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色是被战神亲自送进天牢的,她望了望只有四面高墙的小隔间,居然心情不错地朝战神笑道:
“比我想象中的好。”。
闻言,战神为牢门上锁的手一顿,他道:
“不怪我?”。
“不关你的事,我迟早事要进来的,你亲自来抓我也是我的荣幸。”。
战神露出了再次见到她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那微笑短暂得一闪而逝。
“你看得开。”。
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落下,战神转身要走出天牢。走前,他听到袖色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谢谢”,他摆了摆手,关上了天牢的大门。
其实,她是懂他的。
战神忽然间觉得心情不错。
。。。
 ;。。。 ; ; 战神向左边移了移,不着痕迹地挡去桐木看向袖色的眼光。
袖色自问没有得罪过桐木,但桐木似乎一直不太待见她。大火席卷万年梧桐林前,她曾对自己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她又露出了那种笑容。
袖色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战神不是好奇我为何而来吗?倘若我说是为了你身边的小仙子而来呢?”。
桐木挑了挑嘴角,声音掺了蜜般甜美,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袖色如遭五雷轰顶。
“若没错,烧了桐林的火就是此处的火。这孽火。。。哼,没有它烧不了的东西。可是,修为够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桐木眼睛里的嘲弄愈发地明显。
”袖色,你或许不知道吧。霁沐是九重天的上神,也是六界里唯一的一个神。如果他有心想把孽火从这儿弄到凤凰族,依你看,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这个问题就像一颗钉子,毫不留情地戳进了袖色的身体内。袖色脸上渐渐浮起一层苍白。
“不。。。不会的,霁沐;他。。。他没理由会这么做。”。
袖色大声道,似乎是想说服桐木,但更像是想说服她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怀疑。
“谁知道。也许是他无聊下,一时兴起的玩弄。”。
桐木居高临下地望着袖色,嘴角的笑灿烂而明媚。不得不说,看见袖色流露出这种迷茫而受伤的表情,她心情十分地愉悦。
那洁白的衣裳、那慈悲的微笑、那温暖的怀抱、那关切的问候,难道这些都是虚假的?
袖色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想去相信桐木的话。
可是心中却痛得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袖色的指尖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因为过于用力,十根指骨透出无力的白。她没有心,最多是情绪上的起伏波动,为何她左心房的位置会传出一阵阵钝痛感?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这般疼痛过。
似乎觉得还不够,桐木甜腻的声音再次响起。
“上神,多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你以为他在王母面前保了你一次,你对于他来说就与众不同吗?袖色,你真是痴心妄想!”。
袖色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上神?呵。。。原来霁沐是上神呢!
不其然地,袖色脑海里闪过几段声音。
“你听说了吗?上神带了一个女仙回宫!”
“上神不是对他的结发妻子念念不忘的吗?当初上神不是跟着她去了鬼界,就为了厖”。
“谁知道,或许她用了什么狐媚的招数。上神到底还是个男人,是个男人都会厖”。
吵吵嚷嚷的声音间,袖色忽然就明白了一些曾经她好奇过的、想知道的事情。
这就是霁沐从来不向她坦露身份的原因吗?想起当初询问司命时,他支支吾吾的态度,袖色觉得她应该是九重天里最愚笨的一位仙子了。
霁沐,不是她能触及的神啊!
原来他是有妻室的,有一个爱到骨子里的娘子。原来她不是什么好仙子,她不过是霁沐和他娘子间的第三者。
“桐木。”。
战神包的声音透露了无形的警告。他偏头瞧了一眼袖色,袖色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她眼中的情绪。
灰灰在旁边急得不行。
它很想告诉袖色,不是这样的,事情真相不是这样的,霁沐大人不是随意玩弄仙子感情的神。
但是霁沐给它下过死命令,不到袖色性命垂危的时候,绝对不能先一步暴露了它自己的身份。所以灰灰只能干着急。
同时,灰灰弄不明白为何身为凤凰一族的骄傲——桐木仙子会变成这般步步相逼的模样?她一向是温柔得体、端庄典雅的典范呀。
“既然知道那火是孽火,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时辰不早,我该离开了。”。
见好就收,桐木还是懂得这个道理。她可没打算与战神为敌,再说下去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这是,袖色终于说话了。
“我不会相信你。”。
顿了一下,袖色喘了一口气再次重复道:
“我不会相信你。”。
深浅飘带无风而动,桐木的身形慢慢消失在右上空,她离开前的表情袖色看不真切,只听到她留下了一句话,这句话是通过心音传来的,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梼杌脱离束缚后是朝着沐浴宫的方向而去的。”。
梼杌的束缚能从六界夹缝中脱离,又那么恰巧地停留在她经过的百花谷。如果不是梼杌它发现她身体内有它的气息,那么,现在得她是否已经是一堆红色的肉、白色的骨?
袖色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云朵,战神虚浮了一把,但见她连站稳的力气都被抽空,干脆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站立。
灰灰用翅膀扇了扇袖色的脸庞,袖色的视线好半响才在灰灰圆滚滚的身体上聚焦。
“灰灰,你说,你的主人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几近呢喃的声音,如果不是灰灰距离袖色足够近,当真听不到这句话。
它飞腾的身子停泄了一下,心想这次麻烦大了!
霁沐大人恨不得把你揉进身体内,怎么会想要你的命呢?不知道桐木临走前与袖色大人说了什么?灰灰不由地望向桐木消失得方向。
忽然地灰灰惊觉它似乎遗漏了一个问题。
它飞到战神身边,发现他亦是望着桐木消失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孽火不伤战神,是战神天生就带有的奇异能力。袖色和灰灰踩在战神的云朵上,在战神仙力的笼罩下方可安全地通过孽火的包围圈。
那桐木是如何做到的?
战神问过桐木,却被桐木踢皮球般把问题轻巧地抛了回来。现在想想,战神和桐木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
灰灰本是霁沐派来保护袖色的,自然知道的事情比较多。
霁沐肯定不是纵火的元凶,相比较下,不惧孽火的战神和桐木嫌疑性更高。他们能不惧孽火,那是否能更进一步地操纵孽火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灰灰的心沉了大半。
战神是九重天的骄傲,是玉帝的得力助手。
桐木是凤凰族的骄傲,是王母的贴身仕女。
两者,不论身份还是地位皆是高仙一等,何况他们在玉帝和王母面前能说得上话。若他们包藏祸心,岂不是会引起大乱子?
灰灰觉得它自己的念头很荒谬。
但是最近九重天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事情,全部从和袖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让它不得不谨慎。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袖色,战神皱了皱眉,他单手撑着袖色软绵的身子,道:
“袖色,上神对你来说,重要吗?”。
“什么?”。
袖色不明白战神想表达什么,下意识地反问道。
“你能坚定地对着只认识几个月的我,告诉我是个怎么样的仙。如果上神对你来说很重要,何不相信他?”。
袖色露出一抹苦笑,道:
“我想去信,但他从头到尾都像九重天的烟云,我只看得见却摸不着。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上神,我也不知道他是有妻子的。这样不坦诚的他,我要如何去信?”。
“或许,他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
“不管是何种苦衷,他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
袖色辩驳道,这才是他介怀的地方。
桐木说那场火是他放的,桐木说他是玩弄她的,桐木还说梼杌是他放走的,这些她都不介意。即使她因此被众仙误会,身负勾搭上神的骂名,差点葬身上古凶兽的肚子,她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现在还活得好好地,她只是在想,他只要能告诉她原因,哪怕他要她灰飞烟灭她亦是会笑着答应的。
她要的不过是他的解释而已。
“袖色,你钻牛角尖了。”。
迩然望着袖色眉头紧蹙、血色尽褪的小脸,淡淡道。
口里说着不介意,心里却计较着。
嘴上念着相信他,心上却不信任。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因为爱所以会忍受不了半点的欺瞒,深陷情爱的仙已经做不到清醒了。
因为不爱所以旁观者清,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他是善良的仙。
原来,袖色你的心里早就被霁沐给霸占了。
原来,我晚来了一步。
战神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她的纯洁、她的傻气、她的干净。
让他万年来,第一次找到了倾吐一切的**。
她是六界中第一位知道自己身世的女人,是第一位能看穿他冰冷盔甲下带着温度的心脏,是第一位问他会不会恨的仙子,是第一位直白在他面前夸张前任战神的仙。
迩然按了按天剑,直到天剑上的肃杀之意席上心头,掩盖下那一时半刻的情动与恍然,他才再次道:
“我带你去找上神,我想,也许你需要好好地与他谈一谈。”。
袖色没有为她自己辩解,点了点头。
心里只存在一个念头,她想见一见霁沐。
。。。
 ;。。。 ; ; 如此凄厉的尖叫声,不知道的大概真有可能认为袖色受到了什么非仙的对待。
战神没有对袖色下禁言咒,任由袖色扯破嗓子地发泄着她心中的恐惧。
直到头皮一麻,一咎发丝被灰灰用尖尖的鸟喙叼了起来。袖色的尖叫声才告一段落。
居然没被烧焦?!
袖色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她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如常的衣角,惊疑不定地望着战神,眼睛深处闪烁着几朵崇拜的小火花。
瞧见袖色这模样,战神冰冷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道:
“外面的火是孽火。不同于凤凰盘涅之火,只烧灼罪恶之物。孽火性子桀骜不羁,可燃烧六界所有的一切。”。
言语间,战神的视线隐晦地落在了蹲在袖色肩头的灰灰身上。
这只鸟也许是知道孽火的。
灰灰没有察觉,因为它看见孽火的时候,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没猜错,烧了凤凰一族万年梧桐林的火,正正是眼前的孽火,那比凤凰磐涅之火更为凶残而且霸道的火焰。
是谁把这儿的孽火带到了凤凰族中呢?
灰灰的眉头打了个死结。
“那。。。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说了会燃烧一切么,那他们是如何毫发无损地进来的?袖色已经结巴得话都说不直了,若不是知战神的性子清冷,她当真会以为他在拿她消遣。
“因为我在这里诞生的。”。
!!!
袖色的眼睛瞪得老圆了,原本她以为自己的真身是红线已经够奇葩了,不料今个儿得知战神的真身更奇葩。
迩然看见袖色表情就知她误会了。
他的视线落在孽火圈内,脊梁不禁挺得笔直。艳红的火倒影在他的眼底,袖色分不清那是孽火的光还是他心底的怒。
“我不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什么。”。
良久,战神开口道,声音有股说不出的悲哀。
“我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无边无际的孽火。它们叫嚣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无数的生灵连嚎叫都来不及就已经消失。遍地的鲜血和尸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发现孽火烧不到我。”。
眼前似又浮现那残忍的一幕,战神不由地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躺了多久,只知道周围的活物慢慢地全都死绝了。但我在孽火中看到了一个穿着盔甲的仙,他一步步靠近我,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说到这,战神忽然打住了,双眼闭了起来。
“然后呢?”。
袖色忍不住发问。
“没有然后了。”,战神抬头瞥了一眼袖色道。“那位仙被我杀了。”。
“为什么?”,袖色直视着战神道。
迩然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睛。袖色觉得那一瞬间,周身仿佛被火燎过般,皮肤、毛发都在发痛。
但也仅有一瞬。
“只有杀了他我才可以从孽火里出去。你知道吗?我来到这天地,接触到的第一样东西是死亡,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一位仙。”。
微微讽刺又厌恶的语气,让袖色的心一沉。
袖色黑白分明的眼睛让迩然心中涌起一股浮躁,很想破坏这份干净和纯洁,他道:
“所以,我是天生的战神。六界没有谁可以比我做的更好。”。
袖色没有立刻说什么,她坐在云朵上思索了老半天,然后才悠悠地飘出一句话。
“可我觉得你是个温柔的仙。”。
她脑子转得比较慢,不可否认,战神前面的叙述有些吓着她了。但是细细琢磨了一番后,她相信自己感受到的。
“你平时不言苟笑,但是你会因为灰灰的着急而去救我,也会在梼杌把我吐出来的瞬间,把脏兮兮的我接住。你会考虑我的感受,你会陪我聊天。你很爱惜天剑,对待它就像自己的家人、朋友般。”。
袖色笑眯眯地望着战神道:
“这样子得你,明明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仙,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如此恐怖?”。
迩然已经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了。
万年了,从来没有人用“温柔”、“心思细腻”来评论过他。六界,看到的是铁血无情的他、是杀伐果断的他、是光芒无限的他。
撇去华丽的光环,卸下沉重的盔甲。
底下的他,千疮百孔。
是一个不知来路、无名无姓、孽火烧不死的古怪婴儿。
“那位仙是前任的战神。他知命不久矣且见我不惧孽火,遂把毕生的修为传于我,自刎于孽火中,用自身的仙骨为媒介,把孽火困于这一方天地中。”。
在与袖色的对视中,战神僵硬的脊梁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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