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肚子打仗。”
这个邀请就跟一道命令一样,被迅速而正确地执行了。每个人都从自己身边的袋子里或者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或者一张荞麦饼,学着将军的样吃了起来;将军已经为自己和罗朗把鸡撕开了。
因为只有一只杯子,两个人就在同一只杯子里喝酒。
他们两人就像在一起打猎后正在休息片刻的两位朋友一样并肩坐着,这时候天慢慢地亮了起来,就像卡杜达尔刚才说的那样,雾逐渐稀薄了。
不久就可以看到近处的树木,接着又看清了右面的从默孔到,冈尚一带的树林的轮廓,左面的普莱斯科普平原向地势较低的瓦恩方向伸展过去,平原中央有一条小河。
可以感觉得到,这块自然倾斜的土地是朝着大西洋方向伸去的。
很快就看到了从冈尚到普莱斯科普的大路上有一长列大车,它的后面几辆隐没在树林里面。
这长列大车一动也不动,显而易见,有什么没有预见到的障碍使它们难以前进。
果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第一辆大车前面八分之一法里的地方,向前冲,冬之歌,劈空和弹盒带着他们两百个人挡住了道路。人数占劣势的共和分子——我们已经讲过他们只有一百个人——已经停止前进,他们在等待大雾全部消散,以便弄清他们要对付的敌人的数目。
人和车子都被围在一个三角形包围圈里面,卡杜达尔和他的一百来个人是这个三角形的一条边。
一看到这些被三倍兵力包围起来的少数的人,一看到这些标志着共和国蓝军的制服颜色,罗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至于卡杜达尔,他还是不紧不慢地在吃他的早餐。
围在将军四周的一百来个人,似乎没有一个在注意他们眼前的情景,就仿佛他们在等待着卡杜达尔向他们下达要注意对方的命令。
罗朗只要对那些蓝军看上一眼,便知道他们已经身陷绝境了。
卡杜达尔一直看着在年轻人脸上先后出现的各种不同的感情变化。
“怎么样,”等了一会儿这个朱安党分子问他,“您觉得我的部署好不好,上校?”
“您更可以说这是您的提防措施,将军,”罗朗带着讥讽的微笑说。
“这难道不是第一执政的老办法吗?”卡杜达尔问,“尽量利用自己得到的优势。”
罗朗咬咬嘴唇,他没有直接回答保皇派领袖的问题。
“将军,”他说,“我想再得到您一次照顾,希望您不要拒绝。”
“什么照顾?”
“允许我到我伙伴那儿去,一起被你们打死。”
卡杜达尔站起来。
“我正在期待着这个要求。”他说。
“那么,您同意了。”罗朗说,他的眼睛里闪现出喜悦的光芒。
“是的,可是在这之前,我也要请您办一件事。”保皇派的首领庄严地说。
“请说,先生。”
“做我的谈判代表,到阿特里将军那儿去,行吗?”
“什么目的?”
“在开始战斗以前,我要向他提几个建议。”
“我猜想,在这些承情您想要我带去的建议里面,不会有放下武器的建议吧?”
“相反,您知道,上校,首先就是这一条。”
“阿特里将军是不会投降的。”
“有可能。”
“那怎么办?”
“那么我给他另外两个他可能接受的建议作选择,我相信这是无损于荣誉的。”
“哪两个?”
“到时候我再对您说,先说第一条。”
“您措辞吧。”
“是这样的。阿特里将军和他一百个士兵被三倍于他的兵力包围了:我可以饶他们性命,可是他们要放下武器,并发誓五年以内不在旺代地区再使用它们。”
罗朗摇摇头。
“这总比把他的人消灭掉的好,是吗?”
“就算是吧;可是他宁愿他的人被消灭,而且自己也和他们一起被消灭。”
“不管怎么样,”卡杜达尔笑着说,“您不认为首先征求他一下意见更好些吗?”
“对。”罗朗说。
“那么,上校,劳驾请骑上马去见将军,把我的建议转达给他。”
“行。”罗朗说。
“把上校的马牵来!”卡杜达尔对保管马的朱安党分子说。他把马牵来给罗朗。
年轻人跳上马背,看着他迅速地越过了他和被阻住的车队之间的空地。
在这列车队的侧面有一群人;很清楚那是阿特里将军和他的几名军官。
罗朗向这群人奔去,他们在离朱安党分子大概有三枪射程的地方。
阿特里将军看见来了一个穿共和国上校制服的军官真是惊得目瞪口呆。
他离开那群人,迎向使者走了三步。
罗朗告诉了自己的身份,说明他为什么会在白军之中,随后他把卡杜达尔的建议转达给阿特里将军听。
就像年轻人预见的那样,阿特里将军拒绝了。
罗朗又回到卡杜达尔那里,心中充满了喜悦和骄傲。
“他拒绝了!”在对方能听见的距离便叫了起来。
卡杜达尔点了点头,表示他对这个拒绝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那么,既然他不肯放下武器,”他说,“那就把我第二个建议转达给他;要和您这样一位光明正大的仲裁人相称,我不愿意做任何亏心的事情。”
罗朗弯弯腰。
“第二个建议是这样的:请阿特里将军向我走来,走到我们两支部队的中间;他可以携带和我同样的武器,也就是他的军刀和两把手枪,事情就在我们两人之间解决;如果我把他杀了,他手下的人就按刚才我说的条件投降,因为,俘虏我们是没有用的;如果他把我杀了,那么他手下的人可以自由地回瓦恩去,不会受到阻挠。啊,我希望这是一个您可以接受的建议,上校!”
“因此,我为我自己表示接受。”罗朗说。
“是啊,”卡杜达尔说,“可是您不是阿特里将军;眼下,您只能做他的谈判代表;如果这个建议——要是我处在他的位置上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还不能使他满意,那么,我好人做到底!您再回来,我再给他第三个建议。”
罗朗又走了;那面的共和分子以明显的不安在等待着他。
他把他的口信告诉了阿特里将军。
“公民,”将军回答说,“我的行动应该对第一执政负责,您是他的副官,我是要请您在回巴黎的时候在他面前为我作证的。如果您处在我的地位您怎么办?您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罗朗打了一个哆嗦;他就像一个在考虑荣誉问题的人一样神情严肃了起来。
过了几秒钟,他说:
“将军,我会拒绝的。”
“您的理由呢,公民?‘’将军问道。
“因为决斗取胜的机会是靠侥幸的,而您不能把这些勇敢的人的命运押在您的侥幸上面:因为在这样一件事情里面,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负责,每个人都应该尽自己所能来保卫他自己。”
“这是您的意见吗,上校?”
“以名誉保证。”
“这也是我的意见,把我的回答告诉保皇派的将军吧。”罗朗又奔回卡杜达尔那儿,把阿特里将军的回答转告了他。卡杜达尔微微一笑。
“我已经猜到了。”他说。
“您不会猜到的,因为,这个意见是我对他说的。”
“可是您刚才的意见不是完全相反吗?”
“是的,不过是您提醒了我,我不是阿特里将军……那么我们来听听您第三个建议吧。”罗朗不耐烦地问道,因为他开始发现,或者更可以说,自从一开始,他已经发现保皇分子将军完全掌握着主动。
“我的第三个建议,”卡杜达尔说,“并算不上是一个建议,而是一个命令:我命令我两百个人后撤。阿特里将军有一百个人,我也带一百个人;我们布列塔尼人的祖先已经习惯于刀对刀,枪对枪,针锋相对地作战,宁愿一个人打三个人,而不愿意三个人打一个人;如果阿特里将军取得了胜利,他就在我们的尸体上走过去,太太平平地回瓦恩;如果他被打败了,他也将不能再说是因为数量上的原因……去吧,德·蒙特凡尔先生,留在您朋友中间;我让他们在数量上占了便宜:您一个人就抵得上十个人。”
罗朗举起帽子。
“您干什么,先生?”卡杜达尔间。
“我有习惯对一切我觉得崇高的事情致敬,先生,我向您致敬。”
“喂,上校,”卡杜达尔说,“最后一杯葡萄酒!我们大家都为各自所爱的,为在地上难以割舍的,为在天上希望看到的,干了这一杯。”
接着,他拿起酒瓶和那只唯一的酒杯,斟了半杯递给罗朗。“我们只有一只酒杯,德·蒙特凡尔先生,请先喝。”
“为什么我要先喝?”
“因为,首先,您是我的贵客;其次,因为有一句谚语说,后喝的人会知道先喝的人的想法。”
随后,他笑笑接着说:
“我想知道您的想法,德·蒙特凡尔先生。”
罗朗一饮而尽,把空杯子还给卡杜达尔。
卡杜达尔像刚才为罗朗做的一样,为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那么,现在,”罗朗说,“您知道我的想法吗,将军?”
“不知道,”卡杜达尔回答说,“谚语是假的。”
“那么,”罗朗以他习惯的坦率说,“我的想法是,您是一个勇敢的人,将军,在相互搏斗的时候我将感到非常荣幸,您一定愿意伸手给我吧。”
两个年轻人相互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他们更像两个要长期分手的朋友,而不像是两个即将在战场上相见的敌人。
在刚才发生的一切之中有一种纯朴的,可是又非常庄严的伟大气氛。
两人都举了举帽子。
“祝您运气好!不过请允许我对我的祝愿是否能实现表示怀疑。我应该向您承认,这句话我真的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的,而不是我心里想的。”
“天主保佑您,先生!”卡杜达尔对罗朗说,“我希望我的祝愿将会实现,因为这完全是我心里的真实感情。”
“你们用什么信号告诉我们,你们己经准备好了呢?”
“向天开一枪,您那方面也开一枪作为回答。”
“好吧,将军。”罗朗回答。
说罢他又策马飞奔,第三次越过了保皇分子将军和共和分子将军之间的空间。
这时候,卡杜达尔举手指着罗朗说:
“我的朋友们,你们看到这个年轻人了吧?”
所有的眼睛都向罗朗望去,所有的嘴都在轻轻地说:“看见了。”
“那么,我们南方的弟兄们已经把他托付给我们了;他的生命对你们来说是神圣的;你们可以抓住他,可是要活的,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好,将军。”朱安党分子说。
“现在,我的朋友们,你们要记住,在离这儿十法里的普勒安梅尔和若斯兰之间,三十个布列塔尼人和三十个英国人打了一仗,结果是布列塔尼人赢了;而你们是这三十个布列塔尼人的子孙。”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地接着说:
“不幸的是,这一次我们的对手不是英国人。”
雾已经全部消失了,就像在这种情况下总会发生的一样,有几道淡黄色的冬天的阳光把普莱斯科普平原照得斑驳陆离。
两个队伍的行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罗朗回到共和军那儿去的时候,金树枝也向他的两百个拦着大路的手下飞驰而去。
金树枝对卡杜达尔四个副官刚刚讲完,就看到一百个人向右方向的后面转去;而另外一百个人以一个相反的动作,向左方向的后面转去。
两队人向各自的方向走去:一队人走向普吕梅尔加,另一队人走向圣阿凡,把大路空了出来。
走了四分之一法里以后,这两队人都停了下来,把枪放下,枪托着地,一动不动地站着。
金树枝又回到了卡杜达尔那里。
“您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命令吗,将军?”他说。
“有一个命令,”卡杜达尔回答说,“带八个人跟着我;如果你看到和我一起吃早饭的那个年轻的共和分子跌下马来,你和你那八个人就向他扑过去,在他挣扎起来以前把他抓住。”
“是,将军。”
“你知道我希望他是活的,没有受伤的。”
“已经讲过了,将军。”
“选好你的八个人;德·蒙特凡尔先生一抓住,他作出保证不再反抗以后,你们就可以随意行动了。”
“如果他不愿意作出保证呢?”
“那么你们就把他绑起来不让他逃走,随后看管着他一直到战斗结束。”
“好吧!”金树枝叹了一口气说,“不过,看着别人取乐,我们只能袖手旁观,真是没有意思。”
“唔,谁知道呢?也许所有的人都会有不如意的事情。”
随后,他对平原看了一眼,看到他的人已经闪开,共和军已经集结成战牛队形。
“拿一支枪来!”他说。
别人递给他一支枪。
卡杜达尔把枪举到头上,向空中放了一枪。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枪响在共和分子中间响起,就像卡杜达尔打的这一枪的回声一样。
人们听到两只战鼓在打着冲锋的鼓点,还伴随着军号声。卡杜达尔在马橙上站了起来。
“孩子们!”他问,“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做过早祷了?”
“是的,是的!”儿乎所有的人都一致地说。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忘记了,或者没有来得及做,现在就做。”
有五六个农民马上就跪下去做祈祷。
可以听到鼓声和军号声慢慢地由远而近。
“将军!将军!”有几个不耐烦的声音说,“您看,他们过来了。”将军指指跪在地上的几个朱安党分子。
“应该这样,”几个感到不耐烦的人说。
那些做祈祷的人根据他们祈祷内容的长短一个一个先后站起来了。
在最后一个站起来的时候,共和分子几乎已经越过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他们分成三列向前走,枪上的刺刀向前挺着,每一列有三个人的纵深。
罗朗走在第一列的最前面,阿特里将军走在第一列和第二列之间。
他们两人是很容易认出来的,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骑马。在朱安党分子中间,只有卡杜达尔一人骑在马上。
金树枝已经下了马,指挥着应该跟在乔治后面的八个人。
“将军,”有一个人说,“祈祷已经做完,大家都站起来了。”
卡杜达尔检查了一下,看到事实果然如此。
随后,他声音响亮地叫道:
“前进!去玩乐吧,我的孩子们!”
这道准许他们去玩乐的命令,对朱安党分子和旺代分子来说,就像战鼓和冲锋号一样,卡杜达尔话刚出口,朱安党分子就高喊着“国王万岁!”散开在平原上,一只手挥舞着他们的帽子,另一只手挥舞着他们的枪支。
不过,他们非但没有像共和分子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而是像狙击兵一样散了开来,形成一个以乔治为中心的巨大的半月形。
共和分子一下子就被包抄,枪声劈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卡杜达尔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偷猎者,也就是带着射程比普通枪支远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