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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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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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凶猛,见者心惊,有人开始怯懦后退,紫披风越发不成阵势,于是死得更快。
    杀人过程中孟扶摇看见一个水缸后拱着两个抖抖索索的黑影,一把揪出来却是那县太爷和乡官,孟扶摇抬手要杀,那两人哭叫饶命,口口声声辩解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救人也是有心无力。
    孟扶摇一刀将劈终于还是收了回去——她有什么资格责问他们杀他们?她自己比他们更卑劣!
    一抬手掼开那两人,她卷着刀继续冲,满腔热血腾腾跃动,冲在喉间碰一碰便似要溅开,她模糊的知道药力的副作用开始散发,此时最需要停下静养,然而她无法停下,她只有不停的冲,不停的杀,才能将那一心的郁愤,化为冲天的血液,洗去这一刻彻骨的痛楚。
    刀起……刀落……刀进……刀出!
    鲜血锦带般曳出来,谁的也不比谁的更红!
    那般狂猛的杀,电驰的奔,说起来很漫长杀起来很短暂,不知什么时候身后跟了人,隐约知道是自己的人,隐卫,铁成。
    隐卫试图拦住她,她抬手劈开。
    “护你们主子去,滚!”
    铁成双眼血红的拉她,她一个巴掌就煽了过去。
    “为什么你没去救?为什么不救?”
    清脆的巴掌声惊得闪电都避了避,身后响起那铮铮汉子的泣血般的嚎哭。
    不哭这下手不轻的一巴掌,哭人生里无可奈何的抉择,哭主子这一刻流血未休的伤痕!
    孟扶摇却还在腾腾的窜,人好像已经杀完了,她还在翻着尸体找,四面里蹦着她黑色的身影,浮躁的跳跃的歇斯底里的。
    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叫:“拦住她拦住她!”
    “让她哭出来!不然她会疯!”
    回答声已经带了哭腔,“拦不住哇……”
    疯了吧疯了吧,这天地如此冷酷森凉,人活着不过是捱着那苦痛,不如一起疯了吧!
    眼前突然掠过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仿佛没看见,直直迎着那影子火球一般撞上去,她撞的那般狠,存心要撞死一个人的力道,管你面前是山是石是人是鬼,敢拦我,撞死你!
    那影子没有让开。
    “砰!”
    她狠狠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天地如此冰冷彻骨,唯有这个怀抱温暖如初。
    孟扶摇僵了僵,全身都抖了抖,此刻她浑身上下冰得僵硬,内腑里烧得焚热,唯一没有的就是这平和博大无所不在的沉静和温暖,这般迥异的暖,一霎间温柔困住她狂躁的热血,换取了即将走火入魔自伤而死前最险一刻的挽回。
    感觉头顶之人轻轻一震,似乎咳了咳,随即一点湿热落在她头顶,孟扶摇略微清醒了些,抬手去摸,那人却立刻阻住她,将她抱得更紧。
    他紧紧抱着她,大雨倾盆里他附在她耳侧,轻轻道:“扶摇扶摇扶摇扶摇……”
    他一声声的唤她名字,唤回她自我鄙弃这一刻对自己的认知。
    他说:“你这样可叫我怎么活?”
    他说:“论起罪人是我不是你,我若不出事不会发生这事,隐卫如果不是给我派出去侦察截杀紫披风也不会发生这事。”
    他说:“扶摇我们都有错,但是记得任何时候我和你一起背,不要一个人不要一个人。”
    他说:“你若不活,这里的人都会死,我第一个。”
    他说:“哭吧,没有什么不可以面对,没有理由不可以哭。”
    他托起她满是血迹和雨水的脸,两人湿漉漉的额头贴在一起,孟扶摇恍恍惚惚看着他浓密长睫下满是血丝的眼,那里翻涌的苦痛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她,他的唇轻轻落下来,那般沉重而执着的吻她,将那些因为真气崩裂而流出的七窍微血混合着雨水一一吻去,他唇齿缠绵而神情疼痛,似乎想用自己全部的温暖,去抚平她此刻难以愈合的伤痕。
    随即她看见晶光一闪,一点迥异于冰冷的雨的微咸的液体,落于她的颊。
    “叮——”
    这一刻仿佛听见泪水落下击破坚冰的声音,他滴在她颊上的泪终于敲开了她自从被骂后便无声凝结,疯狂燥郁无处化解的黑色心冰,如一点不灭的星火燎上万里冰原,一点点化开淤血积冻,压下奔涌的波澜。
    一口恶气长长吐出。
    她突然便软了下来。
    软在长孙无极的怀中。
    她扎在他怀里,不管不顾撕心裂肺痛痛快快的哭,仿佛开了决口的堤坝泄了洪水的河,将大片大片积郁的眼泪连同剧烈疼痛的心事喷井般的喷涌出来,那些哗啦啦涌出的泪水,似是用尽了她一生的眼泪,迅速湿开长孙无极里衣外衣,湿上他的心。
    长孙无极一动不动的抱着她,无遮无拦的双双坐倒血水泥泞的庭院正中,大雨没头没脑的浇下来,长孙无极微微抬起雨水横流的脸,将怀中女子渐渐转热的身子拥紧,神情间,竟似生出微微的感激。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相信时间,可以弥补一切深重的伤。
    天色深黑。
    长空下,暴雨中,一地尸首里,湿透的男女无声相拥,她哭着她的悲愤与疼痛,他痛着她的痛,并感激着她的未曾失去。
    她在他怀中泪眼迷离,哭到最后喷出暗红的血,他微微绽开放松的笑意,脸色却一程一程的越发苍白。
    然后,两人相拥着,倒在雨中。
璇玑之谜 第9章
    璇玑之谜第九章牢狱之遇
    他抱着她倒在雨中。
    两人都再没有力气维持坐着的姿势。
    一个力尽而疲,一个真气还没来得及复原便赶来挡疯虎,生生受那拼命一撞。
    药力激发到高峰,本身武功也已经是顶级的孟扶摇的全力当胸一撞,那绝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接下的,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十强前五,能接下的不过寥寥几人,长孙无极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作为拥有自动防御习惯的强者,在那被撞一刻不选择躲避却选择硬接的,却只有长孙无极一个。
    他在那一刻,完全可以卸劲躲开,可以以绵柔巧劲将孟扶摇移出去再拉回,那样最起码他不会受伤,然而他没有,因为他清楚,那一刻对孟扶摇至关重要。
    宗越给的那颗药,在服用之初的第一层爆发药力被孟扶摇转给了他,但是真正的全部药力,却是在孟扶摇一阵全力拼杀战斗之中得以彻底散发,她的骨骼肌血内息都因为那毫无保留的调动和运用,达到状态高峰,但正因为超过正常速度的极速提升,却又没有及时调息疏导引流,使真气在体内胡乱冲撞,没有出口,那一撞,便是最后的自救。
    撞得开,怒海平涛,危险终渡,撞不开,真力反冲,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撞撞出他一口血,却能换来困在黑暗混沌中濒临燥狂的她的最后的出路和光明。
    孰轻孰重,自有抉择。
    雨势如倾,看来卯上死劲,势必要下个整夜不休。
    湿淋淋的孟扶摇伏在湿淋淋的长孙无极身上不住咳嗽,咳一口便是一口暗红的淤血,一边咳一边去把长孙无极的脉,长孙无极睁眼,按住她的手,对她一笑。
    孟扶摇看着他眼睛,那是平静而深邃的海,如海之容,天地间苦痛种种,不过是掠过海面的风。
    那样的眼神告诉她——天地间苦痛种种,终将化作红尘尘埃,爱恨情仇恩怨生死,千年后都只是土馒头一冢,没有人应该背着坟墓前行,没有人应该为不是自己的错沉沦。
    弃疏就亲,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以身就难,仗义援手,何罪之有?
    雨声未休,牵念不休。
    有一种劝说安慰,不需长篇大论絮絮言语,只以眼神和举止来表达,那些深扣心事的理解,早已诉说。
    在奋不顾身决然迎上的那一挡,在明知危险不避不让那一接,在抢先敲开她结冰心房引动她落泪那一滴泪,在此刻不肯昏去紧紧凝视的眼神。
    孟扶摇缓缓抬眼,迎上那样的眼神,暴雨哗哗里将那里所有的言语读得清晰,一字字,深刻而无声。
    渐渐的,她在那样的眼神里,听见血潮退去,心海波平浪静,而四面鲜花岛屿再次复苏,花朵柔软绽放的声音。
    那花在暴雨血色中终于开放,虽迟却不晚,静静抽枝绽叶舒展光华,牢牢扎根涤荡过的心灵,从此后,心深处有一块地方,更加饱满坚实。
    她终于,轻轻绽开他想看见的平静的笑容。
    那笑容犹带忧伤,却清凉干净,闪烁更为丰盈饱满的辉光,如同庭院四野,被今夜暴雨冲刷洗礼得鲜亮翠绿的荫荫枝叶。
    而她亦得洗礼,从身到心。
    长孙无极安然微笑,合上眼,孟扶摇笑着,伸手去挡落在他脸上的雨。
    隐卫和铁成赶紧过来,扶起两人,孟扶摇瞟一眼铁成,有心安慰,却已完全没有了力气,暴乱过的身体需要修补和休息,她闭上重若千钧的眼——
    山洞里火光温暖,四面洁净干燥,远处传来雨后空山特别清圆空濛的婉转鸟鸣。
    长孙无极醒来时,感觉到的就是这样一种近乎祥和的气氛。
    身下草堆柔软芳香,而她就睡在他身边,睡梦中泪痕犹在,却噙一抹浅笑握着他的手。
    她在,好好的在。
    长孙无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仿佛觉得有些奢侈,赶紧又闭着眼,揽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发,手势充满温柔的怜惜……要拿什么来疼怜她?这个为他遭受内心里巨大痛苦的女子?
    总觉得不够……不够又不够。
    终是忍不住,垂下眼,细细看她。
    身下女子微微苍白,长睫覆下,覆不住眼底淡淡青紫,神色却是平静安详的。
    天知道这份平静安详,经历多少磨难和煎熬才得换取?
    可那是她的宿命,属于她的独有的磨难,世间熙熙攘攘千万人为利而来为利而往,人人都懂得捍卫自己的自私,并为此理所当然,唯独她厌弃自己的自私,并为此更深切的,觉得痛苦。
    那份痛苦并不来自于错误——她从没有错,错的只是命运赋予她的心性,正义和热血,使她不能容忍自己见死不救无动于衷。不需要任何谴责,她已经给了自己最深的惩罚,击倒她的永远不是人世间风刀霜剑,而是来自她内心深处巨大的自我责难。
    所以她才是孟扶摇。
    没有别人可以代替。
    最饱满,最明亮,最勇敢,引无数男儿尽折腰的孟扶摇。
    他不惜牺牲想要成全并拥有的……最完整最真实的孟扶摇。
    长孙无极微笑着,习惯性的又想按上孟扶摇腕脉,那手却突然轻轻一抬,按住了他,随即那女子半带埋怨半带无奈的道:“行了你。”
    孟扶摇醒了。
    她懒懒的爬起来,爬的时候听见自己骨节格格作响的声音,不由怔了怔。
    长孙无极已经道:“恭喜你,扶摇,你又提升了。”
    孟扶摇倦倦的笑:“拜你所赐,不过也拜托你,从今以后不要再给我真力,不然哪一天我真超过了你,你也太没面子了。”
    “我没打算给你真力啊,”长孙无极笑,“我只想看你提升到什么程度而已,不过,”他突然语气一转,有点不快的道:“我要和宗越谈谈,他真是昏了,居然给你这么霸道的虎狼之药。“
    “哎,别冤枉人家。”孟扶摇立即道:“人家可是再三嘱咐过的,是我太心急。”她瞄一眼长孙无极,叹息,“其实是我当时乱了方寸,你进入龟息状态,自己会修复疗伤,只要我耐得性子等便什么事都不会有,都是我倒霉……”
    “如今不都因祸得福了么?只要假以时日调养,你我借那药力,都可以再上一步。”长孙无极靠着山壁,笑意微微。
    唔……虽说后果惨了点,但是扶摇会为他乱了方寸,他觉得挺好。
    孟扶摇哪知道他的小九九,她靠在山壁,山洞狭窄,两人挤在一起,身体之间毫无缝隙,这也是水上那夜之后两人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近距离接触,却都没觉得什么,孟扶摇就着火烤手,看看四周,道:“我们在哪里?”
    “在镇上后山。”接话的是钟易,这个山洞是个拐洞,他们两人被安置在最里面,其余人在外洞守卫,听见他俩醒来的动静,钟易跨进来,笑嘻嘻的道:“紫披风满镇的找人,还发文在前路周围百里内四处追索,我偏偏就躲在他们眼皮底下!”
    孟扶摇看着他,心想自己和长孙无极双双倒下,隐卫不管杂事,铁成又是个不聪明的,倒多亏了他安排计划,不禁感激的向他笑笑,招呼他进来烤火:“瞧你脸色不好,来暖暖身子。”
    钟易立即毫不客气跨进来,一屁股挤坐在她身边,洞里窄小,这一挤身子更是贴得紧紧,他天真烂漫的笑道:“你没事就好了,先前吓死我。
    他抱着一捆柴,一边添火一边道:“不过这里现在也不能久留,紫披风迟早会过来,你两人如今都伤势未愈,可怎么是好?”
    “我大概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你呢?”孟扶摇侧头问长孙无极。
    “我应该比你短点。”长孙无极道:“只要渡得过最初一旬,往后便足可应忖。”
    “最难的时辰都捱过了,还有什么怕的?”孟扶摇注视着火光,森然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丧家之犬一样夹尾逃,我也一定要先忍着,给自己留下时间恢复,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等我彻底好了,他们……哼!”
    “留点时间给他们洗脖子嘛,你砍的时候也轻松点。”钟易笑嘻嘻的添柴,不从自己这边添,却越过孟扶摇身子添另一边的,两人贴得太紧,身子挤挤擦擦,孟扶摇不自在的让了让,却又没地方让,长孙无极看着,在火光的暗影里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随即指尖轻轻一捻。
    白影一闪,元宝大人昂首挺胸迈着猫步进来。
    “毛——”一声尖叫,钟易立刻再次光速消失。
    元宝牌长毛喷雾杀虫剂,百试不爽。
    孟扶摇盯着元宝大人,觉得耗子虽然还是那个毛脸,但眼神看起来颇阴沉。
    “耗子咋了?”孟扶摇偏头问长孙无极。
    “唔……大概是亲戚家的气味熏着它了吧。”长孙无极探头看看元宝大人,见孟扶摇不懂,又解释,“为了不让自己窜出去坏事,它找了个老鼠洞挤进去了。”
    孟扶摇“哦”了一声,神色黯了黯,长孙无极看着她,缓缓道:“扶摇,我们不畏于提起,也不畏于承担,但是,没有必要一直背着不肯放下。”
    “没有。”孟扶摇吸吸鼻子,对他展开灿烂的笑容,“我想通了,有些事就是这么无可奈何,孰轻孰重,难以辨明,只能在痛与更痛间抉择,我不是做圣母的料,能做到无私圣洁弃亲救疏,我也不想做圣母——这事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重来一遍,我还是救你。
    经历那般不堪回首生不如死的濒临疯狂苦痛折磨的孟扶摇,在好容易挣扎重生之后,如是说。
    长孙无极突然窒了窒。
    一生里挥洒自如,分寸在握的顶尖政客,因为一句短短的言语,突然觉得满心里酸热涨满,涩涩不能言。
    漫长日子里无声的坚持和选择,似都在这近乎无心的一句话中得到了最为丰盈的回报。
    半晌他无声的笑起,氤氲莲花般高洁清华的笑纹,轻轻拢起身侧女子柔顺的长发,侧过头去在她耳边柔柔一吻,道:
    “扶摇,我庆幸我此生,遇见你。”——
    璇玑天成三十年二月十二,璇玑国内大名鼎鼎,以跋扈和精悍闻名皇朝的紫披风,遭受了建立以来的第一次重创。
    当晚,暴雨之夜,掌握法纪因此横行不法的紫披风,趁夜闯入某地富户,灭其门,奸其妇,夺其财,这对紫披风来说并不算稀奇事,从来轻轻松松无人过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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