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十点钟,请来这儿。我们一星期以后搬家。”
“搬到哪儿去?”
“搬到杜伊勒利宫去。”
富歇吃了一惊。
“这和您的意见不一样,我知道,”第一执政说,“不过我来替您做准备工作,您只要服从就是了。”
富歇行了个礼准备退出去了。
“还有!”波拿巴说。
富歇回过头来。
“别忘了通知德,蒙特凡尔夫人她的儿子安然无恙,摩冈公民为您效了劳;您总得为他干点儿什么吧。”
于是他回头不再理睬警务部长了,富歇咬着嘴唇退出去,咬得血也要流出来了。
第44章 乔迁
同一天,第一执政和布利埃纳呆在一起,向他口授了以下一份给执政卫队和全军的命令:
“华盛顿死了!这个伟人曾经和暴政作过斗争;他巩固了美洲的自由;他将给法国人民,以及两个世界所有的自由人士,特别是对像他和像美国士兵一样的在为自由和平等斗争的法国士兵来说,将留下一个永远是非常良好的回忆。因此,第一执政命令,在十天里面,共和国所有的国旗、军旗都要系上黑纱。”
不过第一执政要做的决不局限于这件事情。
在所有为了方便他从卢森堡宫搬到杜伊勒利宫的措施之中,有一项是举行一次他非常擅长的庆祝活动,这种庆祝活动非但可以娱人耳目,也可给人留下深刻影响;这次庆祝活动要在残老军人院,也就是当时称作的玛尔斯神殿举行,要同时举行两件事:为华盛顿座像举行落成典礼;从拉纳①将军手里接过阿布基尔的旗帜。
①拉纳(一七六九——一八0九):法国将军,后升任元帅
这是波拿巴所熟悉的手段,两相对比给人强烈的影响。
就这样他从一个新世界中取得一个伟人,在旧世界中取得一个胜利,他用底比斯①和孟斐斯②的荣誉遮蔽了年轻的美洲。
在举行仪式的那天,六千名骑兵列队从卢森堡宫前往残老军人院。
八点钟,波拿巴在执政宫的大院子里上了马,经杜尔农街向河堤走去,身边是一批最大年纪不到三十五岁的年轻将军组成的参谋部。
拉纳走在前面;在他后面是六十名举着六十面缴获来的旗帜的先头部队;后面是波拿巴,在离他身后两匹马身的地方,跟着他的参谋部人员。
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在神殿的圆顶下等待着这一列人员;他靠着一座在休息的马尔斯的塑像;所有的部长和国务秘书都围在他四周。在支着穿顶的立柱上已经挂起了德南③和丰特诺瓦④的旗帜,还有第一次意大利战役时的旗帜;两个曾经在萨克斯元帅身边战斗过的百岁残废军人,一左一右站在贝尔蒂埃旁边,就像一些过去的望着世纪顶峰的女神柱像:最后,在右面,在一个底座上安放着要用阿布基尔的旗帜遮盖起来的华盛顿的座像。在面对华盛顿半身像的另一个底座上放着波拿巴的扶手椅。
沿着殿堂的两侧有一些楼厅,所有巴黎的上流社会的人士——至少是那些支持在这伟大的日子里所进行的庆祝活动的人——,都来这儿就座。
在出现旗帜的时候,殿堂的拱顶下响起了军乐队的铜管乐。
拉纳第一个走了进来,向两个一行走七台阶的先头部队做了个手势,他们便把旗帜的柄插在预先准备好的管子里面。
这时候,波拿巴在掌声中在他的扶手椅里就座。
①底比斯:古代中希腊的奴隶制城邦,曾与斯巴达、雅典争霸希腊十数年。
②孟斐斯:古代埃及城市,公元前二于年以后,其地位被底比斯所取代。
③德南:法国瓦朗西安一专区。一七一二年,维拉尔斯在此击败欧仁尼亲王,结束了西班牙的王位继承战争。
④丰特诺瓦:比利时市镇。一七四五年,萨克斯元帅在此击败英国人和荷兰人。
拉纳向陆军部长走去,用他那在战场上惯于呼喊“前进!”的强有力的嗓门说道:
“部长公民,这些是在阿布基尔当着您的面被摧毁的奥斯曼军队的所有的旗帜。远征埃及的军队,穿过炎热的沙漠,战胜了饥寒,来到一个数量上占优势,打惯了胜仗的不可一世的敌人前面,这个敌人以为他们遇到的是一支经过层出不穷的战斗已经筋疲力尽,不堪一击的部队;这些敌人不知道法国士兵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非但能吃苦耐劳,还能战无不胜;这些敌人不知道越是遇到危险越是能激起他们的勇气。因此,您也知道,三千个法国人,冲向了一万八千名野蛮人,冲进了他们的阵地,打得他们一败涂地,把他们逼到大海边上;这些穆斯林在我们的刺刀下吓破了胆,不得不在刺刀和大海之间作出选择,竟然都跳进了地中海这个万丈深渊。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被你们的勇气拯救了的埃及、法国和欧洲的命运得到了考验。
“同盟国,如果你们敢于侵犯法国的领土,那么阿布基尔的胜利给我们带来的将军向全国发出一声号召,同盟国,你们的胜利将比你们的失败对你们更加致命!哪一个法国人不想在第一执政的旗帜下再次取胜,或者在他的领导之下再作光荣的尝试?”
随后他面对残老军人;讲坛后面的位置全是为他们保留的。“还有你们,”他接着用更响亮的声音说,“你们,勇敢的老兵,有幸喋血沙场的光荣的牺牲者。这个人减轻你们的不幸,关心你们的荣誉,他把这些用你们的英勇换来的战利品放在你们中间,让你们保管,你们不会是最后一批听从他命令的人!啊,我知道,勇敢的老兵们,你们渴望把你们剩下的一半的生命献给你们的祖国和你们的自由!”
这位蒙特贝洛的英雄慷慨激昂的军事演说经常被鼓掌声打断;陆军部长有三次想回答他,三次他的话都被充满激情的喝彩声所打断。
终于大家静下来了,贝尔蒂埃这样说道:
“在塞纳河畔竖起在尼罗河畔缴获的战利品;挂在我们殿堂的拱顶上,放在从维也纳、彼得堡和伦敦缴获来的旗帜,以及在皮藏斯①和开罗的清真寺里受过祝福的旗帜旁边;看到它们在这儿被一些同样的,屡建战功,久享盛名的年轻战士奉献给祖国,这是唯有共和主义的法国才有的。
“而且,这还只是这位英雄在他年轻力壮的时期所完成的一部分丰功伟绩,这位在欧洲赫赫有名的英雄以胜利者姿态出现在有四十个世纪光荣历史的金字塔前面,胜利地解放了艺术的故土,在学者和战士的簇拥下,给它带来了文明和智慧。
“士兵们,把这些在卡诺普②的岩石上,由三千名法国人从一万八千名勇猛强悍的战士手中夺取过来的象征伊斯兰教的土耳其帝国的新月形国徽放在这个战神的殿堂里吧。让它们作为这次远征的回忆保留下来吧,这次远征的目的和成就似乎可以赦免这次战争引起的罪恶;它们放在这儿不是为了证明名闻全球的法国士兵的勇敢,而是证明了他们坚忍不拔和忠贞不贰。看到这些旗帜,你们会感到身心愉快,得到安慰。你们这些英勇战士,你们的身体在战场上光荣受伤,成为残缺,你们虽然勇敢,却只能祈求未来,回忆过去。让这些挂在拱顶上的象征向法国人民的敌人表明征服他们的那些英雄的天才影响和价值,并且也向他们预示,如果他们对奉献给他们和平的声音充耳不闻,他们将经受所有战争的灾难。是的,如果他们要战争,我们就打,我们要大打一场!
“感到满意的祖国,以一种骄傲的感情注视着东方的军队。
“这支无往不胜的军队将高兴地获悉,这些和他们一起取得胜利的勇士们是他们的一部分;他们确信,第一执政关心着光荣的孩子;他们将会知道他们是共和国最最关切的对象;他们将会知道,我们已经在我们的殿堂里纪念过他们了,因此在必需的时候,我们要在欧洲战场上同样取得我们已经在非洲和亚洲的灼人的沙漠里看到展现过的赫赫战功。
①皮藏斯:即今土耳其君士坦丁堡。
②卡诺普:下埃及城市,离地中海不远。
“以他们的名义来吧,无畏的将军!来吧,以所有这些英雄——您也是他们其中之一——的名义,在这种拥抱之中接受全国感激的保证吧。
“可是,在重新拿起保卫我们独立的武器的时候——如果那些怒气冲冲,鼠目寸光的国王向全世界拒绝我们奉献给他们的和平的话——我的伙伴们,我们要扔一枝月桂在华盛顿——这个把美洲从我们和平的死敌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英雄——的遗体上面,他显赫的影子向我们指出他身后的光荣,这种光荣将永远伴随着对祖国解放者的怀念。”
波拿巴从他的坛上走下来,以法兰西的名义接受贝尔蒂埃的拥抱。
负责颂扬华盛顿的德·丰塔纳①先生讨好地等那从巨大的圆形讲坛上像瀑布般滑落下来的掌声全部消失,直到最后一下。
在这一个个英雄中间,德·丰塔纳先生是一个半政治半文学的奇才。
在雾月十八以后,他曾经和絮阿尔②和拉阿尔普③一起被放逐;可是他一直隐蔽在他朋友家里,只到傍晚才出门,他就是靠了这个办法没有离开巴黎。
一个不能预见的意外把他给暴露了。
一辆轻便马车的马儿受惊了,把他撞翻在竞技广场上,一个赶来救助他的警察认出了他。因此富歇不但知道他在巴黎,还知道他躲藏的地方,可是他装作一无所知。
①丰塔纳(一七五七——一八二一):法国学者,夏多布里昂的朋友。
②絮阿尔(一七三二——一八一七):法国评论家和新闻记者。
③拉阿尔普(一七三九——一八0三):法国评论家。
雾月十八以后没有几天,政变后成为巴沙诺公爵的马雷①以及一直是普通科学家的拉普拉斯②和后来发疯而死的勒尼奥·德·圣让当热利③向第一执政谈起了德·丰塔纳先生还在巴黎。
“请把他带来见我,”第一执政简单地说道。
德·丰塔纳先生被引见给波拿巴。波拿巴知道他性格温和,善于讲颂扬的话,便选中他来颂扬华盛顿,也很可能是为了稍许赞美赞美他自己。
德·丰塔纳先生的讲话非常长,我们不可能照搬到这儿来;可是我们可以说,他讲的话完全符合波拿巴的期望。
傍晚,卢森堡宫举行了盛大的招待会。在举行仪式的时候,传说第一执政有可能住到杜伊勒利宫去。那些最大胆的和最好奇的人甚至还胆敢向约瑟芬打听;可是那个可怜的女人,玛丽-安托瓦内特坐在大车里上断头台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本能地对所有可能把她和王位联系起来的事情感到厌恶;因此她犹犹豫豫不敢回答,叫提问题的人去问她丈夫。
接着,又开始流传另外一个消息,足以和第一个消息匹敌。
缪拉④向卡洛丽娜·波拿巴⑤小姐求婚。
可是,这次婚礼,即使不可避免的话,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波拿巴和那位想得到做他妹夫的荣誉的人心存芥蒂我们应该说已经有一年时间了。
这种不睦的来由我们的读者也许会感到有点儿奇怪。
缪拉,军中的雄狮;缪拉,他的勇敢已经有口皆碑了;缪拉,人们会把他当作战神的模特儿提供给一位雕塑家;缪拉,一天他因为没有睡足,没有吃好,士气不高。
①马雷(一七六三——一八三九):法国政治家,一八一一年做过外交部长。
②拉普拉斯:见第44O页注②。
②圣让当热利(一七六一——一八一九):法国政治家,法兰西学院院士。
③缪拉(一七六七——一八一五):法国元帅,后任那不勒斯国王(一八0八——一八一五)。
④卡洛丽娜·波拿巴(一七八二——一八三九):拿破仑的妹妹。一八00年嫁与缪拉。
那件事发生在芒多,城里的乌尔姆斯尔①在里伏利战役之后,不得不带了他二万八千人闭关自守;米奥利斯②将军手下只有四干人,负责包围城市。在一支奥地利军队突围的时候,带着五百人的缪拉,接到了向三千名敌人冲锋的命令。
缪拉冲了,可是冲得有些有气无力。
波拿巴——缪拉是他的副官——大发雷霆,不愿意再见他了。
缪拉大为沮丧,尤其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就有了成为他将军的妹夫的愿望——如果不是希望的话:他爱上了卡洛丽娜·波拿巴。
这个爱情是如何来的?
我们稍许讲几句。
也许那些单单看我们书中某一本的读者,会对我们有时候着重谈到某些仿佛有点儿超出本书范围的细节感到惊奇。
那是因为我们写的不是单独的一本书;可是,就像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我们在填补,或者是在尽力填补一个巨大的缺口。
对我们来说,我们的人物的登场决不限于出现在一本书之中。您看到在这本书中是副官的人物,在第二本书里是国王,在第三本书里被流放和枪决。
巴尔扎克写了一部人物众多的伟大而完美的著作,称作《人间喜剧》。
我们的著作是和他同时开始写的——不过我们并没有给它一个称呼——,可以称作为法国的悲剧。
我们再回过来谈缪拉。
我们来谈谈,这次对他的命运有多么幸运的,或者有多么不幸的影响的爱情是怎么开始的。
①乌尔姆斯尔(一七二四——一七九七):奥地利将军,在芒多败于波拿巴。
②米奥利斯(一七五九——一八二八):法国将军,曾任芒多及罗马总督。
缪拉在一七九六年的时候,被派到巴黎,负责把在德戈①和蒙多维②战役中法军缴获的旗帜交给督政府;在这次旅行中,他认识了波拿巴夫人和塔利昂夫人③。
在波拿巴夫人处他又遇到了卡洛丽娜·波拿巴。
我们说又遇到了,因为他这决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位将来要和他共戴拿不勒斯王冠的人:他在罗马她哥哥约瑟夫的家里已经遇到过她;在那儿,尽管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罗马王子和他竞争,他还是受到了卡洛丽娜的注意。
三个女人联合起来,从督政府那儿为缪拉弄来了旅长的将军军衔。
缪拉回到意大利军,越来越爱波拿巴小姐了,尽管他已经有了旅长的将军军衔,他还是提出申请要当总司令的副官,并得到了恩准。
不幸的是发生了这次芒多的突围事件,在那以后他就失宠于波拿巴了。
这次失宠从各方面看都好像是两人真正不和了。
波拿巴对他担任副官期间的工作表示谢意,把他派到内依的师里去,后来又把他派到巴拉盖-迪利埃的师里去。
结果是,波拿巴在托朗蒂诺③条约以后回到巴黎时,缪拉没有随行。
①德戈:意大利沿博尔米达河一城镇,一七九六年波拿巴在此击败奥地利军队。
②蒙多维:意大利一城市。一七九六年四月二十一日,波拿巴在此征服皮埃蒙特人。
③塔利昂夫人(一七七三——一八三五):国民议会会员塔利昂的妻子。外号为热月圣母。
④托朗蒂诺:意大利城市。一七九七年,波拿巴和教皇在此签订有关阿维尼翁的条约。
这件事决非三位贵妇所能左右的。
三位美丽的女求情者开始进行活动,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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