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映锋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于竹,听我老人家说的,自然不会有错。”
“没错你便不会被捉了……”于竹嘟囔了声,除去李邺,他可是谁都不服的主儿。
“我被捉那是有人手段比我更高明,至于你这小屁孩儿,算了,老子懒得理你,要找死是你自家之事。”欧阳映锋冷笑了一声。
二人都闭住了嘴,旁边一人见二人关系僵了,便有心为二人化解道:“土人势众,咱们几百人,只怕不好打呢!”
“如何不好打,土人又无刀剑,靠着那些木矛……杀杀没头脑的野牛尚可,对上我们,只有送死的命。”于竹道:“我们还有大炮,火炮射程之内,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欧阳映锋听得他口气极大,又噗笑了一声:“未必打得起来。”
“为何打不起来?”于竹指着数千土人:“这些人来此,难道说是好看的么?”
“我说未必打得起来,你不信我也没法子。”欧阳映锋耸了耸肩,这是他自邓肯•;波罗那学来的动作。
正说话之时,突然桅楼之上,观察旗舰旗语的旗手吹响了警哨,手中拼命挥舞一面小红旗帜,这是一级战备地信号。众人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于竹还不望白了欧阳映锋一眼,欧阳映锋仍是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两人都是负责接舷战的,故此他们仍留在甲板之上,但看到桅楼上地旗号之后,他们都是紧紧抱住了舷板。
“轰!”
一声巨响之后,天赐港外的一处沙滩上,升起一团烟雾。这声巨响,对于船上水员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了,他们都努力保持自己身体平衡,免得因为开炮之后船身的摇摆而摔倒,可是来的土人军队,却从未见识过这种东西。
在一阵寂静之后,土人之中“嗡嗡”响起一片声浪,他们倒是极有勇气的,不曾因为火炮之威便溃逃,但是那惊惶不安,是军官们如何弹压也制止不住的。
“和他们说,若是交易,我们欢迎,若是打仗,我们奉陪。”秋爽对赵当归道。
赵当归也是第一次听得大炮怒吼,方才若不是秋爽抓着他,他只怕已经摔倒在地了。秋爽说的话,他听不得太懂,但在回过神来之后,他不用懂便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些人是雷神派来地使,他们乘坐地是神舟,从神的国度来这里保护我们村子。他们说了,如果你们不想惹怒雷神,就好好听话,献上最好地礼物!神不会白拿你们的东西,必然也会保佑你们,并赐给你们来自天国的物品!”
他这番话,模仿村子里的祭司说出来,倒是有模有样,说得后来,他自家也相信,这些外来之人,真是从神之国度来的了。
注1:小龙虾,原产墨西哥,我们家乡这水田里池塘中到处都是,据说是从某辆拖运水产的车上爬出来的几只繁殖而成,小时总用肉皮或小青蛙去钓它。
注2:寻找不到阿卡普尔科殖民时代以前的史料记载,因此有关阿卡港的情形,在此为小说家言,诸君姑妄信之。
注3:这一时段,考古称之为后古典时期,确实是争斗不休,但离全面内战还有数十年。( )
一一七、忽闻海上有仙山
海风不算大,波光粼粼,望着越来越近的泉州港,众人不禁欢呼起来。
蒲开宗满脸都是笑容,望着船上的水手,大声道:“落货之后,每人赏钱加倍!”
水手们都哄然应喏,神情极是兴奋,这次流求之行,虽然他们都被困在船上,不得登岸半步,但这足够了,站在船上,他们已经看到一个全新的城市,一个他们此前想都想不到的国度。
那个地方极是富庶,在大宋比最好的青瓷还要贵重的玻璃器皿几乎到处都是,每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精美的丝绸、棉布或麻衣,人人都面带红光,说话声音响亮。在船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稻田、桑田,山坡之上还看到了茶树。牛马在道路上极常见,那种马车灵活自如,比起大宋的马车都要轻便。
几乎每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快,四处都有歌声响起,脸上总是笑的,便是起了争执,那也是以笑结束。原本码头是最为鱼龙混杂之所,日日都是争斗不休,可是水手们看到的却是井然有序,即便偶尔不在那些护卫视线之内,也看不到什么争端。
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那几乎就是人间仙境了。有些水手甚至以为,传说中的东海蓬莱,莫非指的便是流求。
此次流求之行,不仅能自船东处得到赏钱,也颇让他们长了见识,比如说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水泥,知道有一种利器叫火炮。回到家中之后,短时间内想来是不会出海的了,那么众人这段时间里喝酒赌钱,又多了一样谈资。
下了船、在李云睿陪同之下参观了淡水城的蒲开宗。看到的比这些水手更多。知道的情形也无比这些水手们更清楚。
比如说,他就亲自踏上了流水的街道,走在那坚实的路面之上,他看到路上极干净,戴着蓝色袖套地老人,或是男、或是女,将地上地垃圾都清扫起来,倒入路旁的陶桶之中,清晨时分,便会有人将之运走。或是焚烧或是填埋。道路的两边。都流有水沟。水沟之上用水泥板堵实了,只留了些小缝隙,利于积水迅排走。蒲开宗从未见过这般干净的城市,那街道之上。他相信自己躺下去打几个滚儿再起来,身上都拍不出一粒灰尘。
那里的房屋都极整齐,一排一排的成行成列,房屋大多为有一定倾角的平顶,少数才盖了瓦,据说是为了防止台风损失。屋顶之上都会有隔热层,甚至用木箱培土,种上了各种花草。房屋都是砖石水泥构造。几乎未见到木制。而且都刷着石灰,最高大的那幢甚至还贴着瓷片。看上去金碧辉煌,极是壮丽。
但是岛上没有客栈馆驿,甚至没有什么商铺,只在三个十字街口处,各有一家大杂货铺子,铺子里的物品也不是很丰富,不过够满足生活需要罢了。
大宋的铜钱交子在岛上不通行,得先在港口处地“银行”兑换成岛上地钱币才可。交子岛上是拒绝要地,铜钱可以按一比一的比例兑换岛上铜币,岛上还有银币、金币,这种钱币并不象大宋铜钱那般外圆内方便于串起,而是整个的一枚,大小也远小于大宋的铜钱。初时与他兑换,蒲开宗还颇觉吃亏,但后来才觉,这钱虽说含铜未必有大宋铜钱那般多,但远比大宋铜钱要值钱。无论金币、银币还是铜币之上,都压出了“流求银行”四字与币值,不过,蒲开宗觉,市面上铜币最多,金银币都极少。
若是大额交易,就需要用“金元券”了,在蒲开宗看来,这不过是流求人行地交钞楮币罢了。造这金元券的纸极难得,据说是自南洋某国运来的木料化浆造的,而且上头印的花案用了六套颜色,每张上面又有蒲开宗识得的天竺数字与他不识得的蝌蚪文混杂编码。这应当是为防伪造而行,不过在蒲开宗看来,这种金元券,只怕极难做伪。岛上西北角,靠近码头之所在,据说是“工场区”,岛上的主要作坊尽数集中于此,不唯有蒲开宗熟悉地那些作坊,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地,象是玻璃作坊。蒲开宗曾经试图接近,却被随行的李云睿劝止,他自家想想,这些也确实是淡水要害之所在,不可能任人进出。
他是商人,先看地便是与生意有关之所在,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一些与生意无关之处。比如说流求护卫队。流求护卫队装备之精妙士气之高昂,便是他见过的大宋禁军也比不上,这些十七岁以上至二十二岁之间的汉子,纪律严明而且训练有素,凡是他们行走在街上,绝对不会出现勾肩搭背的模样,都是排成一列齐步前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东家,你在想啥呢?”他正沉吟之时,自家一帐房上来问道。
此次流求之行,他们所获甚丰,虽说淡水“罚没”了他送去的五分之一的货物,在他购买淡水物产时,在双方谈好的价钱上,又加收了他二成的“关税”,可是他算了算,便是不算罚没与关税,这一趟来回获利少说也有八万贯,是八万贯铜钱而不是那不值钱的交钞!
故此,与他同来的帐房始终眉开眼笑,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
“在想那流求呢。”这帐房是亲信,有什么事情,蒲开宗都不避他,故此答道:“那可是处宝地,若是……若是……”
说到此处,二人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贪婪之色。但那贪婪随即又变成了恐惧,他们都知道,当初南海十八伙海贼合攻一个悬岛,尚且全军尽没,而这个实力更远在悬岛之上的流求,那种恐怖的神兵利器。便是上去万余人。只怕也是白给。
除非能动用大宋水师和禁军,但是,水师和禁军又岂是他这等人物能动得的。就算他走对了门路,动了数万水师和禁军,可这么大张旗鼓之下,还有不惊动各方么,到那时,凭蒲开宗之力,哪里守得住这基业!与其白白便宜他人,倒不如现在这般。还可以在与流求的交易之中获利。
“流求……流求……”蒲开宗喃喃自语:“这究竟是几时出现的一处什么地方……”
在泉州港。海船进出原本是经常之事。只是蒲开宗此次远航,旁人不知,可他这***里的海商船东却是知道,他是来寻找那盛产各种洋货的流求去了。才过得十余日。他地船便回到港口,而且船上一箱箱地下着货,显而易见,他找着了那流求,而且还大赚了一笔。
故此这个消息迅在***里传开,蒲开宗才到家落下脚,一张张拜贴便送了进来,有说许久不见要来探望地。有说前些时日新娶小妾请吃酒的。还有人就干脆说,这海之广天之阔。到哪都没有吃独食的道理,请蒲开宗将流求之事告诉众人。
此时蒲家在泉州还算不得第一等的海商,最多只能说是二流罢了,故此这些人敢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逼迫他,看着这一份份拜贴,蒲开宗唯有冷笑对之。
“若是逼得我在此无法立足,我便搬到流求去,看那边模样,尚有许多地方未曾开拓,我若带着宗族奴仆过去,有个两百余户,在流求倒可以逍遥自在。”他心中如此想,然后又是一动:“那淡水莫非是在6上无法立足建起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在流求他见了不少人,虽然与人谈话之时,都有李云睿或其余流求高层在场,但他还是从那些与他谈话不经意中得到了许多消息。他至少从那些人中听出四种不同口音,既有绍兴一带的,也有庆元一带的,还有京东、燕云这般北地口音。而当他缴获税款时,李云睿曾介绍一人与他,那人姓耶律这便明显是个契丹姓了。
这些来自6地各方之人,如何凑到一起,又如何渡海去的流求?
蒲开宗只是泉州一个海商,虽说在海上有一些势力,可是触脚并未伸到北方,更不用掉燕平一带如今胡人占据的地方。故此,他并不知道这些年来,京东东路、燕云一带,胡人大肆掳掠青壮贩卖之事。否则地话,以他地精明,自然能猜出流求人地来历。
不过猜出便猜出,以金国、胡人的水师之力,莫说流求,便是离他们更近的耽罗都抵达不到。而大宋这几年便会有大变,也无暇顾及海外,便是知道海外出了这么一块地方,也只能观望。赵与莒在留给流求的策略中,让他们在有了十万人之后便择机开港,便是这个原因。
这些拜贴中,有些是可以推掉地,有些却是无法拒绝的,蒲开宗深思了片刻,然后展颜一笑,那帐房亲信,随他进了书房的,见他笑了便知他有应付之策,凑趣上前问道:“东家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他们不是想分一杯羹么?”蒲开宗冷笑了声:“我便让他们分这杯羹,我不能独占,那么谁家也别想独占,咱们与流求打过交道,多少也算熟人,我便不相信,在流求他们能比咱们更讨得好去!”
“东家是说……”那帐房还有些迷糊,又问道。
蒲开宗摆了摆手,沉吟片刻,然后唤了一个管家来,将那些拜帖尽数交给他,让他按着上面的名头,一家家回拜,只说次日正午在泉州府“群英会”宴请众人,欢迎众人赏光。
到得次日正午时分,泉州府“群英会”酒楼里已经是座无虚席。这泉州原本便是海商云集之所在,虽说这些年来因着“和买”之故,到泉州来的海獠有所减少,可本地海商却总挂记着海外贸易之事,闻得蒲开宗方十余日便满载而归,自是都少不了前来探问。
蒲开宗让他们等了约有刻钟时间半个钟点才到,这些人有沉不住气的,一见着他人影便开始嚷嚷:“蒲东家,既有财的买卖,自应拿出来大家共享才是,为何迟迟不来?”
“小弟方才去了市舶司,三船货还未完税,故此让诸位久候了。”蒲开宗淡淡一笑对那嚷嚷之人道:“这不是林东家么,小弟可比不得林东家,你家自己有私港,故此无须与市舶司打交道呢。”
私自设港逃避市舶司检验收税,这可是一桩大罪,那姓林的有座小私港,故此比起其余海商获利要多,但此事却是不能当众说出来地。故此那姓林地立刻跳了起来,大声道:“蒲东家,你这话便是含血喷人了,我家里不过是有个供渔船下海的小木台子,哪里有什么私港!”
“休吵休吵,且听蒲东家说流求之事!”又有人以为蒲开宗是借机吵闹,好弄个不欢而散出来,免得将流求之事说与众人。
若只是一两个海商,蒲开宗或许不以为意,不将之放在心上,但他看得这“群英会”二楼坐得满满地,就连走道上都坐着人,心中更加确定,若是今日自己不说出来,泉州海商之中,自己便会再无立足之地。这些行会行,手眼可以通天,不少背后甚至站着宗室皇亲,蒲开宗虽有手段,却也不敢同时得罪这么多人。
“此行在下确实到了流求,在下送去的铁砂、生丝、棉花也着实是流求所需之物。”蒲开宗沉吟了会儿,然后抱拳做了个团揖:“流求律令极严,在下虽是得以入港泊船,所知并不多。”
“你到的是流求何地?”有人在下边喊道。
“在下所到之处,被称为淡水,乃流求唯一开港之所。淡水约有数万人口,民间殷富,并无官府,只是咱们大宋的铜钱交钞,在他们那里却不通用,而且流求土地田产、作坊商铺,尽数归其岛主所有。流求所需之物,在下问了,最缺为各料矿藏,铜、铁、铅、锡,只要能运去的,他们便收,价钱也公道。其次为生丝、棉花,诸位都知道流求绸缎、棉布极其精美,原是织坊机械所制,流求本土丝、棉不足,故此需得大量自我大宋收购。”
听他将流求所需之物一一说出,众海商都是全神贯注,以往海商外贸,多是贩运丝绸、瓷器、书籍、纸张之类,各种矿藏较少,生丝与棉花更是主要卖与本地作坊。如今听得可以将生丝棉花大量卖至流求去,海商中家里广有田地,都开始琢磨是否将自家的田地改种桑棉。
若是利润许可,他们自然有办法,让闽地广种棉花。
“另有一件,流求之事,在下已经禀报官府了。”蒲开宗捻须微笑道。
对于流求的武备状况,他只字未提,只说流求没有官府,全岛尽属一人,这在座的众海商中,多少都做过些不法勾当,当即便有人动了心思。( )
一一八、自古工谗常掩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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