道里有脚步声,并且还看到地下墓室的栅栏里面有亮光出现。
于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儿去了。
一个修士从过道里出来,修士帽蒙着脸,手里擎着一个火把。
他穿的是查尔特勒修院的修士服。
跟着又来了第二个,第三个。约翰爵士一直数到第十二个。
他们走到祭坛前面便分开了。在讲经坛上有十二个祷告席:六个在约翰爵士的右面,六个在他的左面。
十二个修士静悄悄地在十二个祷告席上坐下。
所有的人都把带来的火把插在橡木支座的专用窟窿里,随后等待着。
又来了第十三位修士,一直走到祭坛前面。
每个修士的行动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没有什么鬼怪的味道;显而易见,他们都是凡夫俗子,个个都是大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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