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到茶，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血茶，顿时有了呕吐的欲望，只希望太尉最近没有喝血茶的需求。
萧睿看着一脸凝重的芷风，微皱眉头：“怎么，卫钟说的你不高兴，不愿意只是给本官端茶送水？抑或，你当公子当的很开心？”
要把她再打回原型？芷风想想恐怖的公主和陈美兰，不自觉哆嗦了一下，血茶尽管恶心，也比自己流血好吧。
于是她连忙道：“大人息怒，芷风只是有点惶恐，怕伺候不好大人，所以心中焦虑。只不过是端茶送水而已，就算让小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萧睿眉头皱得更深：“沐家小风，你做沐挽尘的时候，倒还像个谦谦君子，如今，怎么甘愿一副小人样子了？”
沐挽尘，本来就是谦谦君子，本就不是她这么个卑微小人可以比拟的，如何能比较。听到人提起挽尘，本已麻木的心又是一痛，挽尘如今不知道好不好，是不是说服沐显可以娶杨青雪了。
“卫钟没有告诉你，伺候本官的时候要一心一意，不能随便发呆发愣么？”萧睿不知何时走到了芷风的身边，一脸的探究。
芷风一惊，连忙收回思绪，然而心中却很是不屑，身形可以控制住，可是，连脑中所想都要控制么，这个霸道的奸臣。
眼看大人似乎喜欢挽尘那种君子作风，芷风摆出不亢不卑的态度：“谨遵大人教诲。”
“明明一个小人样，装什么君子的神态，收起这副讨人厌的假君子模样，学谁不好，偏要学温庭之那些人的假样！”芷风以为自己变现的足够好了，萧睿却又斥道。
只能无语了。做个小奸人真是不容易，在太尉手下做个小奸人更是不容易。
芷风在萧睿面前，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如在小侯爷面前，维持自己的君子形象，轻易获得他的尊重。也不如在卓亦凡面前，尽管显露真实的面貌，无需伪装，伪装反而要被嗤笑，倒不如一如既往地对他斥之鄙之，他倒觉得你是真心待他。
这萧太尉，实在是难以捉摸其心思，然，不琢磨却也是不可，因为他总会时不时跳出来抓一下她的毛病。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20。打翻茶壶
不过，芷风却深感，同为小奸人，在吏部的文选司刘郎中下和在鼎鼎大名的萧太尉手下，简直是天壤之别。
前者，只能每天勤勤恳恳接受所有人传来的奏章，抄写的手疼也没有人怜惜，且，实在是毫无技术含量。
后者，虽然干得也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而且身份更低下些，然而，因为大臣们总要聚在太尉在中书省的书房中议事，只要不是过于机密的，一般都会容留芷风在一旁伺候，倒也是让她见识了不少，比之从前，对很多朝堂的事情有了更深的认识。
偶尔，刘郎中也会来到太尉的书房议事，看到芷风，一脸的笑容：“太尉府的人就是不同凡响，连个茶水小吏也能长得如此可人，真真是让本官好生羡慕。”
言毕，芷风差点呛住，这刘郎中果然是不认得自己了，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话来，当初是谁摇头叹息，痛惜她丢了文选司的人，如今，却大加赞美，果然是刮目相看。
有机警的人偷偷碰碰刘郎中，暗声道：“唉，那天你没来啊？”
芷风暗自苦笑，此人怕是说的那天太尉亲自带她来中书省的事情吧。这些人的记性倒好，还记得她。
刘郎中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悄声说道：“是他？”神态暧昧诡异。
也就是这些小人喜欢嚼这些舌头，看那些尚书们，压根从来不瞧她一眼，如入无人一般。
芷风只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些人的一言一行，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机会自己也亲自展现一番。
有真正的茶水小厮端来茶壶，芷风熟练的接过，太尉此刻并不在书房，她向往常一样，先倒出一点涮涮杯子。卫钟每每看到她这样，都要惋惜一番，给太尉的茶都是极好的品种，却被她浪费了。
然，她却说，连涮杯子的水都这样金贵，这才能显得太尉的身份不一般，卫钟只好缄默不语。
芷风将茶壶倾斜，却惊讶的看见红色的血茶冲壶嘴中汩汩而出，已然好久没有看到这茶了，她本以为太尉已经恢复常人的喜好了，却没料到他仍然渴望人血。
芷风手一抖，茶壶中不多的血茶全部洒落，这是人血，自然珍贵，所以壶里本也不多。
看着一地的血色，芷风一边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念头，一边却又为这空空的茶壶担心，如今一壶茶悉数而尽，叫她一会儿后如何交差？
21。补救
赶紧先找了抹布将地上擦干净，还好，茶壶和茶杯都没有碎，芷风想不知道能不能再重新倒一点。
要了点开水，泡上普洱茶，然而，颜色太浅，明显和原来的血茶相差甚远。
眼看快要到散朝的时间，芷风顿时有点慌张，偏偏门外卫钟的话音又传来：“小子，把大人的茶备好，别凉着了！”
芷风简直恨不得将卫钟的嘴巴缝上，看看浅淡红色的茶水，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法子，一个对自己很残忍的法子。
不就是喜欢喝人血么，好，就让你喝。
芷风闭上眼睛，使劲地咬了一口食指，鲜血汩汩而流出，顺着手指落入茶杯中，顿时，原本清澈的茶水一片血红。
芷风呼出一口气，希望萧睿只喝一杯茶而已，自己可没有那么多血能将整个茶壶都填满。
外面参差不起的脚步声响起，芷风连忙盖上茶杯，还好，杯身是温的，应该是他喜欢的温度。
看起来，今天朝堂上没有什么生气地事情，萧睿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看见芷风还略带慈爱的抚摸了一下芷风的头（自从知道她只有十六岁以后，萧睿总是用这种方式表示对她好，当然得他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才行。）
芷风看着萧睿坐在桌前，心里咯噔一下，恐怕要喝茶了。果然，他随便翻过一本奏折看，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刚要端起，芷风连忙低下头去，心里蹦蹦乱跳。
却听见“砰”的一声，好像是萧睿拍桌子的声音，芷风的心顿时狂跳，难道这人血还有不同的滋味，能够尝出不是他要的那种？
偷偷抬起眼，却发现那茶杯尚未揭盖，芷风略微松了口气，却又奇怪萧睿为什么拍桌子。只见他冷哼一声：“如今，连这科考居然也有作弊，这些人，真是嫌自己的官做到头了。”
芷风没太听见他说的什么，只是听见了作弊两字，心中一凉，盯着那茶杯就不动了。
萧睿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这才又端起茶杯，忽然对芷风说道：“沐家小风，这茶甚好，尤其对体质虚弱者，我看你今日面色苍白，不如，本官赏你一杯如何？”
芷风的心脏都快跳出来，叫她喝自己的血，门都没有。脸色苍白，那是自然，刚才失血过多么。
“大人，这茶如此珍贵，小人哪里敢享用，请大人用茶吧，茶要里凉了。”芷风正声说道，虽是拒绝，却是站在太尉的角度考虑，想必没有什么不妥吧。
22。得不偿失
萧睿似乎觉得甚是无趣，揭开盖子，也没细看，抿了一口，芷风的眼睛都紧张的眯了起来，看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只不过一刻以后，萧睿“噗”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而出，状态是从未有过的狼狈，看惯了他风神俊朗的模样，这会见到他的狼狈相，倒觉得稀奇，连一旁的卫钟也忍不住捂了一下嘴。
“沐芷风，你，你，你，你干的好事！”萧睿手指着芷风，那样子就像临死之人指着自己的仇人一般。
一直以来，萧睿都是沐家小风、沐家小风的叫着，颇有几分风雅，芷风也断然不敢认为他的称呼不妥，顶多心里腹诽一下这太尉真是不嫌累。
而今，他一急之下，将她的全名呼之欲出，却又让她惶恐了。
这次，太尉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大人，怎么了？”事到如今，芷风也只有死扛，也许，他只是觉得人血的味道淡了一点，毕竟是兑了水的伪劣品啊。
“怎么了，你说，这，这是什么东西！”萧睿怒声问道，连卫钟在一旁也是脸色一变。
“血茶呀？大人不是一向都很爱喝么，今日，莫非味道不好？是不是选的人不对啊？”芷风仍强撑着，希望能将这过错推给送茶的人，想必那送茶的是个刽子手，每次选取不同人的血吧。
“血？”萧睿和卫钟的脸色俱是一变，卫钟甚至拔剑刺向芷风：“沐芷风，快说，什么血，莫不是有人要害大人？”
未想到一向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卫钟，此刻居然刀剑相向，芷风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赶紧说道：“大人，小人一时不慎，将血茶打翻，不得已，才用自己的血——”
“你说这是你身上的血？”萧睿慌忙打断芷风，指着地上那摊红色，还带着普洱茶的香气。
芷风点点头，心中有点不服气，难道她的血比别人的口味差得很多么，竟让他如此厌弃。
本以为坦白从宽就能得到原谅，哪知萧睿却指着她：“沐芷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知道是刚才失血过多，还是被这句话吓得，总之，芷风立时昏倒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芷风似有一丝缓过的迹象，迷茫中，只觉得自己被人抱上床，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哪里？”
“太尉府。”
“我的床？”
“我的。”萧睿的声音，还带着咬牙切齿。
太尉的床？民间传说，太尉喝人血，睡骨床，刚刚喝了人血，那么，这太尉的床便是那用人骨制成的床了？
芷风微微一睁眼，果然看见那床露出的床沿，瓷白如骨——
“啊！”芷风惨叫一声，顿时又昏了过去。
23。血茶骨床
睡梦中，隐隐听见两个人在一旁交谈：“他没有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事，好像只是吓昏了而已。”
“他还吓唬，给人喝他的血，不吓死别人才怪，我越来越觉得他是个怪胎。不想再等了。”
“还是先等等吧，他的体质不是太好，好象有点缺营养。”
“那沐显老贼，看来还真是待他不好，也难怪他要倒戈相向。那就给他点营养吧。”
……
有人在她太阳穴推拿几下，喂给她甘美的甜汁，芷风缓缓醒来，有点贪念嘴边的甜汁，奈何却只有一点，看向面前的小杯，里面却是血红一片。
“啊，血茶！”原来刚才喝的竟是血茶，也没有多想为何血茶如此甘美，芷风顿时又要晕了过去。
“再晕，就送你到刑部，将你冒名顶替的事情全部抖出来。”听见萧睿冷漠带有威胁的声音，芷风顿时浑身一凛，也不敢再晕倒。
讷讷地指着血茶，有点怯意说道：“大人，我可不可以不要喝血茶。”
“别再和我提血茶。”萧睿一脸的嫌恶。
还是卫钟好，在一旁解释：“这是雪山上特有的红奎花汁，极为难得，大人也是一个月才喝得上一次呢，对身体极为好处，如今倒是让你得了便宜。”一脸的艳羡，看样子芷风的确得了便宜。
“你刚才听见在我床上，为何大叫一声！”萧睿又问道，眼睛眯缝着，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芷风犹豫。
“嗯？”声调上扬，似在警告。
芷风决定还是说实话：“大人息怒，小人实是误听了传言，说大人你，爱喝人血，睡骨床，刚才我思及此，所以才会——”
话还没说完，手却被萧睿拽起摸向床身，一股冰凉之意传来，芷风惊讶的看过去，却见那并非什么人骨，而是上好的白玉，这床冬暖夏凉，萧睿实在是享受之极。
“现在明白了？”萧睿冷冷看着她。
芷风心中一紧：“大人明鉴，小人自当铭记此次教训，想大人是何等的仙姿之人，定然不会自己做这种事情的。”
“我会做！”萧睿不理会芷风明显的奉承，断然打断她。
芷风一愣，没想到萧睿这么爽快承认自己的奸恶。
萧睿又道：“沐芷风，你不是说过，眼见为实么，我就是要告诉你，一切要自己看清楚了，不要人云亦云！”
萧睿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怜悯，然而仅仅一瞬而已。
“卫钟啊，待会带他吃点好的，还有，以后不许恶肚子，不要让我看见你变瘦！”萧睿说道。
芷风没有想到，预期的惩罚没有来到，却迎来了这等好事。
“还有，听说公主请沐公子去赏花，我准了。”萧睿还没待芷风脸上的笑意落定，又说道。
果然就知道，这顿惩罚躲不过去，只不过，萧睿似乎懒得自己动手而已。
芷风仰天哀叹一声。
24。一颦一笑
在卫钟不怀好意的笑容中，芷风无奈又踏上进宫之路。
临行前，卫钟不无遗憾说道：“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诋毁大人的清誉，你居然还敢当面说什么血茶骨床，这个，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大人的名声一向都不好，不过，你私底下和我说说不就得了。”
卫钟的眼神八卦的透亮，怎么看怎么不像要誓死捍卫大人清誉的样子，芷风无奈到：“卫钟，小心大人听见你诋毁他清誉了。”
“切，你别又吓唬我，告诉我，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传说，说来听听，这三省六部，还是太闭塞了。”卫钟越说越兴奋，却冷不丁看见旁边一束冷光传来。
那是大人能将人冰死的眼光。
“卫钟，我警告过你了。”芷风耸耸肩，转身赴那如死亡之约，而卫钟此刻，却突然一心想要陪着芷风一道去死，倒好过如今被大人的目光杀死。
“卫钟，进来。”萧睿说道。
“是。”沮丧的声音。
芷风顿觉心情大好。
再来皇宫，自不会觉得太过陌生，只是，这次太液池边，却多了许多开的正盛的花朵，倒应了那句赏花之说。
许是这太液池很长，所以每次看到的都不过是某处岸边一角，因此风景格式不同了，芷风暗暗称奇，这皇宫果然气派，竟然能在宫里建这么个蜿蜒曲折的长湖。
凉亭前有几个宫女，簇拥着花枝招展的玉嫣公主，坐在石凳前，上面摆着蔬果点心。
看见芷风，公主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看样子心情不错，应该不会为难她吧，芷风硬着头皮上前去，为免得她觉得自己太过招摇，特意换上以前半旧的衣衫，让她看起来至少不太像那种霍乱众生的媚主。
玉嫣看看一身素衣的芷风，摇摇头：“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和睿哥哥相乘，上次不是还好好的，看着玉树临风，赏心悦目的，这次怎的如此寒酸。我看见你就如同看见睿哥哥，这样怎么行，来人，更衣。”
芷风越来越觉得，对于这些皇室贵族，自己很难把握住他们的心思了，如太尉，如公主，整个心思都是生生的与常人相悖啊。
硬被拉着换了一身锦衣，芷风又回到公主面前，她盈盈一抬手，屏退左右，然后指着面前的花布道：“你上次不是说要将我的一颦一笑带给睿哥哥么，现在，开始吧。”
25。画师
“这是？”芷风看着面前的画布，用木架子搭着，高度正适中，莫非要她为公主作画？
玉嫣明显地不耐烦起来：“你不把我画下来，睿哥哥怎能看到我的一颦一笑？”
芷风莞尔，公主还真是有意思，将自己的这番话真往心里去了。只是，宫里那么多画艺高超的画师都不用，非要找她来画，看来多少还是有为难之意，不过还好，比直接送她死强多了。
“咦，你不会告诉我，你不会丹青吧，那你当时可就是骗我了？”玉嫣眼睛转了几下，故意为难芷风，却没有看见期待中的愁眉苦脸，反而是一脸的笑意。
芷风又是一抿嘴，这琴棋书画，虽然不算精通，倒还真难为不了她。
“公主可否侧身而坐。”芷风含笑对玉嫣说道，见她没有动，便走过去，轻轻为她侧身，玉嫣浑身一激灵：“你，你这是干什么，竟敢对本公主无礼，我怎么坐还要听你的么？”
芷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用手去触摸公主，连忙松手。
“公主容禀，小人以为，太过直白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