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大叫:“我不信,哪有这样的,你不是已经给了他一年妖力了嘛,为什么还要我的?你一定和他商量好了又来算计我,一定是这样!”
洛云发话了:“花间,御风说的是真的。陈沐的精气被你吸得太多,御风给他的妖力只能制止你不再吸收精气,只是不知道被什么破坏了,现在他又为救你而受伤,被镇妖剑的法力弄断经脉,我们都无法再帮他,现在只有靠你融合了他精气的妖力而活。你给他多少年,他就能活多少年,你若不给,我们也没办法。你想让他死吗?”
花间一听,又开始跳脚:“怎么会这样?!要是这样,我修练一年再给他一年,这样我哪里还能修成仙啊?我一辈子都是狐狸精了!我不干,我死也不干!”
洛云淡淡道:“你忘了司命说过你永远也成不了仙了吗?”
花间一愣,突然扑向老道:“死老头你害死我!”
扑到一半突然又停下,转过头看看陈沐苍白的脸,咬了指头想了半天,眼珠子转来转去,揪了半天尖耳朵,又咬了半天尾巴尖,问:“大师兄咱们不是还有一颗金丹吗?拿来给他吃不就行了?或者让淡若赶快醒来,让他流两滴泪不就能救陈沐了吗?”
洛云说:“陈沐没有道骨,受不了金丹,他若吃下,会全身胀裂而死的。至于淡若,谁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出来(御风嘟囔一句:永远不出来才好),如果等上一百年后再出来,陈沐早就尸骨无存了。”
花间又咬了半天尾巴尖,突然扑过去狠狠踢了一脚陈沐,“都是你啦,谁让你救我,自己没什么本事还得让我跟着受罪,人家辛辛苦苦一天一天地练出来的妖力,就这么轻轻松松让你拿走?呜呜,大师兄,我舍不得,人家好不容易才吸取了日月精华,好不容易练到四百四十八年,就这样再也练不下去了,呜呜,连五百年这个坎还没过呢。到时候无痕翩翩小白他们都比我强了,他们会欺负我的,啊啊不要啊,嗷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无痕凑过去说:“花间师兄你可以不把妖力给他啊,他死了就死了吧,你忘了刚才皇帝还想让你给他殉葬嘛。”
对啊,谁也没逼我,我凭什么要把辛辛苦苦修练出来的妖力给他?哼!
低下头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陈沐,说:“喂!我要是不给你妖力继命,你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怨我?”
陈沐看着他,眼中露出温柔和留恋的神情,说:“我……只……会……感……谢上天……让我……这……辈……子遇……了你……我只……会……埋……怨……上……天……和……你相……处……的日……子太……短……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见……见……你……第一……一……次的……时……候就……就……抓……住……你……可……惜……我……已经……已经……没……有……来……生……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乎听不清。
花间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他吓得大哭,要他的被子,杀他的鸡,他坐在火边为自己做鸡肉,自己第一次吃到熟的鸡肉,他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又想起被他抱回家,管家老是瞧自己不顺眼,找茬连打带骂。每次自己都等着他回来扑他怀里告状,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后来他以为自己走了,趴在床上哭,又钻到床底下找自己,又把自己狠狠折腾了一夜……
想啊想啊,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蹲下来问:“你为了我这样,而我不救你,你会不会后悔为我挡剑啊?”
陈沐努力在脸上露出一个笑,想说什么,张嘴却吐出一口血,脸色迅速变成死人的灰色。
御风大惊失色:“洛云我救不了他……”
洛云也惊得变了脸,扑了过来。
花间的左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脸上露出苦恼的模样,噘着嘴把右腕咬破。吸了一大口狐血,伏下身去,喂到陈沐嘴里,再吸一口,再喂到他嘴里。
无痕怒道:“花间师兄你真想救他啊,以后你就永远是四百四十八的修为了,就算你活一千年一万年,也只有四百四十八岁的修为,他会永远靠吸取你的修为而活啊!花间师兄你别再吸血了,你还有我呢,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不是还想和我亲热吗?他要是活了,就会管着你,再也不让你碰我一指头了!花间师兄!花间师兄!呜呜呜……”
洛云抱紧了愤怒的小兔妖,不让他去伤害陈沐,低声说:“这是天命,无痕你没有办法的。就连我也插不了手。”
“大师兄你就偏心,以前偏心二师兄后来又偏心三师兄,现在又偏心这个人,呜呜我也和你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却从来也不想到我,花间师兄明明是我的,你偏偏把他给这个丹人,呜呜我不当妖了,我不当你师弟了,你还我花间师兄啊啊……花间师兄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就别救他啊……哇哇……”
愤怒的兔妖在洛云怀里挣扎着哭叫着,眼见着运功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的花间一点点地把妖力注到陈沐头顶,陈沐原本死人般的面孔一点点恢复了血色,呼吸也粗重了点,眼见着救回来了,气急攻心的兔妖眼睛一闭,干脆晕了过去。
洛云怜悯地看着无痕,抱了他轻轻亲了一口,说:“别伤心,就算是陈沐活着,花间也不可能听他的话,他若是喜欢你,一定会找机会和你在一起。”
看看被黑云缠得失魂落魂的皇帝,目光一闪,再看看无痕,轻声说:“你也喜欢他吗?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我也可以克制对他的厌恶,让他陪着你。”
47 畅逸山庄(三)
畅逸山庄的西院内一片破败,漏屋碎瓦,房顶和围墙上,枯黄的草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时一阵细小旋风,把地上细尘和枯枝败叶卷上半空。
老道一进院门便道:“好强的怨气,好重的戾气,好浓的阴气,好深的杀气。”
靠近那口井,不自觉一股阴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说:“还有森冷的鬼气。”
洛云说:“白绫,莫要装神弄鬼。”
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声从阴暗的屋内传来,老道身上鸡皮疙瘩渐褪。
洛云说:“我曾去过地府,问这样的孤魂野鬼怎样投胎。阎王说像这样的被镇压锁住的野鬼,只能进枉死城,永世不能投胎,除非找到她的骸骨再化去她枉死的怨恨,或许有一线希望。可是我问过她,她被人绞死后身体分成几块,散落到漫山遍野,早已不知去向。找不齐尸骨便无法化解她的暴戾仇恨,连带着连这井中的戾气也不能消除。不知道长有何办法?”
老道听了眼中直冒星星:“天哪你居然能入地府找阎王?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云说:“你要是想去地府看看我也可以带你去,就怕你回不来。先别说这些,帮我想想办法,我们修道之人,后院里住个鬼也不像话,又怕师弟们淘气,法力又弱,惹怒他们,再斗起来,别再弄个两败俱伤。”
靠近井边,把盖住井的青石板用力推开一条缝,一股冷到心里寒到骨髓里的阴气从井中逸出,老道受不了这极度的阴冷,退后一步,连洛云也皱皱眉,轻轻避开一步。
“这黑云便是从井中孕育而出。我曾神游入井,里面遍地白骨,还有好几具分明是幼童的白骨。真不知这些世人怎么会如此狠心,连无知无害的稚子也下得了手……”
老道说:“贫道白活七十余载,修道六十多年,自认道术俗世中无人能及,至此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妄自尊大。只是你修行虽深,却一直出世,这点却远远不如我这一直在红尘俗世中打滚的老道。其实人心险恶,远远在妖之上。以前我认不清这点,总以为人比妖高了一等,所以能容人作恶,却对妖痛下杀手。这屋内白绫女鬼,尸骨无存,其实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化解她的怨气,只消找个新死之人,让她附在那人身上复活,用人自身所带热血阳气和天日之阳气,自能慢慢化解鬼的阴冷怨恨。等她附的这人年老气衰,再死时,请高僧做法事,她的怨也就化得差不多了。到时你再去地府求情,她喝下孟婆汤,自然能重新投胎作人。”
洛云听了,向屋里说:“白绫,你听到了没有?你可愿意?”
屋内传来一声呜咽。
洛云皱眉道:“你不肯吗?”
一条白绫在屋里若隐若现,变幻着姿态,一道幽怨女声传出:“我当了五十年的孤魂,已不知如何为人,怕出去后克制不住心内邪念,再伤他人性命,重添罪孽……”
洛云微笑道:“这点却不难,我可以用天地正道之气压住你的暴戾,使你安守此院,也可以等你附到人身后,压制你的怨恨,保你一丝良善清明。”
“如此,多谢仙长……”
“你还有话要说吗?”洛云觉得她有点言犹未尽。
“我在此盘踞五十余载,时常听到井内哭声,不知仙长有没有办法,让他也重新做人。我……”
老道悄声问:“她什么意思?”
洛云也小声道:“好象是求咱们让黑云也重新做人,应该是喜欢上他了吧?”
老道自小入道修行,生平不识人间情爱,当下皱眉道:“鬼也能喜欢什么东西?”
洛云十四岁修道,也未尝过情爱滋味,只不过一众师弟天天缠他亲亲舔舔抱抱蹭蹭,而且又有一个御风缠到他闭关修练,出关后差点失身,又有淡若忙里添乱插了一脚,为此差点香消玉陨,心里早不自觉的动了情,自是了解白绫的心思。
“我帮你试试吧,我去问问司命,看看这黑云的命运如何。”
老道又问:“司命是谁?”
洛云微笑不语,若是告诉了他,老头又得眼冒金星了。
下雪的时候,洛云成功地为白绫找到一个新死的女尸。
女尸无病无痛,乃是雪地里滑了一跤撞到头上摔死的。
家里人正围尸大哭时,女子幽幽睁眼,说:“我的头好疼──”把众人吓得大呼小叫。等平静下来再摸女子的头,居然身子温热,本来已经不再流血的头也重新流出血来。
身世极惨死状极惨的白绫接受着这群不知情的人的关怀和喜悦,怨惨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她抬头看向门外的一个地方,心里说:“谢谢你,洛云,也许不用你的法力,我也能克制住心里的仇恨……”
洛云隐身在茫茫风雪中,看着由悲痛到惊吓,又由惊吓到惊喜的人手忙脚乱地围着白绫,有的给她止血,有的给她端水,有的跑出去请大夫,有的只是拉着她又哭又笑,温暖的感觉充满了整个心怀。
“好好活吧,珍惜这一次的重生,化解你心中的怨恨,以后的日子你将会幸福。”洛云轻轻说出心中的祝福。
黑雾悄悄从洛云袖中露出一点痕迹,羡慕的看着享受关爱的白绫,突然一阵翻腾,“扑扑”最黑最浓的部分突然凝成两粒黑色的冰晶,掉到雪地上,黑白分明,晶莹剔透。
白绫推开围着自己的亲人,扶着家具慢慢走到门外的雪地上,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拣起那两粒黑色的冰晶,放在手心里,晶莹的泪水掉到雪地上,转眼间变成白色的冰粒。
“再见,小黑……”
转眼间,泪晶消失……
畅逸山庄少了白绫,几个妖都觉得有点遗憾,到了夏天,没人给他们制造冷气了。不过现在是冬天嘛,走了就走了吧。
等洛云回来后,一个个围着打转:“大师兄大师兄,白绫附体的那个人漂亮不漂亮?如果是个丑八怪的话我可以帮她变得漂亮点。”
这是花间,一门心思全在别人的容貌上。幸亏陈沐长得不丑,不但不丑还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不然打死他也不会把自己十年的修行给他,让个三十七岁的老男人重新回到二十七岁风华正茂的时光。
“大师兄大师兄,她附体后会不会忘记我们?我如果去找她,她会不会请我萝卜?”
说这话的是无痕。洛云真是想不通,这萝卜吃了几百年了,他咋就吃不腻啊?
“大师兄大师兄,我闻到你身上一股梅花香味,白绫附体的那家是不是种有梅花啊?我好久没有吃过梅花蜜了。无痕你在皇宫时怎么也不想着给我弄几瓶梅花蜜啊?大师兄我可以去她家采点梅花蜜吗?”
翩翩凑到洛石身上使劲嗅,直嗅到御负脸臭臭地揪着他脖子扔到一边。
“洛云,白绫现在有了好结果,那小黑怎么办?你和那死老道商量出什么结果没有?”
年轻了十岁的陈沐眼尖地看到洛云袖子里死气沉沉的黑雾。
洛云挥挥袖子,让黑雾软趴趴地落到地上铺开,几个爱美怕冷的小妖慌忙跳到床上桌子上,花间则老实不客气,纵身跳到陈沐怀里,现出原形。
无痕呜咽一声,哭着跑掉了。翩翩急忙去追:“无痕无痕,你不要伤心哇,你可以喜欢我啊,不过你得给我找花蜜哦。”
陈沐装着没看到花间想追,用力扣住他的身子,继续问:“小黑离了白绫,好象也很难过的样子。他怎么办呢?”
洛云看着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围着白绫泪晶的黑雾,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老道也不知道。先就这么着吧,等我师傅回来问问他怎么办。”
陈沐诧异地说:“你还有师傅?”
洛云眉毛一竖,顿时怒不可遏:“是啊,我还有个该死的混帐师傅,这个混蛋他?¥……─?!#¥!#%……¥─?!¥~~¥#~¥¥”
一连串的骂词从那张优雅的唇形里逸出,直惊得陈沐傻了。一直以为洛云是这群异类中最正常的一个,没想到也有失控抓狂骂人的时候。
花间贼笑:“咱们快出去吧,大师兄一骂起师傅来没有半个时辰是不会停止的。嘻嘻,哈哈。”
打小受尊师教育的陈沐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洛石看起来就是一个模范学生的模样,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冷隽清修,明理知书的样子,虽然教出这几个师弟有点玄。
花间看出他的想法,笑得合不拢嘴,说:“告诉你哦,我师傅应该骂,他真的好过分,他曾经想把御风师兄卖给太上老君换仙丹,卖淡若师兄换酒喝,还带他去妓院,想剥我的皮给猎人换鸡吃,把那条臭狗煮了吃狗肉,偷吃翩翩的花蜜,想吃无痕的肉,也就对小白好点,不过等小白偷吃他的鱼时也动了念头想把他扔进水里淹死。他好过分呢,要不是大师兄看我们看得紧,我们早没命了。后来御风师兄和淡若师兄法力也高了,他才不敢明里再动我们的心思。哼!这一次他走了二十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我见了他,一定扑上去咬他几口。我相信其余的师兄弟也一定有这个想法。陈沐,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这么命苦,你得疼我,不然我……我……”
眨眨眼睛,盈盈眼波中慢慢蓄起了水光。
陈沐心疼地抱紧他,说:“我一定会疼你,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想吃鸡我帮你买,帮你做,你想吃鸡吗?我现在帮你买去。”
花间充满期待地问:“真的吗?我想做什么你都答应?”
“嗯,我说话算话……”刚说完,脑中一闪,忙又加了一句:“只有你想和无痕的事休想!这个我是打死也不同意的!”
花间尾巴立刻垂下来,怒道:“好你个说话不算数的人,我真是白救你了,快把我十年的修为还给我!我不救你了!呜呜,人家和无痕多少年了,我看着他从一只小小的嫩嫩的小毛毛兔长成这么大的一个妖,喂了他多少增长美貌的药,好不容易让他长到现在这么漂亮,来了个你居然不让我碰他,我我我亏死了,我忍了那么久,居然现在……你太过分了!呜呜,你不疼我,你恨死你了!”
陈沐忍无可忍,揪了他尾巴提起来,“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明明已经有了我了,为什么还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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