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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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雄记-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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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说,第一执政公民,一八00年的法国和一六六0年的英国,情况完全不一样;可是我看不出有任何不同。查理一世在一六四九年被斩首,路易十六在一七九三年上断头台。在英国,从父亲的死到儿子复位,中间隔了十一年;在法国,路易十六死去至今已经七年了……也许您要对我说英国革命是一次宗教革命,而法国革命是一次政治革命;那么,我要回答说,写一个宪章和弃绝一个宗教同样容易。”

  波拿巴笑了。

  “不,”他接着说,“我不对您讲这些。我只是简单地对您说:查理一世被处决的时候克伦威尔五十岁;路易十六死的时候我二十四岁。克伦威尔死于一六五八年,也就是在五十九岁死的,执政十年时间;他有时间着手进行很多事情,可是完成得很少,而且,他,他所进行的是一次全面的改革;在政治上是以共和政府代替君主立宪政府。那么,让我活到克伦威尔的年纪吧,五十九岁,这个要求不高吧。我还有二十年可以活,正好是克伦威尔的两倍;而且,请注意这一点,我什么也不改变,我只是接着干;我什么也不推翻,我只是建立。请设想一下,如果恺撤在三十岁的时候,已经不再是罗马的第一个浪荡子,而是罗马的第一公民;请设想一下,如果他胜利地完成了高卢战役、埃及战役和西班牙战役,请设想一下他是三十岁而不是五十岁,您以为他就不会既是恺撒,又是奥古斯特吗?①”

  “是有可能的,如果他后来没有遇到布鲁图,卡西乌和卡斯卡的话②。”

  “那么,”波拿巴忧郁地说,“我的敌人指望的是一次谋杀事件!这样的话,对他们来说事情就容易了,而且可以从您开始,因为您就是我的敌人;如果您有布鲁图那样的信念,那么眼下有谁阻止您像他谋杀恺撒一样谋杀我呢?我只有一个人和您在一起;门都关着,在他们来得及扑到您身上以前您就可以向我下手。”

  卡杜达尔后退了一步。

  “不,”他说,“我们决不依靠谋杀,我相信我们两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会下决心做谋杀者的,可是还有战争中出现的机会呢。只要有一次挫折您就会威信扫地;一次失败就会把敌人引进法国的腹地:从普罗旺斯的边境,人们就可以看到奥地利军营的灯火;一颗炮弹也许会削去您的脑袋,就像贝尔维克③元帅一样;那么到那时候法国将变成什么样子呢?您没有孩子,而您的兄弟们……”

  ①恺撒是古罗马统帅,奥古斯特是古罗马皇帝。

  ②布鲁图,卡西乌和卡斯卡都是刺杀恺撤的主谋者。

  ③贝尔维克(一六七一——一七三四):英国国王雅克二世的私生子。一七0六年成为法国元帅。在菲利普斯堡围城战中战死。

  “哦!从这个观点来看,您讲得有理;可是,如果您不相信天意的话,我是相信的;我认为天意并非偶然;我认为天意同意于一七六九年八月十五日——路易十五颁布了把科西嘉并入法国的法令整整一年以后——在阿亚克肖生下一个要发动葡月十三和雾月十八事件的孩子,天意对这个孩子寄予很大的希望,有它伟大的计划。这个孩子,就是我;如果我有一个任务,我就无所畏惧:我的任务是我的护盾;如果我没有任务,如果我搞错了;如果我活不了为了完成我的事业所必需的二十五年到三十年时间,就像恺撤一样被匕首刺死,或者像贝尔维克一样被炮弹打死,那也是天意使然,那就由它来供应适合于法兰西的东西……我们刚才谈到了恺撒,在罗马为独裁者服丧送葬,烧毁谋杀犯的房子的时候;在永恒的城市注视着世界各地,看看从哪儿会出现一个结束他们内战的天才的时候;在它看到酗酒的安东尼①和自私的李必达②而浑身哆嗦的时候,它根本就想不到阿波洛尼③的学生,恺撤的侄子,年轻的屋大维;谁会想到这个浑身还沾着他老祖宗的白面粉的韦勒特里④银行家的儿子?谁能猜到他会瘸着腿,眨巴着眼睛来检阅恺撒的旧部队?即使有深知卓见的西塞罗⑤也没有猜到,他说:Ornandumettollendum⑥,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玩弄了元老院所有的白胡子老头,它统治的时间几乎和路易十四一样长!乔治,乔治,别跟使我降生的天意作对,因为天意会把您毁灭。”

  ①安东尼(前八二——前三十):古罗马统帅,恺撤的部将。公元前四三年,与屋大维、李必达结成后三头政治,共同打败刺杀恺撤的元老派贵族。

  ②李必达(?——约前十三):古罗马统帅,恺撤的部将,后三头政治之一。

  ③阿波洛尼:古伊利里亚城市,希腊一罗马时代文化中心。

  ④韦勒特里:意大利城市。

  ⑥西塞罗(前一0六——前四三):古罗马政治家,折衷主义哲学家,反对恺撤,被后三头政治所杀。

  ⑧拉丁文:装饰和取缔。

  “如果因为我走我父兄的道路,信奉他们的宗教而被毁灭,”卡杜达尔弯弯腰回答说,“我希望天主能原谅我的错误,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和一个孝顺儿子的错误。”

  波拿巴把手放在年轻的保皇首领的肩膀上。

  “好吧,”他对卡杜达尔说,“可是,至少,请您保持中立;听任事情自己发展,看着王座摇晃,看着王冠坠落;一般来说,是看戏的人付钱的:而我,为了要您做个旁观者,由我来付您钱。”

  “那么,您付我多少钱呢,第一执政公民?”卡杜达尔笑着回答。

  “十万法郎一年,先生,”波拿巴回答说。

  “如果您给一个普通的叛乱分子的领袖十万法郎一年,”卡杜达尔说,“那么您给那位他为之作战的君王多少钱呢?”

  “一文不给,先生;我付给您的,是奖励您的勇敢,而不是为了奖励您的行动原则;我向您证明,对我这个干事业的人来说,人的事业决定人的存在。接受吧,乔治,我请求您。”

  “如果我拒绝呢?”

  “那您就错了。”

  “我是不是可以在我认为合适的时候随意告辞?”

  波拿巴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值班副官!”他叫道。

  他原来以为出现的是拉普。

  他看到进来的是罗朗。

  “啊,”他说,“是你?”

  随后,他回头对卡杜达尔说:

  “上校,我不需要把我的副官罗朗·德·蒙特凡尔介绍给您了,因为他是您一位老相识。——罗朗,你对上校说,他在巴黎就像你在他的米齐拉克营地一样自由;如果他希望有一张去世界上任何国家的护照,富歇已经得到命令会给他的。”

  “我只要您一句话就够了,第一执政公民,”卡杜达尔回答说,“今天晚上我动身。”

  “能不能请问您上哪儿去?”

  “去伦敦,将军。”

  “太好了。”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在那儿,您将见到那些您为他们作战的人。”

  “还有呢?”

  “当您看到他们以后……”

  “怎么样?”

  “您就可以把他们和您反对的人作比较了……不过,一出法国,上校……”

  波拿巴不说下去了。

  “我听着,”卡杜达尔说。

  “嗯,如果您以后要回来请预先通知我,要不,如果您被当作敌人对待请别感到奇怪。”

  “这对我是一个荣誉,将军,您这样对待我,就是向我证明,我是一个使人感到害怕的人。”

  说完后乔治向第一执政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哦,将军,”罗朗在卡杜达尔出去,门关上以后问道,“这就是我对您讲起过的那个人吗?”

  “是的,”波拿巴回答,他一边在沉思,“不过,他的想法不对头;他所夸大的原则来自于高贵的感情、这种感情使他在他们这伙人中间产生了强烈的影响。”

  接着他又低声说:

  “不过总应该把这件事结束掉!”他接着说。

  随后他对罗朗说:

  “你呢?”他问。

  “我,”罗朗回答说,“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噢、噢!那么耶户一帮子……?”

  “已经不再存在了,将军,他们四分之三已经被歼灭,其余的已经被抓住了。”

  “而你还是毫发未伤?”

  “请别对我讲这件事情了,将军;我开始相信——我完全没有料到——我跟魔鬼订有签约。”

  当天晚上,卡杜达尔就像他对第一执政讲过的那样动身到英国去了。

  一得到布列塔尼的首领幸运地来到伦敦的消息,路易十八写了一封信给他:

  “我万分高兴地获悉,将军,您终于逃脱了暴君的手掌,他对您太不了解,甚至向您提出了为他效劳的建议;我对迫使您和他谈判的不幸的形势感到痛苦,可是我从来也未曾有过丝毫担心:我忠诚的布列塔尼人的心,尤其是您的心,我了解得清清楚楚。今天,您自由了,您在我兄弟身旁。我所有的希望都复苏了:我用不到对一个像您这样的法国人讲更多的话了。

  路易”

  在这封信里还附有一份将军的委任状和一条一级圣路易勋章的绶带。

第51章 后备军
第一执政的愿望得到了满足:耶户一帮子被消灭,旺代被平定。

  在向英国求和的时候,他就在想着一场战争;他完全懂得,他是从战争中诞生的,只有进行战争他才能变得伟大起来;他仿佛猜到了,有一天,有一位诗人会把他称作战争的巨人。

  可是这次战争,他怎么发动呢?

  共和八年宪法中有一条条款,不准第一执政个人指挥军队,不准他离开法国。

  在宪法里总会有个别条款是荒谬的;那些只有一条荒谬的条款的宪法真是太好了!

  第一执政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在第戎建立了一个兵营。驻在那个兵营里的军队可以用后备军的名义。

  这支军队的核心尽量用从旺代和布列塔尼抽调来的士兵组成,近三万人,招募了二万名新兵。贝尔蒂埃将军被任命为这支军队的总司令。

  有一天波拿巴在卢森堡宫的书房里曾经向罗朗谈起过的那个计划仍旧原封不动地留在他的脑子里。

  他准备只打一仗便重新征服意大利;这一仗应该是一次大捷。

  为了奖励莫罗雾月十八的合作,已经给了他所希望得到的军权:他现在是莱茵河军总司令,有八万人听他的指挥。

  奥热罗指挥着高卢-荷兰军,统率着二万五千人。

  最后还有,马赛纳正指挥着退到热那亚的意大利军,顽强地抵抗着对这个国家首都的围攻,这个首都在陆地方面受到奥地利将军奥特的包围,在海上被凯特海军上将封死。

  当这些行动在意大利进行时,莫罗在莱茵河发动了攻势,并在斯托卡施和默斯克依施打败了敌人。对后备军来说,取得一次胜利,就是它进入阵地的信号;取得两次胜利就会使人对它参战的必要性不存在任何疑问。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让这支军队进入意大利呢?

  波拿巴第一个念头是顺瓦莱而上,出辛普龙,拐过皮埃蒙特,进入米兰,可是这条路线太长,而且过于暴露。

  波拿巴放弃了这个主意:他想出了突然袭击奥地利人的计划:在别人猜出他也许要越过阿尔卑斯山前,他已经率领他所有的部队进入了皮埃蒙特平原。

  他决定从大圣贝尔纳尔山口穿过去。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给那个山顶上修道院里的主持神父们送去了后来被耶户一帮子劫去的五万法郎。

  后来又送去了另外五万法郎,这一次幸而送到了。

  靠了这五万法郎,修士们可以大量供应五万人在这儿逗留一天所必须的清凉饮料。

  结果是,到四月底,整个炮兵部队都集中到了洛桑,维尔纳夫,马尔蒂尼和圣皮埃尔。

  炮兵司令马尔蒙将军被派往前面监督运送火炮。

  在这样的山路上运送炮火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可是必须运过去。

  没有前例可循;汉尼拔和他的大象,他的努米底亚人和高卢人,查理大帝和他的法兰克人都没有遇到过如此重大的困难。

  在一七九六年第一次意大利战役时,他们没有越过阿尔卑斯山,他们是绕过去的,他们走科尔尼什大路从尼斯直下什拉斯科。

  这一次,他们进行的确实是一次规模空前巨大的行动。

  他们首先要搞清楚山上究竟有没有设防;即使没有奥地利人,这座大山本身也已经是一个难以战胜的敌人了!

  拉纳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带了整整一个师被派了去,他不带炮兵,也不带轴重,穿过了圣贝尔纳尔山口,取下了夏蒂荣。

  奥地利人在皮埃蒙特除了一些寄存的马匹和几个观察哨所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因此他们只要克服大自然的障碍就可以了。他们开始了行动。

  起先他们扎了一些雪橇来运送大炮,可是不管道路是多么窄,对他们来说总显得太宽,难以驾驭装载着大炮的雪橇。

  必须另想办法。

  他们把松树的树干挖空,把大炮的炮身卡在里面;在前面一端绑了一根供拖拉用的缆绳,在后端安了一个操纵杆。

  二十名投弹兵拖拉缆绳,另外二十名除了自己的行李外还替拖大炮的士兵携带行李。每一个小队有一个炮手指挥,大家都得听他的,在必需的时候他还有生杀之权。

  在这样的时刻,大炮要比人的血肉珍贵得多。

  出发之前,给每一个人分发了一双新鞋子和二十块大饼。

  大家穿上了鞋子,把大饼挂在脖子上。

  第一执政站在山脚下,向每一个小队发出开始出发的信号。

  只有曾经以普通旅行者——徒步或者骑骡子——身分走过这些路,看到过这些悬崖峭壁的人才能想象出这次旅程是怎么一回事:爬不完的陡峭的山坡,走不尽的崎岖的小道,锐利的石子首先割破了皮鞋,随后划破了脚上的皮肉。

  人们不时地停下来啥一口气,随后又毫无怨言地重新踏上征途。

  部队来到了冰线以上,在进入冰线以前,他们又领到了新皮鞋;早上穿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了。大家又吃了一块大饼,就着水壶喝一口烧酒,接着又重新上路。

  大家都不知道要爬到什么地方为止;有些人在问,照这样爬要爬几天;还有些人在问爬到月亮上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会儿。

  最后他们爬到了被皑皑白雪遮盖着的峰顶。

  这儿的运输工作方便了些;松树干在雪地里滑行,前进的速度快了一些。

  指挥每一个运炮小队的炮兵的权力视情况而定。

  尚贝尔拉克将军在这儿经过;他认为他们走得不够快,想叫他们加快步子,他走到炮兵小队长的前面,用命令式的语气吩咐他们加快步伐。

  炮兵小队长回答说:“这儿不是您指挥的地方,这儿是我指挥;是我,这门炮是我负责的,是我运输的;您请走您的路吧!”

  将军向这个炮兵走上前去,仿佛要抓他的领子。

  炮兵向后退了一步说道:

  “将军,别碰我,否则我就用这根撬棒把您打死,把您摔到山下去。”

  将军走开了。

  历尽难以描述的千辛万苦以后,他们来到了上面筑有修道院的那座山的山坡下面。

  在那儿,他们找到了拉纳那个师经过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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